书名:富二代在娱乐圈捉妖擒邪 作者:痴嗔本真 文案:前国师江一鸣,抬手点睛起龙脉,覆手天下顺昌,得名无数。 要权有权、要钱有钱的大国师不曾想到,他再一睁眼,成了贵妇怀里呱呱啼哭的奶娃娃。 奶娃娃长大后,成了一个让人头疼无比的大妖孽。 “庄伯父,我看你印堂发黑,奸门狭窄凹陷,头顶有些绿。” “朱影帝,我看你唇薄口尖,面大鼻小,难负重名,这奖是买来的吧。” “庞制片,我看你三庭浮肿,步虚气短,家里养小鬼了吧。” 前国师、现富二代把娱乐圈搅得天翻地覆,偏偏没人敢动他。 “我!指腹为婚的那一位,可是个黑白通吃的社会人!” 社会人钟晟沉声:是我。 闷头吃瘪的炮灰甲乙丙:社会社会惹不起。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豪门世家 娱乐圈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一鸣 钟晟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装神弄鬼第一天 装神弄鬼第一天·“我看你头顶有些绿” 江一鸣其人,算是目前国内炙手可热的新锐小生了。 国内隐形豪门江家所有人的心头肉、前司令官夏老爷子的亲外孙,说要来娱乐圈玩一玩,于是立即就被打包安排,专门为他开了一挡新人训练营节目,一路花路送出道。 “鸣鸣想做什么做什么。”向来低调无比的江家人如是说道。 “不懂娱乐圈的都给我去学,谁都不能让我宝贝外孙受欺负。”向来霸道无比的夏老爷子如是说道。 隔壁钟家,看着江家小少爷长大、被定下娃娃亲的男人冷淡地皱着眉,修长有力的手指轻点桌面,淡声吩咐道:“准备一下,涉水娱乐行业,发展附属公司。” 主战场在风投领域的总裁秘书:“……?” “目光要长远多面。”总裁如是说道。 于是,江一鸣就这么横空出道。 只不过他出道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虽说是选秀出身,但真正让他火起来的,却不是靠能歌善舞——尽管他的确有一张很适合混娱乐圈的漂亮脸蛋——真正让他火了一把的,是他满嘴玄学跑火车。 在夏家一手打造的《RESTART重塑训练营》节目里,他嘴炮怼导师,隔空开火嘲队友,微博认证大号天天刷沙雕段子“哈哈哈”转发刷屏。 总之,新人不能做的他都做了,集火挨骂本事一流,标新立异得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哪家富二代跑来玩票的。 确实是。 在最新一期的《RESTART重塑训练营》里,江一鸣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小马甲,高腰骑士裤,脚踩一双深棕色的高帮靴,闪亮亮得像是从童话故事里出来的小王子。 江一鸣一出场,直播视频里的弹幕就炸了。 【麻麻这个男人在发光!!】 【我靠长得太优越了吧!!!!!】 【无论看多少次我都必须得说:鸣鸣!麻麻爱你!!!快给这张脸买个百亿保险吧呜呜呜!】 《RESTART重塑训练营》的舞台上,江一鸣和其他同台的选手唱跳完一首歌,站在台上等着对面导师评价。 对面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捏了捏眉心,深深叹出一口气,他胸牌上“段费音乐制作人”几个大字,在舞台灯光下闪闪发光。 他开口道:“很难评价你们的表现,我甚至在想,让你们选这首歌是不是错误的,你们简直侮辱了这首歌的品格。” 【?????段费你他妈说人话!!我Ray宝都眼泪汪汪了呜呜呜,妈妈心疼】 【秃驴你说啥!!】 段费看不到炸成锅的弹幕,他继续说道:“气息不平,节奏踩错,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个值得夸赞的点。” “段费老师,我们只有三天时间练习全新的歌。”队伍里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开口,他微喘着气解释,胸牌上标着他的名字“任重远Ray”。 “三天?我给你们不止三天的时间吧?”段费眉头一皱,不悦地道。 “因为我们有个同伴高烧,浪费了两天时间。”那人继续说道。 江一鸣闻言,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看了眼开口解释的人,这话里推脱责任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他发出一声轻轻浅浅的嗤笑,不过忘记自己这会儿还带着麦克风,这声音在直播里明显得不得了。 “……” 一时间舞台上有些安静,开口解释的选手脸色难看起来。 江一鸣见状,索性也不遮掩,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就算高烧人家也坚持来了,总比莫名其妙让人等了一晚上、结果发现是去吃火锅的要兢兢业业不少。” 【卧槽?】 【鸣鸣你快住嘴!又要拉仇恨了!!】 【等等,我记得几天前Ray是不是发了一条吃火锅的微博?】 【哇所以?恶人先告状?没想到你是这样的Ray】 【我看江一鸣是得了不怼队友不舒服的毛病吧?呵!】 被怼的青年脸色微白,看起来像是一朵可怜无助的小白花,Ray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微垂着头,立即让弹幕里的粉丝疯狂心疼、打抱不平起来。 江一鸣见状,在心里又嗤了一声——这回他记得自己还戴着麦克风——他又转向段费,打量了两下,忍了忍没开麦,好歹是节目的导师,他自小受到的教育让他要尊师敬道。 然而段费却没打算就此住嘴,他皱了皱眉说道:“江一鸣,注意舞台文明,不要阴阳怪气针对你的队友。” 江一鸣挑了挑眉,合着刚才对方不算是阴阳怪气针对队友了? “另外,我说过很多次了,江一鸣你的唱腔行腔别总带奇怪的绵音,你以为你在唱什么?戏曲儿?态度一点都不端正,真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来玩票的,压根没有一点比赛精神。”段费继续说道。 【秃驴你说啥!?】 【嘴贱是病,望你知】 【今天段费烂嘴了吗?烂了】 江一鸣半眯起眼睛,焦糖色的漂亮眼睛在舞台灯光的照映下,显得几分琉璃透质,漂亮极了。 他嘴角一扬,一点也不恼地开口:“段费老师,麻烦你别把私人情绪带到舞台上来,这样显得你很不敬业。” “……” 台上又是一片静寂,同台的几个选手都震惊地看向江一鸣。 现场直播还在继续,节目组导演露出一脸兴奋,来了来了,收视高潮要来了! 他立马指挥着摄像师傅赶紧分两个大特写镜头过去,一个怼段费脸上,一个怼江一鸣脸上。 段费那张油光满面的秃头脸登时充斥屏幕,恶得屏幕前观众下意识都后仰开去。 【天啊导演组什么毛病?!谁要看段费那张脸啊?!】 【我要看好看的小哥哥!!!段费老男人给我滚啊!】 段费皱起眉头:“我带私人情绪?你倒是说说我带什么私人情绪了?呵!无中生有。” 江一鸣耸耸肩膀,看着飘到自己眼前的镜头,眨了眨眼睛,偏头一笑:“既然是您让我说的,那我就说了啊。” 他一偏头,额前一小撮黑色小卷发也跟着晃了晃。 【啊啊啊啊鸣鸣宝贝太可爱了呜呜呜!!】 【妈妈呀这个大特写!!我宝贝的眼睛太好看了吧!!焦糖色甜甜的!我宝贝果然是焦糖做的甜宝!】 【诶哟,江一鸣要爆料了?】 【谁能想到有一天,我在选秀节目里吃着学员爆料导师的瓜?】 【刺激】 江一鸣有条不紊地开口:“我看你眼尾深陷纹、多疤痕,妻妾宫亮红灯……段费老师,我掐指一算,你头顶有些绿啊。” “……” 这是整场直播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全场沉寂。 段费整张脸都绿了。 紧接着江一鸣又不慌不忙地接了一句,“对不起,鉴于你头顶没头发,这个表述不太对,我重新问一下,你是不是被人绿了?” “……”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出鸡叫!!太硬核了吧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神他妈掐指一算!鸣鸣你是什么大宝贝啊哈哈哈,神棍吗?太可爱了吧!】 【虽然这个导师爱鸡蛋里挑骨头,毒舌又没重点,我贼烦他,但是看见他那一脸震惊无助又弱小可怜悲伤的样子,我哈哈哈哈心疼】 远在穿云大厦最高层的总裁办公室里,一个宽肩窄腰男模身材的男人“噗嗤”轻笑出声,惊得他对面的总裁助理连忙抬头。 “钟总,怎么了?”总裁助理诚惶诚恐,觉得自己从那一声笑里听出了嘲讽和冷漠——毕竟这是钟总最常见的两种情绪。 总裁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他弯了弯眼睛,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 钟晟看着屏幕里的现场直播,他的鸣鸣真是可爱。 n(*≧▽≦*)n 第2章 装神弄鬼第二天 装神弄鬼第二天·“但凡有心的人,都会心怀敬畏” 江一鸣说完那句话后,就真诚地眨了眨他那双焦糖色的眼睛,乖巧地站在舞台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段费脸色变绿,那厚厚的两片嘴唇一张一合半天,硬是没有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卧槽不会真被说中了吧?】 【戴绿帽了????】 【要是假的肯定立马就跳起来反驳了吧!】 【这都能瞎猫逮着死耗子……绝了】 【我看江一鸣倒是说得有板有眼哈】 【我专门问了下我师父,我师父给分析了一下段费的面相:凶相有灾,□□坎坷!我师父可是师从茅山道士的哈!】 【……】 眼看节目就要录不下去了,编导赶紧提示让边上其他导师来圆场,才勉强让节目继续进行下去。 下了舞台后,江一鸣解开有些束缚紧绷的西装小马甲,松了松衣领。 “江一鸣!你不在舞台上大出风头就不舒服是么?”先前被江一鸣怼了一脸的青年转身看向他,一张算是清秀的面孔却因为愤懑而显得有些狰狞难看。 江一鸣扯了扯嘴角,觉得对方的脾气有些莫名其妙,“嗯?这算出风头?” 江一鸣表示这才哪儿到哪儿,他要想出风头,可不是今天那么简简单单就结束了的。 想他上辈子,堂堂一国之相,去哪儿还不是人头簇拥?那必须得有这样的阵势,才勉勉强强称得上是“风头”。至于节目那点小打小闹?江一鸣还没放在心上。 他懒得和一个毛头小子计较,毕竟他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没必要。 他翻了翻白眼,走过任重远的身边,却没想到被对方一把扯住手腕,往墙上一推。 任重远比江一鸣高了近一个头,压着江小少爷抵着墙,看起来像是在搞霸凌似的。 江一鸣猝不及防,脑袋磕在墙壁上,吃不起疼的江小少爷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睛,一双焦糖色的大眼睛眨巴出水汽来,看得任重远下意识松了手,往后退开一小步。 “你、你没事吧?”任重远磕巴地问,他甚至心里生出一股愧疚来。 江一鸣揉着钝痛的后脑勺,皱着眉看他:“你有什么毛病?对着男人壁咚什么?” 任重远:“……” 刚生出的那一丁点愧疚都因为江一鸣的嘴炮消散得干干净净了。 任重远相信,假如江一鸣这张嘴没有那么讨人厌的话,他应该能把对方当成弟弟对待。 江一鸣奇怪地看了眼默不作声的任重远,绕过他离开,这回他没被拦下来了。 电视台的地下车库里停着一辆底盘敦实的黑色保姆车——全进口钢板、全进口引擎,总之抗撞且性能极好,光是这么一辆车,估计就比江一鸣参加选秀节目能分到的钱还要多。 江一鸣钻进保姆车里,他的经纪人坐在里面,鼻梁上架着一个金丝边框的眼镜,见他进来,推了推眼镜道,“段费私底下联络了我。” “???” “他想单独和你约见一面。”经纪人继续说道。 “为什么?” “大概是你戳中了他的痛脚。”经纪人波澜不惊地道,他抬眼看了看江一鸣,忽然眉头一皱,指着江一鸣微泛红的手腕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江一鸣摆摆手,总不见得向自己的经纪人告状,何况那才是个孩子。 他问道,“那你答应段费的见面了?” “我让他亲自和你联系,选择权在你。”经纪人说道。 江一鸣闻言满意地扬起嘴角,“鲍老师办事靠谱。” 经纪人鲍启文轻哼一声,“那麻烦江小少爷以后台上说话注意着点?也办事靠谱些?” 江一鸣支着手肘搁在窗户上,懒洋洋地勾着笑,漫不经心地道:“节目组可不就喜欢我这样语不惊人死不休么?假正经。” 鲍启文噎了噎,头疼又失笑地捏着眉心摇头。 录完节目是晚上九点多,回到江家已经十一点了。 老管家全叔立马给江一鸣倒了碗热汤来,江一鸣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嘬着热汤,没想到没过一会儿,他这一世的爸妈和大哥全都从卧室里出来了。 “鸣鸣!宝贝,那个秃头是不是总是针对你?宝贝受苦了呜呜呜。”保养得当的妇人温温柔柔地抱住江一鸣,她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睡袍的老男人。 老男人面上威严,端着架子开口:“鸣鸣,要不要换个导师?爸爸帮你找一个温柔的。” “爸,鸣鸣大了,受点挫折是应该的!”大哥江浔川不赞同地皱起眉头,还没等江母皱眉不悦,紧接着就听他对江一鸣说道,“鸣鸣,要是心里难受就来找大哥谈心。大哥已经找人好好和段费聊过心了,以后他有分寸的。” 江一鸣:“……” 对于江家人二十几年如一日的溺爱,江一鸣已经很能接受处理了,毕竟他从一个奶娃娃起,就照拂在这样的溺爱下,也亏得他骨子里是个成年人的灵魂,才没长成一个歪瓜裂枣。 他眨眨眼,扬起一个软绵绵且无害的笑,“我没事,段费老师好像还想求我帮他个忙呢。” “不帮!”江父果断地道。 “就他台上那个态度?不帮!”江母记仇且护短。 大哥若有所思地沉默想着,商人的脑子开始转动着,琢磨能不能从中间得到足够的好处。 江母瞪过去。 江浔川立马收了小心思,义正言辞地摇头:“不帮。” “段费老师是个有职业素养的人,我能理解他台上说话冲人,没事。”江一鸣安抚着三个护短到底的家人。 江母眼泪汪汪地抱着自己的小儿子,感动又欣慰地用力抱了抱,“鸣鸣……既然鸣鸣想好了,那妈妈一定支持。” “鸣鸣想做什么做什么,出了事儿爸爸给兜着。” “还有大哥。” 江一鸣龇出一口小白牙,笑得像焦糖味棉花糖,又甜又软,“我有分寸。” 江大哥表示他的弟弟真是个小天使。 江一鸣半眯起眼睛,而另一头坐立不安等着江一鸣来电的段费,忽然打了个寒颤。 “喂,段费老师是吧?我们有空见个面?” …… 第二天,在段费家里。 “江大师。”一个秃顶、戴着眼镜,眼尾深陷还有断纹的中年男人有板有眼地开口,微微低头,满脸敬重地看着眼前青年。 “请您务必要救救我的婚姻。”老男人段费对眼前的青年说道。 江一鸣打量着面前这个训练营里的导师,和镜头前跋扈毒舌的态度不一样,私底下找过来的这个导师,温和又低声下气得不可思议。 江一鸣就是吃软不吃硬,他挑了挑眉,刚进门时那股子嚣张的气焰稍稍收敛了些。 也不知道这人哪里得来的消息,看起来倒是对他无比信任,“江大师”都叫上了。 “段费老师。”江一鸣微颔首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他打量了两眼对方的面相,开口问道:“你奸门狭窄凹陷,说明感情生活多变且坎坷,你和你的妻子应该有一年多没正常夫妻生活了吧?” 对方闻言,脸上露出惊异,透着一股“果然如此”的惊叹,点点头。 “通常我的建议是,强扭的瓜不甜,放手海阔天空。”江一鸣说道。 没想到段费的反应陡然激烈起来:“不可能!虽然我们没有……但是我和我老婆一直感情很好的,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对我很冷淡,我以为是更年期,但是……” 江一鸣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头,点头说道:“我明白,但是我得再三提醒你,强扭的瓜不甜,该放手得放手。感情的事情,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都靠一手经营,现在这个情况,和你本人脱不了干系。” 老男人愣了愣。 江一鸣见状没再多说什么,他绕着对方的房子走了一圈,端详打量了一阵,缓缓开口:“你老婆一直在求某样始终求而不得的东西,你家中气场混乱,和你老婆放在梳妆台上的那些符、卦有关,这也在扰乱你们夫妻的生活。” “那我立马丢了?”老男人连忙接嘴。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微敛了敛眉头:“你不关心你老婆在求什么东西?” “……”老男人顿了顿,问道,“她在求什么?” 江一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淡又有几分讽刺意味的嘲笑。 段费对这个表情可太熟悉了,每回录节目都能见到这个气死自己的表情,他深吸口气,提醒自己这不在节目舞台上,他还有求于人呢。 “把你和你老婆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给我。”江一鸣说道。 段费连忙写上交过去。 江一鸣看着白纸黑字的八字,掐指算了算,微眯起眼睛:“你们命里本应有一子。” 他话音刚落,段费脸色就白了。 “是、是有个孩子的……”段费迟疑着点头。 “孩子呢?” “……不见了。”段费舔舔忽然有些干涩的嘴唇,视线飘忽。 “这就是你老婆在求的了。”江一鸣说道,他看着段费,那双焦糖色的眼睛里似乎有异光闪过,衬得那双眼睛更加神秘。 他缓缓开口,“十月怀胎之苦,分娩临盆之痛,但凡有心的人,都该心存敬畏和爱怜,可你显然没有。” 段费一听,脸色更加苍白,他晃了晃身子,往后退了一小步,抵在矮茶几上,有些惊慌地问:“你都知道什么?!” “你找我来,不就是为了让我找到你藏起来的真相吗?” 第3章 装神弄鬼第三天 装神弄鬼第三天·“按照你我关系,你该我喊一声丈夫。” 段费看着江一鸣,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你到底知道什么?!”他尖叫,声音又细又尖,刺耳无比。 段费从没想过第一次私下见面,江一鸣就一语道破他遮掩了数年的秘密。 他原只想询问该怎么挽回自己和妻子的婚姻,从没想过这与那件事情有关。 江一鸣目光平静地看着段费,丝毫不受对方歇斯底里的影响。 他靠在身后的长条吧台上,瞥了眼吧台酒柜里的酒,轻扯了扯嘴角。 “段费老师,你命里无钱无权,本该清苦一辈子的,可现在随随便便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就是小五位数,这些钱哪来的?” “你胡说!你凭什么……”段费脸色白了又红,捏紧拳头斥道。 江一鸣截断段费的话头,不急不缓地开口:“就凭你这张面相。” “天庭短小,视为福气浅薄;颧骨低陷,视为优柔寡断。于事业,你拿不定主意,又好高骛远;于生活,你见不得人好,落井下石。”江一鸣说话不紧不慢,话腔里还带着南方人特有的绵软,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尖刺得可以。 “你放屁!”段费被刺激得猛一拍桌站起来,手指指着江一鸣的鼻尖发抖。 江一鸣轻轻挪开段费的手指,目光直视段费的眼睛:“你十岁丧父,十八岁丧母,家中积蓄皆因父母重病花得干干净净。” 段费抖了抖嘴唇,“你一定是在网上搜过……!” “二十六岁踏入音乐行业,虽得人赏识,却因斤斤计较而惹怒投资人,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但又因祸得福,结识了如今的妻子。三十岁成婚,三十五岁得一子,三十七岁成为乐坛‘大器晚成’的音乐制作人。”江一鸣继续往下说,他每多说一句,段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知道他年轻过往的人不多,更少有人知道他和现在妻子相识的契机。 段费身体晃了晃,看着江一鸣的目光里带上一点惊慌:“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 “是你找的我,你却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江一鸣微微扬眉,话里三分意外七分嘲讽。 段费合上嘴,心里咯噔一慌。 他在训练营的舞台上被江一鸣戳破心事后,纳闷疑惑对方怎么会知道,后来得到圈里一个朋友的介绍,才知道江一鸣除去一个选秀素人的身份外,还有一层身份。 十六岁起就替人看相定风水,香江的富绅不惜搭乘飞机远道而来,只为见他一面,定下商铺住宅的地址; 前地下赌场无冕之王钟义,一场急病去了大半条命,江一鸣移了前院几盆花,改了院落乾坤布局,不过三天功夫,那位无冕之王就又红光满面地回来了; 关于江一鸣那一手神乎其神的本事,段费从他朋友那儿听了不少,从致富之道,到救人性命,再到台上江一鸣又一语道破他的婚姻大危机,段费病急乱投医,下意识地把对方当做是个能解决各种问题的……神棍,只想找对方解决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 但是这会儿,段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既然江一鸣能解决那么多麻烦,那这些摆在明面上的本事不过是冰山一角…… 但凡他想知道的,都能知道;但凡他要找出的秘密,都能找到。 段费望进江一鸣那双焦色的眼睛里,看见自己苍白狼狈的倒影,他猛地一颤,往后倒退两步,带翻玻璃茶几,摔进一片玻璃里。 江一鸣皱了皱眉,段费身上被玻璃碎渣割开好几道血口,还有玻璃渣扎进了露在外面的肌肉里。 他掏出手机拨了120,然后看向段费,“你命中本该三十七岁才得一子,你却让那个孩子提前了两年降临人世,凑纯阳八字出世。八字纯阳之人,克妻克母,你妻子虽然难产,却贵人福厚,仍是母子平安。你借亲生血肉的阳气,冲洗自身晦气,改命改运。你虽一脸穷酸面相,但仍逐渐有钱财进袋。” 他说完,反问道:“我说的对么?” 段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没有搭话,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腕,血从玻璃扎伤的地方汩汩流出,分不清是手腕还是手筋上的尖锐钝痛刺得他眼睛发红。 “那孩子提前两年降世,佑体的阳气又被亲生父亲夺走,没活过一岁就夭折了。纯阳之子夭折……那孩子死相一定很可怕吧?”江一鸣看着段费。 段费双目通红,死死盯着手腕上的血,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那天半夜,我像是有所预感似的,阴差阳错起身去看他。他躺在婴儿床里,脑袋像是充气胀了开来一样,眼睛翻白、翻成了全白,身上皮肤胀成紫红色,烫得吓人。” “我急忙伸手去抱他,没想到抱起来就像是抱到了一块烙铁,烫得我下意识丢了出去。” 他说着,终于抬起头看着江一鸣,一字一顿地重复:“我把我孩子丢出了窗外。” 他说完,蓦地惨笑一声,又垂下了眼睛,低声继续说下去:“那会儿我们还住在旧房子里,十七楼高,我整个人大脑都空了,不敢相信那是我做的。” “我连忙把老婆喊起来,指着那空了的婴儿床,却懵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老婆以为孩子爬出来了,后来又以为是被人偷了,她到处找,又报了警。” “我趁机连忙去楼下找,但怎么也没找到孩子的尸体。” “孩子不见了,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段费轻声说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腕。 他先前告诉江一鸣孩子不见了,并非说谎,他再也没有看见过自己孩子的尸体,哪怕天亮后,哪怕过了那么多年,也不曾听说有人发现了什么死婴。 “后来我们搬了家,我和老婆都没法继续在老房子里待下去。” “过了两年,我发现老婆总往家里带回奇怪的东西,看见这些东西,我就想到当初告诉我如何转运的老道士……如果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拿我孩子的命换来的,我绝对不会兴起这样的念头!死也不会……”段费低声喃喃,不知不觉整张脸都是涕泪。 “……你现在的富贵钱财,都是在透支你今后、乃至来世的福运,事实上,你透支来的钱财富贵也快到头了。”江一鸣说道,他目光落在段费流血的手腕上。 段费摇头,事实上这几年哪怕钱财再多,依旧无法填补上他内心的空虚。 “我只想弥补我老婆……我只想再抱抱我的孩子……” 外头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江一鸣走到窗边往外看去,救护车驶进了小区的窄巷里。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江一鸣开口,“你是怎么找到那个教你转运的老道士的?” “不是我找到他,是他找上我的。” 段费抬起头,看着江一鸣,眼里一片猩红:“他是我这辈子的噩梦起源。” 他话音落下,门外传来敲门声,急救人员上楼,江一鸣替他们开了门。 两个拿着急救包的护士看到眼前一片狼藉,下意识地轻呼一声,连忙拿止血带绑住段费的伤处。 江一鸣能够猜到,估计今天下午就会有学生导师大打出手的谣言出来,估计他还得被说故意伤人。 等到段费的伤被紧急处理完,两个护士架着他正要下楼,段费忽然扭头看向江一鸣,迟疑地开口问:“……您知道他在哪儿吗?” 江一鸣知道段费问的是那个夭折的孩子,他没有答话,看着段费眼里希冀的光又暗淡下去,被人架进电梯里。 江一鸣走到窗户边,掏出手机和自己经纪人简单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听见那头经纪人几乎尖叫起来,问他怎么被喊去算个命都能出这么大新闻。 江一鸣偏头想了想回道:“可能是普通人承受不来命运的重锤。” “……滚。”经纪人如是回道。 江一鸣敛起嘴角,站在段费公寓的窗边,垂下眼,手里捏着黑色方壳手机,睫毛比女人还长还弯,扫下一片阴影。 就在那儿沉默地站了几分钟功夫,江一鸣才转身离开,发出一声几乎捕捉不到的叹息。 他说得都是经验之谈,偏偏没人买他的账。 他搭乘电梯下了楼,一个人从昏暗的大楼里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透出一股被时间遗忘的冷淡孤单来。 楼栋外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在他从楼里走出来的时候缓缓启动,开到他面前。 驾驶座那一侧的深色车窗摇下,露出一张轮廓硬挺锋利的英俊面庞。 相较男性而言稍长的黑发被发油抹得整齐又光亮,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从头到尾都散发着一股禁欲却骚包的气场。 男人转向江一鸣:“上车。” 江一鸣眼里泛起一丝笑意,好像浑身都柔和温暖起来,他上车系上安全带,侧头看着边上男人,挑唇调侃着打招呼:“长发公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这外号是从小叫出来的。小时候男人留着及肩长度的黑发,又冷又俊,长相精致,像个洋娃娃。 尽管留着半长黑发,却没人把他当成女孩子,也就只有江一鸣敢这么喊他打趣他。 “今天钟家和江家一起吃晚饭,伯母告诉我你在这儿。”男人听见那声打趣的外号也没多少情绪波动,他耐心解释着,侧身替江一鸣把翻绞起来的安全带解平。 江一鸣低头看了眼胸前的安全带子。 “还有,按照辈分,你该喊我一声叔。”男人发动车子,淡淡说道。 江一鸣眨眨眼,哈,这句是针对上一句“长发公主”的反击。他想道。 “按照你我关系,你该我喊一声相公。”江一鸣说道。 “喊什么?” “相公。” “哦。” “……” 第4章 装神弄鬼第四天 装神弄鬼第四天·排练室里多出的一个“人” 车先开回了钟家。 这里不是钟家主家别墅,只是钟晟爸妈住的地方,隔壁就临着江家的小别墅,翻个墙就是了。 小时候江一鸣就站在自家院子的假山上,踮着脚探着脑袋,看隔壁那屋的“长发公主”。 倒不是江一鸣从小就看上了钟晟,只不过在他还是奶娃娃的时候,就听说了自己有一门娃娃亲。 见到自己娃娃亲的对象后,江一鸣掐指一算,此人命中有三次死劫,不是夭折就是青年早逝,除非得贵人相助,贵气相依。 江一鸣抽抽嘴角,这门亲事定得可真是太绝了。 “到了。”钟晟的声音从边上传来,江一鸣收了神。 “怎么想起今天一道吃饭?”江一鸣下车问。 “大概是我俩的事情。”钟晟说道,“你今年二十四了吧?在读研二?” “嗯哼。”江一鸣发出一个鼻音来,心里了然,大概是要催他俩订婚了。 这边的民风倒是比过去他待的朝代更加开放,虽然那时也有好男风,他也见过不少居官位的老爷带着男孩赛马射猎,宠得上天,但少有人把男人列为正妻,就连作为侧房妾室的都少,通常无名也无份。 ——就好像大家都默认娶男人进门,是件丢人的事情。 到了这边,江一鸣在校园里都看见好几对男孩们,手指上戴着银环,明晃晃地昭示着自己的所有权。 江一鸣估摸着,这是打算把他和钟晟绑一块的信号了。 他偏头看了眼钟晟,男人坚毅冷硬的面部线条衬得他整个人都显得冷冽又不好相处,像是一块生出嶙峋尖刺的石头,但是江一鸣更了解一点钟晟,知道对方私底下其实有一颗很温暖的心。 那他究竟想不想就这么被绑在钟晟身边?江一鸣收回视线,眼里闪过自己都没琢磨透的疑惑。 不反感也不期待。 他和钟晟算是竹马竹马——只除了钟晟比自己大了十岁——他挺习惯钟晟的存在,也一直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娃娃亲对象,但要说喜欢还是爱,江一鸣琢磨着,估计还没到那样神圣的高度。 上辈子江一鸣虽说是堂堂一国相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名有名,要权有权,但也没什么机会拥美人入怀,他得忙着拯救黎明苍生呢。 何况,上辈子他也就活到二十六岁。 江大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垂着翘弯的眼睫一声不吭,思索着人生大事,看起来格外的乖巧。 钟晟察觉到身边小孩的视线,但是忍着没有看回去。 他回到钟家之前的十年时间,不知道被多少长舌妇人或明或背地里指着说“野种”,那些孩子学着大人的态度,对他自然也是欺负霸凌的居多。 他妈还没死的时候,他为了两人的处境不会变得更艰难,忍着那些欺凌,后来他妈死了,在那条肮脏的小巷子里,把一条街欺负过自己的小霸王全都打得服服帖帖。 再后来他就被钟家人找到,接了回去。 流落在外的十年时间,让他浑身竖起了刺,但是他看着江一鸣跌跌撞撞闯进了自己的生命里,从一个奶香奶香的小团子长大成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全是江一鸣的身影。 钟晟清楚自己所有不堪的、霸道的、黑暗的念头,他想要那个男孩属于自己,完完全全。 但他更清楚,如果永远顶着一个娃娃亲未婚夫的头衔,如果他永远都在江一鸣触手可及的地方,永远都是江一鸣心里下意识认为的所属品,那么江一鸣或许永远都朦朦胧胧看不清自己的心思。 钟晟轻呼了口气,微微握紧拳头又松开。 他得先放手,再把人一点点心甘情愿地抓回自己身边。 “吃饭吃饭了,今天我们就在家里吃点家常菜,尝尝我家钟义的手艺。”饭桌上,钟家现在的女主人秦娴君微笑着招呼。 秦娴君就和她的名字一样,温柔贤淑,甚至比钟晟的生母更适合做一个母亲。 钟晟回到钟家后的第三年,第一次开口喊了对方一声妈,开心得秦娴君险些掉下泪。 钟家厨房里一个男人开着大火,刺啦刺啦地翻炒螺丝。 谁能想到前地下赌场的无冕之王钟义,是个居家好男人,烧得一手好菜。 钟义端着那盘辣炒螺丝从厨房里出来,地下赌场的无冕之王是个斯斯文文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男人。 江一鸣一直觉得,钟义和钟晟这对父子俩的外形和身份应该对调一下。 “鸣鸣最爱吃的辣炒螺丝,快来尝尝。”钟义弯起眼睛笑着向江一鸣招手。 江一鸣笑眯眯地跑过去。 上了饭桌后,钟家江家就像往常那样吃了顿饭,像是再平常不过的家宴,一点也没有要宣布订婚的意思。 江一鸣有些疑惑,是他多想了? “鸣鸣,我手艺还不错吧?”吃完了饭,钟义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救了自己一命的青年,开始按照先前自家儿子给的剧本表演。 江一鸣微微坐直身体,心里想着,来了来了。 “好吃。”江一鸣弯起眼睛夸道,“比御膳房做的都好吃。” 他那会儿辣椒都是稀罕东西,可没人给他做过辣炒螺丝。加了辣椒的炒螺丝简直是人间美味,这话他不算骗人。 虽然知道江一鸣说得夸张,但是配上江一鸣那副表情,额前小卷毛还随着他晃,钟义还是心里美滋滋的,特别舒坦。 他家小子就从来不会说点好听的。 “那就好,以后想吃就来我这边吃,不管怎么样我这儿都永远欢迎鸣鸣。”钟义说道。 江一鸣点头,再一琢磨,忽然觉得这话有些别扭。 他半眯起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钟义。 江妈妈轻咳一声,看向自家小儿子,“鸣鸣,你现在也大了,爸妈和老钟秦姨商量了一下,觉得孩子们的婚姻大事,不该被我们当年一句话束缚。” “所以我们现在决定,放下你和钟晟的娃娃亲,你们想去喜欢什么人就去喜欢什么人,爸爸妈妈都无条件支持你们。” 江一鸣有些发愣,这和他想得简直是南辕北辙,他迟疑地转向钟晟,问钟晟:“那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有剥夺你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权利。”钟晟淡淡说道,心里却想着,但你只能爱我。 江一鸣顿了顿,说不出这会儿是什么想法。 本来以为这顿饭得把自己绑给另一个男人了——这人他也不讨厌,还挺顺眼——但一转眼,情况急转直下,他谁都不绑着,自由身了? 江一鸣呼出一口气,这么一想,好像还轻松了不少。 他顺便悄悄掐指算了算自己命里桃花。 ——命里有一男人。 江一鸣眯了眯眼,他咧嘴一笑,“那我要是有事儿还能找你么,长发公主?” “当然。”钟晟吐出一口气,手心里沁出汗来,他看向江一鸣,一双瞳孔颜色偏浅的眼睛里盛满江一鸣分不清的深意,他微微笑了笑,“你有我的手机号,也知道我住哪儿。”我永远都会在你需要的地方。 “另外,你该喊我一声叔。”钟晟看着江一鸣,他轻轻将对方往外推出一点距离,又小心翼翼地张开一张看不见尽头的网,将自己心爱的人悄悄地网进其中。 江一鸣眼里笑意稍稍浅了一些,他抿直嘴角,半晌功夫才又扬起了一点笑:“钟叔?我怎么觉得喊你钟叔是被占了便宜?” 钟晟笑了笑没反驳。 江一鸣心里不舒服,喊人钟叔就像是和对方划出了一条界限分明的线,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差异来。 两对夫妻坐在桌上打量着两个年轻人的一来一往。 四个老狐狸似的彼此换了换眼神,心照不宣地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手:亲家妥了哈。 尽管才刚刚宣布两人解除关系,但是眼前这一幕,反而比之前挂着关系不上不下,要明显往前走了革命性的一大步。 “我去切些饭后水果来。”秦姨清了清嗓子,打破稍稍有些凝滞的气氛说道。 江一鸣闻言将视线转到秦娴君身上,他说道:“秦姨别麻烦啦,我再坐会儿经纪人就该来接我了,晚上还有排练呢。” “哦对,鸣鸣现在要去做大明星了。秦姨一直在看你那节目呢。段费那个老男人的话别放心里去,那人就是更年期。”秦姨说道。 江一鸣闻言笑起来。 “秦姨最近几日多吃点滋补的东西,身体底子好了,过不了多久,好消息就近了。”江一鸣舒开眉眼,温和地看着对方,看见对方明显一愣,旋即眼里迸出喜色来。 江一鸣说完,忽然想起钟晟,不知道对方对即将要来临的妹妹是什么想法,他扭头去看,就见钟晟也在看着他。 “让你经纪人直接去排练那儿吧,我送你过去,反正晚上我也得回一趟公司。”钟晟开口说道。 江一鸣习惯地点点头,“行。” 他应完,忽然又顿了顿,微抿起嘴。 江一鸣还是给自己经纪人发了条消息,让鲍启文直接在电视台那儿见面。 网上关于他和段费的事情,倒是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是被谁压了下来。 上了车,江一鸣坐在副驾驶上,他边扣上安全带,边问钟晟,“你早就知道今天这顿饭的目的了?” “比你早一些。”钟晟说道。 江一鸣撇撇嘴,看着钟晟开车,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从小就被告诉有一个未婚夫,你觉得我还会喜欢谁?”钟晟反问。 江一鸣闻言憋气,忍不住“嗤”了一声,话里带刺:“那还真是委屈你、耽误你大好时间了。” 钟晟愣了愣,旋即意识到江一鸣误解了他话里的意思,他失笑地微微摇头。 把人送到电视台后,江一鸣下了车,懒得再搭理钟晟,一声不吭地直往电视台里走。 钟晟无奈地捏了捏眉心,目送江一鸣进去后才发动车子,调头离开。 排练室里,七个年龄相仿的青年都站在一整面镜墙前,江一鸣姗姗来迟,懒洋洋地朝那七人打了个招呼。 “你迟到了。”任重远皱眉看着一副懒散模样的江一鸣,不悦地开口。 “没放你鸽子不错了。”江一鸣翻了个白眼。 心情不好,闲人勿扰。 任重远又被气红了脸,这人就抓着他当初吃火锅没请假的事情,大概能念到节目结束。 “没事,我们也才刚到,我们开始吧?”另一个男孩出声打圆场,他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说话细声细气,还带点病秧子的味道。 江一鸣看了那人一眼,就是先前被任重远在节目上暗指发烧拖累进程的男孩,叫陆刊。 他随意点点头,抓了两下头发:“行,那开始吧。” 排练室里的音乐起来,八个年轻男孩对着排练室的镜子开始练舞。 跳唱一块儿,八个人从晚上八点多一直练到十一点,陆刊大喘着气要求先休息一会儿。 江一鸣拿了两瓶矿泉水,丢给陆刊一瓶,自己咕咚咕咚往嘴里灌下去大半。 真是遭罪。 江一鸣擦着身上的汗,陆刊说要去厕所,一溜烟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排练室里的灯光忽然“啪”地一声全灭了,排练室的电子门也发出落锁的声响。 几个男孩慌了慌神,连忙拿出手机照明。 手机荧光照在脸上,再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模样,简直跟鬼片似的。 墙上的钟大概是没电了,指针指到十一点四十四的地方就没有再动过。 几个青年面面相觑,僵着身体,明眼人都能看出在害怕。 “停电了?要不要出去找一下人?”有人问道。 “这么晚了还有谁啊……我们还是私底下找了看门的要钥匙才能留到那么晚的。” “那怎么办……” 就在几个人害怕的时候,一声嗤笑就显得格外明显。 一群人下意识地转向声音源头,就见江一鸣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也没开灯,懒洋洋地插着裤袋子倚着墙壁:“怕什么,怕黑?” 他话音刚落,就听有个人忽然带着哭腔的颤音开口:“你们……你们看看镜子,快看镜子……是不是多了一个人?” “没有啊,八个人嘛。”一个人粗晃一眼,数了数人头,排练室里太黑,有的人脸也看不清谁是谁。 “可是陆刊不是刚才出去了么?他还被锁在外面啊!”那人声音里的哭腔更明显了。 那人说完,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登时一股寒气直逼天灵感。 江一鸣皱起眉,大步走到所有人身前。 他掏出手机,吩咐道:“你们看着镜子,看见那个多出的人就立马出声。” “什……你要做什么?”任重远一个激灵,光是听都觉得渗人。 江一鸣没搭理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摸出总放在裤袋里把玩的古币。 手机亮光随着江一鸣的走动,略过一张张面色惊惶的男孩的脸,在镜子里清晰地反射出来。 所有人都手脚冰凉着,不知道那个多出来的“人”是不是就站在自己身边。 江一鸣走到任重远的身边,忽然脚步一顿,感觉到一股邪气直冲向自己。 他猛地将光打向任重远的右侧,那里空无一人,可镜子里,却照出一个身高与任重远相近、脸色青白、表情麻木的人。 “鬼、鬼啊啊啊啊——” 任重远脚跟一软,跌倒地上。 江一鸣狠狠拧起眉头,拎起任重远的衣领往后一丢,一声低喝:“都退后!” 第5章 装神弄鬼第五天 装神弄鬼第五天·墙后血掌印 偌大一间排练室,六个男孩全都横七竖八地跌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缩。 一个个子小一些的青年站在这些人身前,看起来好像也不是特别高,但是看着气场有两米八。 见他右手执古币,指间力气暴增,倏地一声弹射出去,古币直直嵌进身前那堵镜墙里。 镜子应声飞快散开碎裂的蜘蛛网纹。 令人惊奇的是,那些碎纹只限于一小片范围,隐隐扩开一个人形的大小便止住了。 就在碎纹扩散停止后,排练室里的灯光和电力全都恢复了正常,挂在墙上的时钟也重新走了起来。 那六个跌倒在地上的男孩惊异地看着江一鸣,就见江一鸣迈步走到镜子前,没有半点慌张的模样,从镜子上拔下那枚古钱。 古钱一收,那片满是碎纹的玻璃镜子便噼里啪啦地碎开,掉了一地。 江一鸣低低“咦”了一声,又走近一小步,手指轻轻扫开那些玻璃镜片,只见贴着这面玻璃镜墙的背后,竟然还有一个个鲜红的巴掌手印。 任重远大着胆子走过去,看见那些巴掌手印,登时头皮发麻,他有些结巴地开口:“这、这些是血印?” 江一鸣搓了搓方才指尖蹭到的碎屑,又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摇头道:“时间隔得久,我也说不准。” 他正说着,刚才跑出排练室的陆刊撞进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刚才停电了?!” 其他几人闻言都是一副疲惫得不想搭理的样子,趴在地上呻吟一声。 陆刊见排练室里这幅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又看任重远和江一鸣两人站在镜子前,镜子居然碎了一大片,连忙走过去。 “怎么镜子都……”陆刊吃惊地开口,话没说完就看见那一整面背后的手印,密密麻麻,看得他猛地噤了声,后背寒毛都竖起来了。 “哈、哈哈,这是你们谁的恶作剧么?”陆刊干巴巴地开口,本就因为生病而苍白的脸色更白了,“是在还原排练室那个传说吗?” “排练室有什么传说?”江一鸣转向陆刊,皱眉问道。 陆刊咽了咽口水,在江一鸣的注视下忍不住往后退开一步。 “你们不知道吗?就是……那种不管什么大楼都会有的鬼故事类型?很常见的?”陆刊迟疑地转向自己身后的同伴,试探地问。 就见其他六人全都清一色地摇头。 “要是知道的话,我才不会在这里留到那么晚。”一个人说道,得到其他所有人的赞同。 陆刊挠了挠后脑勺:“其实就是在这间排练室,曾经发生过性侵学员的事情。” “那时候排练室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杂物室。那名学员随身带着一把钥匙,情急本能之下,拿着钥匙把性侵者的肚子划开了,后来又连刺了好几下,性侵者浑身都是刺伤划破的口子,失血过多死了。” “被人发现的时候,杂物室墙壁上全是手掌血印,是那人挣扎着想要扶墙爬起来出去呼救留下的痕迹。” “再后来这间杂物室就被改建成了排练室,那一面墙上的血印索性用一面镜墙遮住。传闻,每到深更半夜,都会听见有人拿着钥匙划过墙壁的刺耳金属声,还会看见墙角旮旯往外渗血。” 陆刊说道:“前面那个事是真人真事,还上了报纸新闻呢。” “但是后面那个传闻,这种鬼故事不是哪儿都有的套路吗?你们不会真的相信吧?”他抽了抽嘴角。 江一鸣拿着手机问:“那件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 “四五年前?”陆刊不确定地说道。 江一鸣眯了眯眼,在手机上按了两下,随后将百度出来的新闻头条转给陆刊看,“是这件新闻么?” 陆刊扫了眼,点点头。 江一鸣点进去看,新闻一路滑到底,露出受害人生前的照片来。 江一鸣滑动的手指微顿,面色微微凝重。 任重远见状凑过来看,倒吸口气:“就是这张脸!” “什么就是这张脸?”陆刊迷茫地看着任重远,又转头去看其他学员,就见身后那六个人全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纳闷地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就在刚才停电的时候,我们……我们在镜子里看见了这个人。他就站在我身边,但是我看不见他,只能从镜子里看见他……”任重远解释,但是越解释越乱,他手指抖得厉害,脑子里一片混乱。 陆刊却听懂了,跟着倒吸口气,他下意识地摇头否认:“不、不是吧?这不可能吧?是不是有人恶作剧?比如拿着投影什么的……” “投影?”江一鸣挑了挑眉看着陆刊,若有所思地点头,“倒是一个好思路。” “真的是投影?”任重远见江一鸣附和,似乎像是找到了一个自欺欺人的方法,连忙追问。 江一鸣扯起嘴角看了他一眼,“刚才你不都看见了么?是不是投影还要我教你分辨?” 任重远:“……” “既然来电了,也没被锁在里面,那现在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江一鸣拍拍手,像是没事人似的赶人。 “回家?”任重远迷茫又意外,“这就……只是回家?我们刚还见到了那个……”他抖了抖嘴唇,还是没敢说出刚才自己见到了什么。 “不回家干嘛?还想待在这里?难道再拉两个人和它一起搓麻将?”江一鸣反问。 任重远一噎,连连摇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围,像是生怕那东西真的采纳了江一鸣的建议。 江一鸣被任重远的模样逗乐了。 其他几个人听见江一鸣说的话,连忙一股脑地从地上爬起来,拿起自己的东西就说道:“那我们快点走吧?一起?” “你们先走好了,我去趟卫生间。”江一鸣说道。 “你一个人?”任重远一听皱起眉,虽然自己害怕得腿都发软,但还是说道,“不行,这时候我们别有人落单了。” 江一鸣稍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就听陆刊也在边上附和:“Ray说的没错,你要去的话,我们陪你一块儿去。” 正说着,排练室里似乎真的传出了一阵“刺啦”动静,像极了钥匙刮挠墙壁的声音,听得几个年轻人脸色都变了。 江一鸣也听见了这动静,他狠狠拧起眉头,唇线抿得壁笔直。 但是又见任重远和陆刊虽然害怕却坚持的模样,江一鸣只好按下要去收拾的小心思,无奈说道,“好吧,那我就不去了,走吧走吧,回家睡觉。” “?”任重远疑惑地看着他。 “本来想去整理下发型,但是拖着你们这么多人过去,我下不去手。”江一鸣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摆摆手催着人赶紧往外走。 他瞥了眼钟表上的指针,离十二点还有六七分钟,“快走了,我还困呢,早点回去休息。” 任重远抽抽嘴角,被江一鸣随意又胡闹的脾气搅得没话说。 一行人前脚刚出电视台的门,后脚身后整幢大楼都“啪啪啪”地接连爆了灯泡,整栋楼陷入一片黑暗里。 七个年轻男孩面面相觑地对视着,脸上都是后怕,唯独江一鸣面上还是一副不在状态的随意模样,他眼角余光瞥了眼身后黑黢黢的大楼,仿佛有东西在黑暗里若隐若现。 他随手推了一把落在自己身后的陆刊,把人推到前头去,“明天见。” “明、明天见……”一行人像是一排被吓坏了的小鹌鹑。 江一鸣好笑地看着那几人,平时倒是一个个像是骄傲的小孔雀,现在全焉巴了,要是让粉丝瞧见,说不定一个个都得尖叫着喊“宝宝不哭麻麻打钱”。 任重远盯着江一鸣潇潇洒洒的背影直看,微微皱起眉头。 他还记得刚才遇见那只东西的时候,江一鸣将他一把拎起往后丢开,那力气一点也不像是个小个子能有的。 ——他身高一米八三,江一鸣一米七五,相对他来说,算是小个子了。 江一鸣把他们所有人都挡在身后,那副样子,竟然颇有一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场。 而那枚古币,任重远清清楚楚看见江一鸣把那枚古币弹射入镜子里,就是那枚古币,把镜子里的玩意逼开的。 他看着江一鸣的背影,头一回觉得那背影神秘又……有奇怪的吸引力。 江一鸣走在前头,被身后那两道炙热的视线盯得差点同手同脚把自己绊一跤。 他咬了咬牙,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任重远在盯着自己。 天知道是不是在生他先前一手把对方拎起丢开的气。 不能那么小气吧?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啊大兄弟。 江一鸣低头弄着手机,搜四年前那件性侵犯被反杀的新闻。 这会儿是零点零几分,路上没什么人,江一鸣边走边等着有没有空出租车往来。 要是放以前,他就直接打电话给钟晟了,但是就在刚才,在他下意识翻出钟晟的电话号码想拨出的时候,江一鸣又停了下来,他们俩现在都不是未婚夫夫的关系了,这么晚把人挖出来,好像不太合适。 江一鸣又退出了拨号的界面,撇了撇嘴,皱起秀气的鼻子,一双焦糖色的漂亮眼睛里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就在他还查着新闻的时候,忽然屏幕最上方跳出一条钟晟的消息。 长发公主:还在排练么?结束了说一声,我来接你。 江一鸣嘴角往上扬,眼睛发亮,看起来可快活了。 “喂,钟晟?我结束啦,我在静安路上,我在路口等你。”江一鸣打电话给钟晟,扬着下巴嘴角一勾,四处看了看。 “静安路上?怎么已经走出去那么远了?结束排练很久了?”钟晟在办公室里皱起眉头,他站起身,拿起钥匙大步走出去,“怎么没直接打电话给我?” 江一鸣抿抿嘴,眼睛里漾起笑意,轻巧地说道:“也没很久,和那些人一块走了会儿后才分开的,正好走到这里。” 他才不说真正原因呢。 第6章 装神弄鬼第六天 装神弄鬼第六天·钟晟:别问,问就是和谐 “今天练习得很晚。”钟晟接到江一鸣后,看江一鸣连打了两个哈欠,微微皱起眉头,“不太顺利?” “谈不上,只是到了半夜出来了点东西,把那些小年轻吓得够呛。”江一鸣弯着嘴角,不在意地笑。 自从上回帮钟晟的父亲解决了小人下蛊养小鬼、救了钟义一命后,钟家人都知道他精通这一类的事情,类似天赋。 所以他也用不着在钟晟面前遮遮掩掩什么,这让他觉得很轻松,能喘口气。 而就凭江家人那无比宠溺的性子,江一鸣就算再怎么展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来,也都被一句“鸣鸣天资聪颖,天赋过人”一笔带过,好像从没有人怀疑过这一点似的。 江一鸣不确定他们到底是真的没有怀疑,还只是顾着他没有问。 只是江一鸣发现好几回聊及这方面的话题时,都会被爸妈和大哥迅速跑偏。 ——不过他们平时聊天的时候,话题就一向跳跃。 “嗯?”钟晟皱眉发出一个鼻音。 “电视台的排练室,几年前发生过一件意外杀人案子,我看了眼时间,今天正好是当年那个案子发生的日子。”江一鸣简单解释了一下,不过也不打算与钟晟说得太详细。 那间排练室,在他第一次走进去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 整个排练室是长窄型的长条空间,门的方向与这一层楼的其他房间不同,开在窄口那一侧。 要是把整个房间的平面图立体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个巨大的棺椁。 而天花板上,则垂下一条条细长的金属钢条,看起来像是后现代风格的装饰品,但是这在风水上,却被称之为“刀锋包天”,即血煞相冲。 总有人觉得,把这种尖锐的东西按在天花板上,能避小人,又或是驱赶不干净的东西,但实际上呢,却又恰恰相反。 天花板即为“天”,承担的是气运,而垂下的金属钢条则类似刀锋,是将气运捅破,全数泄了出去。 这么一来,反而更容易让脏东西趁虚而入。 江一鸣不知道这间排练室是有人特意而为,还是三流风水师傅搞出来的乌龙,又或者只是一个不懂风水的设计师折腾出来的烂摊子。 短短几分钟的功夫,江一鸣就想了不少东西。 毕竟一个风水大师的天才脑袋,总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缩了缩肩膀,坐在车厢里,看起来好像有些冷。 江一鸣调整了一下座椅椅背,半躺下去,又侧身往钟晟那儿靠了靠,嘟哝道,“反正不是什么大事,我能解决。”也用不着麻烦别人来操心。 钟晟眉头并没有松开,但也没再多问。 他抽空瞥了眼躺在自己边上的年轻人,把车里的冷气关小了点,“回你爸妈家还是自己公寓?” “那么晚了,回我那儿吧。”江一鸣瞥了眼车上的时间。 “带钥匙了么?”钟晟打着方向灯,打算调头,顺口问了一句。 “……”江一鸣顿了顿,脸上露出两分讪讪,“你觉得,我经纪人把备份钥匙放在门口地毯下面的可能性有多高?” 钟晟反应了一秒,旋即无奈地笑起来,他关了方向灯,继续往前开,“比你现在打电话过去,让他大半夜把钥匙送过来的可能性高一些。” 江一鸣的经纪人有江一鸣公寓的钥匙,而自己还没,钟晟曾经为这个吃过醋——尽管鲍启文高举双手证明清白,强调那只是工作原因——但不妨碍醋王的醋坛还是翻了。 江一鸣听见钟晟的调侃,不满地撇了撇嘴,还没说什么,就听钟晟接着说道,“你睡我那儿吧,反正也有你的衣服。” 钟晟的房子原本是打算作为两人婚房的,这个江一鸣知道。 只不过江一鸣没想到钟晟把自己的衣服也准备了,他有些诧异地看向钟晟,男人面色看不出异样来,像是在说一件普普通通的事儿。 “哦,行。”江一鸣木木地开口,眨了眨眼睛,“钟晟,你是不是真打算和我结婚来着?” 钟晟闻言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淡淡反问,“怎么这么问?” “算了,我累得嘴瓢了,别放心上去。”江一鸣又缩了回去,话一出口他就已经后悔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了这么个傻缺问题。 他们现在又不会结婚,以后也不太可能结婚。 他自我厌弃地压下嘴角,摆了摆手,转了个身背对着钟晟,躺在半放平的座椅上。 钟晟停在路口等红灯,意料之中地没有等到答案, 他看向江一鸣,小孩贴着后颈的黑色短发卷卷软软的,看起来就十分乖巧,让人想要伸手揉一把。 钟晟手指微动,似乎想做什么,但最后还是捏紧了方向盘,收回视线。 不急,还没到时间。他在心里想,只有等到最恰当的时候收网,才是最好的。 耐心是美德,而他是一个好猎人。 江一鸣感觉到自己身后的视线,他瑟缩了一下手指,感到浑身不自在。 就像钟晟说的,他的房子里有江一鸣尺寸的衣服,无论睡衣还是内衣,尺寸都正正好好。 江一鸣穿着新拆的子弹内裤,站在浴室里,为男人买对了尺寸感到疑惑不解。 钟晟:别问,问就是和谐。 第二天早上起来,江一鸣穿着拖鞋走到厨房,一头黑色卷发睡得乱翘,他看见钟晟站在厨房里准备早饭,宽肩窄腰翘臀,倒三角的男模身材,还穿着有些小一号的纯白T恤,把胸肌和肱二头肌都绷得更明显了。 江一鸣在心里啧啧两声,带着同为男性的欣赏(羡慕)目光打量,最后在心里感慨:长发公主真是骚气哈。 “你上班就穿这一身去?再加个西装外套?”江一鸣冷不丁出声,半眯起焦糖色的眼睛,带了点审视的味道。 钟晟意外地扭头看了眼,“那么早就醒了?你说这一身?当然不。我只是刚晨跑回来。” 江一鸣点点头,也是,要是钟晟穿着这一身去公司,估计公司里的员工也没法好好集中精力上班了——无论男女。 “给你准备了点粥和三明治,不知道你想吃哪种。小甜饼放在外面桌上,想吃就拿,不过不能当饭吃。”钟晟说道,果然看见江一鸣眼睛都亮了。 江一鸣跑到餐桌上,看见一小碟的甜饼干干净净地摆在素色盘子上,只有三四块,少得可怜。 他皱了皱鼻子,就这点?就算他全吃完了也不能当饭吃。 钟晟见到江一鸣皱鼻子,低笑了一声,看出年轻男孩的不满来,但没搭理,更不打算宽容地再多给一块。 江一鸣爱吃小甜饼,从小就爱,稍一个不留神,满满一袋子的小甜饼能消失在眼皮子底下。 江一鸣的经纪人,鲍启文发现江一鸣这个小爱好的时候,惊讶极了,谁能想到一个浑身都竖着小刺,毒舌骄傲又有些小张扬的年轻人,喜欢那种甜甜腻腻的小甜饼? 尤其是在对方心情不好,或者低血糖发脾气的时候,一袋甜饼总是能无往不胜。 “既然你醒了,我再给你煎个蛋。”钟晟说道,把三明治和粥放在江一鸣面前,又转身回到厨房里。 江一鸣嘴里塞着一个小甜饼,支着下巴看钟晟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煎着蛋的背影,心里想,不知道钟晟在给人做早餐这件事情上,能保持多久的耐心。 不过以后他会知道的——钟晟的耐心持久得惊人,就算他们都成了花白头发的老头子,钟晟也能坚持下来。 等到钟晟端着煎蛋走过来,江一鸣咽下小甜饼问,“看不出来你还会给人做早餐,平时你也吃这些?” 钟晟挑了挑眉头,“平时我的助理会给我准备早饭。” 江一鸣微张嘴,所以这些都是特意给他准备的? “你不是有低血糖吗?起床必须得吃些早饭。”钟晟说道,拉开座椅坐在江一鸣的对面,“你等会儿有工作么?我送你?” 江一鸣回神,低头掩饰性的喝了一口粥,“我下午排练,上午没事。” “下午……”钟晟皱了皱眉,看了眼自己的日程安排,“我有一个会。这样吧,我让小开来接你。” 小开是钟晟的司机。 “用不着,你当我经纪人干嘛的?总得给他点表现的机会。”江一鸣摆摆手。 正忙着处理“江一鸣疑似与队友不合”传闻的鲍启文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钟晟闻言只好点头,他刚喝了两口粥,就接到一个电话,他捏了捏眉心,沉默了几秒后,吩咐电话那头的人等他过去,不要有别的动作。 “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电话,家里所有东西你随意,看不顺眼的就丢了。”钟晟说道,往大门快步走去。 江一鸣叼着个三明治送钟晟出门,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话说得好像他是什么纨绔败家的富二代。 他朝钟晟大步离开的背影挥了挥手,挥完又觉得自己这动作挺傻的,人家又看不见。 他嫌弃地一撇嘴,用力咬下一口三明治,泄愤似的。 “叮咚——”是江一鸣手机推送新闻的消息提示音。 他没回到餐桌那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条腿盘起坐着,手指滑动新闻。 【音乐制作人段费昨日急送就医,手筋断裂,疑似无法再进行音乐创作!】 【惊!音乐制作人段费或就此退出乐坛!】 【最新消息!段费手筋断裂!是意外还是人为?八爷带你剥开真相!】 江一鸣眯了眯眼,随意点进去其中一条,就看见一张推送大图。 估计是昨天上门的某个急救人员偷拍的,虽然他的大半张脸都被另一个急救员的背影挡住,但估计也挡不住论坛那些人的扒皮。 果然,还没等江一鸣把推送软文看完,就接到了鲍启文的电话。 “小祖宗,你可千万别自己发微博说什么话!一切等我来操作,行吗?”鲍启文紧张地叮嘱。 他还在搞队友的问题呢,一眨眼又冒出了新的事情,幸亏这个他事先有所准备。 “行。”江一鸣答应得很爽快。 鲍启文提醒他了,今天还没刷过微博呢。 江一鸣嚼着三明治,登上自己认证过的微博大号,刷着热门段子,在钟晟的沙发上噗嗤傻笑。 @Restart江一鸣v:哈哈哈哈//@搞笑排行榜:隔着屏幕感觉到偷亲到手的快乐呢~[分享gif] 【动图是一只鹦鹉成功偷吻另一只鹦鹉后,嘚瑟得整只鸟都在摇摆跳舞,江一鸣觉得这只鸟实在太肥了,一摇一摆,浑身肉都在抖,搞笑。】 @Restart江一鸣v: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热门幽默段子:…… @Restart江一鸣v:xswl//@超话社区:…… 当鲍启文发现江一鸣又刷屏后,一脸生无可恋。 他是怎么发现的呢?因为论坛上那些原本都把矛头指向江一鸣的网友,忽然全都在说,江一鸣又发微博了,江一鸣又在哈哈哈,江一鸣一定是在转移视线! 鲍启文跑去看了眼,然后发了一条微信给江一鸣。 保姆鸡妈妈:您真是我祖宗。 江一鸣掐指一算,表示这还真说不准哈,说不定往前推几百年,我还真是你某个七绕八拐的远亲祖宗。 第7章 装神弄鬼第七天 装神弄鬼第七天·23:44分 江一鸣下午到了排练室——排练室换了一个房间,大概是应集体的诉求。 他一进去,就接到了齐刷刷的注目礼。 江一鸣扬起眉头,嘴角一挑,挑出一个典型的江一鸣式欠揍笑容,里头大概包含了:调侃、明知故问、自负等等不怎么讨喜的情绪。 “这么隆重的欢迎注目礼?我可吃不消。可以收起来了。”江一鸣随意地抬了抬手。 任重远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电视上常看见皇帝喊“平身”的模样。 江一鸣转过身,就见这些人还是那副样子,一动没动,不由得好笑,“不练了?还是说,想等到半夜十二点再跳?率先声明,我没意见。” 任重远见江一鸣一副避重就轻,躲开话题的样子,眉头拧了起来,“在段费老师公寓里的那个人就是你吧。我没想到你会干这么出格的事情。” 江一鸣脸上的笑容,在听见任重远的质问后一点点敛去。 他微扬起头,像只被挑衅起来的小兽,眼睛眯起,冷呵了一声,讽刺道,“我也没想到你是这种仅凭一张图就能够脑补一出甄嬛大戏的男人。” 任重远脸色蓦地涨红起来,太阳穴边的青筋胀开,他握紧两只拳头,看上去像是随时会挥着拳头揍上去。 ——谁都没法抵挡住江一鸣火力全开的嘲讽。 陆刊见状,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诶,明天就是半决赛舞台了,我们别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八卦新闻上呀!Ray,音乐放在哪个文件夹里?帮我找一找好么?” 任重远被陆刊用力拉了一下,抿了抿嘴,走到电脑边上,最后还是顺着台阶下去。 江一鸣嗤了一声,对于这种主动挑衅、最后又无声无息销声的行为,表达了极大的鄙夷。 任重远被江一鸣这一声气音激得险些又要暴起。 陆刊头疼地拉住对方,其他几个队友也连忙配合,才总算把任重远安抚下来。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个出口伤人的坏脾气!”任重远粗声粗气地喝道。 “下辈子。”江一鸣简明扼要地说道。 陆刊和其他队友们下意识地抱住任重远的腰:“冷静点!冷静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这个脾气!” “对啊,当做没听见嘛!” “以后他总会吃到教训的!” 江一鸣挑了挑眉,咳嗽一声,“吃到教训?你知道我没聋吧?” “……” 幸好,今天来检察他们练舞成果的老师及时过来,最后让这场口头冲突停歇下来。 排舞、走场彩排、现场试跳试唱,一套流程下来,又是折腾到了晚上八点多才结束,这一回一行年轻人没有拖拉,干脆地拎起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活像是电视台里有什么吃人的怪物在后头赶着他们。 在录播现场的编导这么笑着和助理调侃道。 江一鸣一向是不合群的那个,他落在所有人的后面,磨磨蹭蹭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听见编导的调侃,他勾了勾唇角:真相总是在拐角的地方砰然撞上。 就在他打算离开、去昨天八楼的旧排练室时,编导忽然叫住了他。 “江少。”编导薛珂出声——这个节目都是江一鸣的长辈出资搞起来的,他当然知道对方的身份——他说道,“网上那些传您和段费老师的新闻,您大不必放在心上,观众的记性都是短暂的,不用一个礼拜就会忘记。” “明天的半决赛加油!好好发挥!”薛珂握住拳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一鸣。 他就祈祷着江一鸣能在明天的现场直播里语出惊人一下。 上一回江一鸣怒怼导师后,那一段简直是实时播放量的巅峰,包括后来别人剪辑的一分钟短视频精华,也都上了两百多万的点击量。 他薛珂做了那么多节目,扑街了那么多个节目,头一回搞到真的了! 江一鸣嘴角抽了抽,听薛珂的话,像是真信了他把段费打成那副模样的说法,难道他平时看起来就像是个会打人的? 他懒得和一个无所谓的人解释,随意地点了点头,便绕过薛珂走向门口。 走到门口的时候,江一鸣又顿了顿脚步,扭头看了眼还在搞设备的编导,“薛导,友情提醒你一下,别太晚走,这大厦晚上不安全。” 薛珂愣了愣,傻傻站在原地,“啊?” 然而江一鸣并没有在回他,潇洒地只留给薛珂一个背影。 薛导挠了挠发量稀疏的后脑勺,纳闷地转向自己的助理问:“大厦晚上不安全?他是想说大街上晚上不安全吧?” “也不对,我一个男人,就算晚上走大街上,我又怕什么?”薛导挺了挺胸膛。 助理斜睨了眼薛珂,点头搭话:“您之所以安全,不在于您是个男人,而在于您有一个横向的身材,以及令人堪忧的穿搭审美。” “……别以为你是我亲戚我就不敢开除你啊!”薛珂气道。 助理扯了扯嘴角,转而若有所思地看着江一鸣离开的方向,“江少这么说,肯定有他的原因。我听说,这个电视台四年前好像出过点事情,直到一年前都还禁止员工留在电视台里加班超过晚上八点。” 薛珂摸了摸寒毛竖起来的胳膊,“既然后来解禁了,肯定说明没问题了。” “那倒不是,我听说是因为电视台的舞台被征用搞地方春晚分会了。不过后来好像确实没出过什么事情,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助理说道。 薛珂松了口气,“我就说嘛,肯定的。” 他笑着继续折腾他那刚报销下来的高大上定焦设备,说道,“每个大楼都有那么点‘事情’,总不见得都是真事儿,别自己吓自己了。江少真是的~” 助理因为薛珂那扬起的小尾音打了个寒颤,他撇撇嘴,继续帮忙打下手。 就在薛珂弄完了最后一步,打算试一下镜头效果的时候,忽然设备屏幕上出现了一片雪花,右上角的时间疯狂跳闪起来,最后定格在23:44分上。 薛珂傻眼地看着自己新买来的设备,屏幕上除了时间外都是雪花,他有些纳闷地拍了拍镜头,“怎么回事?接触不行?还是刚才被我设置坏了?明天就得上台用的啊,别搞我啊老大……” 薛珂碎碎念,紧张地搓了搓手。 他身边的助理拉了拉薛珂的袖子,轻声问:“薛叔,现在几点啊?” “在台里要喊我薛导!”薛珂先纠正了一句,然后看了眼屏幕上唯一完好的时间,有些惊讶,“十一点四十四啦?怎么那么快……” 助理薛阳伸出手腕,他手腕上带着运动型手表,摇一摇就能自己走的那种,上头时间明晃晃地显示着晚上十点出头些。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就十一点了。”薛珂眯眯眼,“这么说,时间显示也不对了,屏幕还花了。” “真要命,这种又贵又精细的东西果然麻烦……我得翻翻我的□□去,让人来检修一下。”薛珂低声碎碎念叨。 薛阳觉得周围空气温度似乎降下来不少,他摸摸露在外头的胳膊,因为温度骤冷下来,冒出了一小片鸡皮疙瘩。 他张嘴往外轻轻哈出一口气,就看见一圈白雾从自己嘴里喷出来。 他倒吸口气,微睁大了眼睛,一把扯住薛珂,“薛叔!不太对劲,这里忽然冷下来了!” “中央空调坏了吧。”薛珂被自己侄子一提醒,才觉得是有些冷,他环顾四周,一圈都是环形的观众席,灯光也没打过去,暗沉沉的一片,好像连清洁工都已经走了。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膀:“等会儿我发个消息给后勤部的。” 薛阳直摇头,“我觉得不对劲,要不我们还是听江少的,先离开大厦……” 他话还没说完,原本只照在他们这边的灯光忽然调得极亮,亮得晃眼,让人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 然后薛阳就听见接连几声“啪啪啪”,整个舞台,包括观众席上方的灯光都被打开了,同样是被调亮到了极点,晃得薛阳和薛珂都有些睁不开眼。 照这样的过度调光下去,用不了几分钟,头顶上的这些灯泡都得爆掉。 “搞什么啊!”薛珂爆了一句粗口,勉强睁眼想去看舞台上方的调控室,可那边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没人在那儿,那到底是谁在恶作剧?薛珂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旋即,灯泡全都爆开,整个舞台又蓦地沉入一片黑暗里。 薛阳连忙掏出手机,“薛叔,我们赶紧离开这儿!这儿太邪门了!” 他边说,边一把抓过身边人的手。 对方手心里都是湿意,黏糊糊的。 薛阳抓着对方往门口快跑,边跑边在心里想,他叔还总找借口解释那些奇怪情况,原来自己心里也怕得不行,手心都出汗了。 就在薛阳快跑到门口的时候,薛珂的声音从舞台那里传来,话音里还带了点哭腔:“薛阳?薛阳!?你这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敢丢下你叔!不知道你叔就怕黑啊!我!我立马开除你啊!” 薛阳浑身一个激灵,蓦地停下脚步。 那他拉着的人是谁? 这会儿他已经拽着对方跑到了门口,走廊上的透明窗户透着月光,薛阳僵硬地扭头往后看,视线由下往上,最先看见的就是自己牵着那人的手。 他手心里一片黏糊糊的血,那人的肚子开了一道血口,可能是刚才跑得太快,血和里头不知道是脂肪还是肠肉的东西直往外掉。 薛阳脸色蓦地变得惨白一片。 他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上看,是满是划伤血口的胸膛、脖子,再是一张青白得毫无生气的脸。 “救我……”那张脸发出气声,可细看,他的嘴,却被人密密麻麻地缝了起来。 薛阳头皮猛地炸开似的发麻。 第8章 装神弄鬼第八天 装神弄鬼第八天·江少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在江一鸣回到八楼那间旧排练室的时候,他就发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首先是那面玻璃。 玻璃当然被人换了一块新的,但出奇的是,当他站在镜子面前的时候,他却生出一种里头照映出来的人影,并非自己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随着他盯着镜面的时间越长,感觉就越明显。 江一鸣二话不说就把镜子拆了下来。 没给镜子半点出幺蛾子恐吓的机会。 那面镜子背后,贴着一张黄符,符上画着一张八卦图——这很正常,这是再常见不过的辟邪符之一了。 可细看之下,江一鸣却发现,这八卦图中的阴阳鱼旋转方向,与真正的八卦图恰恰相反。 虽然阴阳鱼的旋转角度并没有统一的标准,但是阴阳鱼按顺时针旋转却是所有风水大师必会遵守的。 镜子背后的这张符,类似“乾三连,坤三断,震仰盂……”这种繁琐的细节都正确无误,偏偏画符的人却颠倒了太极按北斗星斗柄顺时针旋转的自然规律。 江一鸣摸挲着符上的纹路,感受到指尖隐隐主动向他呼应的符力,一张俊俏的脸冷沉下来。 八卦图自古以来就被用作除凶避灾的图案,可阴阳鱼的旋转颠倒,不亚于直接扭曲了原来的用意。 不仅没法除凶避灾,更甚者招致祸乱,为非作恶。 江一鸣揭下那张黄符,撕得粉碎。 符力贴在他的指尖上,发烫又沾着黑气,江一鸣半眯起眼睛,指尖轻轻一弹,将那股黑气弹飞出去,没了承载的符纸,黑气很快消散在空气里。 这间屋子里的东西似乎已经不在了。 可能是这张黄符增强了对方的鬼魂力量,让它不仅仅只是被束缚在死亡的地方,可能整幢大厦都成了那个东西的活动区域。 江一鸣在心里暗骂一声,真能给他增加工作难度。 就在江一鸣大步离开排练室的时候,他听见楼上先前彩排的舞台区传来薛珂的喊话,他眉头微皱,立马往逃生梯的方向跑去。 跑过走廊中间的电梯时,电梯无人按下却“叮”地一声打开,露出无害空荡的电梯厢,里头暖黄色的灯光稳稳亮着。 要是这会儿有人在江一鸣的边上,只要那人看过一部恐怖片,大概都会尖叫着拖住江一鸣千万不要进去。 在闹鬼的大厦里,走进一个无人却自己打开的电梯? 这是要怒送一血啊! 但是江一鸣身边没有人,江一鸣一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彩排的舞台区在十四楼,他在八楼。 让他爬六楼?不可能的哈。 电梯门在江一鸣走进去的瞬间,啪地合上,空气像是在两边金属门合上的时候被迅速挤压,发出一声类似诡谲怪笑的气声,一晃而过。 江一鸣呵出一声轻笑,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红线,缠在自己的小指上,指头勾了勾,在碰上14楼的按键时,就听见一声接连的“噗噗”从按键区传出,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挤爆了一样。 自古红绳不仅代表姻缘,也代表辟邪,四五六岁的孩童去祭扫祖宗的时候,总是会在手腕上系一根红绳,就是因为这个。 江一鸣,堂堂前一国国师,点睛起龙脉,调水改国运,折腾的都是江山社稷的大事儿,如今电梯里的这点小把戏恐吓,还真不怎么能为难到他。 他轻哼一声,手指在14楼的按键上敲了敲,就听见电梯井里传来“嗡嗡”的运作声,把人平安带上了14楼。 电梯门一打开,江一鸣就看见薛珂的那个小助理,被一只肚子破了还往外掉肠子的鬼缠住了。 他眯眯眼,刚走出电梯门,门就飞快合上,和刚才一样,无声无息又下到了八楼去。 看来那颠倒的八卦阵果然招来了这附近其他的鬼魂,不仅仅只有这幢大厦的“原住民”。 江一鸣再看那个已经能显形出来的鬼魂,再看小助理脸色惨白得仿佛随时随地都要晕过去的模样,他微摇头,颠倒八卦图确实增强了鬼魂的力量,至少让它能直接被人看见了。 就在前一晚,这东西只能通过排练室里的镜子显出模样、吓唬人。 薛阳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对面的电梯开了又合上,还有一个年轻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要不是薛珂带着哭腔、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另一头时不时地扯响,薛阳此刻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失去意识了。 他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人”,那道气声还在他耳边一遍遍地重复。 薛阳浑身发抖,不住地后退,回过神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立马松开对方的手,但是却没想到,他的手被眼前的“男人”反握住,拽得他生疼。 他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你放开我!放开我!” 薛阳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清朗温润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叮咚,又像是远远地从天边传过来。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急急如律令!” 只听那道声音低低一喝,自己眼前那个五脏六腑掉了一地的“男人”浑身一晃,陡然僵硬,身形一下子变得半透明起来。 在薛阳眼里,此时此刻忽然出现的江大少不亚于天降神兵,超级英雄。 薛阳又使劲一抖手腕,终于从那只鬼的拽握里挣脱出来。 他抱着手连滚带爬地跑到江一鸣的身后,浑身发抖:“江少!江少!真的有鬼!” 江一鸣看了薛阳一眼:“不然你以为我刚才在干什么?” 薛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一鸣一把提溜到了身后去。 薛阳头一回觉得自己一米八的个头那么容易被人提起来。 江一鸣表示这不算什么,任重远那185cm的身高,都让他提小鸡仔似的提起来了呢。 在国师面前,身高不是问题,除非你指着鼻子说他是个小矮子。 那一定会体验到来自国师的小心眼报复。 江一鸣挡在薛阳的面前,小指上绑着的那根红绳松松垮垮要掉不掉的。 他咬破中指指腹,挤出一滴鲜血,嘴里轻念:“真灵下盼,仙旆临轩。令臣关告,迳达九天!” 他话音落下,指腹上的鲜血便凝成一颗浑圆的血珠,从指腹上悠悠悬浮起来。 江一鸣目光一冽,手指发力,血珠径直弹向鬼魂。 “男人”额头中心正中一发,猛地往后仰倒,在落地的刹那又倏地化成了灰,无影无踪。 薛阳张大了嘴看着眼前这幕,觉得自己像是在看老旧的除魔港片,大概是林正英这类的——他其实没有看过——只是这一幕对薛阳来说,冲击力可太大了。 “你还好么?”江一鸣转身问薛阳。 薛阳依旧保持着大张着嘴的傻样,没有回过神,直到江一鸣不耐烦地挑起一侧眉头,又重复问了一遍,他才猛地回过神:“我、我还好。那个东西呢?它死了?” “不,没有,只是暂时被打退了而已。除非我找到它为什么能留在这儿的关键东西。”江一鸣说道,他打量着薛阳,确定眼前这个年轻人确实没什么问题。 江一鸣觉得薛阳看起来比他这个身体的年龄还小,染成棕黑微卷的短发,有点像自己的翻版,除去个头比自己还高一截。 他让江一鸣想起上辈子的幺弟,他没能救下的幺弟。 于是江一鸣罕见地显得“温和”,他问道:“不是叫你们早点离开的么?” “薛导还在调试设备。”薛阳抿抿嘴,他又看向江一鸣,张了张嘴,看起来好像有不少好奇想问的。 只不过江一鸣“恶名在外”,台里都说江大少出了名的毒舌尖刻,看他直播的时候把段费气得脸都绿了就知道此言非虚,薛阳犹豫着又把好奇咽了回去。 “啧。”江一鸣听见薛阳说的,皱了皱眉,又问,“他现在在哪里?” 被江一鸣一提,薛阳冷不丁才想起来,连忙向那一片漆黑的舞台区张望:“薛导?薛导?你在哪儿?我们来找你啊!” 舞台区那儿的薛珂听见动静激动起来,刚想应话,但是话到嘴边忽然又一个激灵。 “我们?”他疑惑地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幢大厦除了自己和薛阳外,还有什么人? 说话的人是薛阳吗? 薛珂被自己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出声了。 他抱着自己高价又精细的新设备,在一片漆黑的舞台区里摸索前进。 怀里的定焦设备屏幕上还是一片雪花,右上角显示的23:44分的时间从灯泡爆开后就没有再动过了。 薛珂借着屏幕发出的荧光,勉强看清脚下的路,小心翼翼地跨过台阶,往出口的方向挪去。 但是走着走着,薛珂却觉得这条路仿佛怎么也走不完似的,他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又抬头看了眼,离出口那个发着绿光的标志还有一半距离。 他又回头看了眼,距离大舞台也有一半的距离。 他像是被卡在了半中央的位置,薛珂心里发虚,硬着头皮继续往上爬。 “你待在这儿,他可能是被困在鬼打墙里了。”江一鸣闭眼心算了一下,随后吩咐薛阳道。 薛阳听见“鬼打墙”那三个字就害怕,连忙点头:“……江少,你等会儿还回来不?” “会带你们出去的,放心。”江一鸣心软地安抚了一声,解下小指上的红绳丢给薛阳,“绑上,没必要怕。” 薛阳低头看看自己下意识接下的红绳,抓在掌心里捏了捏,然后学着江一鸣的样子,听话地绑在自己的小指上。 江少把自己手指上的红绳摘下来给他,那江少的意思是……红绳代表江少,江少就在身边? 薛阳看了不少恋爱脑的小说和电视剧,冷不丁脑子里就冒出了奇奇怪怪的东西,并为此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 “红绳辟邪,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摘下,听明白了么?”江一鸣看薛阳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不在状态,他皱了皱眉又叮嘱了一句。 薛阳:“……哦。” 薛阳听见自己的恋爱脑碎成一片一片的声音。 第9章 装神弄鬼第九天 装神弄鬼第九天·魂锁古钱 江一鸣看了眼一片漆黑的舞台区,毫不犹豫地抬脚跨进黑暗里。 薛阳犹豫了一秒,见江一鸣的身影快要全部浸没在黑暗里,连忙伸长脖子出声:“江少!注意安全……” 他声音又消在了喉咙里,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估计对方听见了也不会搭理他。 但是出乎意料的,薛阳听见一声轻笑,和很轻的一声“知道了”,像是清风拂过。 小助理登时整个人就精神起来,摩挲着指间的红绳,心里想,江少也没传闻里那么不好相处嘛。 何况段费那个老秃驴,谁跟他共事都有怨气,江少只是脾气耿直,敢想敢说。 薛阳在心里这么想着,看向那片漆黑黑的舞台区,在心底给江一鸣打气。 江少冲鸭! 江一鸣还没意识到等他拖着薛珂出来后,自己会收获一个小迷弟。 舞台区的那一片黑,有些不同寻常,像是能把所有光和声音都吸收进去似的。 江一鸣刚一踏入其中,就感觉到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附上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他皱眉啧了声,那种被黏附住的感觉就霎时褪了下去,好像被警告、又忌惮什么似的。 他在找薛珂,一片黑暗里,即便是他也没法分辨出具体的方向。 江一鸣闭上双眼,凭心感受,一切细微的动静在他双眼不受干扰的时候,被无限放大,传入耳中。 找到了。 他蓦地睁开眼。 薛珂还在原地,又或者说,他以为自己走了很远,但是抬头、回头一看,绿色出口示意牌和舞台依旧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好像他从没有移动过一样。 薛珂抱着自己的高价仪器,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蜷了起来。 不走了,再怎么走也走不出去,薛珂有些绝望地抹了把脸。 他怀里的定焦屏幕闪烁了两下,忽然恢复了正常,屏幕里的雪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黑屏。 薛珂意外地看过来,“怎么就好了?” 他疑惑地自顾自嘟哝了声,试探地按了下开机键。 等待了一两秒时间,屏幕正常开启,并且自动调整到了适应光线的夜间模式。 这款定焦设备据说是能跟着贝爷一起荒野求生的那类,自带夜视功能。 屏幕里是一片泛着淡淡绿光的黑,依旧什么也看不见,不过薛珂打算拿这个来照台阶,看清自己到底是在原地踏步,还是在往前走。 他重新鼓起勇气往前走,一级级台阶地往上走。 他数了五步,又抬头看了眼,这一回显然那个逃生出口标志离自己更近了点。 薛珂喜出望外,立马加快了步伐。 他认真地低头看屏幕,看着屏幕里的台阶从自己的脚底掠过,似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薛珂开始喘气,头脑发昏,有种腿不再属于自己的错觉。 就在他咬着牙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屏幕里似乎闪过一个绿色的脑袋,就那么一晃而过,快得像是残影,但是薛珂觉得自己一定看见了什么。 他惊慌地连忙举起手里设备,四处照了一下,却依旧是一片静谧的、泛着浅浅绿色的光。 薛珂冷汗掉下来,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再看手里的设备。 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东西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屏幕里的恐惧,才是最让人畏惧的。 “还有几米了,就差几米。”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着,一边往前走,可他不管走了多久,距离依旧没有缩短,像是只有透过屏幕照映出来的路往上走,才能打破这鬼打墙似的。 薛珂没有选择,只好重新打开设备。 他握着仪器的手在发抖,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在这片黑暗里多待的每一秒,都给他成倍地叠加压力和恐惧。 薛珂又抬头看了眼,近了近了! 他克制不住地雀跃,然后又低头往下看了眼。 这一回,泛着绿光的屏幕里,多出了一条长条肉柱似的东西。 薛珂愣了愣,就在他迟疑的一两秒时间,他紧接着又看见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脚前,它俯下身,伸出枯瘦的手,将那条肉柱捡起,动作缓慢又僵硬得像是一具干瘪的僵尸。 然后薛珂就看见另一只手,撑开了它的肚子——它的肚子上有一条横截面毛糙又深刻的硕大血口,正往下滴着血——把那条东西塞进了肚子里,发出“噗叽噗叽”的挤压声。 薛珂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吞咽下口水。 大概是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太响了,他看见屏幕里那只塞进肚子里鼓捣的手停了下来。 薛珂屏住呼吸。 慢慢地,他在屏幕里看见了那人慢慢俯下腰露出的胸口、头颈、然后是被黑线缝起来的嘴唇。 薛珂猛地往后退开一步,那个人的模样完全出现在了他的屏幕里。 它歪斜着头,弯着腰,从下往上看着薛珂。 薛珂一脑袋的冷汗,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又生出一股“终于来了”的解脱,同时又因为过度惊恐而发不出声来。 那个东西抽出手,带着血污的手缓缓伸向薛珂。 薛珂双腿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似的,无论他怎么焦急催促自己,就是没法移动半分。 就在那只手要碰到自己手背的时候,薛珂猛地睁大眼睛,他看见在他的屏幕里,一枚古币横空飞来,倏地打在那东西的手臂上。 “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一声呵斥从薛珂的正前方传来。 薛珂一个激灵,连忙抬头看去,就见一道身影迎面破空跃来,但是四周围过于黑沉,他依旧什么也没看清。 他下意识地举起设备仪照去,就看见先前那个敞着肚皮的东西被死死钉在旁边的椅子上,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背对着自己,手里还捏着另外一枚古币。 江一鸣方才念的咒是杀鬼咒,比先前念的咒语更重一筹。 这只厉鬼并没有见好就收,江一鸣也就只好再逼近一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用上这种程度的杀咒,毕竟把厉鬼逼得红眼,之后要折腾起来必定更加难应付。 江一鸣眼角余光瞥到身后还在发愣的薛珂,眉头一拧,低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跑!” “啊?”薛珂觉得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他眯起小眼睛,想认出眼前到底是什么人,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要我踢你一脚?”江一鸣刚说出口,脚就跟上了,一脚踹在薛珂的屁股上,把人往出口的方向踹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地上。 薛珂只觉得两腿一松,先前那种腿脚不受控制的奇怪感觉顿时消失了。 他回过神,连忙脚不沾地地飞快跑开。 江一鸣看人已经跑开,才转向自己眼前的东西。 接连几个威力不小的咒语,已经让鬼魂本身的灵魂力量损失不少,无法像先前薛阳看见的那样直接显形,但是江一鸣依旧感觉得到那只鬼魂没有离开。 何况他先前打中的古币还竖在座位椅上。 江一鸣把口袋里的七枚古币全部拿出,红线串连,形成一条古钱锁。 古钱锁悬抛在空中,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飞快地贴上那只厉鬼,红色长线一圈一圈绕在厉鬼身上,上头系着的古钱因为厉鬼的挣扎而不断颤抖。 随着江一鸣的一声低沉暴喝,猛地缩紧! 空气中沉闷压抑的暴虐气息愈发明显,江一鸣指尖牵着古钱锁的一头,用力到被勒出一条血线来,他咬紧牙帮,面色不变。 这是一场沉默的角力,直到古钱锁猛地沉静下去,江一鸣忽地松出一口气,肩膀微舒。 他将古钱锁收了回来,手指一一抚过七枚古钱,在其中一枚上停留了更长的时间——那只鬼被锁进去了。 江一鸣眼底浮上一丝丝轻松,他收进口袋里,脚步轻快地朝门口快步走去。 “薛叔!叔!在这里!”薛阳看见薛珂狼狈地从门里摔出来,连忙跑过去,“没事吧?看见江少了吗?” 薛珂还在大喘气,一直听见薛阳嘴里冒出“江少”才一顿,“江少?江少在哪儿?” “江少刚进去找你了啊!”薛阳有些着急,“你没遇见他?” “我没……”薛珂愣了愣,随即睁大眼睛,“不是吧……” 薛珂越想,越觉得刚才那道声音像是江少的,还有那踹人的一脚,越想越符合江少的脾气。 他拍了一记大腿,懊恼极了——他把江少丢在里头了! 薛珂选择性的忘记了,是江少把他一脚踹出来的事实。 等江一鸣从那儿出来的时候,险些撞上往里冲的薛珂和薛阳两人,他连忙侧身闪开,又飞快转身,一手一个,拽住两个男人的后领,疑惑不解地出声问:“你们两个干嘛?还嫌里头不够刺激?” 薛珂和薛阳像是老鹰捉小鸡崽子似的缩着脖子,几秒后反应过来,讪讪地面面相觑:“……” 第10章 装神弄鬼第十天 装神弄鬼第十天·钟晟(严肃脸):红绳不能随便给别人 “江少!”薛珂激动地叫起来,“您没事吧!” 江一鸣挑了挑眉,觉得这话更适合他来问。 “刚才那里头的……真的是鬼?”薛珂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好像大声点就会把那东西又惊醒似的。 刚才他可看见了,江少一块钱币,就把那个东西打得趔趄,简直像是在看电影。 江一鸣微点头,又看了眼薛珂薛阳两人,感觉这两人似乎吓过了头,现在处于一种过度兴奋的状态下。 薛珂见江一鸣半眯起了眼睛看着自己,脑子一转,立马说道:“江少您放心,今晚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们一定会对您的秘密身份守口如瓶!” 薛珂想,江少一定不会喜欢被发现自己还有这一层身份的。 至于为什么…… 没见超人戴眼镜掩饰自己身份么?没见蝙蝠侠带着那半张面甲成天夜里出行么? 但凡有双重身份的人,大抵都是不喜欢张扬的。 江一鸣挑了挑眉,对薛珂的话感到有些茫然,他有提出这样的要求吗? 不过江一鸣也不在意,他敷衍地随意点了点头,看向薛阳:“都没事吧?那可以走了?” 薛阳刚点头,就听边上薛珂抢着应道:“可以可以。” “我送你们出去。对了薛导,明天结束后,这栋大厦的负责人帮我介绍一下,我有些话想问问对方。”江一鸣便往电梯口走,边对薛珂说道。 薛珂一口应下,只不过看见江一鸣要去乘电梯,脸上露出了点挣扎的神色:“江少,这个时候还坐电梯啊?” “有问题?”江一鸣一挑眉。 “就……刚发生了那种事儿,您不怕被困在电梯里?电梯惊魂?”薛珂问,顺便搓了搓胳膊,暗暗戳了下自家侄子。 薛阳连忙点头应和,他也觉得电梯惊魂的概率挺高。 江一鸣走到了电梯口,还没按电梯呢,电梯就“叮”地一声上来了,刷地张开两边钢铁大嘴。 薛珂和薛阳纷纷倒吸口气,露出一脸“你看吧!!!”的模样。 这是那张颠倒八卦图引来的四周小鬼,包括先前在舞台区恶作剧薛珂的,也是其中之一,不成气候,他已经把那张黄符撕了,估计过了今晚,这些因为符纸聚拢而来的小鬼都会自觉散开。 江一鸣耸耸肩膀:“既然你们害怕,那你们走逃生梯吧。十四楼,我没打算靠双腿走下去。” 薛阳一听,他和薛珂两人单独走逃生梯?那出事儿的概率说不定被电梯惊魂更高一些。 再说,有江少在,就算遇见电梯惊魂,他觉得也有的救。 薛阳连忙往前一步:“等等江少,我跟你走!” 薛珂睁大了小眼睛,瞪了眼自己的侄子,叛变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他想到刚才在舞台区遇到的鬼打墙,生怕这十四层楼梯爬一辈子也出不去,连忙摇了摇头:“那我还是和你们一块儿吧。” 再说,落单必出事儿,这种电影他还会没少看? 江一鸣一笑,示意薛珂和薛阳先进。 两个大老爷们哆哆嗦嗦地走进电梯里,那一脸凛然的样子,活像是自投罗网进了什么会吃人的怪物嘴里。 江一鸣紧跟在他们身后进来。 一进门,电梯门就合上了,速度又快又猛,带起一股冷风,吹得薛阳头发都乱了。 薛阳微微张大嘴,惊得一愣一愣。 江一鸣又敲了敲电梯上的大厅按键,头顶的灯光在薛珂不安地注视下,闪烁了两下后又稳定下来,电梯井里传来稳定的传动声,电梯缓缓下降。 薛珂松了口气,靠在电梯墙上,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说道:“这一晚真刺激。” “早让你听江少的话赶紧走了,不听!”薛阳撇嘴。 薛珂讪讪地摸了摸下巴,不好意思地悄悄看了眼江一鸣,见对方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来,像是完全没放在心上,微松了口气,“这不是设备刚到,我得今天调试好了,明天就能用上嘛!” “说到你那设备,怎么样?刚才跑的时候有没有把它摔坏啊?”薛阳问。 薛珂连忙打开来检查,里里外外看了一通,屏幕显示正常了,右上角时间也正常了,全都是对的,他乐得咧了咧嘴,“嘿,全好了。” “时间呢?上头显示的对么?” “22:58分,对么?” 薛阳看了眼自己的手表,点点头,“真是奇了,一会儿都是雪花屏,一会儿时间乱跳,现在倒是全好了,难不成这也和鬼有关系?” 薛珂打了个哆嗦,想到自己还从这屏幕里看见了鬼,顿时整个人脸色又白了点。 这让他明天搞现场的时候怎么办?脑子里全是阴影。 “什么时间乱跳?”江一鸣抱胸站在电梯角落,曲起一条腿靠着墙,听见薛阳的嘟哝,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薛阳看向江一鸣,挠了挠后脑勺,“就是之前忽然灯管全爆了的时候,薛导这个定焦屏幕上的时间显示乱跳,最后定在了23:44分上没动过了。” “23:44分……”江一鸣低声重复了一遍,微锁着眉头,他记得昨天出事的时候,排练室里的钟也停在23:44分。 这个时间频繁刻意地出现,总该有它的意义。 他正想着,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江一鸣抬头看了眼,却发现并不是到了底楼。 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从外面进来,显然是认识薛珂的,看见薛珂有些意外:“薛导,那么晚还没走?” 薛珂也惊讶极了,没想到这幢大厦这么晚还有人在,他眨眨眼,下意识看了眼江一鸣,然后飞快地收回视线:“今天刚到的新设备,我才忙好调试的工作。” 显然是牢记自己要守口如瓶的任务。 “马台长怎么也加班到那么晚?”薛珂疑惑地反问,他更好奇,对方难道没有遇到那点奇怪的事情? 马国容笑了笑,“台长不好做呗,这不得写本子搞计划书什么的,加班加到现在呢。” 他看见站在角落里的江一鸣,微愣:“诶?江少怎么也那么晚才走?” 薛珂张了张嘴,本想找个借口替对方圆,但没想到江一鸣比自己更快,他耸耸肩膀,随意道:“睡觉睡过头了。” 马台长:“……”似乎也不是特别意外,平时就听公司里的人说,江一鸣在哪儿都能打瞌睡,像是永远睡不饱。 薛珂和薛阳纷纷向江一鸣投去深沉的目光,江少深藏功与名呐。 也许平时江少那副随意又吊儿郎当的样子,正是为了这种事情打的掩护? 薛珂和薛阳对视一眼,难得地心意相通,又脑补出了一个背负世人歪解、沉默而伟大的人物形象。 江一鸣是不知道这对叔侄俩在想什么,但是看这两人的眼神,估计想的不是什么坏事儿,江一鸣挺享受这个眼神的,便由着这两人去了。 至于打瞌睡,这是真的,但这是为了弥补时不时的夜间活动缺失的睡眠。 江一鸣的目光落在马国容的身上,整幢大厦都成了招揽鬼怪的临时避难所,这人却没遇到丁点状况? 反常必有妖。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这回是底楼了,马国容和薛珂几人鱼贯出来。 马国容率先离开,江一鸣看着对方的背影若有所思,转向薛珂问道:“这是台长?那就是负责这幢大厦的人了?” “不是不是,负责大厦的是另一位。他是台长,不过最近几年我们台的收视一直不怎么样,台长可能会被撤下降职吧。最近他一直在想办法做一档新节目,不知道能不能成。”薛珂小声说道。 江一鸣微颔首。 一出电梯,江一鸣的手机就一直在裤袋子里疯狂震动,他拿出手机瞥了眼,入眼的先是微信未读消息,再是六七个未接来电。 他捏了捏鼻梁,大步往外走,先把未读消息看了。 保姆鸡妈妈:段费出面澄清了,局势已经控制,不用担心。 保姆鸡妈妈:我晚上来接你,今天排练得怎么样? 保姆鸡妈妈:江大少!!!!我怎么看任重远臭着一张脸捏着拳头气冲冲地出来了?你人呢? 保姆鸡妈妈:你不会叫他给打了吧?江大少?人呢? 保姆鸡妈妈:!!!你再不回我就给钟晟打电话了啊。 长发公主:打架了? 长发公主:我来了。 江一鸣叹了口气,看看时间,钟晟是半小时前发来的,还有几个未接来电,除了一小时前的鲍启文外,全是钟晟的,最近一个还是十分钟前,估计刚才大厦里闹鬼,鬼电磁搞得手机都接不到信号了。 江一鸣刚想着怎么跟钟晟解释,手机又是一震。 “钟晟?我这会儿还在大厦底楼,哦,我这就出来。”江一鸣摸摸鼻尖,听出钟晟那儿像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非常乖巧地满口应了下来。 他快步往门口走,压根忘记了身后的薛家叔侄。 薛阳看看薛珂,微抽嘴角:“江少是不是忘记我俩了?” 薛珂耸耸肩膀:“我俩无名小啰啰,江少把我们带出来已经很好了。” 薛阳点点头,忽然看见自己小指上还缠着之前江少给自己的红绳,他红了红脸,嘟哝道:“我去把这东西还给江少!马上回来!” “嘿?江少还缺你一根红绳?”薛珂觉得小侄子小题大做。 江一鸣看见大厦外停着的那辆大路虎,他走过去,尽可能让自己这双漂亮的大眼睛显得极其真诚——国师大人一向懂得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他两手搭在放下的窗户上,搁着下巴看钟晟:“我不是故意不接你和老鲍电话的,这大厦里出了点事情,电磁场大概受干扰了,没收到消息。” 他眨眨眼,露出一个带点讨好意味的笑:“你没告诉我爸妈吧?” 钟晟抿直唇角没说话。 江一鸣歪了歪头,皱着秀气的鼻子,拖长了声音:“钟晟!长发公主?钟叔——” 钟晟:“……没和你爸妈说。” 江一鸣松了口气。 钟晟无奈地看着他,“至少你提前和我说一下今晚打算干这种危险的事情,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下回我一定提前说。”江一鸣满口保证,对着这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一脸肃容,江一鸣的确约束不少。 钟晟面色稍缓,他微抬下巴:“上车,我送你回去。” 江一鸣刚露出一个笑,身后就传来薛阳的声音。 “江少!等等!那个,红绳儿还你,谢谢江少!”薛阳跑到江一鸣面前,挠了挠后脑勺,腼腆地道谢。 “这个啊,你留着也没事,用不着还我。”江一鸣看了眼那根红绳,他多的是。 就在薛阳兴奋想要收回去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巧巧从薛阳手里抽出红绳收了起来。 薛阳微张大了嘴看过去,就见钟晟抿着嘴角,淡淡说道:“红绳不能随便给别人。上车。” “???”江一鸣表示我这个风水大师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讲究? 第11章 装神弄鬼第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十一天·江大师:长发公主需要骑士哄╮(╯▽╰)╭ 薛阳小跟班被抽走了红绳儿,闷闷不乐地走开了。 薛珂远远看着,偷着笑。 江一鸣上了车后,靠着副驾驶椅背松了松后背和胳膊,钟晟那圈像是低气压风眼,江一鸣索性不去搭理,免得撞上对方的坏心情。 长发公主的心情让人琢磨不透。 前一秒还阴转晴,下一秒又晴转阴,不懂不懂。 “手怎么了?”钟晟忽然冷不丁地问。 江一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手?” 钟晟冷着脸抚过江一鸣右手手腕上那一圈微青:“怎么回事?” 江一鸣想了想,才想起来,大概是那天录完节目下台的时候,任重远拽了他一下,那时候就泛红了,过了一天,红转青,留下了淤青。 “没什么。”江一鸣摆摆手,无所谓地笑了下。 钟晟看了他一眼,好像脸色更冷了,他没说话,车里气氛就显得格外沉闷。 江一鸣皱了皱鼻子,不知道钟晟在发什么脾气。 他拿出手机玩,回了个消息给鲍启文,顺便指责了一下他把自己飞快卖给钟晟的无耻行为。 鲍启文在工作室里看到这条消息,气笑了,没有他这“无耻行为”,江一鸣这会儿还在大马路上流浪、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来的空出租车呢! 江一鸣又登上微博,刷了一圈热搜榜,最后还在49名的地方看见了自己和段费的名字。 他戳进去一看,就是段费坐在自己公寓里接受采访的视频。 段费脸上尽是萎靡不振,他的手腕被着重护理起来。 “关于网上传我会退出乐坛的事情是假的,传江一鸣与我发生争执,导致我受伤的消息更是无稽之谈。”段费看向镜头,“事实上我和江一鸣相处得很愉快,他让我看见了以前总被我忽略的一面。” “我很感谢他。” “……” 江一鸣面无表情地关了视频,啧,他受不了这种含情脉脉的剖白。 底下的评论大部分都被控制住了,江一鸣翻了一下,非常明显的鲍启文风格。 他的微博私信被粉丝的关心塞满了,纷纷表示信任爱豆不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 【虽然你在节目上看起来毒舌又烦人,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是上一期节目路转粉的!本质陆江双担粉,我就想说,我相信鸣鸣!(超大声)会在节目上帮队友打抱不平的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龌蹉事情!】 【鸣鸣今天没有转发沙雕段子,是不是心情不好呀QAQ 鸣鸣不哭,我们都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 【……】 江一鸣扯了扯嘴角,习惯性地露出一个江一鸣惯用的嘲讽笑,但是眉眼却温和了许多。 那些和他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人(重点点名任重远),都觉得他是会做出这种出格事情的人,这些粉丝只是通过一个节目形式,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江一鸣点开热门刷起了小动物视频,几分钟的功夫就转发了七八条“哈哈哈”,底下粉丝一个个老怀欣慰:鸣鸣恢复正常了! 江一鸣甚至还好心情地拍了张外头的夜景,直接对着车前挡风玻璃随手按的,车前那只老虎挂饰还傻呵呵地冲江一鸣一晃一晃。 @Restart江一鸣v:收工[耶][分享图片] 实时监控江一鸣微博账号的鲍启文看到最新更新,翻了个白眼。 一边指责把他卖给了钟晟,一边还在钟晟车里不亦乐乎地拍照发微博? 呵,男人。 鲍启文习惯了江一鸣口是心非的臭脾气,他挑衅地发消息给江一鸣: 保姆鸡妈妈:有骨气就别上车啊! 江一鸣轻哼一声,二话不说把“保姆鸡妈妈”拉黑了。 过了会儿,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保姆鸡妈妈二号战斗机:有骨气别拉黑啊! 江一鸣:…… 他点开自己的通讯录,看到那一排保姆鸡妈妈一号到十号的好友列表,妥协了。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儿,我公寓的钥匙还是没拿。”江一鸣看着眼前熟悉的道,是往自己公寓开的,他冷不丁地出声。 钟晟顿了顿,微颔首淡淡道:“那就继续住我那边好了。” “行,那麻烦你了。”江一鸣咧嘴一笑,明显感觉到钟晟那圈的低气压有所回升。 心情转好?江一鸣眨眨眼,男人心,海底针,他摸不透长发肌肉公主的心思。 第二次住钟晟的公寓,江一鸣已经非常熟门熟路了,他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似的,拿着浴巾和换洗衣服就进了浴室。 没过一会儿,里头就传来了淅沥沥的水声。 钟晟目光微沉,他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平息下去,没法不因为江一鸣手腕上那一圈淤青不暴躁暴怒,更控制不住地去想,被江一鸣维护的那个人是谁。 听,是醋坛翻了的声音。 江一鸣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钟晟还坐在外面客厅里,穿着没脱下的西装,客厅里的灯没开,只要一圈地灯昏昏沉沉的,烘得那边气氛更沉闷了。 江一鸣赤脚踩着地毯走过去,皱眉半蹲在钟晟面前,“怎么了?” 钟晟抬眼看了看他,蹙起的眉峰里堆满了露骨的自责和担忧:“你手腕上的伤到底是谁留下的?你是在维护那个人?” 江一鸣没想到钟晟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他失笑地坐下来,就坐在地毯上,“哈?维护?” “虽然我和你已经没有未婚伴侣的关系,但我看着你长大,你还是可以把我当成可以依靠的大哥。”钟晟绷着脸,只当江一鸣还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他严肃认真地说道。 江一鸣噎了噎:“看着我长大……这个听起来有点奇怪。” 江一鸣觉得,严格意义上,他也可以说是看着钟晟长大嘛,谁比谁可靠了? 他摆了摆手,随意地笑了笑:“我只是不想和小朋友计较而已。” 钟晟拧起眉头:“是任重远?” 江一鸣:“……”这一下就猜出来了? 他瞪着眼睛意外地看向钟晟,钟晟微绷直下颔线条,冷脸道:“是他。” “你怎么一猜就中的?我脸上写着答案?”江一鸣摸着下巴纳闷,“小朋友气性暴躁,一言不合就上手,不过也没多大事,就是我皮嫩,一捏就是个青。”他耸耸肩。 钟晟依旧沉着脸没吭声。 江一鸣看看他,没心没肺地笑了声,调侃道:“你现在这幅模样,让我觉得你想喊人把他灌水泥沉黄浦江。我记得你可是把钟家洗白了的。” “黄浦江没用,刚跳下去就能被捞上来。”钟晟哼了声——鉴于黄浦江上巡逻船多得数不胜数。 江一鸣笑得更大声,他索性靠着钟晟的小腿,懒洋洋地道:“反正就是个小事儿,没必要说。你看,我说了,你眉头还皱着,硬生生看起来像是四十岁的了。我要是不说,你不发现,眉头不皱起来,那你还是个三十五岁的黄金单身汉。” “三十四。”钟晟闷闷不乐地打断。 “啊?”江一鸣茫然地仰头看向钟晟。 “我,三十四岁。”钟晟纠正。 “……”江一鸣闷闷笑起来,把脸埋在钟晟的小腿间遮着,瓮声瓮气地笑道,“三十四、三十五,不都差不多嘛。” 钟晟哼了声,表示差远了。 那他就比江一鸣大十一岁了。多一岁都不行。 把长发公主哄得脸色缓和下来后,江一鸣才跑去睡觉,一副功成身退、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洒脱模样。 公主就是公主,需要骑士哄。江一鸣在心里咧嘴偷乐。 隔天江一鸣录制节目,上台前看见段费居然也带着伤来了。 他有些诧异,两人目光遥遥对上后,江一鸣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结果没想到,段费径直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鲍启文站在江一鸣边上,见状吸了口气,“诶哟,这人怎么不知道这时候得避嫌?回去又得被狗仔抓着出通稿了。” “反正你有十万水军,怕什么。”江一鸣凉凉说道。 鲍启文:“……合着我十万水军不花钱是吧?” 现场所有大炮,在看见段费朝江一鸣走过去的时候,纷纷竖了起来,齐刷刷地对准江一鸣。 薛珂见状,甚至有种冲动,想要提前开播,搞个半决赛先导片似的东西。 “江大师!”段费大步走过来,一声高喊引得不少人竖起耳朵。 他有些激动地想要握住江一鸣的手,被江一鸣不着声色地避开了。 “上回和您一聊,我、我意识到了我身上罪孽深重,我想弥补,弥补我的孩子和我的妻子,我该怎么做?”段费眼睛发红,“我妻子已经三天没回家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找到她、和她道歉,请大师为我算一算!” 江一鸣:“……有什么事情,我们比赛完再细说。” 他看了眼四周围投过来的八卦视线,“除非你想把你的事情公之于众?” 段费闻言有些瑟缩地后退了一步,连忙低调地戴上墨镜,匆匆点头:“那,江大师求您务必给我一个谈话的机会!” 江一鸣摆了摆手。 因为本来场地就乱哄哄,两人说了什么其实也没法听清,加上他们站在内区,都是台里的工作人员,哪怕听见了,谁也不敢往外传。 于是外区好奇的观众和媒体只好纷纷猜测: 段费找江一鸣干嘛?那一副激动的样子,好像又要吵起来了?段费夹着尾巴悻悻低调离开? 【段费江一鸣爆发冲突!场内争执不下!】 【段费喊学员大师意为何?半决赛还未开始,出线成员已经内定!】 【爆!Restart训练营黑幕重重!】 第12章 装神弄鬼第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十二天·“江大师!求您!” “Restart训练营半决赛!现场的观众们都准备好了吗?直播平台上的观众都准备好了吗?我们就要开始了!” 主持人拿着话筒,卖力地烘气氛。 直播弹幕冒出一串【天啊怎么又是这个主持人】、【每次看他开口都仿佛觉得自己在幼稚园哦】…… 薛阳拿着手机刷直播,看到那上面的观众反应,尴尬地牵了牵嘴角,连忙示意主持人可以直接进入下一环节了。 Restart的性质有点类似与组合男团出道,但又有所区别。 现在是半决赛,一共就剩下两个男团,以团队形式进行比赛,半决赛后会淘汰一组进入总决赛。 之后在总决赛里,又从唯一的男团中决出前三人气王——总决赛当然是以个人形式进行才艺展示了。 这个节目性质,基本就是最大程度上方便了江一鸣前期的浑水摸鱼——保送团队进入总决赛、后期总决赛暗箱操作——江一鸣C位出道,花路送出道。 比赛开始,两组人分别又唱又跳,热舞和年轻男孩的汗水带翻了全场。 薛珂注意到舞台上方的大灯闪烁了两下,灯光似乎有些变化,他皱了皱眉,刚想用对讲机联系后勤,就被边上薛阳狠狠一拽。 薛阳小声捂嘴惊叫:“看江少!” 薛珂一个激灵看过去,就见江一鸣一个腾空空翻,空翻跃起的高度让全场都沸腾起来。 “昨天彩排有这一出?!”薛珂后悔莫及,早知道就该切特写过去了! “没吧???”薛阳惊讶极了,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他觉得按照江少前几次比赛的性子,都是能不跳就不跳,能站在那儿懒懒做个花瓶,就做个花瓶的类型,又怎么会忽然翻个跟头搞得满堂喝彩? 他狐疑地打量着舞台四周,最后目光定在舞台柱上嵌进去的一枚古铜钱。 薛阳发誓那枚古币之前肯定不在那儿,不然早就被清场后勤的人清走了。 他咽咽口水,果然有事儿。 “薛导,你看那边,那枚古币肯定是刚才江少借着空翻的动作投过去的,这儿是不是又闹什么了……”薛阳压低了声音对薛珂说道。 薛珂轻吸口气:“那么多人在场,怎么还有鬼敢闹事?” 他擦擦额头上立即沁出来的冷汗,说道:“有江少在……应该没关系吧?” 薛阳不确定地点了点头,看着台上面不改色、继续唱唱跳跳的江大少,犹疑地附和:“看起来不像是有大事的样子。” “可昨天晚上……江少看起来也不像是遇见了那么吓人事情的模样。”薛珂复又指出。 薛阳:“……”也是噢。 【卧槽!!鸣鸣那个空翻绝了!!这是人类能空翻跳起的高度吗?!】 【少年好腰力啊!!!】 【腰好腿好肺活量好,弟弟又是成年人,齐全,可开车了!】 【楼上???叉出去!我崽崽还是个孩子!】 【等一下啊,我感觉……似乎隐约看见江一鸣手上甩出去了个什么玩意儿?】 【233333不会是戒指什么的吧?】 【一毛钱压歌词小抄】 【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上魔鬼,鸣鸣哭给你看噢】 一首歌的时间结束,镜头在喘着气的男孩们面前慢吞吞地扫过去,沾着汗水的白衬衫、微微滚动的喉结…… 然后刷地切给了前排的三个导师。 【……导演是恶魔吗???】 【我哭了,弟弟们秒变大叔,吓死我了】 依旧是段费扛把子开口,他的态度没有多少变化,哪怕前两天还住院着呢,这会儿上了台,化了妆,又是一副让人恨不得跨过舞台打一顿的样子。 他拖长了声音,先点评另一个组合:“Restart从海选到现在,应该也有四个多月的时间了吧?” “是的,段费老师。”那个男团的队长中规中矩地回答道。 “可我怎么觉得这四个月的时间像是被你们丢进了黑洞?你知道我在你们身上看见了什么吗?一无所获!” “我们要找的是唱跳俱佳,可你们呢?哪怕是其中的一点都没有做到!” “没有学会怎么走,就开始学怎么跑,基本功不扎实也不勤练!” “我记得我在第三期的时候就着重点过你们团的问题了吧?基本功基本功,需要我每天给你们定个闹钟在你们耳边嚷,你们才会重视起来吗?” 段费一通说完,喝了口水,然后转向身边的其他两位导师:“好了,两位导师还有什么看法?” “……” 台上的队长被段费一通骂得眼圈都红了,这一组合基本都是年龄比较小的,最小的一个才刚刚19岁,在台上小声抽咽起来。 江一鸣啧了啧嘴,幸好控麦师傅有先见之明,提前把江一鸣的麦关了,不到对方开口的时候绝不开麦。 之后轮到江一鸣这一组,八个人上台,任重远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和紧张,手背在身后握成拳头。 江一鸣瞄到一眼,扯了扯嘴角想笑。 段费打开自己的麦克风,如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台上八个人,在滑到站在最角落的江一鸣时,忽然目光柔和下来。 【我是出现幻觉了么?为什么我觉得老秃驴好像变温柔了?】 【这个眼神,慈爱。】 【我选择自闭,老秃驴是抖M吗?刚和江一鸣吵完一架,不仅没迁怒,反而还……??】 【段费不是说了吵架是假的么?现在一看,他视频里说的都是真的吧,不然仇人见面不还得分外眼红?】 【那些造谣的等着收法律信函吧】 “其他两位导师有没有想说的?”段费先转向其他两位同行,“我想先听听你们的意见。” 作为一个资深毒舌找茬导师,段费还从来没有在节目上夸过学员,他打算先听听其他两人怎么说,取个经,现场偷师,现学现卖。 江一鸣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段费。 等到其他两名导师评论完后,段费才开口,他清了清嗓子,而所有人都正襟危坐起来,期待着段费和江一鸣之间这回会擦出怎样的火花来。 “和上一次的表现相比,至少你们这段时间的练习没有白费,很高兴看见时间在你们身上是留下了痕迹的。” “Ray,你的四肢协调能力还有待加强,你要把舞蹈的美感展现出来,而不是简单完成一个动作——猴子都能在训练后完成要求的动作,你不能和猴子一个标准。” “陆刊,你的面部表情需要好好管理一下,你让我觉得好像随时随地跳着就要休克过去,我很担心。” “……” 段费一个个单独点评过去,毕竟是总决赛团的配置,总得着重突出一下。 “江一鸣……” 【来了来了来了!!我最期待的画面出现了!!】 【抱起了我的爆米花,嘻嘻嘻】 “江一鸣……”段费又念了一遍,似乎有些卡壳,他微皱着眉,似乎点评江一鸣的表现给他出了很大的难题。 “刚才的空翻让人眼前一亮,看得出你的底子很好,如果在前几期的比赛里就展现出你的优势,也许我可以给你设计更适合你的风格。” 【????????????】 【我耳朵没出问题吧?这是段费?!】 【段费是不是刚才喝了口水?水里是不是有啥小药丸???他怎么忽然转性了!】 【我怀疑这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假段费!】 “用不着。”江一鸣敲了敲自己的麦克风,听见有声儿后,漫不经心地开口,勾了勾嘴角,“我也就兴之所至,没打算给你们表演。” 【确定了,江一鸣还是那个江一鸣。】 【江一鸣是真的。】 【√】 段费:“……” 任重远愣了愣,看向江一鸣都带上一点不可思议。 最后宣布出线结果的时候,基本上也没什么悬念,毕竟段费那个态度可太明显了。 薛珂痛心疾首,他期待的互怼大场面,偏偏段费不给劲。 下到后台,任重远又拦住了江一鸣。 江一鸣头都大了,这年轻人怎么回回下台都要拦住他?再把他另一个手腕捏青,说不定钟晟真会把人丢黄浦江里去。他在心里这么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目光打量着对方,高高挑起一侧眉头。 “又怎么了?”他着重了一下咬字,光是听着这挑起的音调和漫不经心的随意,就让人的火气蹭蹭蹭往上冒。 江一鸣好像有这样惹人生气的天赋,但同时,假设他想让人喜欢上他的话,又分分钟可以展现出最美好的一面,让人溺毙在里面。 任重远深吸了口气,咽下要破开喉咙的不悦,他冷静地开口:“段费老师对你的态度……我很抱歉上次对你产生的误会和偏见,我道歉。” “上次产生的误会和偏见?”江一鸣扬着眉梢,“我还以为这是第一次见面就存在的。” 任重远:“……” “你上回那个行为应该叫无事生非。不过我没有放在心上。”江一鸣扯了扯嘴角,摆手说道,“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可以走了。” 任重远涨红了一张脸,偏偏不占理。 陆刊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就在他们挤在后台的时候,段费那边结束录制后就立马过来了,一进门就是一声“江大师”。 段费的声音在这些学员耳朵里,不亚于魔鬼,惊得一圈人猛地转过身,齐刷刷一声喊:“段费老师!” ——当然,这里头不可能有江一鸣。 段费胡乱点头应和了一下,快步走到江一鸣身边:“江大师!我们什么时候约个时间?求您!” 其他七子:大师?江大师?求您??? 第13章 装神弄鬼第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十三天·“怎么可能和我没关系” 江一鸣扫了眼那七个呆若木鸡的年轻人,像是被现实的重锤狠狠怼了一下似的。 他轻扯嘴角,朝着段费扬了扬下巴:“你跟我来。” “好!”段费立马应下,快步跟上江一鸣。 江一鸣刚走出后台,在走廊上遇见薛珂。 薛珂连忙招了招手:“江少!” 他打完招呼,就看见江一鸣身后紧跟出来的段费,嘴巴微张:什么时候这两人关系那么好了? “这是之前您想见一见的大厦负责人,柯林瑞,柯总。”薛珂说道,他身边站着一个看起来还挺年轻的男人,不过有些驼背,明明挺高的个头,愣是含胸显矮了。 江一鸣和对方对视了眼,他扭头对段费说道:“你先去我车上。” “好。” 薛珂:“……”仿佛听见什么了不得的话。 薛导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知情。 “江少。”柯林瑞看向江一鸣。 江一鸣看着段费走远,才开口,“我想问柯先生,对8楼排练室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有没有什么了解?” “你指的是它翻修之前吧。”柯林瑞露出一点了然,他微点头,“那里的确发生过性侵丑闻事件,不过在这件事件结束后,我们就得到许可将其翻修了。” “据我所知,性侵者当场身亡,而受侵犯的女孩也在这件事后没多久自杀了。” 两个当事人都死了,这个案子最后演变成了两方家属之间的争执,渐渐退出了八卦新闻的视线。 “是谁负责的翻修项目?”江一鸣问。 “就是我。”柯林瑞点了点头,解释道,“我们这栋大厦的投资人是香江的,非常迷信风水。” “尤其这幢大厦刚建成没到三年,就出了这种事情,他特地高价请了一位风水大师,在翻修原杂物室的时候,额外进行了一点风水上的改造。”柯林瑞提起8楼的翻修,便不由得多说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风水大师都有怪癖,那位就是,进屋前必须洗手焚香,燃尽一根香烛才肯进来。” 当初为了翻修,柯林瑞对着那位风水大师可是头疼极了,话里多多少少带上了点嘟哝抱怨的语气。 薛珂在旁边干咳两声,又不方便告诉柯林瑞,他面前站着的这位年轻的江大少,也是一个搞风水搞除妖的大师,那句“怪癖”可真是地图炮得得罪不少人。 江一鸣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那个风水大师直到燃尽一根香烛才肯进去,那说明对方应该是感觉到了那间屋子里被困住一只鬼魂。 点香烛就相当于是主动给对方买路钱,求动土顺利的意思。 “那昨天给排练室里的镜子换新的呢?也是那个风水大师来看的?”江一鸣问。 “镜子?”柯林瑞眼里有些茫然,显然并不知情,“如果只是镜子碎了的话,应该是后勤部的人换的。那位大师出场费得百万起算呢,哪里随随便便就请过来的。” 江一鸣听见这身价讶异地微微睁圆眼睛,“百万?” 柯林瑞点点头。 “……”江一鸣觉得自己错失了一个亿。 “对了,方便把那看风水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份么?”江一鸣看向柯林瑞。 柯林瑞翻了翻通讯录,见还留着对方的联系方式,便拷贝了一份给江一鸣。 江一鸣道了声谢,与柯林瑞分开。 他边往地下车库走,边皱着眉头琢磨。 照柯林瑞的说法,头一次翻修请来的风水大师,知道房中有鬼,却没有处理,反而是翻建了一间“刀锋包天”、利于鬼魂滋养的房间; 而第二次来换镜面的后勤人员,则换了一面带有颠倒八卦图的新镜子,增强了那只鬼魂的灵魂力量,还招引来了周围不干净的东西。 看来有心做小动作的人不少。 今天在台上录制的时候,他就感觉到有东西出现在了舞台上。陆刊的呼吸变得急促,上气不接下气,被段费吐槽随时要休克,就是拜那东西所赐。 他不得不用古币临时镇住舞台四角,才让录制得以顺利进行下去。 停车库里传来两声短促的喇叭声,江一鸣抬头看过去,就见鲍启文的车朝自己打了两下远光灯。 他走过去,段费不安地坐在车厢里,看见江一鸣后,蓦地直起腰板,有些紧张。 “说你的情况和要求。”江一鸣简明扼要地开口。 “呃……”段费没想到江一鸣一上来就开门见山,他迟疑了下,组织着语言开口,“那天您对我说的事情,让我想通了很多……” 段费的话没说完,就被江一鸣打断,江一鸣似笑非笑地看着段费,“段费老师,我还是比较欣赏你在舞台上一刀见血的风格,不用和我拐弯抹角来虚的。” 段费一噎:“……我老婆已经三天没回家了,您上回说我、说我被带了绿帽,那您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和谁在一起么?” 江一鸣了然,他问道:“然后呢?你找到她后,你想怎么做?” “我想向她道歉、向她承认错误,求她原谅我。”段费语气诚恳。 “如果她没法原谅你呢?” “……我会求她,弥补她,直到她愿意原谅我为止。”他垂下头,握紧了拳头,显得有些痛苦。 江一鸣眯起眼睛,那双看起来温润甜腻的焦糖色的眼睛里,闪过锋利的打量,似乎在这样一双眼睛的窥视下,所有掩藏起来的秘密都无处遁行。 他轻轻摇头:“你不是这样想的,你在撒谎。” 段费猛地抬起头,脸色微微发白:“什么?” “你找到她后,会把她关在家里,囚禁她,直到她妥协、直到她愿意答应原谅你,你才会还她自由。”江一鸣说道,坐在江一鸣对面的鲍启文闻言猛地睁大眼,轻轻吸了口气。 段费张大嘴,他顿了顿,连连摇头:“我没有!”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你想藏起来的真相,我都知道。”江一鸣竖起一根手指头,在段费眼前左右晃了晃,他指向车门,“不好意思,这个忙我不帮,请你离开。” 段费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抿直了唇线,“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因为爱她!我不会伤害她!但是她现在失踪了,她可能出了事,你不帮?这是一条命!你想身上背一条人命么!” 江一鸣蓦地沉下脸,“滚下去。” 段费悻悻地下了车,江一鸣拍拍前座的驾驶室:“老张,开车。” 鲍启文看着江一鸣骤然阴沉下去的脸,小心翼翼地开口安抚:“别把他的话放心上,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江一鸣闭上眼,看上去疲惫极了:“怎么可能和我没关系?” 第14章 装神弄鬼第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十四天·霸王鸳鸯奶茶8888元/杯 “老张,去这条路。” 坐着车里半天后,江一鸣睁开眼,手机地图上搜出一个地址,拍了拍老张肩膀示意。 老张扭头看了眼,点点头。 鲍启文凑过来看,“启明路334号?这是哪儿?” “段费老婆。”江一鸣捏着眉心低声说道。 “……这你也算的出来?”鲍启文愣住,“你该去失踪人口调查科里做事的。” 江一鸣顿了顿,眯着眼睛看对方,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不是什么都靠算,我还有眼睛看。” “之前在段费家里的时候,我在主卧梳妆台上看见了一张名片,名片被很小心地藏起来,上面只有一个联系人‘青乌’,以及对方的地址,启明路334号。”江一鸣解释。 鲍启文还是不明白:“那和段费老婆在那儿有什么关系?” 江一鸣轻叹了口气:“青乌这二字,你不曾听过?” “小生不曾。”鲍启文文绉绉地酸着牙,假模假样地回道。 “……”江一鸣摸了摸鼻子,“‘择吉祥之地,不待青乌;变功德之林,皆成白鹤。’所谓青乌,即是指堪舆之术、风水之理。当然,也有人认为,最早的风水大师是青乌子,青乌成了风水大师的代名词。” 鲍启文了然地点头:“所以——?” “段费家里到处都放着聚灵聚风水的法宝,整个主卧的格局一眼就能看出有明显的改动,加上他妻子一直想知道自己失踪的孩子到底在哪儿,死、或是生,那么她求助的对象,应该就是这个‘青乌’。”江一鸣说道。 “她失踪三天,而就在三天前,启明路整条小街发生了电路故障,街道失去电力照明、住宅区没有得到提前通知,怨声载道。”江一鸣将刚才查到的新闻转给鲍启文,“时间点很巧合,有理由去看看。” 鲍启文这下明白了。 其实也不能怪他见到江一鸣第一反应就是“算”,毕竟他和江一鸣的头一次见面,就和这个离不开关系。 他在江一鸣在读研的A大遇见对方的,细算也就一年前左右的事情,那时候他手上还带着一个人气女星呢,正好是在A大这边拍戏取景。 鲍启文一眼就看中了躺草坪上睡午觉的江一鸣,跑过去问对方有没有兴趣来娱乐圈。 江一鸣睁开眼后的第一句话,让鲍启文一辈子都印象深刻。 “你有一个年事已高的母亲,打个电话给她,让她慢慢地从家里出来,不要乘电梯,走楼梯。”青年看着他,眉头微锁。 鲍启文还在想,这个年轻人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焦糖色的,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通透,瞳孔外圈的颜色会变得很浅,太好看了。 “什么?”鲍启文被对方的要求唬得一愣,“我们家在八楼,我妈腿脚不便……” “叫你打电话就打。”江一鸣不耐烦地打断,“从家里出来,不要乘电梯、走楼梯,听明白了?” 鲍启文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些心慌,他犹豫着拨出电话,按照江一鸣说的转告老人。 然后过了大约有十多分钟,鲍启文收到老人的电话,话里还有一点喘:“文文,家里着火了,你快回来!” 鲍启文当场有些傻眼,来不及再去细想那个年轻人怎么会提前十多分钟就预测到,他连忙赶回家里。 火势被赶来的消防队控制下来,没有蔓延到别户人家。只不过因为老人家里堆放了太多易燃的东西,在灭火的过程里不时地发生小小的爆破意外。 “还好家里没人,不然就危险了。”消防处的人说道。 鲍启文愣愣地点头道谢。 等他再去找到江一鸣的时候,江一鸣看了看他,在他还没开口之前就说道:“你感情路还挺坎坷的。” 鲍启文,刚和长跑五年的女友分手,他咽了咽口水:“你怎么知道?” “妻妾宫亮红灯了。”江一鸣指了指鲍启文的眉骨,“不必伤心难过,不适合你的强求也没意思。是你的,最好不要错过。” 鲍启文眨眨眼,没有明白江一鸣的意思。 “你是来找我当明星的?”江一鸣忽然换了话题反问。 鲍启文这才想起自己第一次主动找江一鸣的目的,“是。你的外形很不错。” “哦,我不做花瓶的。” 鲍启文:“……” 综上所述,鲍启文对江一鸣的算命本事深信不疑。 要不是江一鸣不肯随随便便给人算卜,他肯定每收到一个剧本就让江一鸣占一占,看能不能火。 一车人开到启明路,启明路是个小吃街,大大小小的店面林立。 一行人找到334号,门店看起来像是个茶餐厅,里头坐着不少人,人手一杯奶茶,只不过一个个看起来面色憔悴、又或是颓废沮丧。 鲍启文小声在江一鸣边上咬耳朵:“我觉得这里不太对劲。没有人看起来是开心的。”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没搭话,转向柜台那儿的服务生道:“我想见青乌。” 服务生懒洋洋地连眼睛都懒得抬,随手一指,指向店里拿着奶茶的一圈人:“他们都想见青乌。买杯奶茶,排队等。” 她说完,又敲了敲靠墙放置的价格表。 鲍启文凑过去看,倒吸了口气。 霸王鸳鸯奶茶:8888/杯 鸳鸯奶茶:3888/杯 “就这两种?”鲍启文问。 服务员哼了一声:“没了。” 鲍启文转向江一鸣,抽了抽嘴角:“排队?” 江一鸣翻了个白眼,拽着鲍启文出店。 “又不是真来看青乌的,排什么队?”他嘟哝,打量了眼这家小店,又看了看连在店面二楼的普通居民住宅。 江一鸣径直绕到店铺的后门。 后巷子很少有人会经过,不少居民会把衣服从家里阳台撑晒出来,一杠杠的,像是彩旗飘飘。 “自从前两天跳电后,我家的电一直不好,你们呢?” “是的呀,电灯泡总闪,换了三四个都没用。” “我们家空调冷气也是啊,突然很冷很冷,打给物业也没用。” “这些也就算了,我家啊,就在那个人隔壁,这两天天天听见屋子里有人在哭,吓死我了。” “哭就吓死你了?” “白天里不哭,回回都在半夜三更哭,你怕不怕?” “……怕死了。” 江一鸣挑了挑眉头,看着那些搬着小木凳、坐在门口聊天侃大山的左邻右舍们,他脱掉外套丢给鲍启文,露出里头穿着打底的黑色工字背心,抬脚走过去:“阿姨,我是物业派来的检测员,方不方便现在带我去看看问题?” “这么晚?”一个大婶狐疑地打量着江一鸣,“这都晚上十点多了。” “物业和我预约在明天。”江一鸣说道,“不过我下班路过这儿,也就顺路来问问,你们要是介意,那我就明天下午再来。”他说完做事就要离开。 “诶没事没事,家里都有人。小伙子,你先跟我上来吧我们家就住三楼,不高的。”一个人连忙拦住说道,“我们家空调总出问题,再睡一晚都得着凉了!” “好。”江一鸣好脾气地笑笑,不露声色地躲开对方要拽住自己的手,他说道,“阿姨走前面带路吧。” 鲍启文看江一鸣一气呵成、面不改色地胡口扯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就让他混进去了?那我怎么办?? 江一鸣爬上二楼,在窗户口朝鲍启文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先回去。 鲍启文指了指停在外头的车,表示自己在车里等着。 这种老式的住宅楼,一楼里能塞七八户人,江一鸣爬上三楼后,不经意地打量着这一层面,就看见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一束艾叶,有的哪怕枯了也没取下。 他挑了挑眉,好奇问:“阿姨,你们这边都兴门口挂这个?” 被问的大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小声说道:“大伙都迷信这个,那我就入乡随俗跟着挂呗。” 她打开门,让江一鸣进来。 正对着大门的鞋柜上贴了一面半身高的镜子,江一鸣看见镜子就叹了口气。 镜子是能化煞,但是贴哪儿却是讲究。 像这样直接对着大门口贴,不如说是直接把东西请进家门口。 他见鞋柜底下是装了轮子的,轻一推就会挪动,便装作倚着鞋柜套鞋套,将那面镜子往边上推了点,形成一个小三十度左右的夹角,稍稍化去一些。 进门后,这是一间小户型的房子,卫生间和厨房挤在了一起,客厅和卧室二合一,一张餐桌就找了块空地隔着,整个房间都乱糟糟的无处安脚。 江一鸣环视了一圈,径自走到敞开的窗户那儿,窗户朝外,按了一个防盗铁栏,离左右隔壁的窗户很近,几乎是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 他皱起眉峰,手指摸过铁栏上的刻痕,有些变形。像是人手捏变形的样子,手印并不清晰,但是当江一鸣伸手捏上铁栏时,却几乎和上面落下的痕迹吻合。 铁对魂魄有抑制伤害的作用,这上面的痕迹很有可能是鬼魂留下的。 江一鸣转头想询问这家主人是否遇到过什么奇怪的现象,却冷不丁撞见隔壁窗户里,一个女人面孔贴着窗户,木然地、沉默地盯着他看。 江一鸣动作一顿。 第15章 装神弄鬼第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十五天·梳妆台上的女人 “诶小伙子,外机箱在这个窗户底下呢,不在那儿!”大婶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江一鸣下意识看过去:“好,马上来。” 他应了一声,又转去看窗户那边。 女人的面孔消失了,茶色的窗户玻璃看去一片是模糊的暗沉。 江一鸣收回视线,微长的眼睫垂下,若有所思地抿直唇线。 “空调在这儿,机箱在窗户下面。”大婶指给江一鸣看。 江一鸣微点头,装模作样地在空调前后打量。 “不用拆开看么?”大婶手里拿着螺丝起子,忧心忡忡地看着江一鸣。 “……不用,我听听它内部的声音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江一鸣婉拒了大婶手里的起子,一本正经地糊弄道。 大婶将信将疑地应了一声。 江一鸣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的布局,随后将对着床头、挤在空调旁边的试衣镜重新挪了下位置,美名其曰是“散热不行”。 镜子对床头,大忌。 既容易冲撞煞气,也容易在起夜的时候惊到人。人受惊时,元魂动荡,最容易引来不干净的东西。 “大婶,能给我纸笔么?我把注意事项写下来,到时候再有问题的话,你们自己也能先临时应付一下。”江一鸣问道。 “哦,行啊!小伙子又俊又细心,真好。”大婶一听,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立马去拿了纸笔过来。 江一鸣趴在桌子上写,大婶则去了厨房里。 没人在边上看着正好,江一鸣闭眼轻念:“居收五雷神将、电灼光华,纳则一身保命。上则缚鬼伏邪,一切死活灭,道我长生。急急如律令!” 他蓦地睁开眼,神情庄重,执笔在白纸上一气呵成。 符成,黑色墨水在白纸上显出一缕紫金暗光,紫气东来,旋即又隐了下去。 江一鸣将符纸折成小三角包,放置在床头犄角旮旯的暗处。 做完这些,大婶也正好从厨房里出来,洗了个苹果给江一鸣,“辛苦了呀,吃个苹果吧。” “客气了。”江一鸣笑笑,没有接过,他很快转移开话题,没有让对方觉得尴尬不妥,他问道,“你知道隔壁那户住的是什么人吗?” 他指了指方才在窗户那儿看见的女人方向。 大婶闻言,脸色稍微变得有些不太自然,她摇头,放下了苹果说道,“我们都没怎么和那户人家说过话,我只有一次开门倒垃圾的时候遇见过里面的人,房间里都是一股馊味,恶心得不得了,都不知道那屋里的人怎么住得下去。” “你见到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江一鸣问。 “当然是男人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像野人似的。那天夜里突然停电,我们都跑出来问情况,就只有他没出来,他家里还点着蜡烛呢。”大婶又说道。 “我们都在说,不知道隔壁那屋是不是什么逃犯逃到这儿来掩人耳目的。”大婶用手掩着嘴小声说,“之前方家媳妇还在说呢,半夜三更还听见那屋子里传来有人在哭,你说渗人不渗人?会不会是什么绑架犯,把人藏在屋里了?” 江一鸣笑笑没有搭话,大婶的丈夫咳嗽了一声,轻斥道:“瞎说什么呢!人家在这里住了三四年了,家里是做生意的,底下那个奶茶铺子就是他开的。” 大婶捂嘴倒吸口气:“就是底下那个贵死人的奶茶店?一杯便宜的奶茶就是我一个月工钱!这么有钱,住我们这儿干嘛……” “上回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还特意和我打了招呼,说前两天奶茶捂馊了,有股怪味,打扰到邻居不好意思呢。人家就是不修边幅了点,你少和那些妇人编排人家。” “哦……”大婶撇撇嘴。 “那我就先离开了,空调没什么大毛病,照我现在这么放着就没问题,注意事项在纸上。”江一鸣往门口走。 “好嘞,辛苦了哈,小伙子下楼小心点,我们这楼梯的灯时好时坏的。”大婶把江一鸣送到门口,热心地叮嘱。 她关上门,回到屋里,就看见自家老伴朝自己翻了个白眼:“看到年轻小帅伙子就殷勤。” “不然我当初怎么追得上你?”大婶笑骂了一句,捶了老伴一记爱的老拳,然后去看桌上江一鸣留下的注意事项。 白纸中间只有一行苍劲有力的字:有问题强制关机后重启 大婶觉得这一行字除了漂亮得不像是个检修工能写出来的外,挺糊弄人的。 江一鸣表示,基本没什么问题是强制关机后重启解决不了的,再严重点的,那他也解决不了哈。 就如同大婶说的,他们这幢老楼里的灯,确实时好时坏的,江一鸣没走两步,刚走到隔壁那扇门前,走廊里的灯就灭了。 江一鸣停下脚步,他右手边的纱门里传出细细的响声,像是女人的啜泣。 江一鸣犹豫间,纱门忽然被一阵风吹开,向外开出一个人的宽窄空隙,像是在邀请江一鸣进去。 “这都不进,未免太不给人面子。”江一鸣自言自语地笑了一声,抬脚跨门里。 先前大婶所说的酸臭味大概是已经散掉了,屋子里并没有特别浓郁的酸臭气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饭菜香味,像是有人刚烧了菜炖了汤。 江一鸣走进房间,和隔壁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布局,只不过明显看起来要空荡不少,零星一点的家具。 更关键的是,江一鸣没有看见人。 就好像,刚才他看见的那个贴着窗户的女人,是凭空出现的。 江一鸣在屋里转了一圈,却是一无所获,他皱着眉头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浴室那儿忽然传来了水声。 他抿了抿嘴,转身走向浴室。 浴帘拉得严严实实,一点也看不见浴缸里头的情景,洗手池的水龙头拧到了最大出水口,滚烫的热水刷刷地冲下,飞快在镜子上染上一层白茫茫的热气。 江一鸣捏了一张纸巾,谨慎地关上水龙头。 水声并没有停下,他目光转向被浴帘拉拢的浴缸那儿,水声哗啦啦地冲刷着耳膜,除此之外却是一片完完全全的静谧。 江一鸣慢慢靠近,手伸向浴帘,犹豫了几秒后,猛地一把拉开。 淋蓬头往下浇着滚烫的热水,浴缸里没有人,只有一罐不大不小的土红色瓦罐。 江一鸣拧起眉头,关上水,看着那只土红色的瓦罐,像是盯着什么阶级敌人似的。 他蹲下身,闻见了一股先前刚进门时闻见的饭菜香味,只不过这会儿这股味道更加浓郁且目标清晰了而已。 扣在瓦罐上的盖子被揭开,一股肉香扑鼻。 江一鸣往里头看去,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清。 他找到取暖器的开关,啪地一声打开,头顶四只小太阳全开,登时照得浴室亮堂极了。 而江一鸣也完全看清了瓦罐里的东西。 他先看见了一只眼珠子浮在汤水上,然后又看见在一团纠结的肉里,有一只短小的手,手掌向上,掌心泛着紫红色。 江一鸣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将盖子放回去,迅速起身。 然而就在他一个转身的时候,他几乎和一个女人面贴着面。 这个女人就是之前他在窗户那儿看见的。 “这是我的孩子,你看见了吗?”女人的脸无限放大在江一鸣面前,她嘴唇一张一合,酸臭的口气从她的口腔里喷出,像是三四天没有刷过牙了一样。 江一鸣屏住了呼吸没有出声。 女人绕过江一鸣,弯腰捧起浴缸里的瓦罐,姿势温柔得就像是抱着一个孩子。 “你是段费的妻子?” 女人抱着瓦罐的背影一顿,随后猛地转过身看向江一鸣,眼神凶狠。 “不要提他!” 江一鸣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但是并没有发现女人有任何攻击的意向,他微微松下肩膀,缓声说道:“好,不提他。” 他视线落在女人怀里的瓦罐上:“那么你说这是你的孩子?它却在一个瓦罐里?” 还被煮熟了。 江一鸣闻见空气里荡开的肉香,觉得喉口一阵干涩恶心。 “我要把它重新带回来。”女人眼里扬起一抹坚定和快乐。 江一鸣顿了顿:“青乌告诉你这么做的?” 女人摸着小腹,抱着瓦罐点头:“他说会把我的孩子带回来的。” 江一鸣看出女人是完全自愿地留在这里,穿着一身已经变得皱巴、满是脏污的连衣裙,头发打着一缕一缕的结,乌黑出油,看起来尽管无比狼狈——却是自愿的。 女人抱着瓦罐走出浴室,她走进厨房,把冰箱推开到一边,露出一个一人宽窄的门洞,她弯腰走进去。 江一鸣微讶异地看着眼前这房间里藏着的暗门,难怪刚才他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人。 他没有丝毫犹豫就跟着进去了,暗门里的世界更小、更脏、更乱,空气闷热又夹着一股难闻的酸臭异味。 女人把瓦罐放在桌子上,然后便一眨不眨地盯着痴痴地看。 就算江一鸣未经允许跟进来了,她也没有任何表示。 江一鸣扫了一眼周围,看见一个乱糟糟的梳妆台,台上有许多化妆品和首饰,不过看起来已经有很久没人使用过了,瓶瓶罐罐上落了厚厚一层灰。 江一鸣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他想起隔壁大婶的丈夫提过,这人在这里已经住了三四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这样一个暗间,总不见得是为了段费妻子而准备的。 他抬脚走向梳妆台,却没想到段费妻子反应极大:“不!别过去!青乌会生气的!” 江一鸣挑起眉头,那他更要过去了。 他走进梳妆台,靠近了看,最明显的就是梳妆台上立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还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她很漂亮是不是?”冷不丁地,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段费的妻子害怕地抱紧瓦罐缩到角落里去。 江一鸣看过去,微点头附和了一句:“很漂亮。” 也很眼熟。 电视台播报那件性侵犯被反杀的案子时候,死者性侵犯被打了马赛克,而自卫的受害者却直接被放在了新闻上,那个女孩就是照片里的人。 江一鸣同时想起来,他在查旧新闻的时候,看见当年的新闻播报,播报主持人就是现在的台长马国容。 第16章 装神弄鬼第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十六天· 眼前的男人身型瘦削,中等身材,下巴上泛着一圈青色的浅浅胡渣。 江一鸣看向对方,眼里闪过一抹暗光:“青乌?” 男人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他抬脚走进这间矮小逼仄的空间里,径直走向江一鸣。 段费的妻子方瑜在他走进来的时候,绷紧了背脊,江一鸣眼角余光瞄到对方的下意识反应,微半眯起眼睛。 “不请自来……”男人缓缓开口,视线从桌上的老旧照片挪到江一鸣的身上,“我最恨的,就是不请自来。” 江一鸣扯了扯嘴角,随口便回了一句话:“那巧了,我平生最常做的,就是不请自来。” 他话音刚落,就见对方脸色刷地阴沉下去,显然是被惹怒了。 江一鸣一边警惕地绷直肩膀,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人是真的不禁逗,他才说了什么就生气了? “你、你帮我转告段费,让他死了心,我不会回去的,我宁愿死在外面!”方瑜忽然开口,她声音颤抖,脸色白得像是一张纸。 江一鸣有些诧异地看向方瑜,就见对方怯弱地缩起肩膀,躲在角落里,好像说完那句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江一鸣明白方瑜的意思,他半眯起眼睛,沉默了一秒后便干脆地点头:“行,那我替你把话传到。” 他说完,无比自然地抬脚走向那边暗门,跨过男人身边的时候,被对方一把拽住手腕:“不请自来、不辞而别,你一定是个非常不讨人喜欢的人。” 江一鸣把眉头拧成一个川,盯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你居然不认识我?喜欢我的人能绕万人体育场几大圈。” 男人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公孔雀。 江一鸣在对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冷不丁甩开对方的手,同时袖口滑出一枚古币,猛地射向方瑜怀里的那只瓦罐。 青乌眼睛很尖,嘴里下意识惊叫“不要!”,飞身扑过去接住古币,同时漏出了暗门的空档。 江一鸣闪身出去,高扬起声音:“你倒是比方瑜还紧张那个孩子。”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还愣在那儿的方瑜,大步走出门。 青乌脸色难看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而方瑜,则呆楞地坐在角落里,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江一鸣扭开大门把手,刚跨出一步,就和一个急急忙忙跑上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他往后退开一小步,皱着眉重重“啧”了一声。他抬头看过去,旋即略微睁圆眼睛,“钟晟?你怎么也来找青乌了?” 钟晟看见江一鸣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一直紧绷起来的咬肌微放松下来。 “我来找你。”钟晟沉声说道,他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小个子青年,又扫了眼屋里显得有些怪诞的暗门,唇线抿得笔直,默不作声地拽起青年的手,直往楼下走去。 江一鸣被钟晟看得心虚,看见钟晟就想起上一次还保证过,遇见情况会通知钟晟,结果这才隔了一天不到,就被现场抓包。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爱情龙卷风。 “刚才那是谁?”坐在车上,钟晟问江一鸣。 “一个调查对象。”江一鸣摸了摸鼻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钟晟转头看过来,因为江一鸣这句问话微微皱起眉头:“你还想瞒着我?” “……没有,就是那么晚了,我本来也就只是打算上楼看一眼便下去的。”江一鸣心里想着,肯定是鲍启文没跑了。 “鲍启文在楼下等了你半小时没动静,才打电话给我的。”钟晟看江一鸣还打算辩解的模样,心底怒气翻涌,江一鸣从来没把他的担心当回事,他冷声反问,“半个小时,看三千遍都够了吧?” 江一鸣顿了顿,也被钟晟话里的刺戳痛了,他脸色沉了下来,“有事耽搁。何况我的事情,和你说了也没用,你能帮得上什么忙?” 他话一说出口,心里就后悔了,明明他心里想的是,钟晟可能会因为他正在进行的事情受伤,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刺人的话。 他听见边上钟晟的呼吸声猛地粗沉下来,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难受。 江一鸣拽着身下皮椅,手指尖发白,他垂下眼睛不知道在看哪儿。 他真是无比擅长把别人的好意推开,随口一句话就能戳中对方的痛脚,把人激得怒火攻心。 江一鸣抿紧嘴唇,脸色看上去也有些苍白,他手指捏上安全带,在想着要不要在钟晟开口赶他下车前先走。 “坐好。”钟晟一眼就看穿对方在想什么,他掰开江一鸣捏着安全带不松的手指,又气又无奈。 江一鸣真的是他的小祖宗,生来就是克他的。 江一鸣松开手,瞟了眼显然还没消气的钟晟,他抿了抿唇角,不知道怎么解释。 上辈子他有个幺弟,从小像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 他给人看风水的时候,小弟在他边上摇头晃脑背风水口诀; 他给人驱邪赶小鬼的时候,小弟在边上既害怕又不肯离开,举着三炷香念念有词; 他试图调转山河,更改国运,驱散瘟疫的时候,小弟在他边上忧心忡忡,提醒他天命不可抗; 后来有一天,小弟在他边上,就那么一只胳膊的距离,他没来得及救下对方,鬼手掏心,他的小尾巴就没了。 从那之后,江一鸣就不喜欢有人和他走得太近,鉴于他总是在和危险打交道,他没办法不把危险带给别人,他也没有能力保护所有人。 钟晟在等待红灯的时候,停车看向江一鸣,青年面颊苍白,固执又倔强地抿着唇微扬下巴。 从钟晟的角度看过去,那双漂亮的焦糖色眼睛里颤着不确定的光,看上去破碎又慌乱,和脸上的表情完全不符,那双又弯又长的眼睫微微颤抖。 哪怕江一鸣什么也不解释,什么也不道歉,只消这样一副模样,就足以让钟晟什么怒气都消了。 钟晟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见江一鸣明显颤了颤,他呼吸微滞,有种自己会把对方弄碎的错觉,他捏了捏眉心,打破了车里让人压抑的安静。 钟晟放缓声音:“这么晚了,我还是送你回自己家。这次带钥匙了么?” “没带钥匙的话,你是不是就直接把我丢在门口了?”江一鸣问,他看向钟晟,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点鼻音,让钟晟心都软了。 “那就继续住在我那儿。”钟晟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你心里,我是这种生气就会把你丢开的人么?” 江一鸣听见这话,忍不住翘起一点点嘴角,“不是,必须不是。” 钟晟抬手揉了一把青年的黑色小卷发:“小祖宗。” 钟晟把车开回自己公寓,江一鸣眨眨眼:“我没说我没带钥匙啊,我就做个假设。” 钟晟:“……” “嘿嘿,走啦走啦,钟总请开门。”江一鸣看钟晟微微僵住的表情,皮了一下很开心,他推推钟晟的腰,示意男人赶紧开门。 钟晟被江一鸣吃得死死的,无奈地低低笑了声。 江一鸣看见钟晟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时,肚子里咕噜响了一声,他讪讪地摸摸鼻尖。 “饿了?怎么还没去睡觉?”钟晟看向江一鸣,微微挑起眉毛,他擦着头发走过江一鸣身边,径直走向厨房,“我看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白天还有什么工作么?” 江一鸣本来是酝酿着赔礼道歉的,被肚子的饥鸣一搅和,前面打的腹稿全没了。 他自暴自弃地往沙发上一瘫,闷声闷气地道:“除了排练没别的了。” “那等会儿吃个夜宵,明天就在家里排练好了,半决赛之后是个人赛吧?”钟晟问。 个人赛的话,那就犯不着去电视台那边和别人排练了,反正他家那么大,清出一块地方让江一鸣排练不是问题。 江一鸣点点头,懒懒地窝在沙发上看钟晟在厨房里下面。 他撑着下巴,看了几分钟后,慢吞吞地拖着拖鞋走到厨房门口,扒着移门探出小半个脑袋:“烧什么呢?” “煮面。” “哦……”江一鸣索然无味地应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是在煮面了,他又不是没长眼睛,他就是想逗钟晟多说几句话。 江小少爷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怎么开口呢? 他这么一想,钟晟给他下的大碗面就下了肚。 江一鸣咂咂嘴,饱得下意识掩嘴打了个嗝。 钟晟在洗碗,听见动静低笑了声,笑得江一鸣耳朵红了起来。 他懒洋洋地走进厨房里,靠着钟晟边上的洗手台,侧头看钟晟挽起袖子给自己洗碗,那双手动辄就是签下几百万合同,现在用来给他煮夜宵洗碗。 江一鸣想着嘴角就弯了上去,不知不觉地就把先前酝酿许久的道歉脱口说了出来,“之前我在车上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那是什么意思?”钟晟没看他,问道。 江一鸣看不见钟晟的表情,也摸不透钟晟的语气,他舔了舔嘴唇,显得有些紧张,“我不想你卷进我在处理的事情里来,以后也不想你卷进来。” 钟晟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碗,转身看向江一鸣:“所以你宁愿用那样的话把我推开?” 江一鸣转开眼神没吭声,又舔了舔嘴唇,舌尖滑过唇角的时候,钟晟的目光陡然深了几分。 “我要是听不明白你真想表达的意思,那就白看着你长大了。”钟晟没有再故意为难江一鸣,他又转身回去洗碗,声音比之前还要黯哑几分。 江一鸣闻言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钟晟的意思,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撞了撞钟晟的胳膊,“那你不早告诉我?看着我那么内疚挺开心?” “也就这么一点点开心吧。”钟晟捏着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 江一鸣笑起来:“长发公主的小心眼真不少。” 钟晟低哼一声。 夜宵吃完后,江一鸣腆着肚子跑去睡觉了,钟晟替江一鸣把房门掩上后,发了条消息给鲍启文,询问鲍启文今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鲍启文凌晨接到钟晟的消息,还没睡觉,便详细把段费来找江一鸣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钟晟。 钟晟站在阳台上沉着脸,听见段费质问威胁江一鸣“你想身上背一条人命么”,左手猛地收紧握成拳,“他敢这样问?他以为自己身上没有人命?没人知道?” 鲍启文在电话那头没有出声,知道钟晟这句话并不是对自己说。 他想着,段费的路估计也就走到头了。 第17章 装神弄鬼第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十七天·“江小少爷!小肚子!” 段费那边,被江一鸣拒绝后,老男人神情恍惚地回到了自己家里。 他手上提了一版啤酒,喝得烂醉。 一夜过后,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段费扶着宿醉作痛的脑袋,赤着脚出来开门。 房门打开,门口什么人也没,他纳闷地嘟哝着,正想关门,忽然动作一僵,看着地上血红一片的油漆。 他视线僵硬地往上移,最后在大门上看到一张留言便利贴: “做个老实人,不然你以为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段费喃喃读出声,顿时背后泛起细细密密的冷汗来,酒一下子全醒了。 他蓦地瞪大眼睛,精神质地朝四周探头探脑。 他昨晚才冒出想要报复江一鸣的想法来,今早就收到了一张匿名恐吓信…… 段费浑身一抖,脸色白得不像人样。 / / / 江一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整个大公寓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厨房里有钟晟留下的便利贴,几个星级酒店的外卖电话在上头,江一鸣点了三份冰激凌、两个甜甜圈还有热腾腾刚出炉的小甜饼。 接到电话的酒店接线员脸上表情都僵了,但依旧声线甜美地应了下来。 等到鲍启文一进门,就看见江一鸣坐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抱着一大桶冰激凌,沾着甜甜圈,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江一鸣一点也没想到鲍启文会过来,他听见门口动静的时候,还以为是钟晟回来了。 不然他肯定把这些冰激凌小甜饼藏得严严实实。 “冰激凌!甜甜圈!小甜饼!江一鸣你是不是不管你的小肚子了!?”鲍启文捂着脸尖叫。 江一鸣咽下嘴里的甜甜圈,又刮了刮冰激凌桶:“吃都吃了,就让我吃完嘛。” 江一鸣是那种容易堆积脂肪的体质,脸上不容易长肉,全堆在小肚子上了。 所以鲍启文把这种高热量的甜品都当做洪水猛兽,严防死守,奈何江一鸣对别的食物都兴致缺缺,偏最喜欢这些垃圾食品。 “昨天钟晟过来找我,是不是你打的小报告?”江一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眯起焦糖色的圆眼睛看向鲍启文。 鲍启文微顿,看看江一鸣的样子也不像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于是点头承认:“谁让你一上去就半小时没有一点消息的?我还以为你被人绑在上面了呢。” “对了,你后来找没找到段费的老婆?”鲍启文又问。 听见鲍启文提起方瑜,江一鸣就有些头疼地捏了两下眉心,“找到了,不过她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也算是半被困住了吧。” “诶?”鲍启文眨眨眼,随即紧绷起来,“那你呢?你没牵扯进去吧?” 江一鸣抬眼看了看鲍启文:“什么程度算是被牵扯进去?” 鲍启文:“……”那就是已经牵扯进去了。 经纪人伤脑筋地直皱眉,忧心忡忡地看着江一鸣:“那怎么办呢?是和那个叫青乌的人有关系?钟晟清不清楚?还有段费那边……” “钟晟不清楚多少事情,你也别多嘴。段费那边,他要是搞事情,就按照你平时一贯的方法应付就是了。”江一鸣摆手,“你是我的经纪人,只管娱乐圈方面的事情就是,别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 鲍启文闭上了嘴,他摸了摸鼻尖,忽然有些心虚。 今天凌晨他刚和钟晟说了不少事儿呢。 “那行,你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别把自己丢进火坑里去。”鲍启文说道,“对了,之后的个人赛,你准备了什么?” “我以为我是保送出道的?”江一鸣挑了挑眉峰。 鲍启文一噎,按住自己被气得一跳一跳的太阳穴,心平气和地开口:“那怎么的?你还想在舞台上光露个脸就出道?” “……”江一鸣细细一想,觉得是有些过分。 他揉着额头说道:“行了,我会准备一个才艺节目的。” “麻烦江小少爷别把总决赛说得像是年会表演一样。” “我都乐意给你准备个节目了,你怎么还得寸进尺???”江一鸣睁圆眼睛。 鲍启文笑起来。 “对了,总决赛之前不准再吃冰激凌甜甜圈这种东西了,不能让你的粉丝看见你的小肚子,会掉粉的。”鲍启文临走前补充了一句。 江一鸣翻了一个老大的白眼:“你今天过来是干嘛的?就为了抓我偷吃冰激凌?” “带艺人路过这附近,钟晟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按时吃饭。”鲍启文说道,“显然你没有。” 他挥了挥手机,示意自己又要打小报告了。 江一鸣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跃跳起来,蹦到鲍启文面前:“你是我的经纪人还是钟晟的小间谍???我不是吃了东西了么!你和钟晟说什么了?” 鲍启文扮了个鬼脸:“等钟晟回来你自己问他。”他说完,砰地一下合上门,施施然地离开了。 江一鸣扭头看看那一桌子的甜食,脑海里跳出了钟晟夹着眉毛、一脸不赞同的表情。 他摸摸鼻尖,把一桌子的甜食塞回了冰箱,又定了一个下午五点左右的闹钟,打算在那时候定个正餐外卖,在钟晟面前好好挽回一个按时吃饭、健康饮食的形象。 定完了闹钟后,江一鸣翻到手机里刚存下的一个风水大师的联系电话,就是之前电视台负责人柯林瑞发来的,在四年前那件案子结束后,请来了对方重新装修大厦。 江一鸣看看时间,拨了过去。 “你好,启明路334号奶茶铺,霸王鸳鸯奶茶8888元一杯……”一道女人平淡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江一鸣愣了两秒,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挂断。 “百万出场费、8888出场费,还真是看人下碟啊。”江一鸣低声自言自语,兀自笑了一声:原来两个风水大师都是同一人,那还真是巧合得让人不得不深思。 青乌的恋人因为那件意外遭遇,被电视台曝光,最终抑郁而死。 顺势而推,青乌因此对电视台、以及当初参与新闻播报的一干工作人员怀恨在心。 给电视台重新翻修的风水师是青乌,那间发生血案的仓库变成了蕴养鬼灵的温床。 电视台前两年频频出现闹鬼谣言,台里更是出现了晚上不得留夜加班的规矩,说明那只厉鬼始终都在,这两年被蕴养得很好。 而段费那边,段费跳出众人视线,渐渐崭露头角,是在三年前。 段费说过,当初是对方主动找上了他。 加上段费妻子怀胎十月,那么反推青乌找上段费的时间,也就在当初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没多久。 从时间上来看,段费夫妻二人的孩子,从头到尾都是青乌计划的一部分。 再看昨天青乌对那只瓦罐的重视程度、方瑜起初所说的疯言疯语,江一鸣半眯起眼睛,心里浮上一个不怎么好的假设。 青乌想借方瑜的孩子做点什么,或许是把自己的恋人重新带回来。 江一鸣上一世遇过类似的事情,只不过结局并不遂人愿。 他听说的那个版本里,风水师被不受控的力量反噬,厉鬼掏空了对方的身体,好好一个人眨眼间变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四窜的鬼魂把周围的山村搅和得生灵涂炭。 他经过那处的时候,山村里只剩下零星几个幸存者,他们把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江一鸣盘腿坐下来,指尖平放一枚古币,红绳绕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缠了一圈又一圈。 他闭上眼细算,从段费与方瑜二人的生辰八字里,衍推青乌找上这两人的原因。 时间一点一滴不快不慢地掠过,鼻梁上渐渐沁出一点细汗。 伴着“嗡——”的一声清响,江一鸣蓦地睁开眼,指尖上的古币应声落地,古币外圆内方,方口处出现一圈焦黑。 而与此同时,就在青乌的那间小房子里,青乌蓦地胸口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掏了心口,他张嘴吐出一口带黑的污血,惊得方瑜小声叫起来。 青乌双眼乌黑,看向方瑜怀里的瓦罐,瓦罐合起的缝隙里传出丝丝常人看不见的黑气。 他脸色微变,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见先前那枚属于江一鸣的古币忽然悬空,直直飞向瓦罐,啪地一下紧贴在瓦罐合起的缝隙处。 黑气登时被逼下去,古币上传出焦臭的气味。 青乌虚弱地晃了一下身体,半倚在梳妆台上,发愣地看着那只瓦罐——它为什么想伤害我? …… 窗外落日的余辉洒进客厅,在江一鸣的背后细细铺上一层金色的落晖,衬得他那双眼睛里像是笼了一圈金色的光,漂亮又神秘到极点。 “果真如此……”江一鸣半敛下眼,抿起薄唇,手指尖微有些被灼伤的痕迹。 他轻搓了搓指尖,沉默了几秒后,从茶几下抽出一张便利贴。 to长发公主: 要出门一趟,拯救失足风水大师,不用等我回来吃晚饭了,你懂的:) 江一鸣把这张贴在先前钟晟给他留下的便利贴旁边,满意地翘起嘴角。 第18章 装神弄鬼第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十八天·它说,“我想活!我想活!我想活!” 钟晟回到家,看到的就只有那么一张便利贴,脸刷地就沉了下去。 他把便利贴揭下,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视线定格在江一鸣画的简单笑脸上。 他沉下来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两分,最后化成无奈的摇头,他低声自言自语:“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小祖宗。” 江一鸣走进那幢熟悉的破旧大楼时,打了一个喷嚏,把整幢楼的应声灯都打亮了。 “铁定是长发公主在想我了。”江一鸣翘起嘴角,扬了扬下巴。 江一鸣抵达这幢老式居民楼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左右,应该是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在做饭、吃饭的时间,但是出乎意料的,今晚的居民楼意外的安静。 江一鸣踏入居民楼的第一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仿佛整幢楼都陷入了沉睡里一样。 他径直走到青乌的房门前,纱门半开,风吹过的时候带起一片片白纱。 江一鸣刚把手搭在房门把手上,眼角余光就打量到隔壁房屋里似乎有人在朝自己招手。 他扭头看过去,果不其然,前一天说家里冷气坏了的大婶正缩在屋子里朝自己摆手,四周的光太暗,江一鸣看不清对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江一鸣皱了皱眉,四处看了眼,犹豫了一秒后抬脚往那边走去。 当他走到门前,大婶还在门里朝自己招手,像是让他进来。 江一鸣蓦地停下脚步,他瞳孔微缩,看清大婶目光呆滞无神得像是个盲人,她面朝着门口,可身体却几乎和脑袋扭成了九十度,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诡异姿势坐着。 他呼吸放轻下来,过了大约半分钟的样子,屋里又慢慢走出一个男人,是大婶的丈夫。 男人走到自己妻子的面前,侧身对着门口坐了下来,然后缓缓地扭过头来,就像他的妻子一样,脑袋与身体扭成了九十度,面无表情地朝江一鸣招手。 江一鸣头皮一阵发麻,他往后退开一步,皱眉看着眼前这对夫妻。 明明他把辟邪符藏在了两人的床头…… 夫妻两人还在向江一鸣招手,在江一鸣往后退开一步距离的时候,夫妻二人的眼睛同时睁大了,直勾勾地盯着江一鸣,不约而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江一鸣看着两人迈着步伐朝自己走过来,边走边招手,一定要让他进到这间屋子里似的。 他撇了撇嘴,目光扫过隔壁青乌家半开着的白色纱门,嘴角扯了扯:“盛情难却啊……” 他忽地抬起一脚,哐当一声踹开夫妻二人家的铁门。 夫妻两人似乎没想到江一鸣会有这样的暴力拆卸举动,行动微一停滞,而就在这短短停滞发怔的空挡里,江一鸣蹿进屋里。 先前被他挪开的大面试衣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挪回了原位。 江一鸣眼里闪过一抹暗光,“难怪如此……” 他轻啧一声,胳膊肘冷不丁拐在镜面上,只听一声清脆的“咔擦”,镜面上散开蛛丝网纹,一缕缕常人看不见的黑气从镜面里散出。 江一鸣快步走到夫妻二人的床头柜前,摸出先前他藏在里面的辟邪符,符纸已经被烧成炭色,被江一鸣稍一揉捏就变成了炭灰。 所幸有这一张辟邪符庇佑,将邪物逼进镜面里,只来得及分出两缕气息蹿进夫妻二人的身体里,做到暂时控制对方的神智。 要是没有江一鸣事先放置好的辟邪符在,估计这对夫妻早就要被邪物侵透,无意中拧断脖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江一鸣打散镜子后,那两个行径怪异的夫妻像是登时清醒了过来,两人“诶哟”了一声,按住疼痛不已的脖子,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刚才、刚才我这是怎么了?!” 江一鸣指着那面碎开的镜子问:“这面镜子是谁放过来的?” 大婶顺着看过去,茫然地摇头:“我和老伴都没动过啊……没注意过……” “那谁进来过?” “……隔壁那个姑娘来我们家借过酱油,只有她了。”大婶想了想说道。 隔壁的姑娘……那就是方瑜,江一鸣抿紧了唇,为什么方瑜要这么做? 他刚想着,就听见隔壁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大动静,像是榔头猛地捶上墙壁似的,剧烈地一声闷响,震得墙面上的粉都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你们待在这里,家里有盐么?”江一鸣低声快速地问道,见大婶点头,他继续道,“好,等我走后,你们用盐画出一个圆圈,圆圈不能有缺口。” “你们两人便待在盐圈里,无论听见、看见、发生什么,都不要跨出盐圈半步。”江一鸣叮嘱,焦糖色的眼睛里藏着锐利锋芒,他盯着那两人,直到对方点头表示明白,才转身离开。 “等等小伙子!”大婶忽然出声喊道,她有些不安地拧着手,“你……你要去哪里?隔壁不对劲,不安全啊……” “我知道。”江一鸣停下脚步,偏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嘴角边有一个很浅的酒窝,让他看起来似乎年龄更小了一点,有些孩子气。 “你不是空调修理工吧?”大婶看着江一鸣愣愣地问,嘴里低低嘟哝,“谁家孩子长那么俊还舍得让他出来修空调?” 江一鸣听见对方说的话,低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大婶边上的老伴翻了个大白眼,对江一鸣说道:“小伙子注意安全啊,我给你叫警察来,你撑着点别把那边的坏人惹毛了。” 江一鸣点点头,虽然他想说警察来了也没用,大概还让他更麻烦点,但是他也不见得阻止报警,于是他随便应了一声后,便快步走进隔壁青乌的公寓里去。 青乌的公寓,和上一回江一鸣进来时又不太一样了,屋子里的气味变得诡异异常,像是有什么东西腐坏,泛开了臭味,熏得人头脑发昏,呼吸不畅。 江一鸣打量着四周围,径直走向臭味最浓郁的地方——厨房。 他将挡着暗间的冰箱推开,露出里头狭小逼仄的暗隔,那股浓郁的气味便是从这里头传出。 江一鸣弯腰抬脚跨进去,半遮住口鼻,下意识抬手拂了拂,好像能把这股臭味拂开似的。 隔间里,方瑜像是一滩无骨的软肉倒在床上,无神地看着江一鸣。 江一鸣心头一跳,他快步跨过地上杂乱的脏衣服,试探地探向方瑜的颈侧。 他屏住呼吸沉心去感受对方的脉搏,过了一两秒后,他感觉到对方颈侧皮肤下的脉搏微弱地跳动,一下、两下,轻微,但是实实在在地在跳动。 江一鸣松下一口气。 他刚起身,便有一股劲风猛地从他后脑勺处袭来,江一鸣下意识地侧头一躲,手上提起方瑜往边上一推,只见先前方瑜躺着的地方豁然出现一个裂口。 江一鸣往后看去,青乌摇摇晃晃地站起,半边脸变成了腐肉,一只手内勾成爪状,抓在另外半边完好的面孔上,黑气从他的眼里源源不断地冒出。 江一鸣眼神沉了下去,他看了眼离门口的距离,又看了眼边上没有一点行动能力的方瑜,嘴唇抿紧。 他一手提起方瑜,一手从口袋里拽出七枚古币,红线串连,古钱锁悬空,随着江一鸣一声低喝,钱锁一圈一圈缠上青乌的脖颈,蓦地锁紧。 青乌颈侧的青筋凸起,被古钱锁勒住喉口,一时间挣扎不得。江一鸣趁机拽起方瑜,把人推出门外。 “快!” 青乌见到方瑜被推出门外,整个人顿时变得无比暴虐,高吼着冲江一鸣冲过来。 江一鸣将将把毫无行动能力的方瑜推出门外,身后就是失去理智的青乌朝自己袭来。 他一个下腰,旋即两手撑地,借力反身一跃,虽然离门口距离得更远了,但着着实实把青乌的注意力拉到了自己的身上。 方瑜因为江一鸣先前那一推,脑袋冷不丁磕在门框上,却阴差阳错清醒过来,她蓦地瞪大眼,惊恐地看着江一鸣躲开青乌的偷袭。 她缩在门外,一动不敢动。 江一鸣拉开距离后,一边与青乌周旋,一边在找让青乌失去理智的罪魁祸首。 青乌的情况就像是被邪气侵入了一般,失去了理智,只有莽撞的攻击本能。 江一鸣像是逗着一只爱张牙舞爪的小猫一般轻松。 他不经意地解开绑在青乌脖子上的古钱锁,手指灵巧地分开七枚古钱之间的绳索按扣。 七枚松散开来的古币,在他与青乌的每一回交手时,丢掷进屋里的八个方位,而江一鸣则站在空缺的那一处。 所谓“乾南坤北,离东坎西,震东北,巽西南,兑东南,艮西北,自震至乾为顺,自巽至坤为逆”,八个方位以先天八卦为主,镇压屋内邪灵。 江一鸣掷下最后一枚古币,漫不经心地把青乌晃进自己的陷阱里。 在青乌进入房间的中央后,江一鸣蓦地收起先前散漫随意的逗猫态度,他眸色深沉得像是一抹深潭,看不清底,薄唇翕动。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他话音一落,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血珠倏地弹向青乌,正中男人顶心。 青乌往后一仰,直直倒地,身上黑气争先恐后地从他七窍中涌出。 江一鸣所念的,能使凡心入于冥寂,返观道心,入于清静之中,有保魂护魄的作用,加之用他血镇魂,事半功倍。 青乌眼里的黑气逐渐散开,露出些许清明来。 江一鸣见状,连忙喝道:“青乌!摒除杂念,入法定邪!” 青乌感觉到脑海里似乎有不同的声音在响荡,像是要把他的脑袋扯成两半。 他听见江一鸣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回神,但旋即又被更响亮的杂声占据了大半思维。 他摇摇晃晃地要从地上起来,江一鸣见他并未完全清醒,索性以血代朱砂,隔空画符,低喝一声:“定!” 青乌没法动弹,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江一鸣目光沉沉,随着他口中咒语成型,只听房间里接连响起数声沉闷的爆破声。 被掷入八卦方位的七枚硬币抖动起来,方瑜忽然惊叫一声,就见先前被她藏起来的瓦罐从床底下咕噜噜地滚出来。 瓦罐似乎是在刚才碎开,流出里头腥臭浓稠的体液,小孩儿被挤压得扭曲的尸体纠结在一起,在方瑜的注视下,却是缓缓挣动起来。 它将自己舒展开,胀得紫红的面孔转向江一鸣,它嘴里发出女孩的尖叫,刺耳得让人头脑发胀。 江一鸣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但是女孩的尖叫却无孔不入地蹿进他的脑海里,他隐隐约约分辨出它在喊什么—— 它说,“我想活!我想活!我想活!” 第19章 装神弄鬼第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十九天·江小少爷:“我后台大着呢。” 方瑜看着那个从瓦罐里爬出来的扭曲小婴儿,呆愣沉默了几秒后,放声尖叫起来。 她的尖叫声完全吸引了那只东西的注意,它朝方瑜的方向转去。 江一鸣暗骂一声,小孩儿的爬行速度并不快,嘴里反复念叨着“我想活”,属于女孩的刺耳叫声不断在耳边回荡,让江一鸣想到了梳妆台上那张照片里的女孩。 他下意识转向梳妆台,却发现原本放置的旧照片不见踪影。 江一鸣猛地转向小婴儿。 小婴儿周身散发着常人看不见的黑气,与先前青乌身上的如出一辙。 “果然这个孩子是为了找回她才设置的……”江一鸣皱紧眉头,眼前的状况与他所料没有多少偏差,但并不意味着他松了口气。 青乌被招魂术反噬,厉鬼俯身在死尸上,死气相叠,时间拖得越久,越难解决,而门外,还有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江一鸣一边抿着嘴喃喃麻烦,一边抽出随身藏着的符纸。 符咒兼以请神,江一鸣半闭上眼,周身气息陡然沉静下去,仿佛四周围的空气都因他而停止流动,又因他缓缓变更流动的方向。 青乌浑身一震,有所感应地瞪圆了眼睛看向江一鸣。 “江家第13代风水传人江一鸣,恭请道天老祖,收覆遗鬼,纳则通灵!”江一鸣朗声说道,他的声音清越朗朗,中气厚实,犹如古钟磬音余声绕梁,直透心底,扫洗一通,浑身清透。 青乌僵硬地扳直了身体,就见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一道模糊透明的身影,身形庞大,他却只能窥见区区一角。 那道身影施施然挡在那只小婴儿与方瑜的中间,略一招手,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像是从那只小婴儿的身上剥离,由近及远,渐渐消失。 小婴儿浑身软绵绵地趴伏了下去,不再往方瑜那儿靠近,胀得紫红的面孔在空气的氧化下,迅速恢复腐败的模样。 方瑜惊恐地倒吸着气,死死抵在门框上。 空气中道天老祖的虚影变得飘渺模糊,虚影虚抓住一团黑气,随它一道消散在空气里。 江一鸣松了口气,脸色变得苍白难看,他咳嗽了两声,深吸气调整呼吸。 请出神灵助阵除魔消耗了江一鸣不少精力,他看上去显得有些虚弱,白净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他一扬手,撤掉了设在青乌身上的定身咒。 青乌此刻眼里全是清明,先前被反噬的黑气也都一并被请出的道天老祖带去,整间屋子干净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要不是江一鸣事先用古币八卦镇住屋里邪气,让其不得乱窜逃逸,否则就算请出神灵,也只能解决一部分,而没法捉住逃逸出去的邪灵。 青乌双眼瞳孔轻颤,他惊愣地看着江一鸣,嘴巴微张,“你……你能请神?你怎么……可我师父都不曾……我以为那都是传说里的……” 江一鸣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胸口闷疼着,这会儿青乌肯定被他怼得结结实实。 他不想开口,也懒得和对方说话。 青乌只是自讨没趣地等待了片刻的沉默后,他又忍不住开口问:“我做错了是吗?她也回不来了对么?” 江一鸣没搭理他。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是因为她吗?”青乌看向门口的方瑜。 江一鸣依旧懒得搭理。 “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青乌不甘心地继续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 “因为我天赋异禀。”江一鸣实在受不了对方的问话,他翻了个白眼,捂着胸口吸了口气。 青乌一噎。 然后他目光落在房间里破散开来的瓦罐,他顿了顿,似乎默认了这个解释:“如果我天赋再好一些,也许我就成功了。” “当你冒出那个念头起,你就不可能成功。”江一鸣闻言,忍着胸口闷痛,打断青乌的话,他面有肃色,带着说不出来的威迫,青乌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他说道:“没人能做这种颠倒生死的事情,除非你是阎王爷。你玩弄生死,它迟早会报复回来。” 青乌皱起眉头。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走向门口。 方瑜欲言又止,下意识地想拽住江一鸣的袖口,被江一鸣扫了一眼后又僵硬地放下。 “谢谢你……”她在江一鸣擦身走过去的时候,轻声说道。 江一鸣脚步顿了顿,他没回头,摆了摆手便下楼去了。 他刚走到楼下,就看见一车的警察悄悄上楼,他默不作声地拉高了衣领,遮住半边脸,看上去像是个晚上出来夜跑的寻常居民。 “先生,这里不安全,请您立刻撤离。”一个警察拦住江一鸣,严肃地说道。 江一鸣点点头,压低了声线,表现得像个好奇的八卦人士:“哦。怎么了?” “不方便透露,请您尽快离开。”警察先生中规中矩地回道。 江一鸣耸耸肩膀,快步下楼。 他拐到角落,隐在暗处,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楼上传出动静来。 他还听见隔壁那对大婶夫妻两个焦急地问警察,有没有看见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他微弯起嘴角笑了笑。 过了没多久,江一鸣就看见青乌和方瑜两人被警察押下楼,带进警车里。 身后还跟着两个面如土色的警察,手里捧着干毛巾裹起来的一团东西。 江一鸣瞥着那两个警察的表情,估计是现场那具小婴儿的躯体。 他等着警车全都离开,才从角落里出来。 他面色还是难看,没有一点血色,走两步就觉得眼前有些虚影,他停下脚步,老老实实地打电话给钟晟。 “喂?睡了么?方便来接我回家么?” 钟晟接到江一鸣的电话,始终紧绷的神经才算松了下来,“这就来。” 钟晟开到启明街的时候,江一鸣蹲在街口,像是焉巴了,半张脸遮在竖起的衣领下面,看得钟晟皱起眉。 “别,别是这个表情,好像我出去花天酒地似的。”江一鸣看见钟晟,精神好了点,他咧开一个笑,开玩笑道,“比起那些富二代,我可是让你们省心多了,至少我作风端正。” 钟晟把江一鸣拉起来,“我倒是宁愿你像那些富二代,至少他们就算捅出娄子来,我也有的是办法给兜圆了。”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江一鸣啧了声,冲钟晟翻了个白眼。 钟晟轻笑了声,江一鸣半靠在他的身上,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传进他的胸膛。 他低头看了眼江一鸣,要不是真的没力气,估计小孩也不会这样把大半重量全交在他身上。 他在心底叹了一声,胳膊有力地撑着青年,带进边上车里。 隔天白天,江一鸣在钟晟的公寓里睡得七荤八素,要不是听见客厅里传出新闻的动静,似乎说的还是昨晚他处理的那事儿,他估计还能再睡一个下午。 江一鸣揉着翘起来的卷发从卧室里出来,半眯着眼睛看客厅电视。 鲍启文也在这儿,他正背对着江一鸣,低声问钟晟:“您别告诉我这事儿又是江小少爷做的。” 钟晟点点头。 鲍启文哀嚎了一声,捂住脸颊。 “又没人知道是我,你嚎什么。”江一鸣在鲍启文的身后撇了撇嘴,“做好事不留名、不收报酬,该哀嚎的人是我好吧。” “江小少爷,您要不要考虑一下做个面具什么的?您这样大喇喇地下去,迟早得翻车被人认出来!”鲍启文说道。 “我不要,有损我美貌。”江一鸣摆手。 鲍启文噎了噎,就听见边上钟晟发出一声轻笑,“被认出来也无妨,你当钟家、江家和夏家是吃素的?” 鲍启文彻底没了话说,他忘记江一鸣是自己带过的唯一一个背景真·殷实的艺人。 三家联手,说不定小半个娱乐圈都能给拿下。 江一鸣闻言勾了勾嘴角,懒洋洋地朝鲍启文抛去一个眼神:“我后台大着呢。” “……那也不能……” “你再叨叨,我不给你准备才艺表演了啊。”江一鸣打断鲍启文的话,瞪眼威胁。 鲍启文闭上了嘴,过了几秒忍不住又开口:“……那可是Restart的总决赛,您能不能别总说得像是不值钱的年会舞台?” 江一鸣:╮(╯▽╰)╭ 第20章 装神弄鬼第二十天 装神弄鬼第二十天·他微点头,矜持地举起一根手指头:“再吃一个。” 总决赛安排在一周后,整个Restart的行程紧锣密鼓,对学员来说,压力和负担积攒到了极点。 但这不包括江一鸣。 江小少爷在钟晟的公寓里赖了几天后,便跑回了自家别墅里,毫无压力地向这一世溺爱有加的父母撒娇耍赖偷懒。 “鸣鸣瘦了,一定是训练得很辛苦,回家就好好休息,别整什么乱七八糟的表演了,乖。”江母摸着江小少爷软茸茸的小卷发,慈爱地说道。 于是,江一鸣心安理得地躺在家里做了一条咸鱼。 鲍启文咬着小手帕,不敢闯到江家把江小少爷拉起来排练节目,只好每天微信轰炸。 江一鸣把鲍启文的十个鸡妈妈小号拉黑后,又收到了一条来自长发公主的消息。 长发公主.:排练了没!!准备好什么才艺表演了???不准躺床上!!!小肚子要出来了!要掉粉的!!! 江一鸣躺在床头靠垫上,收到这条消息一个激灵,从靠垫上坐直起来。 钟晟??? 江一鸣仔细看了看和钟晟无异的头像,又看了看消息栏上方的昵称显示,最后在“长发公主”四个字后,发现了一个微小的“.”。 江一鸣嘴角一抽,他竟不知道鲍启文把他的小号打入内部,如此隐秘。 看在鲍启文如此兢兢业业的份上,江一鸣勉为其难地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起了,排了,就差全场为我起立鼓掌尖叫。 鲍启文忧心忡忡地看着手机上弹出的最新消息,就江一鸣前几回的表现来看,基本是能站着绝不挪步,挪步也必定是懒洋洋地走两下就停下。 他更担心几天后的总决赛舞台上,到了江一鸣的单人solo环节,江小少爷一个人撑不起Restart总决赛的舞台,然后全场一片嘘声,江小少爷的自尊心得碎成一片一片。 鲍启文转头吩咐自己的助理:“请一排水军到现场,别的不用做,只要在江小少爷表演结束后尖叫鼓掌起立就够了。对了,安排他们坐得分散点,别水军得太明显。” “哦!” “咱们团队的人也去现场观摩一下,记得……”鲍启文想了想又说道。 “在小少爷结束后起立尖叫鼓掌。”助理已经学会了抢答。 鲍启文欣慰地点了点头,为了江小少爷的自尊心,他操心了太多。 而在江家别墅里的江小少爷,依旧是没心没肺的模样。 他找人给自己做了一个梨形的乐器,大约有成年人一只手那么大小,上端有吹口,侧壁开有音孔。 江一鸣拿到定制出来的埙后,放在手里把玩了一阵。 埙最早用在祭祀活动里,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渐渐就成了宫廷雅乐里的重要成员。 上辈子他很少在别人面前吹埙,倒不是有什么原因,只是没什么机会,后来有一回皇帝听见,赞他吹得妙极,听君一曲,心旷神怡。 江一鸣也不管这是不是皇帝当时为了吹捧他这个国师撒的谎,反正他觉得自己确实吹得比宫廷里那些请来的声乐老师好太多。 这一次总决赛的舞台上,既然要单人solo秀出自己的风格,江一鸣索性把埙带回舞台上来。 江一鸣手上的这只埙,用的是紫砂陶,通体红漆,描绘金龙和云纹,古朴中又带着大气富丽,不像是乐器,倒像是精致的工艺品,让人移不开眼睛。 江一鸣低头熟悉着手里的埙,忍不住笑,他向管家要了定制的埙,却没想到对方给他带来的是那么一只外表骚气的小东西。 管家爷爷面上正经又古板,恭恭敬敬地温声说:“少爷要的乐器,必须得符合少爷的身份和气质,寻常埙有失体面。” 江一鸣的大哥江浔川看见这么一只埙,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最后皱眉不悦地问:“这上面的金龙怎么只有金粉?太寒碜了,哪里配得上我们鸣鸣?” 江一鸣把埙抢回来,朝江浔川扮鬼脸:“大哥,戏过了。” 江浔川闻言收回表情,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一笑而过:“真的?但是,真的不用我让人重新做一个?” “我以为我是有底蕴的富二代公子爷,不是什么暴发户。”江一鸣矜持地微扬下巴。 边上江父点头附和:“没错,川川,你该多看点时尚审美杂志,陶冶一下自己。” 江浔川摸摸下巴,他记得自己上个月刚登上了杂志评选的六月封面精品男人,他的审美有问题么?必须没有。 江浔川顶着一脖子的金项链,翘着大长腿,往江一鸣的肩膀上一靠:“鸣鸣,哥哥想听你吹这个小东西。” 江一鸣偏头看了眼一米八七大高个的兄长,居然向自己撒娇?太过分了。 但是江一鸣心软,一边撇嘴,一边把埙凑到了嘴边:“就吹一小段啊。” 江浔川微睁大眼睛,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要求会被答应下来,他立马点头:“好啊好啊。” 然后悄悄打开了录音。 江一鸣半垂下眼睫,轻吸了口气,气流缓缓从唇中泻出,葱白纤长的手指充满力量的骨感和通透。 紫砂陶埙的音域宽广,音色空灵沧桑,江浔川并不知道江一鸣吹奏的是什么曲子,可他却觉得心里陡然空落起来,好像自己丢掉了什么东西。 他坐直起来,看向自家弟弟。 青年修长的脖颈弯出一道优雅好看的弧度,那双总是闪着调侃玩笑神采的眼睛半遮下来,让江浔川看不清对方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江浔川想,他听见的曲声,感受到的感受,是不是就是江一鸣此时此刻的感受? 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直到曲声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他才敛去所有表情,关了录音,换上大大咧咧的惊喜,猛地勾住江一鸣的肩膀:“好听啊!鸣鸣什么时候会的?我做大哥的居然不知道。” “……大学里的兴趣社团,随便学了学。”江一鸣稍稍僵了僵,临时找了个借口搪塞道,然后又画蛇添足地补充了一句,“有天赋,学得快。” 江浔川笑起来,非常江一鸣的解释。 他没有多深究,只是揉了一把江一鸣软软的小卷发,应和道:“我们鸣鸣是天才,学什么都快。” 江一鸣难得心虚地接受了这个赞扬。 江父江母温和地弯着眼眉,看眼前打闹着的兄弟俩,什么也没说。 江一鸣在家里练了两天的埙,后来实在受不了每回他一吹起埙来,江浔川就站在他的房门口,一脸慈爱又难掩忧愁地看着自己,仿佛自己身上背着什么深重的苦难一样。 他逃回了钟晟的公寓里。 也因此,江浔川还错过了自家宝贝弟弟的开嗓练唱,这让江浔川这个弟控事后知道表示很后悔。 钟晟切了一盘水果放到江一鸣的面前,盘腿坐在江一鸣沙发边的地毯上,背靠江一鸣坐着的沙发,叉了一块苹果片往上递。 江一鸣低头伸长了脖子叼走一片。 钟晟喂得心满意足,江一鸣吃得肚皮圆滚,鲍启文……什么也没看见,不然得愁死。 排练筹备的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眨眼就到了总决赛的前夕,所有参赛的学员都要求走一遍彩排,还要搞一支集体的开场舞。 比起之前参赛时跳的舞蹈,开场舞很简单,八个人只花了一个上午的功夫就搞定了所有的舞蹈姿势。 任重远在休息的空隙里,找到江一鸣,江一鸣正坐在软垫上,咬着彩排时戴着的墨镜,拧瓶盖。 任重远见状,自然而然地从江一鸣手里拿过那只矿泉水瓶,下意识地替对方拧开了又交回去。 江一鸣有些茫然地仰头看了看对方,挑起眉头:“谢谢?” 任重远回过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自然而然的做了这事儿,他脸上一红,有些讪讪地看着江一鸣:“……不客气。” “有事儿么?”江一鸣问。 “……没,我就是过来看看。”任重远摸了摸鼻子,他又缩了回去,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底气站在江一鸣面前。 陆刊自来熟地挨着江一鸣坐,看见任重远又讪讪地离开,他小声说道:“Ray还想着段费老师的事情,前几天排练都没看见你来,他憋得慌。” “他不是道歉过了?憋什么?”江一鸣扬着眉头疑惑。 “但你也没原谅他呀。”陆刊说。 “我说我原谅他了。”江一鸣撇清关系,“他这样可和我没关系。” 陆刊啧了声:“那你对他的态度一点也不像是原谅了的。” 江一鸣明白了,他翻了个白眼:“难道还要我和他握手碰肩膀,热热闹闹凑一起?这事发生之前,我也没和他熟到这地步。” 陆刊被江一鸣说得噎住,觉得很有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怎么一点也没朝夕相处三个多月的队友爱? 江一鸣站起身,拍拍屁股,“彩排完了吧?我去吃中饭了,下午见。” “诶?我们不一起?”陆刊也跟着站起来。 “我去吃海鲜大餐佛跳墙,AA来吗?”江一鸣问。 “不了,吃不起。”陆刊抽抽嘴角。 …… 下午的彩排是单人过场,江一鸣压轴,排在最后。 等轮到江一鸣了,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已经点起了夜宵外卖。 江一鸣混在一群工作人员里,蹭了几个麻辣小龙虾正吃得欢。 编导薛珂抽着嘴角,在是否打扰江小少爷吃夜宵的选择上犹豫不决。 “江少?江少?您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来彩排下?”薛导卑微地问道。 江一鸣抹了抹一嘴的油,嘴唇被辣油刺激得艳红漂亮,他微点头,矜持地举起一根手指头:“再吃一个。” 第21章 装神弄鬼第二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二十一天·“吾奉威天,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 鉴于这些小龙虾夜宵都是江小少爷慷慨解囊的,加上还有那一箱摞在座位后的啤酒,以及放满随身小冰箱的冰块,所有工作人员对于江一鸣的“再吃一个”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 “一个怎么够,反正后面也没人了,吃饱了再彩排也可以嘛。”薛导的小助理兼侄子薛扬这么说道。 “还有时间啦,现在才十点多,要是江少再请一轮啤酒的话,陪你通宵彩排都可以有啦!” “对对对!” “嗨歌到天亮!” 江一鸣抽了抽嘴角,显然比他更想浑水摸鱼的人多的是。 “十点多?”江一鸣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抽出几张湿纸巾擦了擦手和嘴,“我觉得——”他拖长了声调,正在吃小龙虾的一行工作人员都抬头看了过来,他说道,“精致的女孩男孩们不该那么晚睡,我们开始吧。” “都听江少的!” 薛珂疑惑地看向江一鸣,纳闷江少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冷不丁的,薛珂的视线正好与江一鸣打了个照面对视上。 他对上江一鸣深色的眼睛,忽然右眼皮跳了两下,他抬手按住,在心里下意识地念了一遍“左吉右凶”,然后打了个激灵。 薛珂想到了那一晚的奇遇,这种奇遇只要一晚就够了。 “那我们快开始吧。”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招呼道。 江一鸣跃上舞台,朝场控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灯光、音乐、舞台,江一鸣等着前奏轻缓地淌过。 台下传来悉悉索索的聊天声,江一鸣听见了一些。 “说起来,江少打算准备什么?” “我看见他手里拿了个圆木头似的东西,是什么独门乐器吗?” “啊?江少还会这个?我以为江少只会唱唱歌……” “啧!江少一顿小龙虾还买不了你的嘴?” “嘻嘻,你听我说完啊?江少只要唱唱歌,就足够打败舞台上所有学员了好吧!” “啧,狗腿。” “……” 江一鸣微微摇了摇头,心里好笑,他卡着节奏,将埙的吹奏加入进去。 悠长的曲调配上埙独特的音色,台下絮絮叨叨的声音顿时消了下去,安静得只剩下江一鸣吹奏的埙乐与后台悠悠配上的和声。 【????????????】 【这他妈是江少吹出来的???谁他妈之前往群里发了一个新闻通稿,明晃晃的大标题——“Restart不学无术浑水摸鱼之王江一鸣”???我受骗了!!!】 【我泪流!!这是神仙吹奏吧!!!天啊今天的灯光师我要给他留鸡腿!就那么简简单单一束白光打过去就够了,是神仙!!!】 【江少这一吹,让我瞬间回到了初中课堂,想起那句古诗词: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我就说怎么一个个都低头不吭声,原来都在群里!】 【这个时候出声,我觉得是罪过】 【+1】 【明天灯光师也给我这样打!这是一股清流!舞台所有浊气都被洗涤一空!】 【谁能想到有一天,这个聊着八卦的工作群,变成了江少的彩虹屁群?】 【呜呜呜我转粉!我绝不是因为小龙虾和冰啤酒转的!】 【话说回来……我就想问,你们谁录视频了么?】 【……】 【……】 【啊啊啊!忘记了!】 【咳咳咳!!!你们当我死的吗?我从头架着机器站到尾,没人看到我?】 【薛导!薛导威武!我爱薛导!】 台下一众人按手机按得热烈,同时又竖起耳朵,恨不得把每一个音符都收进耳朵里。 江一鸣本打算结束埙乐的独奏后,再唱个小曲儿,稍稍舞两下小扇子结束彩排,但是显然,这幢楼里游荡的厉鬼不给他完整的彩排机会。 当埙乐的最后一个曲调高高扬起又落下的时候,江一鸣头顶上空的那一束白光蓦地熄灭,紧接着就是灯泡爆开的声音,惊得台下工作人员小声尖叫出声。 “江少!江少没事吧?” “江少还在台上?谁给打个灯!” “卧槽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灯怎么爆了?!” 觉得眼前这一幕似乎有些似曾相识的薛珂异常镇定,他掏出手机,刚打开手电筒,就看见一道虚影从他的脚边飞快地窜了过去。 他倒吸口气,呼吸卡在喉咙里。 “薛导不要突然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啊!很吓人的!” 薛珂无比委屈,捂着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靠着摄像设备深吸气。 不怕不怕,我们有江少。 “台上江少去哪儿了??” “往角落里照照?江少?听见吱个声?” “天啊江少不会被灯什么的砸晕了吧??” “江少要是出事儿……这个节目都得被叫停!你别乌鸦嘴了!赶紧找找!” 薛珂听着那几个工作人员紧张的声音,想说没事,你们江少大概是在学习蝙蝠侠行侠仗义拯救你们,但这话也没法说出口,他只好抱紧自己缩在角落里,闭上眼,免得自己一睁眼又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噩梦镜头。 “薛导!你怎么都不担心江少!太冷漠了!” “薛导有江少手机的吧?快打个电话啊!” “薛导你躲着干什么!” 薛珂郁闷地探出一个头,莫名被扣上了一个冷漠的帽子,真的委屈。 “江少可能临时有事……你们别打扰他……”薛珂小声说道。 而一众工作人员都表示,江少一个人在台上,突然一片漆黑,江少多无助啊,小可怜一个,能跑去哪儿? 薛导你真的是太冷酷无情了!!! 被盖章小可怜的江一鸣,此时此刻正一只手将开肠破肚的厉鬼抵在舞台立柱的背后,手上红绳古币死死贴在厉鬼的额头上。 “吾奉威天,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吾使明即明,暗即暗。三十三天神在吾法之下,使东即东,使西即西,使南即南,使北即北。从吾封侯,不从吾令者,斩首!” 他低低絮语,话音雷厉,话刚落下,身前厉鬼便是一声尖嚎,奋力想要挣脱江一鸣的束缚。 “……嘘!你们听见了么?!好像有什么东西……” “你别吓我啊,我想起来这楼里以前还传出过闹鬼……” “我也听见了!!你们没觉得周围突然变冷了吗……” “我刚才就想说了……在打手电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一个拖着肠子的人走了过去……” 薛珂也听见了那声鬼叫,他抖着手拎出脖子间系的一根红绳——自上回出事后,他就给自己和大侄子一人系了一根——这会儿拿出来默念“南无阿弥陀佛”。 江一鸣也听见了那些工作人员的小声惊叫,他感觉到古币之下的挣扎,眼神一沉,念完剩余真言:“逆令者,斩首!” 第22章 装神弄鬼第二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二十二天 江一鸣很少会直接对抗厉鬼,更鲜少斩首厉鬼,逼对方烟消云散。 倒不是因为他心怀慈悲,只不过因为,这不是他该管的事,有专收鬼怪的异人游走人间,他不过是一届相风水的,不该插手那些人的事。 ——他们这些人之间的界线,既分明,又不那么分明。 但是今天,江一鸣在这只厉鬼身上,感觉到了血气。 他不确定这只厉鬼是否已经伤人性命,还是仅仅伤了人,但无论如何,这已经超出了他可以坐视不管的范围。 沾了血气的厉鬼迟早会变成血衣,到那时就难以对付了,江一鸣不可能再等那些专收鬼怪的异人找到这一只。 他斩首真言落下,眼前拖着肠子、形体魁梧的厉鬼浑身一僵,紧接着它的身形开始溃散,化成颗粒散开在空气里。 紧急修复的电力也在厉鬼消散后不多时恢复,台上重新亮堂起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不知不觉背后被冷汗浸湿。 “今天要给维修部加班的朋友加奖金。” “江少呢?江少在哪儿?” 江一鸣从台柱后走出来,他低头理了理身上微凌乱的衣服:“我在这里。” “幸好江少没事!” 薛珂看向江一鸣,江一鸣正把手腕上刚串起的古钱红线解下,收回口袋里。 薛珂一脸“果然如此”,咽了口口水,声音不小,惹得江一鸣闻声看过去。 江一鸣对上薛珂的表情,咧开小白牙一笑,尤其无辜尤其单纯不做作。 薛珂:信了你的邪…… “咦,我还以为只过了几分钟……怎么这就十一点多了?” “我这边也显示23:44……” 边上几个工作人员小声的嘟哝传进江一鸣耳朵里。 江一鸣面色微动,又是23:44? “停在这儿不动了呀。是我手表没电了?” “我也是……奇了怪了。” “我听说……当初那件强奸案,法医给出的鉴定死亡时间就是23:44。”有人掩嘴小声说道。 “……你别用这种渗人的声音说这种事情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说完自己都怕了_(:зゝ∠)_” 江一鸣垂下眼睫,反而松了口气。 死亡时间很可能成为了那只厉鬼生前最强烈的记忆,以至于每一次它的出现,电磁场都受到了影响,时间显示全都被迫调整成了23:44分。 “啊!时间跳回去了!” “我看看……我的也是!好奇怪啊?” 江一鸣看向薛珂,薛珂也正打量着他,他开口道:“薛导,今天要不就彩排到这儿吧,我没什么要排的。” 薛珂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凑到江一鸣耳边压低了声音:“还是那档事?” 江一鸣还没回答,薛珂就像是已经得到了答案一样,兀自点头:“那今天彩排就到这儿吧,大家可以收工了。” 边上工作人员也听见江一鸣说的,想想江小少爷估计是被刚才的电力问题吓疲了——他们聚在一起都怕得瑟瑟发抖呢,何况江小少爷一个人在舞台上,真的可怜。 收拾好了东西后,一行人一齐走向电梯。 两个电梯,人数太多,便分成两拨人。 薛珂薛阳领一拨人,江一鸣和剩下几个工作人员乘另一边的电梯。 薛珂那边的电梯很快就来了,倒是江一鸣这边这个,始终停在六楼没有动过,像是被卡住了一样。 直到隔壁电梯把薛珂他们送下去后又上来,江一鸣一行人乘了薛珂同款电梯。 “六楼电梯井是不是被卡住了?明天打给维修部修一修吧?” 江一鸣闻言,自然无比地按下了六楼的电梯键:“不如现在顺道去看看,说不定只是有东西堵着电梯门。” “都听江少的!”——被江小少爷的麻辣小龙虾和炫技收买的所有工作人员。 电梯缓缓抵达六楼,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江一鸣率先走出电梯。 他一走出电梯,脚步就停了下来,脸色稍显难看。 他转向待在电梯里的员工,声音沉了下去:“叫救护车。” “啊?”电梯里的人一愣,旋即呼啦啦地全都跑了出来。 “嘶——”所有人倒吸口气,只见隔壁电梯门合上又打开,反反复复。 视线下移,一个人趴在地上,两条腿横在电梯口,挡住了电梯门的合拢。 手忙脚乱地叫了救护车后,有人认出这是台长马国容。 “是台长啊!怎么那么晚还在这儿?” “还活着吗……” “有呼吸有呼吸!” 待在底楼的薛珂一行人,等了半天没等到江一鸣他们下来,倒是等来了救护车。 薛珂和薛阳两人面面相觑,连忙跟着救护人员跑了上去。 “可能是受惊诱发的心脏病,幸好发现得早。”急救工作人员说道。 “台长有心脏病?没听说过啊……” “受惊?因为突然停电?台长不该那么胆小啊,他不还打算搞个什么恐怖类综艺么??” “还好江少说要来看看,不然就要命了。” “是啊是啊,多亏了江少!” 薛阳站在江一鸣边上,小声问:“台长不会是遇见什么东西了吧?” 江一鸣没搭话。 当初那个女孩的案子,就是马国容播报的,新闻上女孩完全没有被打码的面容曝光,间接造成了女孩的自杀。 青乌在电视台里蕴养这只厉鬼,就是为了向当初这些参与新闻播报的人复仇,马国容首当其冲。 他看着马国容被抬上救护车,开口道:“这件事情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真的吗?太好了。”薛珂松了口气,“不影响明天的总决赛就好。”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这人脑子里就想着不影响明天的总决赛?真是冷漠。 薛珂被江一鸣这么一看,顿时整个人紧张起来,反问道:“应该不会影响吧?” “不会。” 薛珂舒了口气:“台长他也是不容易,最近台里好像是打算推一个新型的综艺,直播和后期几乎同步的那种,台长这段时间一直在加班加点搞这个,可能心脏熬差了。也不能事事都往鬼怪上堆,您说是吧?” “他心脏好不好我不知道,不过他今晚倒在电梯口的事情,和你遇见的那只鬼脱不开关系。”江一鸣凉凉地说道,看了眼顿时脸色变得苍白的薛珂,微翘起嘴角,闲闲地信步离开。 薛珂觉得,他被故意吓唬了QAQ 第23章 装神弄鬼第二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二十三天·“你是我带过的最难带的艺人” 马国容因为诱发心脏病,连夜送往医院的事情,并没有在娱乐圈里掀起什么风波,甚至都没段费宣布退出最后一期Restart的录制来得有水花。 江一鸣对于这个消息并不显得意外。 段费妻子被警方带走,婚姻支离破碎,段费手筋断裂,难以恢复正常的音乐人水准,这些灾难接踵而来,与段费强行挪用后半生的所有气运有关,段费的后半生注定凄惨。 江一鸣是下午两点到的电视台,一到电视台就直接进了专人休息室,开始化妆、换服装。 鲍启文在他边上念段费的最新新闻,说道:“很少有导师会在最后一期节目录制的时候宣布退出,不知道新来的导师会是什么人,希望你们那边有提前收到通知,把导师环节买通了。” 江一鸣半闭着眼,由化妆师给自己扫眼影,闻言说道:“你就不觉得我能凭实力脱颖而出?” 鲍启文停顿了两秒,扭头去看江一鸣:“……你凭什么觉得我能这样觉得?” “凭我现在有几百万的粉丝?”江一鸣反问。 “465万粉丝,其中300万是我花了近一万人民币给你充场面用的僵尸粉。”鲍启文补充。 江一鸣:“……” “说起来今晚总决赛结束后,你差不多也算是出道了,之后打算往唱跳歌手发展,还是往演技派实力演员发展?”鲍启文询问,鉴于江一鸣身后的三大豪门,他给出了极大的选择空间。 “唱跳歌手?”江一鸣微微睁大眼睛,惊讶地反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在舞台上又跳又唱了?” 他看起来像是在问鲍启文“你是认真的么”。 “……那演员?” 江一鸣撇了撇嘴角:“我对陌生人肢体接触过敏,不需要我拥抱或者亲吻什么角色的话,我勉强可以。” 鲍启文:“你是我带过的最难带的艺人。” “这就难带了?你不是金牌经纪人么?”江一鸣质疑地打量着自己的经纪人,在对方被自己看得快要发飙的临界点上收回了目光,“没别的选择了?” “有,综艺咖。”鲍启文冷笑了声。 江一鸣眼睛一亮:“这个不错。” “你知道这三个字现在是带了点贬义意味的吧?”鲍启文反问。 “那正好,我来给它正名。”江一鸣摆了摆手。 鲍启文:“……”真没见过比江小少爷还自恋的人。 过了两小时,钟晟来到后台,关爱了一下正要准备总决赛比赛的江小少爷。 “长发公主,这边这边。”江一鸣招呼道。 钟晟带着甜甜圈过来,“是这家的甜甜圈?”他问道,先前路上接到江小少爷的指令,顺路去买了一盒甜甜圈来。 江一鸣点点头,冲钟晟扬起一个笑脸,那双焦糖色的眼睛看起来比甜甜圈还甜。 钟晟觉得江一鸣这是朝自己心口开枪。 鲍启文扶着脑袋觉得脑壳疼:“今天看在晚上很晚才轮到你上台比赛的份上,破例让你吃一个,之后就不许……”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一鸣塞了一个甜甜圈,抹茶巧克力味的——鲍启文向来喜欢抹茶微苦又香甜的味道。 经纪人咽下了剩下的话,无奈地叼着甜甜圈吃起来。 江小少爷就是有办法让所有人对他又爱又恨。 江一鸣拿着钟晟带来的甜甜圈到处做好人,休息室里的化妆师、服装师还有鲍启文的助理都人手一个,然后盒子里还剩下两个。 同组的陆刊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江一鸣窝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喊“进来”。 陆刊推开门,本来还挺自然的,只不过在看见整个休息室里只有江一鸣一个人,边上还站着一个气场很厉害的高大男人时,忽然有些讪讪起来。 他摸摸下巴,小声问:“那个,Ray想问问你等会儿来彩排一下开场舞吗?” “他想问?那你干嘛帮他跑腿?”江一鸣半眯起眼睛。 陆刊回想了一下任重远的话,大致是怕江一鸣不想看见他,看见他就直接拒绝了。陆刊抽抽嘴角,觉得这样告诉江一鸣,江一鸣回绝的可能性更大。 “我顺便来你这儿串串门嘛。”陆刊摸摸鼻子,拘束地走进休息室。 比起他们七个人窝在一间小小的休息室里,空气都是浊的,充满粉扑和化妆水的味儿,江一鸣这边简直太舒服了。 江一鸣轻轻嗤了声,懒得戳穿陆刊的借口,他指了指盒子里的甜甜圈:“挑一个。” 陆刊微讶地瞪圆眼睛,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也有份,他有些惊喜地拿了一个甜甜圈:“诶?我嘛?谢谢!” 陆刊挑了个草莓白巧克力味的,一直在江一鸣这边混吃到快要开场,才想起他把彩排的事情彻底抛到了脑后——连他自己都逃掉了彩排。 陆刊看向江一鸣,江一鸣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走吧,我们去候场。” “……” 《Restart重塑训练营》总决赛在晚上黄金时间段启动,依旧是直播的形式,线下平台实时互动。 一场热辣的开场舞嗨爆全场,江一鸣下台的时候微喘着气,细碎微卷的额发略有些汗湿地贴着额头。 他对台下的鲍启文做手势,表示跳唱歌手这个选项绝不会在他的选择范围里,劳命伤身。 【妈妈呀,鸣鸣好可爱!小卷毛戳中了我的麻麻心!】 【哈哈哈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鸣鸣的手嘛!!所有人都在摸档(x),只有鸣鸣的两只手不知所措地挂在腰胯上嘻嘻嘻】 【截到表情的我笑到岔气!!整张脸写着勉强哈哈哈哈!】 【没想到鸣鸣是这样保守的小男孩~姐姐欢喜~】 江一鸣回到休息室后,鲍启文就挑了几条弹幕评论给他看,经纪人笑得在沙发上岔气:“我真没想到你跳这个舞还是勉强你了?哈哈哈哈哈哈——” 江一鸣翻了个白眼,也许他骨子里的确还保留了那么一点点的矜持。 “说真的,你之后打算准备什么上台比赛?”鲍启文笑过一阵后,揉了揉笑到酸涩的腮帮子,问江一鸣。 他之前问了两次,江小少爷都不肯告诉他,让他心慌得不行。 现在都快要轮到江一鸣上台了,总能告诉了吧? 江一鸣挑着眉头看鲍启文,笑了一声反问:“告诉你,然后呢?说不定你得提前半个多小时就心肌梗。” “……” 鲍启文被江小少爷的一句话唬住,甚至做好了要应付万千黑粉的心理建设,拉着自己工作室的电脑高手准备在线博弈。 “最后一位出场选手,江一鸣!先让我们看一小段广告,舒缓一下紧张的气氛!” 台前传来主持人的声音,以及台下一片嘘声。 鲍启文看起来比江一鸣还要紧张一些,他深吸了口气:“别紧张,照常发挥就好,反正不管怎么样C位都是你的。” 江一鸣笑起来:“你真的一点都不看好我啊。” “胡说,我们鸣鸣是有实力的。”鲍启文严肃着脸,“只是队友实力更强悍。” 钟晟把鲍启文赶到了一边去,他理了理江一鸣的刘海,把小孩额头上的那一小撮弯曲起来的刘海别到耳后:“你一定会是舞台上最耀眼的。” 旁边的发型师小声尖叫着抢过江一鸣的头发,把钟总理到耳后的刘海放回原位,隐晦地指责地看了一眼总裁。 真是一点都不懂时尚审美的男人。 钟晟:“……” 江一鸣笑出声,微晃了晃那一小撮卷曲起来的刘海,那双眼睛像奶糖一样甜:“我在哪儿都是最耀眼的。” 鲍启文快要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他没见过比江小少爷更自恋的人。 尽管对方的确有自恋的本钱,当初他就是最先看中了江一鸣出挑的外形——哪怕是在娱乐圈也足够亮眼的外形,才把人从A大的草坪上挖到自己工作室来的。 更遑论这么一个年轻的男孩背后,还有三个家底雄厚的豪门撑腰,得天独厚,从小被宠着长大,想不自恋都难。 鲍启文看看江一鸣,都有一点点的嫉妒。 他听见钟晟声音里带笑,嗓音低沉温和,像是一团棉絮,把人裹进去,干燥柔软舒适,“嗯,你是。” 鲍启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果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等江一鸣走去台后候场了,鲍启文靠近钟晟,板着一张脸严肃道:“钟总,他刚出道,是要走偶像路线的人,就算要发展恋情,也必须走地下,不能公开。” “好的。”钟晟应得很痛快。 鲍启文眨眨眼:“你答应了?” “我这里没有问题。”钟晟答道,问题在于江小少爷什么时候能开窍。 第24章 装神弄鬼第二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二十四天·“啊啊啊啊啊啊是神仙吧!!” 过了一分钟左右,台前又传来了主持人熟悉的吆喝声:“短暂的广告结束,接下来是Restart总决赛的最后一名出场选手,江一鸣!” 鲍启文开始紧张起来,江一鸣不是他带过的第一个新人,却是他带过的最出人意料的新人,他的那些ABCDE备用计划在江一鸣面前,总是能夭折。 比如,他曾以为在这场选秀节目里,他遇到的最大敌人会是其他选手团队的联合防爆,但事实上却是江一鸣那张口无遮拦的嘴——他怎么可能猜得到江一鸣会在赛场直播里直接怼段费戴绿帽???还张口就是一堆玄学。 鲍启文现在真的慌得一批,害怕江一鸣在台上当场给他搞一个玄学RAP、背一段八卦口诀,那他真的需要速效救心丸了。 他站在台下,微微仰头看着台上的青年。 江一鸣今天这一身舞台装,与前七人几乎一致风格的闪片和紧身裤截然相反,他穿着稍显宽松的外衫,现代和古韵的风格结合得恰到好处。 当舞台上的音乐响起,全场的灯光全都暗了下去,汇成一束莹莹的白,集中照在江一鸣的身上。 那只梨形紫砂陶埙衬得他手指纤长白皙,却又不缺乏力量,骨感分明,毫不孱弱。 埙乐音色朴拙抱素,独为天籁,和着舞台上的背景乐,几乎融为了一体,如痴似醉。 【本来以为是一场嗨翻天的摇滚舞台,没想到突然走沉静风?洗涤灵魂???】 【江一鸣手上拿着的是什么?第一次见!】 【埙啊!是埙啊!我小时候吹过!好难的……隔壁的鹅每次听见我吹埙,都要跳过墙来追我TAT】 【我没想到江一鸣居然还会这种乐器……绝了,而且!!!这气质!!!怎么说,这一身衣服,配这气质、这音乐,就像是穿越千年的感觉!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想哭……】 【想哭的+1……主要是这音乐听得我想哭……】 【鸣鸣啊啊啊,我哭了,什么神仙!!最后一场比赛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惊喜!!】 【不就是吹个乐器么,我们Ray还会弹钢琴呢,就是没秀出来而已】 【楼上,知不知道会吹埙的全国才多少人?这都快是活化石级别的国宝乐器了,有那么一段时间一度失传,可不是像钢琴那样谁都能学的(没说钢琴不好的意思,不要找茬)】 【江一鸣这一手真的让我路转路人粉了,气质好,颜好,脾气……独特,就是那么清流不做作】 【他不会要吹足整场舞台吧,虽然好听,但我会睡着的】 【我呸,他吹多久我听多久,就算睡着了那也一定是美梦!】 站在台下看江一鸣演出的鲍启文傻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台上青年,那样一束简简单单的纯白光束打在青年身上,衬得他高贵又洁白,没有任何人敢轻易沾惹。 他完全没想到江一鸣会带给他这样一个惊喜,他眨眨眼,压下快要跳出喉口的兴奋。 鲍启文转身招呼自己的团队,派人去各大论坛开贴,势必要在黑帖防爆之前,先把第一波口碑立下。 他眼角余光注意到钟晟,男人穿着西装站得笔挺,像一棵白松,站在不远处的舞台阴影里,完全不惹人注意。 鲍启文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么一个天之骄子一样的男人,愿意站在不起眼的地方看自己喜欢的人在台上闪耀,一定是爱惨了。 一曲奏完,舞台升降台忽然缓缓升起,与此同时,舞台上方垂下两条颜色极正的红绸,红绸系成结,中间大约有一掌宽窄的空间。 鲍启文眨了眨眼,有些不懂这个舞台设计是为了做什么。 他看向薛珂,导演也是一脸的茫然,毕竟昨晚的彩排,他们都只看见了前半部分的埙奏。 江一鸣半垂着眼低低哼唱,他的声色极好,浅唱低吟,仿佛浸入了人心,台下安静得几乎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谁都不愿在这时候出声打断这绝妙的一段。 当红绸垂到江一鸣的半腰处,升降台停止上升。 江一鸣抬起眼,扫了一眼紧跟过来的镜头,几分傲慢几分淡漠几分调笑,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我的天,这个特写!!!摄像师自己人!!!】 【我爆哭,这个人的眼睛太美了吧!!!】 【这逆天的眼睫毛???讲真这眼睫毛是植的吧??比女人还密还好看,要不要人活了?】 【关键是不娘不母不女气啊!!这脸部轮廓这鼻根这下颔,硬朗又立体,太优越了呜呜呜,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就在弹幕因为先前一个眼部特写而沸腾的时候,江一鸣轻一跃,像是吊着威亚那般轻巧灵敏,稳稳站在红绸那不过一掌宽窄的布面上。 台下一片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几乎大半的观众全都站了起来。 【他身上有威亚吗??我怎么没看见??他怎么跳上去的?】 【麻麻这个人会轻功!!】 【不要告诉我他还要往上升,恐高的我都快屏住呼吸了!】 【仙人之姿!我挖到宝藏了呜呜呜】 江一鸣身形优雅笔直,负手而立,站在那两段红绸之间,嘴里的哼唱声渐轻,直到只剩下背景乐。 红绸开始向舞台上方提升,两米、三米、四米……最后稳稳固定在了离台五米的高空。 钟晟站在台下,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手掌心里都是冷汗,目光死死锁住台上的青年,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好像随时都准备跳上舞台,把人带下来的样子。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青年清越绵柔的嗓音一出,荡漾在整个Restart的舞台上空。 总被段费批评唱腔行腔带着绵音的音色,却在唱起这一首歌的时候,显得那么的恰到好处,像是一把羽毛轻轻骚弄耳朵。 青年的音色亮丽又多变,尾音绵软上扬,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唱腔,听起来似乎有些古怪,却又悦耳至极:“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江一鸣就那么站在高处,也没什么多余的花哨动作,轻缓低吟,却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救命我的耳朵怀孕了……】 【这是什么神仙唱歌!!为什么之前几期都不搞这种舞台!!这才是我大中华国粹经典啊啊!!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习惯了重金属舞台风的我,一时间有种喝醉酒的感觉……但是我喜欢!!】 【我的天这个人是仙子吧!!!!?】 【太好看了,绝了,绝了】 【我大声说!我好了!你们呢!】 江一鸣这一首歌大概只有一分多钟的时长,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江一鸣握着手边红绸,轻轻一抖,掌心劲气不着痕迹地挣开连成结的两股红绸。 他手腕缠上红绸,一跃落下。 红绸瞬间绷直,在他离地将将仅有几十公分的时候伸展到极致,江一鸣轻巧卸下红绸,跃下地面,朝着台下众人完成了一个完美的落幕动作。 钟晟已经跳上了台边,要不是因为鲍启文更快一步拉住了他,这会儿估计就是“男粉丝情难自抑,冲上舞台拥抱偶像”的热搜了。 【卧槽卧槽卧槽!!!我差点心脏骤停!!!!】 【+1我还以为要舞台事故了!!!呜呜呜鸣鸣跃下来的样子像仙人下凡了!】 【爆灯!!我命令导师全给我疯狂爆灯!!!】 【今年C位出道的必须是江一鸣!】 台下掌声雷动,还夹杂着一串响亮的吹哨声和尖叫,鲍启文用力眨了眨眼,江小少爷果然能把他所有的计划都搞砸。 ——他都打算好了今晚总决赛结果公布后,被千千万万观众指着鼻子骂黑幕水分,他的十万水军都蓄势待发,打算扭转舆论,但他万万没想到,江一鸣能带给他这样的惊喜。 先前他还让助理买了水军混入现场,打算给江小少爷的表演暖场,现在,鲍启文转身看向后面的全场观众……除非是他的助理买了十万水军混入场。 江一鸣不带喘气地下了舞台,轻松极了。 事实上,他并没有多花心思在这场总决赛的舞台上,只不过是秉持着能站着绝不跳、能哼绝不唱的懒人原则,想出了这么一个安排,在五米悬空的地方,安安静静站着唱完了整场舞台。 “效果不错?”江一鸣下台后朝鲍启文挤了挤眼睛,“早知道这些观众喜欢我这样,前几期我不如直接搬着石凳坐下来唱汉乐府。” 鲍启文:“……”得寸进尺了哈。 江一鸣又转向钟晟,微扬着下巴,像只骄傲又自恋的公孔雀:“好不好看?惊不惊艳?” 钟晟低眼看了江一鸣半晌,直把江一鸣看得开始不自在起来,才缓缓开口:“好看,惊艳。” 鲍启文在边上听着,暗暗撇了撇嘴:我看你几秒钟前的脸色还像是在说,要把江小少爷按住打屁股╮(╯▽╰)╭ 第25章 装神弄鬼第二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二十五天·当江小少爷读起粉丝们的彩虹屁…… 接下来的评分环节没有什么好说的,江一鸣站在舞台上,出奇地安静乖巧。 “我们四位导师经过慎重商量后,已经出现了本次总决赛C位出道冠军。”新加入的那位导师开口。 她穿着一袭长裙,看起来像是江南画舫上走出来的云墨女子,她看向台上八个出挑的男孩们:“恭喜学员江一鸣!” 江一鸣往前跨了一步,举起右手,并拢食指和中指,贴在嘴唇上,向台下的人比了一个随意的飞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刚才我还在和室友吹爆他是世上谪仙人、凡人不可侵犯……现在我只想说!!江一鸣!我可以!】 “你有什么想说的感言么?”新导师站在江一鸣的身边,将话筒递到江一鸣手边。 江一鸣看了眼她长裙上的导师胸牌,嘴角弯了弯:“虞采洁。你的名字真好听。” 天格轻,人格重,事业路上困难重重,但个性坚强刚毅,应当能迎来柳暗花明。 “……谢谢?”新来的导师愣了愣,笑容稍有些尴尬地回道。 鲍启文在台下捂着心脏,江小少爷果然不会让他太好过。 【??鸣鸣你在干什么??麻麻不允许你搭讪别的女孩子!】 【我笑死,江一鸣这是什么老古董式搭讪技巧?求求经纪人给他报个课学习一下现代人的搭讪方式吧,我怕孩子注孤生】 【江一鸣你是不是飘了!刚出道就敢主动和女孩子暧昧!】 鲍启文悄悄用余光看了眼边上的钟总裁,总裁大人脸上风平浪静,看不出情绪来。 “想说的感言么……”江一鸣好像只是把先前那句话当做一句普普通通的见面问好,他摸着下巴半眯起眼睛,似乎在琢磨该说什么。 鲍启文心里咯噔了一下,在台下拼命用气声提醒:“感谢我的粉丝!感谢我的导师!感谢我的父母!都可以说啊!快说这些啊!” 求求小祖宗,说点套路话。 江一鸣把话筒凑到了嘴边,朝镜头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最想感谢的还是我自己,没有因为段费老师始终如一的批评我‘奇奇怪怪’的唱腔和绵音而放弃,并且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一种风格。” 鲍启文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扭头对助理说:“快,快让小黑回来,我们还有活要干。” 【?????精彩!!!!这是我见过最精彩的获奖感言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好像没毛病???前几期的摇滚风格真的不太适合江一鸣】 【想起开场舞时无处安放的小手哈哈哈】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样不太好吗?段费之前好歹还替江一鸣说过好话,他这样我觉得有点过河拆桥哦】 【楼上圣母吗?段费那张嘴还给人说过好话?没把人讽刺到怀疑人生跳楼自尽就不错了】 【小声……说真的,江一鸣也不比段费好哪儿去咳咳,我怀念当初江一鸣和段费两人的对台battle】 【+1!那个绿帽视频我能循环十遍哈哈哈】 新来的导师虞采洁可能是还没熟悉江一鸣浓墨重彩的个人风格,听见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的获胜感言,脸上笑容更僵硬了,她眨了眨眼,勉强圆上场子:“学员真幽默哈哈……” “嗯?这不是……” “让我们进入颁奖环节吧!”虞采洁蓦地提高声音,盖住了江一鸣,忙不迭地插入颁奖环节。 【哈哈哈哈哈哈感觉到了美女导师的弱小无助】 【美女导师内心:说好救场只要按照台本上的话走就行了的呢?这个学员在说什么??】 【颁奖车祸现场哈哈哈哈哈精彩!】 【江一鸣是我的开心果哈哈哈哈】 【同意哈,没了江一鸣,这个节目就沦为泯然众人的普通选秀节目了】 江一鸣见状挑了挑眉,微耸肩膀。 Restart舞台录制结束后,江一鸣带着他的奖杯下台,任重远站在离他隔了两个人的地方,侧头看着他欲说还休。 倒是陆刊,从最远的一头小跑过来:“恭喜你!太好听了吧!!我刚才在台下一直在刷直播弹幕,全在夸你!说你像谪仙人,像仙人下凡,你要火了!” “是吗?他们怎么夸我的?”江一鸣闻言好奇地挑起眉头。他转向鲍启文,鲍启文见状嘴角一抽,显然陆刊这番话引起了江小少爷的孔雀心理。 他把平板电脑拿过来,给江一鸣看粉丝留在直播间里的彩虹屁。 “仙子下凡辛苦了……”江一鸣念出声,轻笑了一声,显然很愉悦,“不辛苦不辛苦。” 鲍启文在边上翻了个白眼。 继续念,继续念,我不信你念到最后不害臊!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鲍启文听着都脸红,不敢想把这句话念出来的江小少爷,到底有多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听见江小少爷低低应了声:“是大实话。” 鲍启文:“……” “江一鸣是被神亲吻过的孩子吧?……”江一鸣笑起来,“那神可能是趁我睡着了来偷亲的。” “睡不到江一鸣的人生有什么意义!”江一鸣眨眨眼,“是我想的那个睡么?” 鲍启文坚定地点了点头,顺便又去瞄钟晟的脸色,总裁还是一脸风平浪静。 鲍启文在心里暗暗咋舌:这种话都刺激不到? “那有点过了哈。”江一鸣感觉到背后视线火辣辣的,他下意识挺直了背,匆匆看了眼底下更肆无忌惮的评论,连忙把电脑丢回给了鲍启文。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钟晟,嘿嘿一笑:“我记得休息室里还剩一个甜甜圈?我饿了。” ——阻止了江一鸣的不是他的羞耻心,而是长发公主的火辣视线。 江一鸣搭着钟晟的顺风车回到家,路上消灭了盒子里的最后一个甜甜圈。 第二天江一鸣睡到日上三竿,被鲍启文的一通电话扰了清梦。 “大清早做什么?”江一鸣混不耐烦地问,揉着眼睛坐在床上,一头有些自然卷的黑色小卷发支楞乱翘。 “你不是想做综艺么?来活了。”电话那头鲍启文声音里带着一点兴奋,“电视台新推综艺,《逃出生天》,野外真实闹鬼场景,自由度极高,你可以随意发挥,非常适合你。第一期的场景都做好了,现在就差一个嘉宾,你要是来的话,三天后就能开始录制。” “野外真实闹鬼场景?”江一鸣的睡意醒了大半,他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就是野外、真实、闹鬼场景布置?”鲍启文几乎又重复了一遍,觉得这八个字没法解释得更详细了。 江一鸣快要把眉头拧成一个结:“节目组打算去这种地方录节目?” “只是一个噱头而已,节目组肯定会确保周围环境安全后,再让嘉宾们参与啦!”鲍启文理所当然地说道。 “希望如此。”江一鸣不置可否。 “那……这是同意了?”鲍启文在电话那头问道。 江一鸣低应了声,捏着眉心挂断电话。 “谁搞出来的综艺?真是胡闹。”他低声嘟哝。 第26章 装神弄鬼第二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二十六天·“不该剪的、不该播的,都心里明白?” 马国容在那天夜里被送去医院急救后, 就一直住在医院里, 薛珂几个人带了水果篮子去慰问。 “他看上去太糟糕了,我头一次见到台长这幅样子……感觉他就像无时无刻不处在惊恐里, 稍微有一点意外的声响,就能把他吓屁。”薛珂回来后说道。 边上薛阳点头补充:“后来还是医生护士冲进来,给台长打了镇定剂才算完事。护士说台长自从进了医院就一直是这幅情况了, 也不知道他在台里遇见了什么事儿,把人吓成这幅样子。” “我啥也不知道,也啥也不敢问。”薛珂撇撇嘴。 他们几人坐在电视台大厦的办公室里,江一鸣和鲍启文因为三天后录制的那部综艺过来的, 听见薛珂和薛阳的话, 鲍启文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边上的江小少爷。 江一鸣坐在沙发上,听见薛珂几人的发话,没多说什么, 低头玩手机刷微博,权当没听见。 普通人撞鬼都需要点时间来恢复,何况马国容。 虽说新闻播报的时候,到底该不该给人打码这件事情,并不全是马国容的责任,但对一心想要报复的青乌来说, 这一点细节并不值得细究。 薛珂和薛阳见江一鸣没有搭话,也只好摸摸鼻子,自觉换了个话题。 “虽然台长目前情况不太好, 不过台长之前准备的那部综艺,已经着手筹备了很长时间,第一期的节目大致准备好了,总导还是我,江小少爷多多指教哈!”薛珂朝江一鸣一笑。 江一鸣闻言抬眼看过去:“这档综艺原来是马国容搞的?” 薛珂点点头。 江一鸣轻啧了声,马国容如今在医院里这幅样子,也不算冤。 成天研究鬼怪传说,最容易被鬼找上门来,阴气缠身,肩上两顶明火被吹灭了一顶也不知道。 薛珂挠了挠头,也不知道江小少爷这一声轻啧意味着什么,不过看起来江小少爷很不待见他们台长。 薛导选择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明哲保身。 《逃出生天》这款综艺,目前请了四个嘉宾,从嘉宾到节目组的员工,全是清一色的男人。 江一鸣对此不算意外,毕竟是去曾经闹过鬼怪传闻的地方录综艺,节目录制方多少也有一些迷信忌讳。 他看着手里的综艺台本,又有些想笑,一方面忌讳迷信,一方面又愿意犯险去那样的地方拍摄,这些人还真是矛盾。 “第一期的录制我们打算放在湘西,虽然说是打着‘野外真实闹鬼场景’的噱头,但我特意去做了一下功课,发现那只是传闻,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不用担心!”薛珂说道。 自从和江小少爷共度那一夜后,薛珂对鬼神传闻明显多了敬畏的心。 要不是他查过那个村庄传闻的由来,只是为了吸引游客而编造出来的,他肯定在看到第一期的台本时,就直接甩手拒绝了。 江一鸣闻言点了点头,那看起来马国容多少还有一点分寸。 “湘西自古有许多传闻,加上当地独特又富有魅力的文化传统,我们打算完整保留这些,不做一点改变。”薛珂向江一鸣解释《逃出生天》的录制规则。 “为了保证环境氛围的沉浸感,我们会事先在村落里安装好隐秘的摄像镜头,除去每位嘉宾的跟拍导演外,其他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不会在现场。”薛珂说道。 “嘉宾们可以选择三样物品带进场景里,物品没有任何限制。”这条规则是薛珂自作主张加入进去的,原本台长的游戏规则是所有嘉宾必须净身,不准携带手机等“作弊”设备。 只不过,考虑到这个综艺的性质,薛珂心里有些打鼓,虽然他心里清楚,这次的录制地点并不是招商广告里说的那样“完全真实的闹鬼现场”,但刚经过一晚非凡体验的薛珂,还是特意给江小少爷开了个后门。 他睁着豆豆眼,看向江一鸣,希望江一鸣能够理解他的用心良苦。 江一鸣微点头,若有所思。 如果录节目的第一天,鲍启文不跟着的话,他说不定能真空打包一些甜甜圈带去录节目。 和导演思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江小少爷,舔了舔嘴唇,好像还能尝到昨晚最后一个甜甜圈的香甜。 “江小少爷还有别的想问的么?”薛珂问。 “没了。” “我需要再核实一下其他三个参与嘉宾。”鲍启文开口。 “为了节目效果,我们之前都同意不会在节目开始之前透露具体嘉宾明细的。”薛珂眨眨眼。 鲍启文眯起那双精明的眼睛,“不需要具体到人名,我只想再确定一下,一个是当红流量,一个是国民前辈演员,还有一个是跨界艺人,是这样?” 这是之前给出的打码名单,薛珂点点头,他想,这三个范围可广了去了,不见得靠这三条信息就能猜出他们的名单来。 鲍启文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精诈笑容:“当红流量应该是台里今年刚签下的于明浩吧?奇异果自制综艺,肯定要分一个自己公司签下的流量小生,带一波热度。” “节目组邀的前辈老演员,应该不会无的放矢,鉴于节目题材的狭隘性质,很有可能是当年港台拍鬼怪片爆火的秦海清,虽然目前一直定居在香江,不过是个老北京人,嘉宾之间语言沟通不会成问题。” “至于跨界艺人,我猜多半是台里的主持人。刚组合到一起的陌生人会比较尴尬,需要一个能言善辩、烘气氛的人在场,是谢鹤吧?他的主持风格最轻松,知识量也广,在这种综艺里应该能神助攻,塑造一个高智商神算子人设。” 鲍启文说完,看向薛珂。 薛珂每听他说完一句,心里就咯噔一下,到最后连节目组本来打算后期做的人设都被鲍启文猜到,他都快哭出来了。 他怎么能忘记鲍启文是混了娱乐圈十几年的老妖精! 薛珂干笑两声:“金牌经纪人名不虚传。” “客气。这么一来我心里也有点底。”鲍启文露出一个笑,指了指边上的江小少爷,“江小少爷对谁都不认识,说和没说一个样,不用担心节目效果。” 薛珂嘴角一抽,所以他压根就不用期待江一鸣这儿能有什么节目效果,是这个意思吧? 江一鸣听见自己被点名,他抬起眼,竖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那还真不是谁都不认识。谢鹤我就认识。” “你还看过他主持的节目?”鲍启文稍稍有些意外。 “那倒不是。”江一鸣笑了笑,舔了舔嘴唇低调地解释,“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去他家做过客。” 鲍启文和薛珂两人齐刷刷地沉默下来,好像都懂了。 “那就是三天后开始录制节目?”江一鸣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算走了。 薛珂点点头:“到时候节目组会来你家,从那时候起就算是录制期间了。” “对了,直播同步是四位嘉宾全部抵达目的地后才会开启,那之后的所有行为都是没法做后期剪辑的,所以……就注意一下。” 江一鸣像是没有听见薛珂那后半句话一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转向鲍启文说道:“行,我知道了。那就把我那公寓地址给他们。” “这是负责你的跟拍导演和助理微信,你们加一下吧。”薛珂把微信名片拿出来给江一鸣扫,又看向鲍启文,“对了,经纪人不准随行。” ——这是薛珂刚才临时加出来的规定,他觉得鲍启文比谢鹤更容易成为bug一样的存在,有他随行太不安全了。 鲍启文:“……” 江一鸣耳朵动了动,他的甜甜圈,妥了。 江一鸣自己的那间公寓,说实话,几乎没怎么住过。 也就偶尔录节目晚了,不想大晚上扰到家里人,才往公寓里去,而最近几次,他还因为忘记带公寓钥匙,时不时住在钟晟那儿。 直到录节目的前一天,江一鸣在大哥江浔川的提醒下,才想起该去自己公寓稍稍熟悉一下环境。 江浔川陪着小弟回公寓,这还是江一鸣这间公寓买下来后,他第一次进去,也不知道小弟的公寓会是什么样子。 走进屋,沙发家具上铺了一层塑料套子,桌上地上落了一层灰。 卧室的床倒是有人睡过的痕迹,床单被套都是清一色酒店里的那种白。 卫生间里的牙刷是一次性的塑料材质,牙膏也是一次性的小拇指长短的那种。 江浔川转了一圈,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瞪大眼睛转向江一鸣:“这是你住的公寓?” 江一鸣在客厅那儿扯沙发套子,闻言发出一个鼻音算是应声。 尽管他睡在钟晟那儿的次数,比睡自己这儿还多。 “你这比酒店还不如。”江浔川客观评价道。 江一鸣冲他扯了扯嘴角:“参观好了没?参观好了就帮我把这些套子撤下来。” “别告诉我这些家具自从买回来后,就是这个样子没动过。”江浔川狐疑地看着自家弟弟。 江一鸣扬了扬眉峰,说得理所当然:“平时我又不住这儿,顶多录完节目太晚了,回这里睡一觉。哪里用得着客厅和这些地方?” 江浔川抽了抽嘴角,小声嘀咕:“都是歪理。” 他帮着江一鸣把这些塑料套子摘下,一层布艺的沙发皮上还发霉了。 江一鸣看见斑斑的霉点,难得沉默了一下。 他摸摸鼻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轻轻出声:“看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前段时间是有物业和我说过,楼上漏水,让我检查一下公寓里有没有浸水。” 江浔川叹了口气,自家弟弟,还是得宠着。 两个人把其他塑料套子全摘了,虽然有塑料套遮,但大部分家具上依旧出现了霉点,总是不可能再用下去的。 “换置一套家具也来不及应付明天一早的节目录制。”江浔川皱眉,“还是让他们去家里吧。” “不行。”江一鸣想也没想地拒绝,“爸妈不喜欢被镜头怼,你看他们平时多低调。” “你这儿明显不能住人了,更别说上电视。”江浔川皱着眉,甚至直接抓着江一鸣出了公寓大门,“全是霉菌,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住?你这几天没回家全是住在这儿的?不行,我给你安排一个体检,立马过去。” “没,也就住了一两晚。”江一鸣连忙摆手,“用不着那么小题大做。” “一两晚……?我分明记得你好多天没回家。”江浔川把眉头拧得更紧,投过去担忧的目光,让江一鸣一点也没法招架。 “前几次忘带公寓钥匙,借住在钟晟那儿几晚。”江一鸣撇撇嘴,交代得干干净净。 江浔川愣了愣,“你住在钟晟那儿?” 这两人还顶着未婚伴侣头衔的时候,都没现在这么亲近。 他又多看了江一鸣一眼,还几次都没带公寓钥匙?这连续犯错的作风可不太像江一鸣。 ——他都要怀疑他家弟弟是刻意忘记公寓钥匙这东西了。 江浔川不由得在心里对未来弟婿抱拳,这一招若即若离,果然奏效。 “那正好,反正你这边也住不了人,钟晟那儿也习惯你住着,再住一天也没什么。”江浔川立马说道,顺便就打了个电话给钟晟。 “钟晟?商量个事,明天鸣鸣不是要去录综艺么,他那间公寓进水了没法住人,能不能住你那儿去?对,就是可能录节目的大炮导演也得跟进来,你介意被拍到么?” 江浔川的电话被钟晟秒接,他眉飞色舞地把事情交代了一通,笃定对方不会拒绝。 果然。 钟晟接到电话的时候在开会,他本想说一声“在开会”就直接挂掉的,但没想到是关于江一鸣的事情。 他微微敛起眉头听下去,听完后愉悦地舒展开眉心:“当然不介意,让他直接过来吧,他知道进门密码,家里有他的东西,用不着带什么行李,他应该清楚。” 他说完挂了电话,扫了一圈开会的手下,一个个投来八卦好奇的视线。 他眼里那点浅浅的温柔又全都敛了下去:“开会接电话,自罚这月奖金,放置员工季度奖里,人事部长记录一下。” 人事部长小心翼翼地记下。 老板在开会的时候因私事接电话?难得,太难得了。 而另一头,江浔川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却是戏精十足,完全不介意那边已经挂了电话,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完全不介意?好叻,嗯嗯,我和鸣鸣说一下。” 他笑眯眯地用眼角余光去瞥自家弟弟,看见江一鸣故意撇开头看着别的方向,却又竖起耳朵细听动静,忍不住笑起来。 他挂断电话,走到江一鸣面前:“钟晟说不介意,让你直接过去,他家有你需要的所有东西。” 江一鸣轻轻哼了声,表示听见了,嘴角不自觉地翘起一个小小的温柔弧度。 “你连他家大门的密码都知道了?”江浔川故意揶揄问道。 江一鸣顿了顿,梗着脖子解释:“……他主动说的。我记性好,想忘都忘不掉。” “嗤。”江大哥发出一声嗤笑,什么也不说,一副明了的样子看得江一鸣羞恼起来。 “带路带路,我也去参观一下钟晟的公寓,看看这人品味怎么样。”江浔川说道。 “比你爱金闪闪的嗜好强太多。”江一鸣说道。 江大哥噎了噎。 江一鸣发了个消息给跟拍导演和助理,表示明天的地址换了。 跟拍导演扫了眼地址,着名的黄金房价区,他微微咋舌,没想到一个选秀出道的小新人居然住得起这种地方的公寓。 晚上钟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江一鸣撅着屁股在整理行李箱子,贴身的牛仔裤把青年的臀围包裹得很漂亮。 他眼神暗了暗,轻咳一声:“我回来了。” 江一鸣扭头看过来,又指了指餐桌:“我定了我们两人的外卖,等下一起吃。” 钟晟应了声,走过来扫了一眼:“在理箱子?” “本来从家里理了东西带来的,结果刚收到薛珂的消息,说飞过去的航班只能带一个15kg的箱子。”江一鸣抿了抿嘴,看起来有些小委屈,“我现在只好再给箱子减减分量。” “超重了就再补钱,犯不上为了这点重量委屈自己。”钟晟把江一鸣拿出来的东西放回去,不容拒绝地拉起青年,“现在去吃饭。” “问题就在这儿,节目组不许补钱。”江一鸣重重叹了口气。 能花钱解决的问题他还会头疼吗? “节目组不许?”钟晟皱起眉。 “游戏规则。”江一鸣解释,又蹲了回去,慢吞吞地挑挑拣拣,把不要的东西丢出去,他摆摆手说道,“既然都参加节目了,那得遵守游戏规则,不然也没意思。” 江一鸣挑拣了两下,长叹一口气,拽着钟晟的手站起来:“算了,我们先吃饭,吃完饭我再慢慢理。” 他这一慢慢地理,就是理到第二天节目组上门。 钟晟去应的门,跟拍导演看见钟晟,愣在门口,忍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去看门牌号——没走错吧? 年轻有为、雷厉风行、钻石王老五、财经封面常驻面孔、在某杂志男性荷尔蒙排行榜上常年位居榜首。 跟拍导演和助理看见钟晟,脑子里就自然而然地跳出了这一串头衔。 “进来吧。”钟晟开口,冷冷扫了一眼跟拍的导演和助理两人,看得那两人背后一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惹到了对方。 “鸣……江一鸣在客厅里打包行李。”他说完,就直接落下那两人,自己进了客厅。 ——要不是这节目组抠门没钱,定了一个廉价航班,弄了个15kg的限重,他家小少爷也不至于现在要苦兮兮地取舍自己的宝贝。 “早上好,江一鸣。”助理负责和江一鸣沟通交谈,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视线僵硬地落在无处下脚的客厅里。 “早啊。”江一鸣抹了把脸,“自己找地方坐吧。”他随手一指,扫了眼周围,顿了顿又道,“或者站着也行。” 助理抽了抽嘴角,讪讪地道:“我们站着就好。我叫蒋勋,你可以叫我小蒋哥,这是我们之后的跟拍导演,蒋章。” 江一鸣抬头看了他俩一眼:“蒋勋蒋章?你们是兄弟?” 蒋勋点点头:“是啊。你现在还在整理行李?一晚上都不够用吗?” “不够。” “……” 大概又过了小半个小时,江一鸣在蒋勋的要求下,迫不得已把整理好的行李箱展现在镜头下,一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一面是满当当的零食和泡面。 蒋勋沉默了半晌,着实不知道江一鸣为什么整理这些东西能整理半天。 ——江小少爷在果腹和挑选心爱的小零食之间犹豫不决。低血糖容易造成起床气和各种低气压,这半箱子的零食,可以说是决定了对方在这一期录制节目里的表现。 “那我们出发了?”蒋勋询问。 江一鸣发出一个鼻音。 钟晟随手拿了个墨镜架在江一鸣的鼻梁上,“你现在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素人了,小心别被粉丝认出来引起暴乱。” 蒋勋听见钟晟的话,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对方:认真的?要不是他事先做了功课,他都不知道自己要跟的是谁!还担心被粉丝认出引起负面新闻?流量小生于明浩都不好意思在镜头前承认自己人气那么高! 偏偏,江一鸣认真地应了一声,朝钟晟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蒋勋抽了抽嘴角,低头专注地看鞋尖。 江一鸣率先走出去候电梯,蒋勋和蒋章正想尾随出去的时候,被钟晟伸手拦住:“不该剪的、不该播的,都心里明白?” 蒋章扛着大炮沉默。 蒋勋轻咳一声,小声说道:“我们只是负责跟拍,后期和我们……” 钟晟挑起眉头,冷冷看着他。 蒋勋话头蓦地止住,话锋一转:“但我们会如实转告并且盯紧的!” 钟晟微颔首,电梯厅那儿传来电梯到达楼层的提示音,他松开手,示意对方两人可以离开。 蒋勋和蒋章连忙快步走开,蒋勋小声嘟哝:“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蒋章依旧默不作声。 钟晟把蒋勋的嘟哝声全都收入耳中,他眼色浅浅的看不出多少情绪,没有露出多少不满,反而嘴角扬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到了机场后,江一鸣把行李箱托运了,从随身挎着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甜甜圈,坐在休息室里慢条斯理地咬一口慢慢地嚼。 腮帮子塞得微鼓,看起来像只焦糖色的松鼠。 “呀!是、是江一鸣吗?”边上一个女孩忽然小声惊叫起来。 蒋勋精神一凛,连忙看过去,没想到还真让江一鸣在机场遇见了自己的粉丝。 江一鸣咽下甜甜圈看过去,出于礼貌摘下墨镜,微微颔首:“我是。” “……”小姑娘就坐在江一鸣的左手边,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发现自己连江一鸣的眼睫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救命,鸣鸣怎么能那么好看呜呜呜! 要不是边上架着一个摄像大炮,小姑娘还没想过自己边上就坐着一个明星——毕竟一坐下来就拿起甜甜圈吃的明星着实不多见,不都该管控饮食、管理身材的吗? 江一鸣看小姑娘只是盯着自己,却不说话,他半眯起眼睛,犹豫了几秒后,矜持地从自己的帆布包里又拿出一个甜甜圈来:“吃么?” 小姑娘惊喜地微睁大眼睛,“啊?是给我吗?谢谢!” 她接过江一鸣递来的甜甜圈,捧在手心里,兴奋得整张脸都涨红了。 鸣鸣亲手送出来的甜甜圈!不舍得吃! 她不时地悄悄偷瞄江一鸣,紧紧攥住拳头:妈妈!这个人为什么吃甜甜圈都能那么可爱!他还会伸出小舌头舔掉嘴角的糖粉啊啊啊! 小姑娘圆圆的脸蛋快红成了小番茄,近距离的可爱暴击让小姑娘无法承受。 “您是有什么活动行程吗?”小姑娘又大着胆子小声问。 江一鸣指了指身后的蒋章蒋勋:“真人秀节目。说不定你也会和我一起出现在镜头里。”他卷起唇角轻轻一笑,逗趣道。 小姑娘被江一鸣的笑看得整个人晕晕乎乎。 过了几秒,她陡然反应过来—— “有真人秀吗!常驻吗?后援会都没官宣!好激动啊!我是你的粉丝!我能告诉你的其他粉丝吗?还是说要保密?保密的话我也绝不会说出去的!”小姑娘一听是真人秀,立马整个人就亮了起来。 小姑娘的心里在尖叫:崽崽好棒!刚出道就有真人秀了! 江一鸣挑起了眉头,虽然不明白眼前的小姑娘为什么那么兴奋,不过听见对方问的,他转向身后的蒋勋:“能说么?” “能。”蒋勋点头。 事实上,因为这一次的节目录制是采取直播互动的形式,官博早早挂出了预告。 尽管并没有直接公布参与的嘉宾,只发出了四张神秘的剪影海报,但足以让熟悉自己爱豆的粉丝一眼认出。 不少人都已经在翘首以盼了。 江一鸣的航班在播报登机了,他刚起身,小姑娘就立马抬起头:“要登机了吗?一路顺风!” “谢谢。” 江一鸣丝毫不知道他上了飞机后,这个偶遇的小姑娘登上她那18万粉丝的大号,发了一条近距离偷拍小视频,小视频的点击量瞬间破了万,并且还在飞快地往上窜。 【啊啊啊啊这个距离也太近了吧!博主是什么神仙视角!我真实地慕了QAQ】 【江一鸣私底下那么好相处吗?随身掏出甜甜圈是什么可爱芯的男孩啊!太甜了吧!】 【呜呜呜我要不行了,这台上台下人前人后的性格反差,我竟然不觉得崩人设?反而觉得超可爱?】 【只有我一个人看到重点吗?崽崽有综艺了!啊啊啊!】 【等等,博主好像说崽崽登机了?这个时间段的航班……我记得隔壁于明浩家的粉丝好像也在送机?说要去参加一个综艺节目?不会同台了吧?】 【啧啧,我嗅到了一点点捆绑的味道……毕竟江一鸣签的经纪人可是号称水军头子的男人】 【空口鉴捆绑,出门两百码,自重】 鲍启文正刷着热搜榜,底下“江一鸣机场”五个字的热搜悄咪咪地浮了上开。 鲍启文一个激灵,连忙点进去。 热搜广场上的第一条就是视频,视频的封面还是江一鸣手里抓着甜甜圈的模样,鲍启文咬了咬牙,这甜甜圈一定是钟晟给江小少爷买的。 鲍启文扫了一通热搜上的评价,意外发现这条热搜还挺拉路人好感的,便索性花钱巩固下来,慢吞吞地蜗牛爬到了前十。 他联系上节目组,趁热打铁,将江一鸣参加《逃出生天》真人秀的消息宣布。 【《逃出生天》?这名字一看就不像是什么综艺啊……】 【类似贝爷的《荒野求生》吗?】 【第一站湘西……说实话,看到湘西这两个字,我只能想到赶尸了,节目组想干嘛?】 【结合综艺名字,我闻到了一股瑟瑟发抖的阴谋气味】 【有预感嘉宾会被坑死哈哈哈,我开始期待了!】 网上的第一轮节目预热虽然来得猝不及防,但效果还是不错的,薛珂连上飞机上的WiFi,乐呵呵地刷着热搜榜,《逃出生天》赫然在列。 飞机抵达芷江机场后,江一鸣乘上节目组的专车,开了近四个小时到湘西沅陵。 蒋勋在蜿蜒颠簸的路上有些晕车,看见江一鸣还有胃口从那只帆布袋里拿出甜甜圈来,整张脸都是菜色的。 “你带了多少个甜甜圈出来?”蒋勋忍不住发问。 边上扛着大炮的蒋章也好奇,镜头一上一下动了动,像是在点头附和。 “你猜?”江一鸣看了眼自己的帆布包,“想吃么?分你一个还是够的。” “……不必了。”蒋勋光是看见那粉色的草莓巧克力味甜甜圈,就觉得自己已经尝到了那股甜腻腻的味道,晕车的感觉更甚了。 他倒回位置上,精神恹恹的。 江一鸣见状轻啧了声,又在自己的帆布包里翻了会儿,然后拿出小罐装的青草药膏:“自己抹抹。” ——这还是钟晟给他带的,生怕江小少爷娇生惯养的,去了那儿,山路一绕就歇菜,结果没想到江小少爷比谁都精神好,还有胃口吃甜甜圈。 ——甜甜圈全是抽了空气真空装的,可讲究,能保存挺长一段时间。 蒋勋显得有些意外,他接过药膏道了声谢:“你还会带这些东西出门啊,很细心啊。” “当然不是我带的,钟晟给我放的。”江一鸣理所当然地摆手。 蒋勋:“……” 他扭开药膏,抹了点涂在太阳穴上,清清凉凉的感觉立马泛开,舒服了不少。 他扭好药膏还回去,迟疑地看着江一鸣,半晌发问:“你就那么直接地提到他?你知道我们现在都还在录吧?” “谁?哦,你是说钟晟?”江一鸣看了眼正对着自己的镜头大炮,他微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他顿了顿,大概是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那么想解释,只是说道:“我经纪人会在节目正式播出前要求提前看一遍的,要是有不能播的镜头,肯定会退回去重新剪,我担心什么?” “……于明浩都不敢有这样的架子,你说退回去重新剪,节目组就真给重新剪?”蒋勋抽抽嘴角,觉得这个小新人可能是被钟晟包养,保护得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我不是于明浩。”江一鸣笑了笑,他戳了戳窗户玻璃,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与其担心我,你不如担心一下到了目的地之后的节目录制。” “节目录制?”蒋勋皱了皱眉头,“你是指到达目的地后的直播录制么?” 江一鸣没再搭话,他半阖上眼睛,悠悠养精蓄锐。 大约又过了三个多小时,江一鸣一行人总算到了目的地,沅陵县,凉水井镇。 已经到那儿的除了节目组,还有谢鹤。 江一鸣从专车上下来,谢鹤拿着瓶矿泉水朝他走来。 做了二十多年的主持人,谢鹤人情方面绝对做得漂亮,拿着普普通通的矿泉水过来认个脸,自然又不突兀,只不过他没想到下来的人是江一鸣。 他的脚步顿在原地,一双眼睛瞪得微圆:“江、江大师?!” 江一鸣感觉到身后蒋勋兄弟二人的视线顿时灼热起来,他嘴角微抽,摆了摆手道:“别这么喊我,我现在是出道的艺人了。” 谢鹤愣了愣,旋即在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先前节目组给出的打码名单——当红流量、国民前辈演员、十八线选秀小明星。 谢鹤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十八线选秀小明星指的是江一鸣。 他很快换了个称呼,又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江老师。” 江一鸣后边的蒋勋兄弟两人,闻言险些撞在了一块儿。 谢鹤是谁?是主持了二十几年黄金综艺的主持人,圈里人缘好到让人咋舌,但凡新人都想巴结的对象,谢鹤一句话,说不定比经纪人还管用。 但现在谢鹤却对着一个刚刚出道的小新人恭敬有加?还喊了对方“江老师”?到底该谁喊谁“老师”?! 蒋勋和蒋章对视了一眼,这下谁也不敢贸贸然把江一鸣当成普通的被包养十八线小新人了。 第27章 装神弄鬼第二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二十七天·“不对,对讲机是关着的!” 江一鸣和谢鹤两人一边等其他成员过来, 一边聊天。 谢鹤虽然对江一鸣带着一种消磨不掉的敬畏, 但除了刚才乍一下的第一反应外,之后的相处倒是渐渐把这份敬畏藏进了正常的交流里, 并不显得特别突兀奇怪。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于明浩和秦海清前后脚抵达,三个打码嘉宾, 鲍启文全都猜中了。 “人到齐了,现在我们正式进入直播。《逃出生天》将会24小时不间断地以直播形式出现在奇异果网络平台。”总导薛珂拿着小蜜蜂喇叭,站出来说话。 随着他的这句话说完,直播间里涌进了大量踩点等待的观众和粉丝。 【于明浩于明浩于明浩于明浩xN】 【我没想到居然有谢鹤!我男神!】 【秦海清啊!童年回忆!当初他那部《除妖降魔》我看了三遍, 经典!】 【于明浩的守护弹幕有我组成!】 【表白于明浩】 薛珂的助理兼侄子, 这会儿躲在一排镜头后面摸鱼刷手机。 他看着直播间那几乎被铺天盖地占满的“于明浩”弹幕,他抿抿嘴,悄悄飙了手速:他们江小少爷那么好, 怎么能没有弹幕守护大军? 【鸣粉红色打卡】 【鸣粉绿色打卡】 【鸣粉……】xN 【刚才刷过去的那一片“鸣粉”是什么年代的称呼……真的是粉丝吗?】 薛珂还忙着继续画外音主持人的工作,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小侄子上班摸鱼。 “现在请四位开箱,选择三件随身携带的物品,然后上交你们的随身行李。” 四个嘉宾里,年龄最大的秦海清没有急着开箱,他看向节目组:“我想先问问今晚我们会在哪里休息?”。 “现在不能告诉你们。”总导薛珂卖足了关子。 秦海清无奈笑了一下, 只好作罢。 他打开箱子,想了想,挑了一件薄款的外套、打火机和手电筒。 于明浩看了眼秦海清的选择, 抿了抿嘴,选了手机、外套和枕头。 “没有枕头我没法休息。”于明浩对着镜头偏了偏脑袋,微微笑着解释了一句。 【可当盾防身,可睡觉休息,鱼鱼真机智!】弹幕里粉丝强行解释一波。 在谢鹤利落地挑走了自己的那三件随身物品后,镜头转给江一鸣。 江一鸣抬眼扫了一圈,然后挑走了三样吃的。 两袋小甜饼、一个甜甜圈。 【……这个人是来搞笑的吗?】 【我以为于明浩拿个枕头就够骚操作了,没想到后面还有个人更绝?】 【如果于明浩这次没有被开帖黑的话,全靠这位兄弟救场】 江一鸣向导演示意自己已经选好了。 薛珂抽抽嘴角,忍不住反问了一遍:“你真的打算带这三件物品进去?” 江一鸣点点头:“有问题?” “……”薛珂把心里的尖叫咽了回去,他煞费苦心设置的小灶后门,被小甜饼和甜甜圈耽误了! “没问题。”导演叹了口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成功把导演逼到没话说】 【我笑死,江一鸣还是那个江一鸣】 【楼上求解?江一鸣是谁?感觉很有梗的样子?】 【姐妹b站自行搜索:江一鸣舞台名场面,看完你会回来的】 “现在我为大家宣布,《逃出生天》第一期正式开始,现场四位嘉宾进入凉水井镇后,请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藏在凉水井镇里的三件神秘物品。” “神秘物品将会引领四位嘉宾,找出发生在凉水井镇几十年前的故事真相。” “最后,节目组会向各位直播前的观众展示我们事先发给四位嘉宾的剧本,只有故事背景,没有任何多余的安排。” “我们这款综艺是完全不限制嘉宾任何行动和决定的!自由度极高,不过嘉宾偶尔也可以注意一下对讲机。” 【哈哈哈哈最后那半句,导演也是暗示得很明明白白了】 【可能是因为节目组里有一个江一鸣吧23333】 【我看完姐妹推荐的视频回来了!终于懂了楼上的梗!】 【凉水井镇的传闻……不会是那个吧?】 【楼上姐妹进一步说话?求科普?】 “为了保证节目效果,本次拍摄除了跟拍导演外,不会有任何工作人员随行,如有意外,请用对讲机与我们尽快联系。这里是生死条约,请四位嘉宾上前一步签署。”薛珂拿出四份文件。 【卧槽?生死状?玩那么大吗?】 【有点点紧张起来了……】 秦海清轻轻“唔”了一声,笑道:“生死状?如节目中发生任何意外都属个人责任?搞那么大的吗?” 于明浩大大方方地接过,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鹤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从现在起,就开始给我们心理暗示给予压力了,真坏啊。” 总导演薛珂闻言笑了笑,什么也不说。 三个人都已经签好了,就剩下江一鸣。 江一鸣冲薛珂龇起小白牙一笑,笑得薛珂心里打起了鼓。 “在我签好的合作条约里可没提到这一条,我拒签。”江一鸣说道,当着节目组镜头的面,把面前的生死条约撕成两半。 薛珂:……? 秦海清很快反应过来,他眨眨眼:“有道理!” 他连忙把自己签好的那张纸扯下来。 谢鹤稍显意外地看向江一鸣,配合地一笑,也跟着把签名生死状撕了。 于明浩稍作犹豫便也一起跟着撕了。 薛珂捂着胸口,我的速效救心丸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 【强烈要求镜头转给导演节目组那一排!】 【我笑死哈哈哈哈哈,不按常理出牌!】 【求导演的心理阴影面积!】 “我们可以进去了么?”江一鸣侧头问道。 “……进吧进吧。”薛珂糟心地摆了摆手。 【哈哈哈虽然没看见导演的样子,但从语气里已经听出了生无可恋】 【我开始对这个综艺抱有期待了】 【明明我是为了于明浩来看的,可我现在只想看江一鸣哈哈哈】 【我我我也是哈啊哈哈!这是什么清流哈哈】 【泥石流吧】 江一鸣四人现在在凉水井镇里一处叫岩屋谭的地方。 这里有一大片洞溪溶洞群,四周围是依山傍水而建的古朴民居,竹木编造。 民居建在离地面约有近一米半的悬空,而底下腾空的空间则堆满了杂货,有的人家还饲养了牲畜。 江一鸣一行人边走边看,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了土狗,却奇怪地用铁链子拴在竹木上。 所有人都显得有些茫然,不知道要找的三件神秘物品究竟是什么,毫无头绪。 “我们手上之前拿到的剧本都是一样的吗?”谢鹤开口,打破四个人之间的沉默。 秦海清若有所思地看向谢鹤:“那不如我们对一对?” 谢鹤点了点头:“我拿到手的剧本,讲的是一个女孩和她的朋友。两个人结伴要走很远的路去大城市里念书。她离开家后,每天都会给家里人写信保平安,信上的日期落款从没间断过。直到10月27号,家书寄来的频率变得慢了,三天一封、五天一封,渐渐地就和家里人失去了联系。” 秦海清听完,眯起了眼:“那我和你的不太一样,我的剧本上写的是一个女孩住在大山里,天天起早摸黑,喂猪扫屎,还要挨打挨骂。大山里的本地人偶尔会接济她,但所有人都怕女孩家里的男人,不敢在女孩受到虐待的时候站出来。 女孩每晚都会被竹编条抽打,夜夜都在哀嚎。直到有一天,女孩的哭叫声戛然而止,之后再没有响起,山里的人也再也没见过女孩。” 于明浩低低“唔”了一声,说道:“那看来我的剧本主人公和你们都不一样,他是个男孩。” “男孩从小待在家里,没有出过门,也从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他所有的常识、以及对事物的判断能力都来自父亲和姐姐。 他每晚最大的乐趣就是看见父亲和姐姐玩耍,父亲从来不与他这么玩。 又细又长的竹条轻轻落在姐姐雪白的皮肤上,印下红通通的印子,一条条的花纹交错,漂亮极了。 有一天夜里,父亲把姐姐带到了里屋去,男孩知道里屋关着妖怪,不敢跟进去。他听见里屋传来姐姐的声音,他枕着姐姐的声音安心睡熟了。” 于明浩说完,看向江一鸣:“轮到你了,你的剧本讲什么?” “我的剧本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江一鸣抬眼,视线扫过每一个人,“它说,所有人都不无辜。” 江一鸣的声音不响,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三个人的心头重重一落,像是被鼓槌敲了一记,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三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和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秦海清啧了一声。 于明浩低头拨弄别在腰上的对讲机:“之前节目组暗示我们可以注意一下对讲机?是指对讲机会适时给出一点暗示吗?” 他话音刚落,忽然手指尖传来一点酥酥麻麻的感觉,他讶异地微微睁圆眼睛,就听自己的对讲机里传来分辨不清的“沙沙”声。 “对讲机有声音!我没打开啊……”于明浩连忙取下对讲机,把声音调至最响。 “好像有人在说话。”秦海清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说道。 “来……来了……”对讲机里的声音逐渐清晰,女人沙哑的声音里还夹着一串恼人的杂音,像是受到了干扰,“欢迎……做客……” 于明浩像是触电似的把对讲机丢在了地上:“这、这是什么啊!?” 秦海清哈哈大笑:“后生仔别怕呀,一定是节目组故意吓唬的,这四个对讲机在交给我们的时候,估计就默认打开了。” 他说完,取下自己的对讲机,对讲机果然是打开的。 他捏着对讲机联系上节目组,笑道:“怎么一进来就安排人吓唬我们啊?太不厚道了!” 薛珂莫名其妙地看向其他人,纳闷问:“他说什么?已经有人在走剧情了吗?” “我们还没收到NPC的汇报。”工作人员回道。 薛珂挠挠头。 江一鸣半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被摔地上的无辜对讲机,脸色稍稍有了点变化。 谢鹤忽然倒吸口气,指着地上的对讲机小声叫道:“秦老师,不对,于明浩的对讲机是关着的。你仔细看看。”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果然,对讲机没有任何打开的亮灯,而女人嘶哑的声音夹着电流的兹兹声,却源源不断地从播音设备里传出:“欢迎……来呀来呀……” 岩屋谭的凉风吹来,吹得周边大树发出响亮的动静,民居底下拴着的黄狗也蓦地叫了起来,一声声急吠,听的人心里发慌。 第28章 装神弄鬼第二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二十八天 小路中央躺着一个冒出女人声音的对讲机,实在诡异得让人有些起鸡皮疙瘩。 守着直播的观众也都纷纷被炸了出来。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我进的是综艺直播间吧?】 【我记得这个综艺就是拿野外真实灵异场景作为噱头的, 现在节目组安排这种情节也无可厚非啦】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冷不丁边上一只土狗急叫, 真的有些渗人啊】 “这个也是节目组设置的?”秦海清看清了,有些咋舌, 他弯下腰直接把对讲机拿了起来,翻来覆去地研究,“现在这种小道具真是越做越逼真了啊, 像真的对讲机似的。” 对讲机里的女人声音始终夹着电流声,反复不停地说着“来做客呀”类似的话语。 谢鹤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地看向江一鸣,年轻男孩面上看着没有任何异样, 就算是他也分辨不出对方到底是什么态度。 谢鹤轻咳一声, 忍不住说道:“秦老师,这个对讲机……” “肯定是道具了,你听听, 它一直在说让我们去做客,应该是节目组给出的线索。”秦海清接过话茬,他摆了摆手,忽然皱起眉头。 谢鹤下意识呼吸一滞,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只听老前辈继而开口,却是对着那只对讲机:“你光说让我们来做客, 却又不说去哪儿做客,我们怎么知道?” 谢鹤:……? 对讲机里的声音戛然而止,于明浩有些紧张, 不知所措地看向秦海清和谢鹤:“这是怎么了?” 谢鹤看向江一鸣,压低了声音问:“您看……?” 江一鸣还未开口,对讲机里又重新响起了电流兹兹的响声,女人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兴奋,还是一如既往的嘶哑:“……岩……屋谭、白水……屋、我有一……根绳儿……” “原来是忘词了,哈哈哈!”秦海清一笑,他对于明浩说道,“以前我拍戏的时候就遇到过,哈哈,不稀奇!” 谢鹤抽了抽嘴角,老前辈拍多了鬼片,当真是稳如老狗。 江一鸣忽然伸出手,看着秦海清笑了笑,问道:“我能看看吗?” “行啊。”秦海清把对讲机交到江一鸣手里。 江一鸣刚拿过来,对讲机里的动静就蓦地消失了,连电流干扰的兹兹声都听不见,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关闭状态的对讲机。 江一鸣稍稍皱起眉头,视线扫向几人身后的跟拍导演,四个镜头大炮直对着他们,任何一点私密的对话都会被直播上网。 他皱眉轻啧了一声,不太好办。 谢鹤听见这一声轻啧,眉头一跳,抬手按住跳动的右眼皮。 “看来是没电了。”江一鸣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两眼说道,手指轻轻在机身上敲了两下,他取下自己腰间的对讲机,丢给于明浩,“你用我的。” 于明浩下意识接过,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对讲机愣了愣,旋即皱眉说道:“不必了,万一分头行动的话,你也有需要。” “用不着谦让,给你就拿着。”江一鸣摆手,他把于明浩那只对讲机别在腰上。 于明浩还想挣扎一下,江一鸣不耐地扫了他一眼,他心里陡然一怵,不自觉地就噤了声。 两人的互动表现被四台机器全都真实地转播上视频平台,立马引来了不少观众的争议。 【哪来的十八线小明星?脾气还挺大啊?】 【光看这气场,还真是不像十八线,反而是于明浩被压了一头嘛】 【都是选秀出道,于明浩好歹也算是江一鸣的前辈了,一点都不尊重,人品堪忧】 【?楼上带眼睛了吗?没带我给你抠一双?是江一鸣主动把没电的、看起来还像是闹鬼的对讲机换过来了好吗?这都算不尊重?还人品堪忧上了?】 【说实话,如果是我在这种曾经出过闹鬼传闻的实地乡村里,遇到这么一只对讲机,就算我知道这是别人的恶作剧,我也不可能把它揣身上带着】 【江一鸣这个胆子,我抱拳】 与此同时,同样密切关注着直播情况的节目组,也发现了那只出了意外状况的对讲机。 薛珂摸了摸脑门上的汗,小声问:“这是我们的道具吗?” “可能得问道具组的人,我印象里好像没有这一段剧情。”薛阳摇头,他顿了顿,忽地睁大眼睛,“等等?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这里没有闹过鬼嘛?” “是没有啊!”薛珂小声尖叫,也很委屈,“可这、这看起来挺吓人的……” “……道具组的人这会儿在准备下一段剧情的道具,你去问问。”薛阳说道。 薛珂只好摸着鼻尖走过去,端着导演的架子询问道:“你们是不是给对讲机做过手脚了?” “对讲机啊?好像是做过手脚,谁还没看过恐怖片啊?想也知道这里肯定会放一个啦!”道具组的工作人员想了想,笃定地朝薛珂点了点头。 他记得他们给那个十八线的对讲机做过手脚,定了个时间,到今晚午夜的时候会自动跳出人的粗喘呼吸声,声音逼真,就像是发生在身边一样。 想想半夜里忽然多出一道呼吸声……啧啧。 道具组的人觉得自己绝对是天才。 薛珂闻言,放下惴惴不安的心,长松了口气。 另一头,秦海清眯着眼往远处眺望,像是发现了什么情况一样,朝谢鹤他们招了招手:“你们过来看,那一片湖岸上的屋子,像不像是建在一片白茫茫的湖水上的?” “这湖水居然是乳白色的?!”谢鹤显得有些惊讶。 江一鸣闻言看过去,那一片乳白色的湖水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广袤的上好丝绸,而几座大山环湖而立,隐隐约约将其抱拢在怀。 于明浩小跑过去,脸上露出惊喜:“没想到这块地方还有那么美的景!” “谢鹤,我来考考你啊,你知不知道这湖水为什么是白色的?”秦海清眯着眼睛看谢鹤,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别人总和我提你知识面广,我得来见识见识。” 谢鹤无奈地摇头:“那秦老师还真是难住我了,这我还真是不清楚。” “乳白湖水的成因,当与这一片的地势岩石成分有关。”江一鸣开口,他抬手指了指湖水上游的那片高山。 高山层叠相依,暴露在外的一部分山体岩石显现出白色的岩体,“这是典型的堰塞湖,由山体漂移堵塞而成。” “湖水上游的一带山体,由内碛和表碛岩块组成,经过上千年万年的山体运动,被挤压、研磨成大量含有碳酸钙成分的白色粉末带入河流,进入湖泊,从而使湖水呈白色。” 江一鸣说完,没理其他人的反应,他往前走了两步,跨上高出地面几格的岩石,登高了些许望出去。 果然,这一片湖幽深静谧,波纹平静,而两侧高山向湖心伸出古树,一排排茂密青翠的苍天大树不约而同地朝着湖心生长,形成天然的抱湖风水地势。 岩屋谭所依托山脉从西北而来,乾龙入首转变回顾,而岩屋谭则是龙气疑聚之地。 因龙界水而止,可谓灵气汇结,聚气之所在,加之湖水孕育,当为人间宝地。 江一鸣扬了扬眉梢,这片地方的风水着实不差,少说也当得起一个将帅的葬地了。 秦海清微显讶异地看向江一鸣:“谢鹤,你完了,一个后生都比你懂得多。” 谢鹤闻言一点也不恼,反而深以为然地点头:“江老师确实懂得比我多得多。” 【噗,江老师?谢鹤这讽刺得让我都有些脸红】 【一毛钱赌江一鸣提前做了功课】 【都说了没剧本了,做什么功课?就不许人家懂得多?不许谢鹤老师真心诚意夸人了?】 【看起来年龄最小、最没名气的人,懂得比谢鹤还多?不好意思,我就是戴有色眼镜了】 秦海清听见谢鹤的话,挑了挑眉头,比起直播弹幕里那些嘴炮,他更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话里的认真,他看向谢鹤,疑惑极了。 谢鹤只是对秦海清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于明浩脸色看上去稍稍有些难堪,他非常清楚,从一开始的节目录制到现在,江一鸣把他的风光全都抢走了,反而是他,成了节目里像是背景板一样的角色。 这不行。 “那么先前对讲机里女人提到的‘白水屋’,指的应该就是那边的一片民居了吧?”于明浩主动开口,试图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白水,指的就是这一片白色的湖泊。” 谢鹤和秦海清点点头。 江一鸣笑了声:“显而易见,天才。” 于明浩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难堪得险些挂不住。 秦海清轻轻挑了挑眉,眼里全是惊讶,要不是这会儿摄像机正对着他,他早就往谢鹤那边打眼色了:这小晚辈的性子很绝啊? 谢鹤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早在几年前,他就见识过江一鸣的个性,不过几年没见,似乎脾气还见长了。 他轻咳一下,不着痕迹地打着圆场道:“那一片民居不少,找到她说的那栋屋子得花点时间。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尽快过去吧。” 【鸣鸣又嘴炮拉仇恨了……】 【鸣鸣QAQ 我们人少,打不过流量家的粉丝啊!你快控制一下自己!】 【我就说一句:还未大红就撕上流量到处引战,这是走不远的呵呵】 【其实,听见ymh说这话的时候,我内心也在想:废话(逃了逃了】 第29章 装神弄鬼第二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二十九天 湖岸的那一片民居,家家门户紧闭, 即便现在还是白天, 却俨然有了种一天结束后的宁静,显得格外怪异。 江一鸣一行人走近过去, 这边家家户户都养了一条狗,用铁链拴在竹脚上。 狗见到生人也不叫,一只只趴伏在地上, 懒得一动不动。 “大白天的怎么也不见有人?”于明浩走了一路,奇怪地问道。 他脚边路过一只土狗,看起来像是出生没多久的小狗崽,憨憨的, 肉嘟嘟的, 让人忍不住想要抱起来逗弄。 于明浩蹲下来,在狗头上轻柔地撸了撸。 【hhhhhh鱼鱼家里养了只阿柴,看到小狗崽就想到自家狗子了吧】 【这是土狗没打过疫苗吧, 万一被抓了咋办……】 【不至于?不是说养狗的都不会被狗咬?有亲狗气息】 【揉狗子的哥哥!少年感呜呜呜!我爱了】 于明浩虽然看不见直播弹幕,但他清楚粉丝们都喜欢什么样的爱豆,无外乎霸总和少年气。 这里没有霸总的发挥余地,那就凹一个少年感的人设。 他微微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阳光打在他更好看一点的左半边侧脸上,一副午后静好的模样, 手掌下的小狗乖巧又…… 朝他龇起了一口血腥淋漓的犬牙。 江一鸣眼疾手快,在谢鹤和秦海清只来得及惊呼的时候,猛地一手把人扯起往后一丢, 同时自己疾速往后连退两步,猛地拉开三米远,刚好是铁链被狗子冲出拉伸的极致距离。 于明浩背后冒出一片冷汗,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净的白色长裤落上一地的泥点,他惊魂未定地连连往后挪。 那只猛地暴起的土狗崽,铁链死死箍在它的脖子上,因为狗子疯狂的拉扯,那一圈脖圈皮肉被铁链毫不留情地撕拉,扯出血来。 江一鸣清楚地看见,那只狗崽的脖颈上,旧的血痂被挣得撕裂开来,血红色浸没了皮毛,看起来尤其狰狞。 于明浩还处在发蒙的状态,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它几乎是直冲到他的眼前! 要不是那只铁链最长也只有不过三米的距离,那满口锋利的犬牙就要招呼上面门了。 【?卧槽发生什么事了?!镜头晃得我什么都没看清!有没有被咬到啊!】 【吓死我了,没被咬没被咬】 【江一鸣是什么反应速度?!我刚吸了口气就看他把人丢开了!】 【关键他是单手一把就把人提起来了!还直接丢离危险区!这臂力简直?看不出来啊!】 【鱼鱼差点点毁容……这什么破综艺啊!狗那么危险,居然没有一点提醒预警?!】 【节目组也没想到你家鱼鱼会去摸狗呀】 江一鸣沉下脸,低头扫了眼坐在地上无比狼狈的年轻人:“这里的狗都有问题,别碰。” 谢鹤和秦海清回过神,连忙过来一左一右把于明浩拉起来。 于明浩脸上青红交加,他今天穿着一身清清爽爽的淡色系,这会儿全成了泥点子。而刚才那无比狼狈的一幕,估计也被身后镜头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 他还记得转向江一鸣道谢,尽管这会儿他心里最不想主动搭理的人就是江一鸣。 江一鸣没有注意于明浩对自己说了什么,也根本不在意对方是否会道谢。 他皱着眉打量四周,疯狗的发狂让周围十几条土狗都醒了过来,一只只站立起来,垂下尾巴盯着他们,口水从交错锋利的犬牙间滴落。 “什么叫这里的狗有问题?”秦海清皱眉问。 他也注意到这些狗的异常情况,不过毕竟这些只是被铁链条拴着的土狗,还不至于害怕,同时,他对眼前的青年稍稍有了点正视和改观。 ——他们刚才一行人的站位,江一鸣离于明浩最远,却是最先反应过来,把人一把扯离了危险区,速度快得连他都没看明白怎么回事。 对于秦海清的发问,江一鸣不便直说。 就在刚才把人拎开的那一瞬,他从狗崽的嘴里嗅到了腐肉的味道,而他挂在脖子上的辟邪古币也微微颤动起来。 这里的狗被喂食腐肉,狗本身也出现了非常情况。 他寻了个借口,随手一指,有板有眼地道:“你们看这里的狗,全被铁链拴着。在乡下,狗向来是放养散养的,哪里见过用铁链拴着的?” “再看这些捆着铁链的竹脚,上头全是被磨刮掉的竹皮,看起来已经有不短的年龄。” “除非这些狗像刚才那样,露出极大的攻击性,把铁链绷得笔直,不然不会呈现出这样被刮开的模样。”江一鸣边说,边指着刚才那只拴住疯狗的竹脚,那上面露出一圈新鲜的、被铁链磨损掉的竹皮印记。 秦海清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江一鸣接着说道:“当然,除此之外,更明显的是这些狗身上都有伤痕——陈旧的、刚结疤的,以及脖颈那一圈明显有些秃少的毛发,都能看出这里的狗显然一直被铁链拴着。” 谢鹤点点头,赞同道:“反常即有妖,狗主人既然都这么做,一定有原因。” “不管刚才明浩遇到的那只狗是不是意外情况,我们都得小心提防起来。”谢鹤说道。 于明浩脸色讪讪,他微点头,绷紧了嘴唇没说话。 秦海清见于明浩尴尬,打了个圆场道:“还好人没事,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线索房子还没找到呢,看现在天色,没过多久就要落山了,我估计今晚真得住在外头。”谢鹤叹了口气,“希望那幢房子能让我们落脚。” 江一鸣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晚上会有暴雨,必须加快速度了。” “暴雨?”秦海清狐疑地跟着看了看天色,天上的云浅浅飘着几片,天还是蓝的,怎么也不像是有暴雨的样子。 于明浩拿出手机看当地天气:“手机天气预告上说是有大风预警,没说下雨,更别提暴雨了。” “爱信不信。”江一鸣抬眼轻呵了声,无所谓地抓了两下头发,“反正没地躲雨的话,各自自行解决吧。” “……”于明浩一噎。 【所以,江一鸣是谁?天气预报员吗?就那么笃定?】 【老天爷是他家的?说下大暴雨就暴雨?】 【话说那么满,到时候打脸可不要太疼哦】 【……】 “这种小地方的天气预报向来不准,没法定位得那么准确,我们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谢鹤见状说道,伤脑筋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一个于明浩,不识眼色、带着莫名敌意;一个江一鸣,向来我行我素、不会给人台阶,这个队伍可太难带了。 多亏了有谢鹤在中间做润滑油,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之前对讲机里是怎么说来着?岩屋谭、白水屋……我有一根绳儿?”秦海清问,“什么叫‘我有一根绳’?” 于明浩闻言试着分析:“可能门口会有一个手里拿绳的NPC等着我们?” 谢鹤直觉想说,按照他们电视台的尿性,“岩屋谭、白水屋”已经那么明显了,后面那半句话不会是这么明显的线索。 但是话到嘴边,只能溜回去,他微点头,强行附和:“……有点道理。也有可能是那幢屋子的装饰风格。” “不必猜了,找到了。”江一鸣冷不丁地出声,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幢屋子,屋子看起来摇摇欲坠,窗户上爬满了肉眼可见的蜘蛛网,“是那儿。” 一行人走近,这幢屋子看起来应该有几年没人动过了,门户上处处都有蜘蛛网,有的网破了,垂下一根根白色的丝,像极了恐怖片里的经典鬼屋。 于明浩咽了咽口水,不太想往里走。 “我有一根绳儿……原来指的就是蜘蛛网吗?”秦海清佩服地看向谢鹤,谢鹤的猜测果然接近不少。 他打量着眼前的屋子,由衷说道,“这个节目组场景布置做得还挺逼真。” 江一鸣毫不犹豫地抬脚走过去,屋子前横着一把两人宽的长椅,一根不明显的线头从窗口垂下,落在椅子上,乍一看还以为是蛛丝。 江一鸣轻轻扯动线头,感觉到线头的另一端明显垂挂着一件重物,他微微挑眉,停下了动作。 “发现什么了?”谢鹤走过来问道。 “一根绳。”江一鸣扬起眉头,摊开掌心,“绳子另一头牵着重物。” 秦海清闻言也过来看,他四处查看了下,惊喜道:“这边也有一根绳!” 于明浩和谢鹤闻言分头找了找:“我这边也有。” “好像都牵着什么东西……”谢鹤琢磨着,试探地拉了两下,感觉那一头的分量,“不像是特别重的东西,但也有不轻的分量,会是什么呢……” “拉出来看看。”于明浩说道,直接扯了一把线头。 “等等!”谢鹤连忙出声,但已经晚了一步。 原本合拢的窗户忽地打开,秦海清就觉得手里的绳子跟着一扯,他连忙抬头看过去,就见打开的窗户里,缓缓立起一个女孩。 女孩面容充满了斑驳的青紫斑点,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直直看着站在窗户前的四个人。 她微张着嘴,嘴里空落落的,没有舌头。 秦海清正对着窗户,几乎是和女孩面贴面的距离。 他鼻尖甚至还闻见了一股像极了腐臭的气味,他惊得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又立马被这股气味熏得差点吐出来。 【卧槽?!我他妈看的是综艺不是恐怖片啊?!】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这是女尸……?这道具怎么那么吓人,跟真的一样!】 【之前我听鱼鱼说剧组订的航班只能带15kg的行李,还以为剧组很穷……现在看来,可能是把钱花在道具建模上了吧】 【良心节目组hhhh】 【心疼秦老师哈哈哈哈,被晚辈实力坑了一把】 【我觉得于明浩和这个节目组八字不合哈,但凡出事总归有他一份功劳】 【……】 于明浩的这一扯,就像是多米诺骨牌,其余人手里的线头全都跟着动了起来。 江一鸣感觉到手里的绳线自动往里缩了回去,他微皱眉头,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眼前的情况,就见那具“女尸”转动起脑袋,发出骨节活动的嘎吱响声。 “她、她转过来了?!”于明浩声音打颤,手里捏着的线头下意识地松开。 他手一松,“女尸”的身体就往后倒去,发出沉闷的倒地声。 江一鸣与谢鹤手里的线头停止了拉扯,他看了眼谢鹤,谢鹤也在看他:“看来这是一个群体机关。” “进去看看。”江一鸣边说,边走到大门,轻轻一推,木板做的简陋大门就“吱呀”一声缓缓从两侧打开。 江一鸣率先走进屋里,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只有一扇透光的窗户,就是先前“女尸”所站的地方。 房间里的摆设就和普通一室一厅的屋子没什么两样,床脚对着门,床头抵着衣柜的侧面。 谢鹤几人尾随在江一鸣身后进来。 于明浩一进屋,视线就定格在那具“女尸”身上。 因为先前那一记重重的落地,原本固定好活络关节的女尸掉了一只胳膊,一条腿被翻折到脑袋后,下巴半脱下来,大张着空落落的嘴巴,口腔壁的血肉和断舌舌根更显逼真。 【卧、槽……这种没人注意到的细节都那么逼真吗……】 【要不是于明浩手一松,这种地方没人会看到吧!节目道具组难道都是处女座?】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一个线索肯定就在房间里,大家仔细找找。”还是秦海清最先开口。 他看清那具女尸只是个人偶机关后,吐出一口气,无奈地摇头苦笑,“没想到我拍了那么多鬼片,居然还会被准备的道具吓唬到,这个节目组的确很有心。” 谢鹤赞同地点头,开玩笑道:“与其说有心,不如说节目组果然是想整蛊我们。” 秦海清哈哈一笑。 四个人四散开来,找寻屋里的线索。 江一鸣走到女尸道具前,蹲下身看那一地七零八碎的机关,节目组估计在这个道具上花了不少心思,机关做的很巧妙,牵一发动全身。 他在女尸道具的身边发现了一个类似机关的触发点,他失笑地摇头,小声嘀咕:“白花心思。” 蒋章跟在他后面,镜头细细扫过一地散落的机关零件。 “什么意思?”谢鹤就在江一鸣边上,听见江一鸣的声音,好奇问道。 江一鸣指了指地上那个触发点开关:“这才是节目组预期我们会触发女尸道具的途径,从屋里触发。” 谢鹤闻言挑了挑眉,捡起那只开关,开关电线连着另一头,藏在女尸道具的体内。 “至于外头的四根绳索,估计是留给收到信号的NPC牵制操控,给我们制造一个惊喜。”江一鸣接着说道。 他拨动了一下开关,就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从四面八方的木质墙壁里传出,像是有东西在墙壁里。 于明浩惊了一下,险些原地跳起来,连忙看向谢鹤和江一鸣两人。 江一鸣扬了扬眉头,焦糖色的大眼睛里明明白白传出意料之中的小得意,他招了招手,示意三人过来。 四个人趴在窗户那儿,就看见不远处的稻草包后有了些动静,没几秒就看见四个穿着当地少数民族服装的男人往这边跑来,身上各自别了一个对讲麦克风,显然是NPC。 江一鸣示意谢鹤他们低下头,别暴露。 四个NPC找到落在屋外的线头,齐刷刷往外扯,偏偏屋里一点动静都没。 四人疑惑地面面相觑,压低了声音彼此问:“怎么了?卡住了?” “不能吧,这个道具是组长做了好几个月、试运行过好几次的!再用点力!” 外头几个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声音,被屋里四个嘉宾听得清清楚楚,秦海清憋着笑,忍不住看了江一鸣好几眼,这小孩故意折腾NPC的吧?一肚子坏水,他喜欢。 就在外面工作人员急得汗都冒出来了的时候,江一鸣慢吞吞地从窗口探出一个脑袋,安安静静,眉眼含笑地看着窗外那四颗低头研究线头的脑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一下,我隐约知道江一鸣要做什么了!】 【我笑死,江一鸣你要干什么!】 【我看你笑得不像是个好人(手动doge)】 【我不自觉露出了同款微笑hiahiahia】 “kakakakaka……”江一鸣发出了点声,听起来就像是先前那具女尸转头脑袋时发出的响声。 屋外的四颗脑袋齐刷刷松了口气:“太好了,总算动起来了。” “我还以为节目第一期录制就得出情况,急死我了。” “回去得跟组长反馈一下情况。” 四个人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一抬头,就看见江一鸣放大的脸,笑得人毛毛的。 “啊啊啊!” “妈妈啊啊啊啊!” 秦海清听见屋外的动静,忍不住“噗”地一声喷笑出来,果然这小子是一肚子坏水。 江一鸣笑眯眯地看着四个人尖叫,一个个露出像是见了鬼的样子。 【尽管从刚才起我就看到了结局,但还是笑得好开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皮这一下很开心】 【我笑死,直播事故了!工作人员反被嘉宾吓!】 【妈的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江一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个工作人员面如土色,灰溜溜地跑开了,薛珂看到直播里的情况,嘴角直抽:“皮这一下是很开心,我看你道具坏了怎么找线索。” 谢鹤和秦海清两个人坐在地板上笑得直捂脸,秦海清拍着大腿大笑:“报仇了报仇了,痛快!江小子可以!” 江一鸣无辜地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吓唬完了路过的NPC,四个人继续在屋里找。 屋子不大,但是杂七杂八的物品很多,哪里看着都像是会藏线索的样子。 四个人在屋子里专心搜索线索,因为不知道线索长什么样子,也没有任何的提示,一行人看到什么都忍不住拿出来讨论一下是不是有特殊寓意。 ——只有单只脚的袜子、桌上叠在一起的三双碗筷、有缺口的茶杯…… 冷不丁的,屋外突兀地响起一声轰隆惊雷,秦海清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紧接着又是一道惊雷落下,像是直接炸在耳边一样。 秦海清和谢鹤两人连忙探出窗外看,只见不知不觉间,窗外天色变得阴沉厚重,云沉甸甸地吊在山头上,仿佛随时会砸下来。 秦海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一时间窗外雨打声盖过了所有人声。 暴雨倾盆。 【卧槽……真的下大暴雨了?!被江一鸣说中了?!】 【江一鸣神了!】 第30章 装神弄鬼第三十天 装神弄鬼第三十天·江一鸣:莫挨老子 秦海清和于明浩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里的惊讶和不敢置信, 两人又齐刷刷地看向江一鸣。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江一鸣看了眼外头的雨。 骤雨来得快, 去得也快,只不过哪怕再快, 停雨的时候也是夜深。 以他来看这村子的情况,晚上在屋外行动,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谢鹤点头附和, 但凡江一鸣做的决定,就没有谢鹤提出反对意见的。 秦海清也跟着点头:“还真被你说中了,你怎么看出来的?真是神了。” 江一鸣闻言笑了笑,没多做解释。 窗户大开, 合不拢, 大雨全都打了进来,一行人只能坐到离窗远一些的床上。 “查遍了都没找到线索,到底还有哪儿漏了呢……”于明浩拧着眉头, 他视线缓缓移到女尸身上,犹豫了一下开口,“线索会不会藏在那具女尸道具里?” 秦海清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你还想把这女尸卸开来?” 于明浩摸摸鼻子,没出声。 他心里的确是有这个意思,只不过这女尸看起来实在太逼真,还真是不敢下手。 ——别说下手了, 就是现在,他坐在离女尸几米远的床上,看见她斜靠在角落里, 都觉得浑身发毛,瘆的慌。 江一鸣忽地眯起眼,转向于明浩。 于明浩被他看得不自在,就在忍不住想要出声问话的时候,江一鸣开口:“你终于说了个有点意义的提议。” 于明浩:“……” 秦海清和谢鹤两人连忙别开脸,偷偷避开摄像头,免得自己那一丝憋不住的笑被拍到。 “女尸道具不会无缘无故摆在这里,应当就是节目组给出的提示。”江一鸣没有管于明浩的心情,他解释下去,“先前在屋外,你扯动机关,女尸的头颅向门口这一片转去,说明线索可能就藏在这一片区域里。” “但是机关并没有完全发动就被打断,可能还有更多的提示断在那里,我们找一找,也许能复原。” 于明浩闻言一顿,他看向江一鸣,这话里意思,是在怪他破坏了线索提示? 他面上有些挂不住,咬着下唇:“真是对不起,我不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破坏了提示线索。” 江一鸣扫了他一眼,自然听出对方话里的反讽和自我辩解,他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你还真该道歉,不过不是因为这个。” 于明浩没想到江一鸣会这么说,他愣在原地。 “你要道歉的是不该贸然拉扯那根线头。你明明知道情况有异,却不想后果,冒冒失失。”江一鸣挑着眉头,话里丝毫不客气。 于明浩一噎,想辩解什么,却又无话可说,脸色忽青忽白,像调色盘。 谢鹤因为于明浩针对江一鸣的那句话而心生不悦,这里没有笨蛋,谁都是人精,哪里会听不出于明浩的讽刺? “江老师说的不无道理,虽然我们只是在录制综艺,但也不能抱着过于随意的态度。”谢鹤说道。 他说完,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于明浩,提醒道:“谁也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那么好运、及时有人把你从狗嘴里救下来。” “话虽然是不太中听,但是江老师的本意是好的。”谢鹤总结,看够了于明浩难堪的脸色后,他终于另挑话题,“我记得你是工科大毕业的高材生?来看看这些机关,能不能复原一点,或者找出点线索来。” 于明浩紧抿着嘴没有出声。 毕竟是谢鹤发话,圈里谁都敬重谢鹤,他在谢鹤面前自然乖巧听话得像个鹌鹑。 然后他看向那一地散落的机关,嘴角抽了抽:“……” 不是所有理工男都能做修理工,但鉴于他目前的表现,于明浩还是把话吞了回去,不情不愿地蹲在墙角里修机关。 他看看眼前的女尸道具,心里直发怵。 “可是这一片,我们早就找过不下两次了,什么也没发现。”秦海清看着床的方向。 这一片区域他们不是没有搜查过,但还是一无所获。 “没找到,说明我们一定还漏了什么提示,这不是最终指向的线索隐藏地点。”江一鸣说道。 他看了眼于明浩那儿,年轻人蹲在那儿种蘑菇,看不出来能有什么进展。 他收回视线。 不抱希望,还是得靠自己。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秦海清打开他带来的手电筒,成为小屋里唯一的光源。 外头雷雨交加,雨点打在湖面上,撞击出沉闷的落珠声。 野物的叫吼时不时地在山间雨里响起,偶尔有几道极亮的闪电地划过天际,更是给今晚徒添难熬的感觉。 “这附近居然还有野兽……”秦海清听见外头野兽的吼声,有些咋舌,“早知道有野兽,我们应该生团火。” “这里有人群居,野兽也聪明,不会轻易跑到人类的活动范围来,而且我们又在屋子里,没事的。”谢鹤说道,“你不是还带了打火机?再不济真遇到情况,我们也能烧点什么,节目组不会真彻底撒手把我们留在这里的。” 秦海清听见谢鹤这么说,才稍稍放心了些。 他思索着到时候能拿什么烧,视线最后定在了于明浩带来的枕头上。那玩意儿又大又累赘,倒是值得发光发热。 而另一边被谢鹤点名可以信任的节目组,薛珂已经急得一头热汗:“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附近还有野兽的吼声?之前不是问过村民了么?这附近哪来的野兽?” “可能是下雨了,山里的雨最乱最急,有的野兽就会跑到外围活动。”薛阳说道。 外头跑进来一个披着黄雨披、浑身是水的工作人员,那人气喘吁吁:“刚才我们出车去看了,那么大的雨,可视范围只要三米不到,而且路上全是泥,车轱辘一滚就陷进去,半天弄不出来。” “那就是说现在没办法进去了?”薛珂问道。 工作人员面露难色地点了点头:“而且,哪怕雨小了点,路况还是那样,车子依旧开不进去,只能派人走进去。” 薛珂捶了一下桌子:“这鬼天气!” “没想到还真是让江小少爷说中了……”薛阳小声嘀咕,“江小少爷和老天爷串过气了?” “瞎扯。” 江一鸣打了个喷嚏。 谢鹤看过去,连忙问道:“是不是觉得冷了?我这儿带了外套,你披上?” 江一鸣轻揉了揉鼻子,鼻尖立马变得粉红,白里透粉,很可爱。 他摆手:“我不冷,你们穿上。等到了半夜,温度会更低,那会儿觉得冷了再穿就没用了。” 他侧耳听着外头野兽的吼声,渐渐皱起了眉头。 这动静并不像是山里野兽跑出来的动静,声音夹在暴躁的雨声里,忽远忽近传来,像是两头有什么东西,一近一远地相互呼应。 他顿了顿,想到了村里那一只只被铁链拴起来的土狗。 江一鸣面色沉了下去,手探进衣服内袋里,刚想夹出一张黄符纸,就想到这会儿边上有四台机器盯着,他手一顿,又把黄符放了回去。 “我去方便一下。”江一鸣开口,对着自己的摄像师,“你留在屋里。” 蒋章闻言点点头,镜头跟着一上一下动了动。 “等等,我和你一道去,两个人一起安全些。”谢鹤出声。 江一鸣顿了顿,无奈只好点头同意。 木屋的屋檐向外延伸出半人的宽度,多少能避点雨。 “我去另一面。”江一鸣说道。 谢鹤点点头,江小少爷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他能理解对方额外注重隐私这方面。 江一鸣绕到屋侧,耳边野兽的吼叫与狗吠声更加清晰,他迅速贴上一张黄符,又咬破了指尖,在黄符上飞快抹了一道“卍”符。 血色在黑沉沉的夜里突兀地闪烁了一下,旋即没入符纸里。 江一鸣如法炮制,绕屋子一圈,在屋后和另一边的屋侧分别贴了一张,然后回到屋前。 他冲谢鹤微点头:“我好了。” “好,那我们进去吧。”谢鹤没有任何察觉,朝江一鸣笑了笑,示意江小少爷走前面先进去。 江一鸣看了他眼,进屋的时候,手指状似不经意地擦过门框,飞快画了个“卍”。 屋里还是老样子,秦海清到处翻翻找找,于明浩坐在地板上琢磨着那基本是修不好的机关。 “回来啦,外面情况怎么样?”秦海清招呼了声问道。 “这雨我看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谢鹤耸了耸肩膀。 秦海清叹了口气:“这里还是没什么发现。” 江一鸣闻言索性也不找了,拍了拍床,床倒是松软,床上有三床被子和枕头。 他开口,意思意思地征询了一下谢鹤几人的意见:“你们是喜欢睡里边还是靠外边?” 谢鹤和秦海清两人愣了下,呆呆看着江一鸣。 于明浩放下手里的零件,问道:“你打算睡觉了?” “反正这会儿怎么样找不出头绪来,不如养足精神。”江一鸣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难道你不累?一大早赶飞机,走山路,还要被狗咬,被道具吓唬,我觉得你应该挺累的。” 于明浩:“……” 【哈哈哈哈哈哈我有预感,于明浩被狗咬这个黑历史是过不去了哈哈哈哈】 【节目组要是知道你们早早就熄灯睡觉的话,大概会心梗哈哈哈】 【导演:我请你们是来录节目!不是为了让你们直播睡觉的!】 谢鹤想了想,顺着江一鸣的话说道:“我喜欢睡里边。” “不了吧,你还是睡外边,有情况方便跑路。”江一鸣提议。 谢鹤闻言点点头,由衷赞同:“江老师说得对。” 秦海清觉得这个年轻人有意思,便开口逗他,问道:“那江老师觉得我该睡哪儿?” 江一鸣抬眼打量了下他,说道:“秦老师睡里边吧。” “怎么的?我不用跑路?”秦海清佯装不悦,板起了脸。 江一鸣不紧不慢地笑了笑,说道:“秦老师您用不着跑。您印堂宽阔,鼻翼饱满,耳厚垂珠,天生福相,生来就是化险为夷,享尽福泽的。” 秦海清哈哈大笑起来,虽然这话一听,就跟街上摆摊给人看卦的神棍一个样,但听的人心里舒坦,他点点头,算是满意这个答案了:“行,那我就听江老师的,睡里边。” “那我呢?”于明浩也凑过来。 江一鸣笑眯眯地弯起眼看着他,他的眼睛是暖暖的焦糖色,手电筒的光映着,在他笑着的时候,显得尤其温柔,让于明浩几乎忘了这人之前能有多毒舌。 “你啊……”江一鸣拖长了声音,一双眼弯成月牙,“你睡地上。” “……?” “这张床可没余地再放你的枕头了。”江一鸣拍拍床榻,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我分出我那床被子给你打地铺算了。” 于明浩:“……” “哈哈哈哈哈这么说也是,这张床确实摆不下第四个枕头了。”秦海清笑得更大声,越发觉得江一鸣这人有意思。 【哈哈哈哈我怀疑ymh被针对了,可我没有证据】 【于明浩:弱小可怜又无助,还得和女尸同床共枕】 【江一鸣这个人是不是神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有毒吧!】 【这么一说,我想起了,秦海清这个人是真的很神奇,运气好得不正常!】 【对哦,他之前不是拍了《除妖降魔》三部曲吗?每次拍,剧组都出过意外啊!拜了关二爷都没用!每次都传出他可能出意外了,结果第二天人又好好地出现,一点事情都没!】 【秦海清,一个每年都被传出死亡认证却还好好活着的男人】 【妈妈呀,为什么我爱豆被针对了,可我却觉得江一鸣笑起来好可爱,根本生不了气!】 【我!也!是!这个人,这么笑!谁扛得住啊!】 江一鸣当然没有真让于明浩睡地上,他一边嫌弃于明浩的枕头占地方,一边又把人的枕头找了个地方放好,还下意识习惯地拍了拍松。 于明浩头一回看见江一鸣的好脸色,他眨眨眼,讶异地看过去。 他本以为江一鸣不喜欢自己,把自己当成了竞争假想敌,但现在他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他愣愣地爬上床,挨着江一鸣坐下来。 “过去,别靠着我。”江一鸣皱皱鼻子,把人赶到边上去。 他可一点也不喜欢和人凑那么近,也就爸妈大哥能近身些……顶多再加一个长发公主。 一天没干过正事、光明正大看着直播的钟晟总裁,坐在办公室里皱起了眉头,看着总挨在江一鸣身边的年轻男孩,眼里全是不悦。 没听见鸣鸣发话吗?还不赶紧挪屁股?要他亲自飞过去踹走吗? 第31章 装神弄鬼第三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三十一天·那声音就在他耳边,贴得极近, 听得极清晰…… 于明浩乖乖挪了挪屁股。 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江一鸣的语气里, 听出了一点点嘴硬心软的绵腔。 于明浩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想了想,大概是江一鸣的那双眼睛, 笑起来太具欺骗性。 一笑,笑得他都什么怨气都没了,要是江一鸣一上来就这么冲他笑, 他保证,把人当弟弟宠。 于明浩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又有些懊恼,他怎么之前脾气就那么暴?给人留下了那么差的第一印象?好气。 江一鸣没理于明浩在想什么, 他慎重地在两人之间留出了空隙, 确保于明浩不会靠在自己身上。 【江一鸣:莫挨老子】 【说着让鱼鱼睡地上,结果还是把人的枕头拿上来了呀哈哈哈哈】 【他还拍了拍枕头,拍拍松!太可爱了吧呜呜】 【嘴硬心软!这是什么别扭的大可爱!】 【我忽然觉得, 温馨……?虽然我的直播画面又给我一种在看鬼片的错觉】 【鬼片即视感+1,光好差啊!】 四个男人,勉勉强强挤在一张床上,真的是稍稍动一下就能碰到别人。 四个人,一个个挺尸似的,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谁也没有犯困的意思。 过了半晌,江一鸣冷不丁开口:“小师傅,你要这么一直拍我们睡一晚么?” 蒋章顿了顿,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把摄像机搁桌上,我们四个人全在床上,要什么四台机子。你们几个找地儿歇歇,明天不比今天轻松。”江一鸣说道。 蒋章有些犹豫,他看看其他三个跟拍导演,那三人谁也没吭声。 还是谢鹤和秦海清两个资历最老的老前辈开口:“就听江老师的,留一台机子,别人都歇会儿。” 有了他们两人的发话,四个跟拍导演才犹犹豫豫地把机子关了,只留下蒋章的那个机子,搁在桌上,镜头正对床上的那四个人。 于明浩把腰上的对讲机摘下来,放在头侧。 他边上没睡人,正好用来放置。 又是一阵沉默,均匀的呼吸声在彼此耳边响起。 “江一鸣。”于明浩犹豫着开口,他想转头看着江一鸣的眼睛说话,但床的空间限制了他的动作,他小幅度地尝试了一下,只好作罢,瞪着眼看天花板。 “今天的事情我还没好好向你道谢……”他抿抿嘴,话说出口,又觉得这个开场白有点傻,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下去。 江一鸣在长达一分多钟的沉默后,翻了个白眼开口问:“你是在等我说,用不着道谢?没必要?” “什么?不是,不是!”于明浩反应过来,急得要坐起来解释,“我只是……” 江一鸣好笑地止住他的动作,懒洋洋地开口:“你别幅度那么大啊,床都要被你搞散了,我就随口一说,你到底在等什么?” “我在想,该怎么说,才在直播里不会觉得很做作。”于明浩摸着鼻子,“有镜头在,感觉说什么都挺假。” “那没,你今天下午那句反讽,讽得还挺真。”江一鸣假笑了一下。 于明浩噎了噎,但这回却一点也没生气的感觉,他笑了一声:“那会儿我确实挺生气,不知道为什么就脾气上来了。其实我平时脾气挺好的。” 【哈哈哈在节目里道谢是挺做作,我觉得你犯蠢做错事挺自然,保持这个人设我觉得我也可】 【这两人不针锋相对了?我竟觉得有些无聊】 【互怼也很好玩呀哈哈哈】 【其实,我一直觉得是ymh单方面针对江一鸣╮(╯▽╰)╭】 【认真提问,为什么只有ymh需要缩写?】 【流量才需要缩写,十八线小透明可以拥有姓名】 江一鸣挑了挑眉头,没说话。 说实话,他觉得今天下午刚进屋子那会儿,他的脾气也有些不受控制,要是放在平时,他都懒得搭理于明浩那句话,更别说还费口舌指出对方的问题来。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倒是觉得心情平静下来了,大概是这阵大暴雨把我的负面情绪全冲掉了。”于明浩又说道。 边上传来谢鹤和秦海清两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于明浩稍稍侧头看了眼,发现这两位前辈全都睡熟了过去。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最后小小声地说了一句:“晚安,江一鸣。” 江一鸣没有睡,他睁眼看着天花板,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他明白过来,他、于明浩还有谢鹤,三个人下午的异状是因为都中了招,以至于这一天的脾气性格,或多或少都发生了点细微的变化。 这影响可能是刚到达岩屋谭就产生了的,直到他们走进这间屋子。 这屋子本身,恐怕就有点戾气残留,直接点着了积攒了一路的负面情绪,才让下午小小爆发了一场口舌之争。 江一鸣思索着,节目组安排的这间屋子,难道曾经真的发生过什么事情么? 向来不太会冷脸的谢鹤,下午的时候都对于明浩沉下脸,直到后来,他假借出去方便的由头,甩开摄像,在屋子四周贴上辟邪镇符,情况才稍有收敛。 至于从头到尾始终是笑脸模样的秦海清,就如他先前说的,秦海清是天生福相,凡事化险为夷,这点影响不了他。 从他们踏进这个村子起,他们就开始受到影响,这说明这个村子本身就存在问题。 {——薛珂明明向他保证,这块地方没有出过真实的闹鬼事件,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江一鸣睁着眼看天花板,脑子飞速转着。 外头的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静得能清晰听见外面的虫鸣。 月光像是被这场暴雨冲刷过一般通透亮堂,扫过窗外,照进一片雅雅的光。 江一鸣蓦地瞪大了眼,瞪着头顶的天花板。 先前光线模糊,他们躺在床上,并没有看清天花板上有什么——也没人想到去看头顶的天花板——直到这会儿,月光洒进来,透亮得足以照清大部分天花板。 天花板上,蛛丝相连,灰扑扑的、白花花的蛛网看得人头皮发麻,而蛛网上,还有一粒粒蜘蛛卵,数量并不多,卵袋零散地附在网袋上。 看起来随意凌乱的放置的蜘蛛卵,却是几乎拼凑出了一个北斗星的轮廓出来。 江一鸣猛地翻身坐起来,吓了于明浩一跳。 四个睡得稍浅的跟拍导演也都醒了过来,蒋章见状,连忙扛着机器对焦上江一鸣。 “怎么了?”于明浩躺在床上小声问。 谢鹤和秦海清也有些被吵醒,皱着眉醒神。 “找到提示了。”江一鸣说道,他指着天花板,“注意到这些虫卵了么?” 于明浩点点头,刚才他无聊就在数呢。 “是北斗星。”江一鸣说道。 “可北斗星是七颗星吧?我数过,这上面只有六颗。”于明浩疑惑地看着江一鸣。 “没错。”江一鸣点头,他指着靠近衣柜侧面的一片天花板,“缺了一颗本该在这里的天璇星。” 天璇曰法星,主阴刑,女主之位,又名荧惑,《广雅》中提及:“荧惑谓之罚星,或谓之执法。” 代表的是法制、惩戒。 谢鹤和秦海清两人在床上听了一会儿,也差不多清醒了些,闻言问道:“线索就在这缺少的天璇位上?” “可能。”江一鸣道,如果他记得没错,天璇应该在这儿…… 他的目光落在衣柜顶,那里落满了蛛网,看过去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谁也没想过去检查那儿。 【参加这个综艺,不懂点天文学,是不是只能GAME OVER?】 【这题也太超纲了吧?江一鸣还懂这种东西?要说没剧本我不信,谁知道天璇星在哪儿啊】 【你泡妹没带姑娘去看过星星?这不是基本操作?】 【你现在抬头看看外面,看得见星星吗?你是七十年前的老古董吗?】 【……】 屋外,月亮升到了正南方,不知不觉到了午夜十二点。 于明浩看着衣柜那儿的一团黑影,咽了咽口水:“要不我们明天白天再检查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有道理,现在光线也差,说不定还会漏掉什么。”谢鹤看向江一鸣,等江一鸣的意见。 江一鸣扫了两人一眼,没有坚持:“好,那就等白天吧。” 于明浩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胆子真的不大。 这里头就他个子最高,能勉强够到那衣柜顶,如果说要去检查上面有什么东西的话,那非他不可。 他真没那胆子,在夜黑风高的晚上,把手伸进一片未知的、到处是蜘蛛网的地方。 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边上像是有凉风吹拂过头颈。 江一鸣又躺了下来,四个人重新躺回床上。 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于明浩心里安稳下来,有种安全感。 他的左手边就是床沿,手往外探点就会落空,于是他往江一鸣那儿稍稍凑近了点,听着耳边的呼吸声,慢慢合上困倦的眼皮。 他的呼吸也渐渐变得绵长,一天的疲惫慢慢卷上他的四肢…… 陡然间,他的呼吸猛地一滞,随即变得急促起来。 他紧闭着眼,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呼吸声。 他的右边,呼吸声均匀绵长,是属于江一鸣的;他的左边,呼吸声断断续续,呼出的空气都是微凉的,像是左边那人侧身对着他睡,将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上。 可他左边,明明空无一人! 于明浩头皮一炸,那声音就在他耳边,贴得极近,听得极清晰。 第32章 装神弄鬼第三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三十二天·被整蛊的江小少爷:你们挑错柿子了 江一鸣最先察觉出于明浩的不对劲来。 他就躺在于明浩的右边,在于明浩的呼吸声变得急促的瞬间就惊醒了, 他蓦地睁开眼, 扭头看过去。 他习惯性地保持安静,生怕打草惊蛇, 但在他观察了一圈后,他的视线无可奈何地定在了于明浩头侧的那只对讲机上。 对讲机的开关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里头传出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他撑起半身, 伸手拿过那只对讲机。 对讲机在江一鸣的手里,兢兢业业地响着,和白天那只顿时销声匿迹的对讲机有些不太一样。 江一鸣扬了扬眉头,手指轻巧一拨, 把对讲机关上, 呼吸声也随之一停。 他抬手,犹豫着在于明浩的肩膀上方顿了顿,还是没拍上对方肩膀安抚, 只是敲了敲于明浩旁边空着的床榻:“醒着就别装睡,自己睁开眼睛看看,节目组的恶作剧而已。” 于明浩闻言,身体一僵,慢吞吞地睁开眼,眼睫还颤了颤, 然后就看见一只怼到自己眼前的对讲机。 江一鸣打开对讲机,先前贴着于明浩响起的呼吸声又出现了,他关上, 周围又回到一片安静。 于明浩:“……” 江一鸣似笑非笑地哼了声,修长漂亮的手指在对讲机身上戳了戳:“节目组本来是打算把这个对讲机给我的,那就是说,本想恶作剧的对象是我?” 于明浩反应过来,他看向江一鸣,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对方话里的语气有些危险。 江一鸣看了眼于明浩,又扫了眼躺下的谢鹤与秦海清两人,嘴里发出一声轻呵。 他声音放低,却清清楚楚地被麦克风收入直播里。 江一鸣的视线转向镜头,慢悠悠地开口:“怎么?因为我是这四人里最没名气的,就最好欺负?最适合被整蛊制作节目效果?” “那你们真是挑错柿子了。”江一鸣呵笑了声,眼里笑眯眯的,看不出怒气,就连说话的腔调都是清朗柔软的。 偏偏越是这样,于明浩看着越觉得不好惹。 就见江一鸣啪地一声按掉了开关,按出了捏爆对讲机的气场。 【我居然听出了一丢丢威胁节目组的意味?】 【我从一个十八线身上感觉到了气场!】 【凭我做房地产销售二十年的经验,我觉得江一鸣大有来头】 【哈哈哈还好我没去睡觉,不然就错过了!喜欢江一鸣这种硬杠的!】 【这个节目组也是绝了,大暴雨、废屋、蜘蛛网、支离破碎的“女尸”,这已经够惨了吧?怎么还要搞这种恐怖的恶作剧!】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心疼被节目组针对的鸣鸣,还是该心疼莫名其妙被吓到的无辜鱼鱼哈哈哈哈哈哈】 【而我还丧心病狂地笑得好大声哈哈哈哈哈】 被威胁的节目组—— “谁?!是谁?!”薛珂惊恐地抱头尖叫,“谁出的馊主意去吓唬江小少爷的!” “你们吓唬谁不行?怎么偏偏挑了江小少爷这个扎手的。”薛阳叹口气。 “参加综艺嘛,玩不起还参加什么?”道具组长不以为意地说道。 他坐在小矮凳上吸溜了一口泡面,面前的另一张矮凳上放着小电磁锅,正炸着午餐肉,香味传出来,馋得一干人肚子都叫了。 他夹了一块肉吃,边吃边说:“你们自己说,这里头,于明浩,流量的粉丝,你们一个新综艺惹得起么?谢鹤、秦海清,两个老艺术家前辈,加起来年龄快八九十岁的,你们好意思折腾么?” “除了江一鸣,还有谁能下手?”道具组组长分析得头头是道。 薛珂黑着脸坐到组长身边,压低了声音:“你以为前司令官夏卫和的宝贝外孙,我们就惹得起?” 道具组长把泡面从鼻子里喷出来。 “这就是你们喊江小少爷的原因?!”道具组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只当是哪家的富二代、或者是台里高层的小少爷跑来了。 薛珂脸色黑漆漆的像只大蝙蝠:“还有,他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隐形豪门,江家的次子——我是指,真豪门,世代豪门,有家族底蕴的那种,不是什么暴发户、仅仅富了三四十年的玻璃豪门。” “……你不早说?” “你不早问?谁知道你要对江小少爷下‘毒手’啊!”薛珂骂道。 道具组长一把捂住薛珂的嘴:“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啊!” 被节目组这么一折腾,江一鸣本就为数不多的睡意都没了,他示意于明浩和自己换个位置,他倚着墙壁坐起来,正对着对面那只道具女尸。 “女尸”耷拉着头,靠坐在窗边。 因为刚才的大暴雨,它浑身湿透,头发凌乱潮湿地紧紧贴着面孔,清清冷冷的月光投下来,衬得女尸面容更显得恐怖。 因为先前那意外的一摔,它的下巴被甩了出去,大张着空荡荡的口腔,细节逼真得像是一具真人。 江一鸣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为什么它没有舌头?这只道具费了那么大的心思,不会浪费没有意义的细节。 于明浩见江一鸣始终看着对面,他好奇又纳闷地半撑起上身看过去:“在看什么?” 他视线和那只女尸无神的目光打了个照面,于明浩一个激灵,有种被对方盯着的感觉,他连忙收回视线,哭丧着脸问:“你大半夜盯着它看干什么?” 【好奇江一鸣在看什么……】 【这个方向……应该是之前把他们吓得不轻的那只道具女尸吧?】 【难怪鱼鱼这个哭哭表情哈哈哈】 【但你们不觉得……江一鸣这样一声不响盯着女尸看……更吓人吗……】 【别问我为什么大半夜的要看这个综艺,不仅要被嘉宾和节目组吓,还要被楼上弹幕吓】 【楼上不说还不觉得,一说……我都起鸡皮疙瘩了呜呜呜】 江一鸣没搭理他,径自下床,大步略过摄像镜头,走到女尸旁边,蹲下来检查。 “没有舌头……”他低声自言自语。 他想到了秦海清拿到手的剧本。 [女孩每晚被竹条虐打哭嚎,直到有一天,哭声戛然而止,再也没人见到女孩。] 他起初以为,这暗指的是女孩被杀害。 如果眼前这具道具就是剧本里的受害者,那女孩在秦海清的剧本里,或许还没死。 她的舌头被拔,说不出话,细微蚊吟般的哭叫和呻吟传不出屋外,自然而然被人忽略了。 江一鸣这句喃喃声刚落,大开的窗户就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得哗啦扇上,随后又嘎吱响着,缓缓恢复原位。 于明浩一抖,吓了一跳。 江一鸣蓦地扭头看向窗外,窗外只有一片稻草堆,夜看起来宁静又毫无威胁。 他收回视线,余光瞥见敞开的玻璃窗户。 他一顿,目光瞬时变得凌厉。 只见玻璃窗的反光里,在那片稻草堆后头,站着一个单薄的女人身影,她穿着白纱似的睡裙,和这边人的服装风格迥然不同。 江一鸣瞳孔微缩,看得更清楚了些——女人只有一只脚,裙子的另一边空荡荡的,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失去重心跌倒。 她背对着江一鸣,草堆被风吹得飘荡起来,一时间遮掉了女人的身形。 等到风停下来,女人的身影也彻底不见了。 江一鸣沉下脸,想到先前他们在屋里找到的乱七八糟的日用品——只有单只脚的袜子——他们起初还在找另一只,以为被藏到了哪里去,也许里头藏着线索,但现在他明白了原因:女孩只有一只脚。 薛珂这个老油条。 江一鸣一言不发地回到床上。 于明浩咽了咽口水,他就坐在江一鸣的对面,把江一鸣刚才有些异常的反应全看在眼里,却又不敢问,生怕听见什么他这一晚都不用睡觉的答案。 可另一方面,他又好奇得不行。 他犹豫地抬头又低头,脖子像只等喂食的幼鸟一伸一缩。 江一鸣扫了他一眼:“你想问?” 于明浩犹豫地点点头。 江一鸣:“问是可以,不过,你确定真的想听?” 于明浩:“……”说得好。 于明浩抿抿嘴,显得很犹豫。 只不过江一鸣没给他多少时间犹豫,瞥了他一眼就知对方心里天人交战,便自顾自躺下睡了。 于明浩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开口问,扭头一看,就见江小少爷抱着被子闭着眼,半侧着身蜷了起来,小卷发蓬松地贴着小少爷的面颊。 于明浩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声。 乖巧!可爱! 不问了! 于明浩蹑手蹑脚地躺回床上,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的长手长脚,免得把人碰醒。 【我!好奇!这一个两个的打什么哑谜啊!】 【为什么镜头不动!完全不知道江一鸣跑过去干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因为刚才跟拍导演被放假睡觉去了吧】 【挠心挠肺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想想于明浩的小表情我就觉得!有大事!】 【大事儿+1!】 【虽然心里知道可能是节目效果,但……这是直播啊!于明浩演技能有那么好吗!】 【?万千鱼粉在赶来的路上】 不管直播间里的观众有多难受,该睡的还是睡,就连节目组也都去轮班休息了,只留下四个工作人员盯着监控录像,盯着盯着就眼皮打架,脑袋发沉,迷糊得一磕一磕。 谁也没注意到小屋外的监控画面里,在半夜三点时分,村里那一只只被铁链拴住的狗,不知怎么的就挣开了铁链,从四面八方围聚过来。 几十只土狗聚在屋外,弓着身,像是随时随地会扑上来撕咬开木屋。 只不过,没有任何一只有多余的动作,它们像是在和什么东西较劲一般。 一对对耳朵机警地竖起,所有狗头都不约而同地朝着那间小屋,在月光下显得狰狞又阴沉。 光是看着监控里的画面,都让人不寒而栗。 几十只土狗在屋外僵持了近十多分钟,最后像是打了败仗,垂下尾巴夹在两股之间,灰溜溜地离开。 躺在屋内的谢鹤几人全无感觉,睡得正香,甚至打起了鼾声。 江一鸣在那几十只土狗离开屋外后,安静地睁开了眼,手里捏着的黄符不声不响地化成灰烬。 之后他一觉睡到天亮,江一鸣是被谢鹤喊醒的,秦海清在边上笑呵呵地说:“年轻人就是能睡,睡那么踏实,看得我都有些羡慕。” 江一鸣皮笑肉不笑地假笑两声。 昨晚就数你鼾声最嘹亮。 江小少爷理了理衣服,深藏功与名。 第33章 装神弄鬼第三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三十三天 天亮了,就是时候勇捣衣柜顶上的蜘蛛巢穴了。 于明浩站在床上, 所有人都给他让出了一个完全宽敞的空间。 秦海清在离衣柜两米远的地方嚷嚷:“于小子你当心点啊!” 于明浩闻言点点头, 心里有些小小的温暖,紧接着, 他便又听见对方说下去:“别把东西全扫下来扫我们一身啊!” 于明浩:“……”都是假的。 江一鸣在旁边笑得眼睛弯弯,看热闹地看着于明浩,见于明浩把视线定在自己身上, 他开口:“这点距离够不够?不够我再往后退一点。” 于明浩看他离自己足足有两张床宽,嘴角抽了抽:“不如你退出屋外吧。” “那不可以,我还想欣赏一下你的英姿。”江一鸣笑眯眯地说道。 于明浩噎了噎,有些无可奈何地低低笑了声, 随后给自己鼓了鼓气, 正要一鼓作气把手探进那一片蜘蛛网里的时候,江一鸣忽然又开口:“等等。” 于明浩刷地收回手,像是就在等江一鸣这句话似的。 江一鸣趴到窗户那儿, 四处看了看,然后出门捡了一根木棍子回来。 “用这个。”江一鸣把木棍抛给于明浩。 于明浩一把接过,在手里试了试长短,够长,这下就不用他亲自把胳膊伸进蜘蛛网里了。 年轻人长吁了口气,立马看向江一鸣的目光都带上了小星星:“谢谢。” 江一鸣翻了个白眼摆手:“我是担心新进来的观众, 看到你那副表情,还以为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于明浩笑起来,一点也没生气。 【救命, 我想知道昨晚一夜发生了什么,怎么睡过一晚后?这两人的气场?那么融洽?】 【睡♂过一晚,正常】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感觉到了猫腻,这两人真的……尤其ymh,像是转了性】 【怎么说,ymh这个表情……就是,标准姨母笑】 【对对对,就像我隔着屏幕看傻儿子嘴硬心软的表情!】 远在大山外的钟晟,顶着两个发青的眼圈,一走出办公室,就看见自己属下电脑上飘过去几行彩色弹幕,冷冷哼了一声。 上班正摸鱼看直播的秘书听见背后一声冷哼,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僵硬地转头看过去:“……老板?” “像这种丝毫不利于江少、丝毫没有事实依据的绯闻舆论,必须及时截阻.你和鲍启文联系一下。之后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及时和他跟进情况。”总裁冷面且公事公办地说道。 秘书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应下。 钟晟捏着眉心,低气压地大步走过。 他在心里盘算,有没有什么综艺可以让他也一起参加,没有的话,找个借口打造一个新综艺出来? 罢了,有也没时间参加。 好气。 镜头给了于明浩特写。 他小心翼翼地伸长了棍子,扫开衣柜顶端的一片蜘蛛网尘。 “棍子好像抵到了什么东西!”于明浩手上动作一顿,旋即有些兴奋地小声叫道。 秦海清和谢鹤闻言也跟着兴奋起来,连忙问道:“怎么样?是固定死了的还是能动的?” “好像能动……等等,你们离远点,我把它扫下来。”于明浩说道,他说完,顿了顿,又转向江一鸣问,“能扫下来吗?” 他视线看着江一鸣,就算没喊江一鸣的名字,所有人也都能看出来他是在问江一鸣。 【?于明浩真的转性了!居然会主动问江一鸣该怎么做!】 【他不是和江一鸣最不对盘的吗?睡一晚那么神奇!?】 【这一晚一定发生了我不知道的故事】 【守直播守到半夜两点的我表示,只有节目组的恶作剧……】 【小声说,从节目组的恶作剧里,我看到了江一鸣的男友力嘻嘻】 【是是是,一个胆大包天,一个胆小如鼠,我真的笑死,节目组找的嘉宾真的绝哈哈哈】 【有没有人发现……这里好像几乎所有人遇到情况,都会问江一鸣啊……就连谢鹤也是】 【那……要我,我也选择信江一鸣哈】 【昨天的直播表现太一目了然了,其他人都不靠谱啊!】 江一鸣听见于明浩问自己,稍稍有些意外,他点头应了声:“扫。” 于明浩放心地一棍子扫下去,立马扬起了漫天粉尘。 “咳咳咳咳咳……” 于明浩被灰蒙住了眼,还呛得不轻。 江一鸣抽抽嘴角,和谢鹤、秦海清两人趴到窗外换新鲜空气。 这傻子。 “扫下来什么东西?这硬邦邦的一块,像腊肉似的。”秦海清缓了几口气,转回屋里,好奇地拎起地上那块褐色长条的东西,抖了抖,拍掉上头的灰尘。 江一鸣闻言看过去,他目光滞了滞,一眼看出那块褐长条尾端的扇形连结,是贴着舌根的会厌,被风干后最明显的辨别形状。 “秦老师,拿好它,别摔了。”江一鸣笑了笑。 秦海清看见江一鸣的笑,心里一顿犯毛:“你笑得不安好心。” “那我也太无辜了。”江一鸣眨眨眼。 “你知道这是什么?”谢鹤问。 江一鸣点点头,又叮嘱了一下秦海清别把东西摔了、丢出去,才说道:“是女尸缺失的舌头。舌头被割下来那么久,被风干成这样,倒是符合细节现实。” 秦海清:“……” 秦老师一脸菜色地看着手里的褐色长条“腊肉”,就算知道是道具,心里障碍这一关也过不去。 江一鸣从容地笑了笑,从秦海清手上接过那根风干的舌头,他走到女尸面前,轻轻抬起女尸的面颊,将这根舌头按进对方的口腔里。 于明浩觉得自己脖子后面的寒毛都立起来了,偏偏江一鸣做得不紧不慢,丝毫不慌张。 “啧。”江一鸣皱了皱眉,把舌头重新拔下来。 于明浩:“……怎、怎么了?” “有点小,可能是风干就缩小了一号?抵不上去。”江一鸣说道,他示意谢鹤几人靠近过来看,“你们看这里,有一个小机关,应该是用来放置舌部的。” 秦海清发出小声的惊叹:“还真是啊……这机关做得还真是细巧。” “既然这个道具做得那么细致逼真,那这个尺码问题,应该也是故意丢出来考验我们的吧。”谢鹤说道,他看向江一鸣,“可以给我看看么?” 江一鸣把那根舌头丢给谢鹤。 “看起来像是压实的棉花饼。”谢鹤研究着说道。 “于明浩呢?”江一鸣发现少了一个人发表意见,左右四顾起来。 于明浩拿桌上的碗,跑到湖边舀了一碗水回来,正巧听见江一鸣在找自己,他连忙出声:“我在这儿!我去舀了一碗水来,看看能不能泡开来。” 泡开来? 于明浩把舌头丢进碗里,海绵吸水,慢吞吞地泡胀开来。 秦海清眨眨眼,有些想笑。 他就看于明浩小心翼翼地把胀开的舌头海绵从碗里舀出来,交到江一鸣手里:“这个怎么样?” 江一鸣掂量着手里重了不少的分量,将舌部对准口腔里的模具按痕,轻轻按了下去。 “女尸”的嘴,在这一瞬间发出清脆的“咔嘣”声,冷不丁上下翕动了下,要不是它的下巴早就被卸,估计就要咬上了。 【卧槽?!我全程都在害怕这具道具女尸把嘴合上咬住鸣鸣!没想到节目组果然有这个坏心!】 【这道具太讨厌了吧!最后一下还要吓唬人!】 【我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最后还是被吓了一跳呜呜呜】 【江一鸣,艺高人胆大!】 江一鸣掐着“女尸”的下颔,低声说道:“刚才我觉得好像嘴里有什么东西弹出来了……” 于明浩咽了咽口水:“可能掉地上了,我们四处找找?你要不要先把手拿出来……” 江一鸣挑了挑眉头,刚想说什么,手指就摸到了样东西,他眼睛一亮,嘴角扬了起来:“找到了。” 他收回手,掌心里躺着一把钥匙,是从女尸嘴中暗藏的机关里抠下来的。 钥匙小巧精致,秦海清一拍大腿,兴奋道:“我知道这钥匙用来开什么!” 他连忙跑到衣柜那儿,一把拉开衣柜的两边大门,中间一排是两只紧闭的抽屉,抽屉中间各有一个钥匙孔。 江一鸣试了试钥匙,打开了其中一只抽屉。 抽屉里躺着厚厚一沓泛黄的信纸,谢鹤把信纸取出来,轻轻念出声来。 “11月07日爸妈,我和英子在学校里认识了不少朋友,晚上还有联谊晚会,很开心,不要担心我们。” “11月10日爸妈,我很想你们,学校里的功课还算简单,能跟得上进度,不用担心。” “11月……” 下面还有更多的、没有标注上日期的信封,谢鹤翻了几下,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他看向江一鸣几人:“你们还记得先前我拿到手的那个剧本吗?” “女孩和她的朋友外出读书。一开始,几乎天天都会往家里寄去一封信,但是渐渐地,直到10月27日之后,家里人收到信的频率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彻底消失。” “这里有那么多信,可能就是那个女孩事先写好、却因为各种原因,最后没法亲自寄出去的信件。”谢鹤说道。 江一鸣微点头:“另外还有屋里的这具道具女尸,秦老师的剧本里有提到女孩的哭叫声在某一天戛然而止,我怀疑女孩的舌头被拔,以至于无法正常发声哭喊求救。” “这两个剧本里的女孩,或许是同一人。” 于明浩大声倒吸了口凉气。 江一鸣闻声看过去:“这算什么反应?” “……大概是广电不允许过审的反应?”于明浩眨眨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上一秒我还因为江老师的解说毛骨悚然,下一秒就被ymh逗笑】 【过于真实,举报了】 【ymh是嘉宾四人组里的搞笑担当吗哈哈哈哈】 “谢鹤才说了什么就不准过审了?”江一鸣挑起眉峰看于明浩。 于明浩嘴角抽了抽,掩嘴小声道:“和谢老师没关系啊。你想想你说的尺度,和谢老师的尺度,你们两个之间,跨了一道马里亚纳海沟。” 江一鸣:“……” “再仔细看看信封,找找里面有没有暗示第二条线索的提示。”江一鸣决定不搭理于明浩,扯开了话题。 秦海清憋着笑,和谢鹤两人凑在那儿装模作样地看。 “等等,这张纸好像有点不对劲。”谢鹤忽然说道,他从那沓泛黄的信纸里抽出一张看起来尤其透薄的纸张,看上去像是把一张普通厚度的信纸剥开,分离成了两张。 秦海清把这张纸上的内容念出来: “没人能帮得了我,只有我一个人了。” “没有人是好人,没有人是无辜的,整个村子都是脏的,包括我。” 谢鹤随后又找到了另一张同样透薄的纸,上面写着: “你发现我了。抬头。” 第34章 装神弄鬼第三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三十四天·薛珂:威胁江小少爷真刺激! “抬头看……”谢鹤喃喃。 【卧槽!】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不要抬头看不要啊啊啊!】 【妈妈问我为什么要抱着空调被看电脑QAQ】 于明浩紧张得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他眼睛紧盯着面前那张透薄的信纸,哪里也不敢乱瞟, 嘴里碎碎叨叨地念道:“这节目组到底是想做什么综艺的啊, 怎么幺蛾子一出接着一出,好烦啊……” 秦海清也跟着叹气:“我拍《除妖降魔》的时候也没现在那么紧张……” “故弄玄虚。”江一鸣冷呵了一声。 他视线稍稍上移, 就看见一簇头发丝悬挂在他眼前,他顿了顿,半眯起眼睛, 似乎已经猜到了节目组的安排,他嗤了声:“就这样?” 于明浩听见江一鸣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分了点视线过去,就看见他们四人中间倒垂下来一簇黑发——先前因为一直低着头研究信纸, 始终没有人留意到, 更不知道这一簇黑发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于明浩视线不受控制地好奇上移,旋即他惊叫一声,猛地后退两步! “我!”他一句骂娘的话憋在嘴里, 脸涨得通红。 江一鸣真没想到于明浩胆子小归小,不该看的时候却绝不犹豫,连他有心想阻拦一下都来不及,什么都看见了。 于明浩身高一米八出头,那只倒挂下来的道具尸体离他最近,一仰头一抬眼, 看得清清楚楚。 谢鹤和秦海清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低呼: “怎么又有一具!” 谢鹤和秦海清两人顶着菜色,把第二具冒出来的道具尸体放平下来:“这又是谁?节目组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昨晚他们一行人,把这间小木屋里里外外检查了那么多遍, 要是天花板上有一具尸体,他们不可能没发现。 “这、这真的是节目组安排的吗?”于明浩胆子快吓破了,他抖着声音怀疑,“这间小木屋哪来的空间给节目组藏这么大的道具啊?” “呸呸,吓傻了是不是?不是节目组安排的,那还是凭空冒出来的真尸不成?”秦海清笑话,“这样的道具我这辈子看了不下三十具,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 他看于明浩仍旧将信将疑的样子,于是指着道具说道:“你看这道具的皮肤,看起来挺逼真的是不是?但其实是橡胶,后期人为复刻加工,才做成这种样子的。” “你上手摸一摸,立马就知道和真人皮肤不一样……咦呀呀呀呀呀!”秦海清孜孜不倦地劝于明浩,自己还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摸了摸这具尸体的胳膊。 然而手指尖刚触碰到皮肤,完全和橡胶不一样的触感,吓得秦海清的声音都变了调。 于明浩登时原地弹跳起来,缩到江一鸣身后去,颤着声音问:“秦老师?秦老师?你还好吧?” “这道具摸起来怎么和真人一样?”秦海清咽了咽口水,看向谢鹤,一句潜台词没说出来:不会真遇见事情了吧? 谢鹤观察了一下,笃定地开口:“肯定是道具,我们先前把她搬下来的时候,她身体都是僵硬的,身体里面肯定撑着什么道具呢,不然就这样用一根绳系着倒垂的摆放姿势,早就乱糟糟得把自己扭成麻花了。” “也有道理……” “何况秦老师你那么了解这些道具,节目组要想吓唬到你,肯定得再花点血本,这应该是仿真皮,摸起来和真人触感相像。”谢鹤说道。 秦海清赞同地点头:“真是太坏了。导演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要记小黑本里。” “薛珂。”江一鸣冷不丁地插嘴回道。 “薛珂?我记住了。”秦海清对着镜头重重哼了一声。 站在节目组小房间里看实时的薛珂:“……”完了完了,他肯定已经被江小少爷记在小黑本里了。 “那这个道具是怎么出现的?”于明浩问。 “只有可能是机关。”江一鸣说道,他轻巧地跳上桌,又借着桌子跳上窗台,凑近天花板察看了一番,随后吩咐于明浩去拉衣柜里的抽屉。 于明浩听话地跑过去,把抽屉拉开,就见头顶天花板慢慢打开一个黑箱似的小阁楼空间。 原来,在先前能用钥匙打开的抽屉里,藏有一个连环机关,它一动,就直接牵扯到头顶这个黑箱阁楼的开启。 就在他们打开抽屉、把注意力全都放在阅读信封的时候,那具藏在阁楼里的第二具尸体,不声不响地凭空冒了出来。 江一鸣抓住隔板,轻巧地用力一撑,半个身体就探进了黑箱阁楼里。 他抬头看过去,就见两个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可怜兮兮地蜷着大长腿,蹲坐在阁楼里,手里还各拿着一个操作道具。 两个工作人员冷不丁看见江一鸣冒出一个头,吓得浑身一抖,险些快要哭出来。 江一鸣乐得噗嗤笑出声,立马扭头,对自己的跟拍导演蒋章说道:“小师傅,把你的机器借我用一下,帮我调到夜间模式。” 蒋章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地把机器交给了江一鸣。 江一鸣单手接过那只沉重的摄像机器,看得秦海清捏了把汗,生怕这个看起来小白脸似的晚辈拿不住,把这昂贵的机器摔了。 ——秦海清一时间忘了昨天发生的事:眼前这个小白脸似的晚辈,还一手把于明浩提溜起来,扔到身后去了呢。 江一鸣笑眯眯地把镜头对准了阁楼里的俩工作人员,两人生无可恋地看着镜头,可怜无助又弱小。 “向大家揭秘神秘女尸的由来。封建迷信是不可取的,大家要相信科学,相信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江一鸣说道。 心里呵了声:广电不给过审?认真的?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猝不及防!江一鸣是魔鬼吗!?】 【昨天神神叨叨说秦老师天生福相的人是谁?】 【Restart舞台上鉴绿段费的人是谁?】 【哈哈哈神他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江一鸣!就你不可以说这个!】 【求工作人员的心理阴影面积哈哈哈哈哈哈,魔鬼硬核江一鸣!】 【这期节目结束后,我估计一波工作人员都不想看见江一鸣了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叫江一鸣的男人,不管在哪儿,都是节目组的终结者】 江一鸣拍够了两个工作人员,意犹未尽地下来了。 临走前他拍拍隔板,问道:“你们本来打算怎么下来?” “……等你们离开小木屋后钻出来。”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说道。 “哦,那反正都被戳穿了,现在就出来吧。”江一鸣说道,“待这里面也挺吓人的是不是?” 工作人员抹了把脸,环境再吓人,也抵不过刚刚冷不丁江一鸣冒出一个脑袋吓人。 两人沧桑地摇了摇头:“不,不用了。” 江一鸣耸耸肩膀:“辛苦了。” 他跳回地面上,就看见于明浩、谢鹤和秦海清三人面色复杂地看着他。 他扬了扬眉头:“你们看我干什么?” 于明浩开口:“你是工作人员的终极。” 江一鸣:? “解谜解出来了?第二个线索找到了?”江一鸣翻了个白眼,不去搭理于明浩。 【哈哈哈哈哈哈ymh说出了我的心声】 【鸣鸣傲娇了!鸣鸣又扯开话题了!我好像摸透了鸣鸣的脾气模式了!】 【江一鸣,皮皮一时爽,一直皮一直爽】 “说起第二个线索,这个女孩的身份,你们有什么推测吗?”谢鹤问道。 江一鸣走过来,蹲下身察看这具尸体。 “这具尸体出现的时机,恰好是我们读完那封信的时候。”江一鸣说道,“还记得信上怎么说的么?” “她说,‘没有人是好人,没有人是无辜的,整个村子都是脏的,包括我。’然后紧接着,这具尸体在她的提示下,出现了。”江一鸣看向于明浩几人。 “我们发现的第一具尸体,是剧本里的主角,那个女孩。在她的信里,还有个同行的同伴英子。她说自己不无辜,说明她也做出了不好的选择,第二具尸体随之出现,很有可能意味着,这具尸体就是她同行的朋友,而这具尸体的出现,意味着与她有关。” 这是节目组安排的剧本,出现的一切情节,都是为了剧本而服务的。 江一鸣基于这个原则,很快推导出了大致的情况。 于明浩倒吸了口气:“那就是说,本来我们以为的受害者,其实也是加害者?” 江一鸣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鼻哼。 于明浩忍不住摸了摸胳膊,上面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刚才我和秦老师读完了这些信,得出了一个结论。”谢鹤开口,他扬了扬手里那沓信纸,“我和秦老师剧本里的主人公女孩,以及于明浩剧本里提到的姐姐是同一人。” “在这些没有标上日期的信里,女孩提到了收留她的农户——与其说是收留,不如说是囚禁。”谢鹤补充道,“这间屋子里,除了她,还住着一个没有人敢反驳、违背其意愿的农户,以及一个从小没有离开过屋子的男孩。” ——这就对应上了于明浩手里的剧本。 “这个女孩最后是自缢的。”秦海清说道,“我们在最后一封信里读到了她的遗书自白。” ……岩屋谭,白水屋,我有一根绳儿。 江一鸣想起了对讲机里传出的女人声音,原来那根绳指的是自缢用的绳,只不过阴差阳错的,和节目组布置的场景道具重合了。 他先前一直在想,那只对讲机里提到的绳究竟是什么——节目组安排的蜘蛛丝、拉扯道具女尸的绳子,与那道声音无关,只是阴差阳错地重合了起来——可他又始终猜测不出那根绳子的暗示,只好将这个谜题悬起来。 节目组安排的剧本,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尽管薛珂再三向他保证,这里从没出现过灵异的情况,但没人发现,不代表不存在。 江一鸣不清楚这间他们住了一夜的屋子,究竟是节目组临时盖起来的,还是原来发生自缢事件的原屋。 他抬头重新打量着四周围,琢磨着那根绳子会不会藏在这里。 他一心一意地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其他人的讨论声都被他自觉屏蔽在了脑后。 “……我们打算到村里找找线索,江老师,你觉得呢?”谢鹤突然点名问道。 江一鸣收回视线,虽然不知道谢鹤他们刚才在讨论什么,他冷静地点点头:“好。” 【2333333我怎么觉得江一鸣看起来像是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点名的样子】 【+1哈哈哈哈】 【面上强自冷静,心里慌得一批】 一行人离开小屋。 屋外是一片被暴雨洗刷过后的模样,屋后就是那片白水湖,像是被云烟笼罩,湖后的青山都看不分明。 “还是出来舒服,屋里总感觉太压抑了。”秦海清出来深吸了口气,忍不住做了几下大保健的动作,舒畅。 秦海清的话得到了于明浩和谢鹤两人的赞同,任谁都不想在再那间木屋里待着了。 尽管屋子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的,但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阴沉,连带着好心情也都跟着冻结起来。 江一鸣回头看了眼那间木屋,他印象里没有找到其他和绳子有关联的物品,也许不在这儿。 谢鹤腰间的对讲机冒出了一点“莎莎”声,没过几秒,里头传来薛珂的声音:“恭喜你们获得了任务第一阶段的线索,接下去请根据提示,查明女孩死亡的真相。” “提示:村里的老人似乎知道一点当年的事情,可他们大都闭口不谈。” “提醒:本次环节有时效性,请在太阳下山前完成,否则将有惩罚环节。” 薛珂说完,就立马把对讲机掐了。 他捂着心口,觉得威胁江小少爷一行人真是好刺激! 于明浩听见那一条提醒就炸了:“还有惩罚环节?!昨晚吓唬我的那个对讲机,还算不上是惩罚,那真正的惩罚力度得是什么样子的啊?” 秦海清和谢鹤也稍稍拧了拧眉头。 谢鹤说道:“按照我对我们电视台一贯的了解,又是在这样一片有些偏僻的村庄里,这种惩罚力度一定是会让嘉宾丑态百出的。” 他说完,顿了顿补充道:“说不定就是让我们其中一人,独自在一间鬼屋风格的破房子里呆一晚。” 被谢鹤完全猜中的节目组心虚地咳嗽了两声,薛珂捏着对讲机对其他工作人员道:“我们可以开始转移了。” 随着江一鸣一行人深入山里小村镇,他们节目组也必须转移到新的“安全屋”里,否则超过一定距离,对讲机的接收范围、NPC的安排部署以及确保嘉宾安全等方面,都容易出现差错。 ——尽管在NPC这个环节上,他们已经出现了太多BUG。 作者有话要说:江一鸣:怪我咯╮(╯▽╰)╭ 第35章 装神弄鬼第三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三十五天·“我不懂风水,难道你懂?” “昨天白天来的时候, 村里一个人都没看见, 难道是被节目组清场了?”于明浩边走边问。 “说不定。”秦海清点头附和。 薛珂盯着直播间,看见直播间里刷过去的【节目组不厚道啊】、【为了录节目还把原住民赶走, 好像不是很人性?】诸多批判,他欲哭无泪: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瞎说啊! 天知道昨天白天怎么就没村民出来?他又没预料到这种情况! 一行人往前走着,没走多远, 便看见一个老人,手里挂着一抽大烟,坐在石墩子上。 他脚边就躺着一只土狗,拿铁链拴着, 听见人的脚步声, 立马站了起来,拽得铁链发出清脆的噌响。 于明浩有阴影似的往后一退,躲到了江一鸣的身后。 一米八出头的大高个壮汉, 躲在江小少爷的背后,着实不太像话。 秦海清笑话起来:“不是没被咬上么!躲人家小年轻身后,羞不羞!” 于明浩委屈地探出半个脑袋:“我也是小年轻啊?我还比江一鸣小一岁呢!” 秦海清瞪大眼睛:? 江一鸣微点头表示这是真的。 于明浩今年23,出道三年;他24,年初还没遇到鲍启文的时候,他还在大学里读研修古文学呢。 不过于明浩又常演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 大部分人都默认了江一鸣是这四人里年龄最小的。 “这样啊……口误口误,谁让你看起来老成了些。”秦海清大咧咧地一笑,故意逗道。 于明浩更委屈了。 他看看江一鸣, 江一鸣面无表情地朝他扬了扬眉。 的确,光看模样,江一鸣这天生的小卷毛和大眼睛长睫毛,看起来绝对减龄又无害。 要不是于明浩早晨好奇,拿手机百度了一下江一鸣,看见他的生日,不然他也默认江一鸣该是四人里最小的弟弟。 于明浩闭麦了,但是依旧躲在江小少爷的背后。 虽然江小少爷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但江小少爷他有武力值啊。 _(:зゝ∠)_ 谢鹤好笑地看了那三人一眼,秦海清就爱逗人,于明浩配合被逗,江一鸣懒得掺和,三个人倒是和谐。 他上前一步,和那只狗保持着点距离,问那老人:“您好,请问您知道这村子里,近段时间有什么外乡人来过吗?” 老人掀了掀眼皮,眼袋又厚又沉,像是两个肉瘤垂挂在脸上,他看着谢鹤,一双眼睛几乎要被眼皮挤得只剩下一丝缝,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真的看得见。 “外乡人?有啊,不就是你们吗?”老人说道,他用的是当地土话,谢鹤没听懂,于是老人又操着一口浓郁的本地口音的普通话,重新说了一遍。 “除了我们以外呢?”谢鹤追问。 老人打量着他,细缝似的小眼睛里闪过让人琢磨不透的暗光:“啥子意思?” “比如在这之前,再往前推几年、十几年……你们有没有遇见两个外乡姑娘?”谢鹤这回说得很清晰了。 老人脸色顿时一变,他阴沉下脸,眼皮耷拉着,小眼睛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谢鹤几人,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转身就进了屋,并且重重把屋子大门关上。 谢鹤站在门外,还清晰地听见了里头房门落锁的声音。 谢鹤:“……” “看来就是这个老人了,有故事。”秦海清下结论道。 谢鹤点头,上前敲了敲门:“老人家,您要是知道什么隐情,就与我们说说,我们只是好奇而已,您不必那么提防我们呀。” 屋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 谢鹤皱了皱眉,无奈地转向秦海清与江一鸣几人:“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他开口?” “既然是NPC,那肯定有触发谈话的关键词……他既然一开始都搭话了,说明是我们后面没抓准正确的聊天方向,所以他才回去。”秦海清分析道。 于明浩舔着嘴唇思索,忽然眼睛一亮:“有了!是不是那封信?就是我们刚刚拿到的新线索?这两个环节应该是环环相扣的吧!” 江一鸣在旁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像是个纯粹的、沉默的旁观者。 谢鹤闻言立马重新说道:“老人家,其实我们先前在白水湖边的屋子里,找到了一沓没寄出去的旧信,里头明明白白地写……” 谢鹤的话还没说完,屋子的窗户就被老人打开,老人坐在窗户边,看上去死气沉沉的样子,只有那双细缝似的小眼睛,锐利地盯着他们。 “好奇?你们这些外乡人,都是记者?”他问道。 “不是,我们不是记者。”谢鹤一口否认道,“我们只是纯粹好奇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最好是这样。”老人自言自语般地嘟哝了一声,他想了想,说道,“你们进来。” 谢鹤和于明浩几人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没想到果真是“旧信”作为触发NPC的关键词。 他们几人鱼贯进屋,最后一个是江一鸣。 江一鸣转身把房门关上,原先还觉得有些亮堂的屋子,立马就显得昏暗起来。 于明浩扭头看了眼江一鸣,小声说道:“为什么要关门啊?有点阴森。” “随手关门是美德。”江一鸣说道。 于明浩:“……” “您问我们是不是记者,是因为之前有记者来问过您吗?”谢鹤抓住了老人先前话里的一个新线索,追问道。 然而老人却不乐意提这个话题,他皱眉问道:“你到底想问的是哪个问题?” 谢鹤想,这大概是游戏规则,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 否则一次性问完,也就没什么挑战性了。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答道:“当然是问那两个女孩的事情了。” 老人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开口:“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起过这个了……” 江一鸣在老人说话的当口,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子里栽种着两棵杨树,一左一右位于大厅的左右两个角落。 杨树顶开屋顶,向阳而生,屋子里便越显湿气深重。 《义山公录》里有一句话,叫做“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 前者“桑”谐音“丧”,寓意不详,“柳”常用作招魂幡,又常被用来插在坟茔上,也不吉利; 至于后者“鬼拍手”,指的便是杨树。 杨树叶子繁多,风一吹则“哗哗”作响,如同鬼拍手一样。 这白天还没什么事,一旦到了夜里,树叶影子乱晃,声音乱响,十分吓人,时间久了,定会影响人心。 人心浮躁,就易被脏邪之物趁机而入,盘扎在此处。 这间大厅的正中间主梁上方,悬挂着一面八卦镜,头一抬,就能明晃晃地看出倒影来。 镜面很是干净,像是常有人会爬上去擦拭一样。 江一鸣挑了挑眉头,一言不发地站在角落里最不起眼的地方。 蒋章敬职敬业地跟在他身后,扛着大炮,事无巨细地记录着江一鸣的一举一动。 江一鸣眼角余光瞄了眼蒋章,什么也没说,他转向正在讲述故事的老人,找了个椅子便不客气地坐下来听。 木椅在青石砖地面上划拉出有些刺耳的动静,惹得老人和谢鹤几人都看了过来。 “你们说,不用在意我。”江一鸣无辜地看过去,耸耸肩膀。 他说着,又刺啦一声,拉着椅子拖到角落里,他指指横梁上的八卦镜:“对了,老人家,你也信风水?我们倒是可以聊聊。” 【之前是谁说不要封建迷信的!】 【男人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呵!】 【哈哈哈哈江一鸣,你还记得你进屋是为了什么的吗?导演要被你急死了!】 江一鸣说完,似乎算到了直播间里的评论会是什么样子,自己又对着镜头补充道:“所谓封建迷信与风水,是两码事。风水是相地之术,以山水自然之气为根本;封建迷信则是思想上的胡乱猜疑,这两者不得混为一谈。” 他神情严肃,让人不自觉跟着端正态度。 “和你们说了也不懂,算了。”江一鸣忽地话锋一转,摆手翻了个白眼,对着镜头丝毫不含糊。 【……】 【其实我没听进去,我只想着,鸣鸣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帅!鸣鸣翻个白眼都好阔爱!】 【我就爱看鸣鸣一本正经随口胡诌!神神秘秘,高深莫测!】 【我祖父其实也是看风水的……出场费得六位数的那种。江一鸣这两句话,核心思想是我从小听到大的,真没说错】 【楼上惊现大佬?!大佬算命吗?】 【不会,小六壬大六壬都看不来哈!】 正在讲故事的老人家被江一鸣这一打岔,稍稍有些发愣。 他抬头看了看横梁上的八卦镜,又狐疑地看着江一鸣:“你才几岁?懂这个?” 江一鸣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勾着嘴唇:“我不懂,你懂?” 谢鹤觉得这个NPC的质疑过火了,连忙打圆场,安抚着江一鸣:“江老师,这个咱们用不着轴,他就是个NPC!” “嗯批系?”老人皱皱眉头。 就在这时,正隔空看着直播情况的薛珂收到NPC组长的消息。 那头慌里慌张地打来电话:“我们这边安排的NPC刚才去拉肚子了,这才回来,还没过去呢!谢鹤他们这是和谁进屋里去了?!” 薛珂一听,愣了愣,看着直播频道里的情况发怔。 他指着直播画面里的阴森老头子问:“这不是我们的NPC?那是村子里的人?” “对啊!” “那怎么他和谢鹤他们说的东西,和我们剧本也差不多?”薛珂茫然又发懵。 “因为我们的剧本,原本就是他们村里发生的真实事情啊!”NPC组长想要敲醒不在状态的薛珂。 “对了,刚才这个村民提到的记者,好像是我们当初没查到的?”薛珂突然想起来。 他的侄子兼助理正在用电脑查,过了没多久说道:“我查到了,几年前的确有记者来这儿做采访,采访主题也是这件事情,但是这个记者后来失踪了,没人见到他回来。” 薛珂想到那个老人那句喃喃,头上登时有些冒冷汗。 当初发生在这个村子里的事情,可以说是在那个省市里轰动一时,让人不得不感慨人性可以堕落成这样。 ——两个年轻的女孩路过这片村庄,被村里一户农户欺凌羞辱,囚禁了长达近三年时间,最后两个女孩的自尽身亡。 这件事情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这也是他选择这个村子作为节目第一期录制的原因——比起以灵异恐怖作为噱头来抓人眼球的综艺,他更想通过这个节目,传递出更多的内涵。 但他没想到曾经有个记者,在几年前闯进这个村子,试图了解还原当年案件的时候失踪了。 明明这个案子的真相早就被公之于众了,为什么这个记者会失踪?是和这个村子里的人有关,还是他想多了? 无路如何,现在最关键的是,他不能冒这个风险。 他想通过对讲机联系上谢鹤,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四个人四台对讲机,竟然没有一个是联系的上的。 薛珂汗都急下来了:“这对讲机怎么关键时候出岔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卜卦:大吉:考的都会,答的都对! 第36章 装神弄鬼第三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三十六天·“我希望你们能活下去。” 老屋里,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的对讲机出现了问题。 于明浩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大厅里, 纳闷地看着江一鸣和村里老人之间的火药味。 “这一句话怎么了?”他疑惑地看向谢鹤, 似乎他们几人里,好像谢鹤最了解江一鸣。 谢鹤摇了摇头, 没做解释。 老人看着江一鸣半晌,慢吞吞地挪开了视线:“我是不懂风水。” “但我知晓这镜子有用。”他接着说道,看着江一鸣, “能收鬼。” 江一鸣一顿。 老爷子的话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鬼”的发音在土话里听起来像是“居”,除了江一鸣外,其他人乍一听还没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您说什么?”秦海清问道。 老爷子没再搭理, 只是又把视线转回到了谢鹤身上:“你们这些人不是记者, 却想知道当年那件事情。” 他顿了顿,警告般地说道:“好奇心那么重,不是好事。” “我们就当听故事。”谢鹤笑笑说道, “您之前说过会告诉我们的。” 老人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地喃喃:“上回那个也这么说。” 他指了指谢鹤几人身后的跟拍导演:“这些东西,都关掉。” “……”谢鹤愣了愣,那四个跟拍导演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关闭摄像?那和关直播有什么区别?这综艺节目能是这样录的? NPC也不会提出这样离谱的要求来吧? 江一鸣半眯起眼睛,打量着老人的神色,几秒后他开口淡淡说道:“关了。” “啊?”蒋章一愣, 直播间里的弹幕也顿时炸开了锅。 薛珂手忙脚乱地安排工作人员,打算赶过去。 “关摄像?怎么能关摄像!”NPC组的组长一拍桌子,“这综艺怎么录得下去?这艺人怎么能自说自话!” 薛珂直摇头, 他担心的都不是综艺问题了,他担心江小少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不然怎么会这样就答应了对方关摄像? 万一这个村子真有异常情况,四个嘉宾的安全风险就直线上升,尤其是江小少爷,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说这个节目被枪毙,就是这个电视台,也抵不住江家的怒火。 “不管怎么样,我们赶紧过去。”薛珂说道。 “不行啊,车子在前面堵着了。”对讲机里传来车队前排的消息。 他们本来就在往那个方向转移,但是在车队必行的路线上,一颗大树和巨大的滚石直接挡住了去路。 大概是夜里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造成的,车子没法进去,人也翻不过去。 “叫来紧急车队了,只不过估计等到清出道路来,那边也早就结束了。”薛阳看向薛珂说道,他捏了捏脖子,伤脑筋地看着薛珂,“我们没别的选择,只能被困在这里了。” 【卧槽真的关直播了?】 【为什么我的镜头黑了!】 【等一下,我好像还能听见声音……麦克风没摘!】 【所以……这是另类直播方式?】 【嘉宾好像也都傻眼了,这个NPC很有个性啊】 【我jio得鸣鸣能和这个npc交流一下直播事故心得】 屋子里的四个人,谢鹤在打量了一下江一鸣的表情后,扭头对自己的跟拍导演示意关掉镜头。 秦海清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是看谢鹤既然也同意了——谢鹤算是综艺节目里的老油条大神了,随着他做不会出错,便也让自己的跟拍导演关掉镜头。 于明浩左右看看,只好跟上。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江一鸣问,“上回来的记者,你也是这样要求的?” 老人摇头,低声嘟哝:“要是上次我早那么要求就好了……” “什么?”谢鹤没听清,又问了一遍,老人依旧忽视了。 他只好转向秦海清几人,秦海清向他耸了耸肩膀:“我本来就是北方人,在香江久住几十年,现在还听得懂你们南方人的普通话已经不容易了,这位老人家的普通话级别太考验我了。” 谢鹤失笑,再看于明浩,于明浩那双眼睛里明明白白透露出来的茫然让他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恐怕从进门起,就没听懂几句。 谢鹤只好看向江一鸣,低声问:“江老师,他刚才说了什么?” 江一鸣微抿着嘴,扫了谢鹤一眼:“他说,要是上次他也这么要求就好了。” 谢鹤皱起了眉头。 于明浩闻言疑惑地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上回来的记者怎么了?”江一鸣问。 老人闭嘴不谈,只是摇头扯开话题:“你们不是要问那两个姑娘的事情么?这个故事太长了,你们坐下来听吧。” 他说着,手指了指大厅里的座椅,其中一把已经被江一鸣拉到角落里坐下了,剩下三把像是特意为谢鹤几人安排的似的。 谢鹤三人毫不怀疑地坐下。 原先四把椅子像是围成一个圆圈似的,面对面这么摆放,正放在头顶那面八卦镜的正下方,现在被江一鸣出乎意料地抽开一把,圆圈有了缺口。 江一鸣看了眼谢鹤几人,不经意似的开口:“要是我,我就会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听他讲故事。” “啊?”于明浩眨眨眼,没反应过来。 谢鹤若有所思地看着江一鸣,抿了抿嘴,学着江一鸣的样子,搬起椅子挪到角落里:“说的也是。” 秦海清看看谢鹤,又看看江一鸣,最后抬头看了眼悬挂在头顶的八卦镜,慢吞吞地把椅子挪到了另一个角落里。 于明浩见状,不再犹豫,立马锁定最后一个角落,拖着椅子跑过去。 “啦滋滋滋滋——”动静比江一鸣先前的动静还响,拖出了一个升调来。 老爷子:“……” “好了,你可以讲故事了。”江一鸣朝老爷子一笑,随意地靠着椅背,手肘支着扶手撑起下巴,一副认真等听故事的样子。 【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就听见了一阵滋啦滋啦的动静?好吓人啊!】 【我现在才发现这个综艺没有画面才是最恐怖的……】 【我只是想听嗯批系讲故事而已!】 【嗯批系?】 【NPC!】 老爷子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他略微点头,说道:“让我想想我该从哪里讲起来……那就从头开始讲吧。” “那两个姑娘是十年前来到凉水井镇的。 她们说是要去山的另一头读书,想在这儿借住一宿。那两个姑娘是外乡人,又是女人,镇上迷信,觉得外乡来的女人会把外头的污秽带进村子里来,所以都不同意。 但是就在那两个姑娘要离开的时候,山里下起了大暴雨,那雨比昨天那场急雨还大,出镇的唯一一条路被冲垮了,那两个姑娘只能留在这里。 镇里有个男人叫李猛,是个农户,住在村子边缘,最靠近大山的地方。他能徒手撕开木头,一个人就能杀干净一头成年黑猪,脾气又直又暴,没人敢去惹他。 他养了一圈的猪,还有一头老黄牛。我知道他以前有个媳妇,媳妇生下了一个儿子后没多久就死了,他也没再娶别的女人。 他说他那儿能收留这两个姑娘,于是那两个姑娘就跟着他离开了。 那天晚上,其中一个女孩跑了出来,敲响了我的门,求我救救她,她话还没说完,李猛就一声不响地出现在她身后,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把她往回拽。 我喊住了他,他扭头看过来,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像是一头野兽,看上去很兴奋,又很危险。 我被他唬得什么都没敢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个女孩抓了回去。 我后来听说那个女孩叫英子。 那晚过去后,白天的时候,我喊上周围邻居、喊上了镇长去找他,让他把两个姑娘放走。 他不肯,进屋拿出了那把宰猪用的屠刀,唰地一下砍进镇长脚边的泥地上,瞪着所有人问,谁有意见,谁就站出来当着他的面,一对一地说。 我不敢站出来,缩在人群后,镇长也不敢出声,所有人都和他僵在原地,后来人就渐渐散开了,这件事情也没个结果。 直到现在,我都后悔当初没有站出来,如果我站出来了,也许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老人抽了一口大烟,缓缓吐出来。 谢鹤几人勉强才能听得懂老人说的话,脸色一个个都不自觉地凝重起来。 “当年的报道,说是李猛囚禁了那两个姑娘三年,欺凌羞辱,最后导致那两个姑娘自尽身亡。”老人看向他们,他坐在椅子上,握着烟斗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可真相却不只是这样。” “当年来查询真相的记者,想把真相带出去,也没能成功。” 老人说道。 谢鹤听明白了这句话,他愣了愣。 另一个角落里的于明浩忽然哒哒哒地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胳膊,把手机凑到他面前,上面是一条新闻,关于一个新闻记者走进凉水井镇后,连同他的摄像团队一道失踪的消息。 谢鹤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看向于明浩,于明浩沉下脸,紧咬着下嘴唇朝他摇摇头。 他又跑到秦海清那儿,同样把新闻指给秦海清看。 最后跑到江一鸣身边,把手机塞进江一鸣手上。 江一鸣不喜欢别人把东西强行塞给自己,他眉头一皱,反手就把手机推了回去,同时警告地瞪了眼于明浩:“我和你还没熟到允许你……” 他话没说完,于明浩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用气音强调道:“你看上头新闻!” 江一鸣瞥了他一眼,给了面子看过去。 和他先前猜测的没有多少出入,不稀奇。 他淡淡“哦”了声,挥挥手,示意于明浩走开。 “那个记者的事情是真的啊!”于明浩小声尖叫。 “那两个女孩的故事还是真的呢。”江一鸣纳闷地看着于明浩,这怎么不见他尖叫? 于明浩一噎。 可他就是觉得,记者的失踪意外,让他骨头里发冷。 老人的故事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为于明浩的四处乱窜而中止: “让我想想该继续哪件事情说下去……那个记者,那个记者和其他人都死了,他们的尸体还埋在白水湖边上。” “是我害了他,因为我把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诉了他,就像我现在做的一样。” 他说着,视线在四个人身上一一停留,最后停在于明浩的身上,他说道:“就像现在,我正打算把所有事情告诉你们。” “我希望你们能活下去,能把真相带出这个镇子。”老人低声说道。 他带着浓重乡音的口音,有种低沉古怪的调子,于明浩被老人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抵在身后那棵大树的树干上。 杨树被于明浩一撞,树上叶子发出稀稀疏疏的响声,像有人在树上拍手。 于明浩一个激灵,连忙跳开。 杨树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树龄,但长得已经算是茂盛。 江一鸣分了一点注意给那两棵杨树,他半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老人,目光带上了一点额外的意味深长。 【湘西话十级选手来了!但我必须得说NPC这个土话还是有点难懂,我将就翻译,底部红字是我!】 【卧槽这个NPC的话太吓人了吧!明明好像……是让人活下去的意思,但我硬生生听出了得死的flag】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命令节目组必须给这个老人NPC加鸡腿盒饭!】 【我想知道现在四个嘉宾是什么表情……】 【一毛钱赌ymh瑟瑟发抖,江一鸣嘲讽脸,谢鹤深沉脸,秦海清笑呵呵心宽体胖脸】 【哈哈哈哈楼上画面感,是这样了】 于明浩颤着声音问:“为什么那个记者会死?是谁干的?” “太多人啦……”老人悠悠地回答。 于明浩打了个冷颤,太多人了?这是什么意思?还是群体谋杀? 他狠狠搓了两下胳膊,这到底是什么村子?全员皆恶人? 老人慢悠悠地继续说下去,他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刚才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级别的消息。 他又吸了口大烟,吐出的白烟卷成一个圈,颤悠悠地往上飘。 “那两个姑娘,一个叫英子,一个叫白芷。英子总想着出逃,被带回来后就是一顿毒打,叫白芷的姑娘我几乎没见过,她好像很安分。 但是每一次英子被打的时候,李猛都会作为警告地连着白芷一起打……我想他只是想打人而已。每晚我都能听见她们的尖叫和求救。” “直到现在,那些声音都出现在每个晚上,让我没法安心睡下去。” “后来有一天,这两个姑娘逃出来了。 这是英子逃得最远的一次,叫白芷的姑娘和她在一起。 但是没用,她们跑到了镇口,村民都站在那儿,把她们拦下了。 镇长害怕这两个姑娘把事情闹到外面县上去,他带着村民把女孩们赶了回去。 他又把她们丢回了地狱里。” 老人的声音有些发抖,他的手跟着抖得厉害,他猛地拿起大烟又吸了一口,动作幅度很大,麻布宽袖被撩开,又很快被老人盖下去。 但是江一鸣没错过他露出的那半截胳膊,发白的疤痕歪歪扭扭地缠在胳膊上,那里明显缺了一块肉。 老人吐出烟圈,又吸了两口,勉强压下声音里的颤音。 他继续说下去: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两个姑娘的眼神。 英子彻彻底底绝望了,她疯了一样,咬掉了镇长胳膊上的一块肉; 白芷像个提线木偶,木愣地被人带回去。 她看过来的神色,像是把在场所有人都牢牢记在心里,那双眼睛……就像白水湖一样深不见底,麻木又平静。” 第37章 装神弄鬼第三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三十七天 听多了老人的口音后,似乎也就习惯了, 秦海清听得入了神, 不由地问道:“那后来呢?” 于明浩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小声问:“秦老师, 你好像很……很认真。”他犹豫着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 秦海清扬了扬眉头:“不认真听怎么找接下去的线索?” “……”于明浩都快忘记自己是在一个综艺节目里了,“有道理……这个老爷子也太逼真了,一点都不像是个NPC。” 【对啊!我也忘记他们在搞节目了……我提心吊胆】 【这个节目真的好真……脑洞也太大了吧!真实案件续写什么的, 真真假假我都分不清了】 【+1+1,我现在甚至放弃思考,我都觉得用不着解谜了,这不都快把故事说完了嘛?】 薛珂没法和江小少爷他们联系上, 只好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直播间里。 他瞥见直播间里说到“真真假假分不清”的弹幕内容, 心里麻木地想道:想不到吧,连导演本人现在都快分不清了呢。 “薛叔,你说这综艺之后该怎么继续录下去啊?我们安排在后面的剧情, 好像都没法用了。”薛阳问道。 薛珂撑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摆手:“你问我,我去问谁?我甚至觉得我现在该报个警。” 薛阳:“……” 薛珂顿了顿,强调道:“我是认真的。” 真的该报警。 手机信号在大山里时有时无,薛珂只好候着信号强的时候,争取把报警电话打出去。 老屋里, 老人的眼睛在昏沉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浑浊,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一鸣几人没有出声去打扰他,直播间里一时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是直播关了还是我电脑没声儿了?】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没声儿我就放心了】 【发生什么了?最害怕突如其来的安静】 老人的手没有停止颤抖,似乎是自从提到“白芷”就开始颤抖,他好像一直在害怕着什么。 江一鸣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问道:“她们后来是怎么死的?” 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先是英子。” “她们被抓回去后,英子一直在骂骂咧咧,诅咒这个村子、诅咒村民、诅咒李猛和他的孩子。 李猛把她的舌头拔了。然后就像是之前那样,白芷也被连带着拔掉了舌头。 她们的声音像是消失在了村子里,以至于当时村子里的人一度自欺欺人地把她们忘掉了。” 老人摇了摇头,像是笑了一下,但又不像,以至于那个表情看起来无比诡异:“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们的声音从来没有消失过。” “我总是忍不住要去看看她们的情况,于是有一天,我站在李猛的木屋外头,看见白芷站在英子的面前,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像是刚刚大病了一场似的。 她们的舌头都被拔掉了,嘴巴不自然地略微凹陷,并不明显,但看起来还是有些许奇怪。” “她手里拿着一把生了锈的剪刀,刀子尖锐,扑哧一下就刺进了对面英子的喉咙里,她面色平淡,把剪刀拔出来,血全都飙了出来,甚至还溅到窗外,落在我的脸上。 我吓蒙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然后我看见英子缓缓转过来,两只手紧紧捂住往外喷血的喉咙,脸上全是不敢置信的模样。 她往我这儿倒下,隔着一扇玻璃窗户,窗户上留下她的血掌印。 我看到她身后的白芷,她看着我,我看着她,谁都没有动作。 直到李猛突然出现,他看到地上的英子,脸色猛地一变,暴怒大吼着冲过来,一把拽过白芷的头发,把她狠狠推到床上。 而那时候,我才注意到,白芷的一条腿没了,她的一条裤腿空荡荡的,大腿处的布料是一片红得发黑的血迹。” 老人说到这儿,谢鹤倒吸了口气,“怪不得我们在那间屋子里只看到了单只的袜子和三份碗筷,英子早就死了,而白芷只剩下一条腿。” 秦海清点点头。 “你们去过李猛的木屋了?”老人顿了顿,看向他们。 “是白水湖边的那间,是吧?”谢鹤说道。 老人低头想了想,然后慢吞吞地摇头:“不,不是那间,那间是有人特意来造的,按着李猛那间木屋造的。” 谢鹤闻言了然,那就是节目组为了录制节目特意重新还原了一间屋子,只不过没想到细节都是一比一还原出来的。 江一鸣这时候也理清了,难怪那间屋子给他的感觉那么奇怪。 白水湖边的那间木屋不是原屋,却是按照凶宅完全复制建造起来的。 风水上有“镜像凶宅”之说,节目组相当于将凶宅镜像建造,凶宅本身的煞气也同样被保留了下来。 难怪那天夜里他会看见白芷的鬼魂飘荡,想来也是因为镜像凶宅的缘故。 “那边我后来再也没去过了。”老人说道,“我后来听人说,那一次英子之所以能逃得那么远,全是因为白芷出谋划策,在被李猛发现后,李猛一斧子砍掉了白芷的一条腿,让她再也不可能逃跑。” “每一次英子的出逃,都连带着白芷被罚,我想这应该是她动手的最终原因吧。”老人说道。 “在英子死后没多久,白芷一个人也坚持不下去了。她最后一次出逃,靠着单条腿和一根拐杖,只跑到了岩屋谭白水屋那儿就精疲力尽了。 可她本身就没想过要逃走,她吊死在岩屋谭边的一棵杨树上。 她跑出来的时候是晚上,被人发现已经是凌晨。 她和英子都被埋在了李猛的院子里,我们以为这件荒唐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然而不是,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老人深吸了口气,似乎周围的温度都骤然冷了下来。 于明浩打了个寒颤,看向谢鹤:“……原来这才是正剧剧情,前面都是铺垫。” 谢鹤没说话,反而看着江一鸣。 于明浩觉得谢鹤的沉默不应声,比老人那句话还要恐怖一些。 “白芷死后不多久,村里半大的孩子时常在半夜里突然醒来急哭,他们话说不清,就只会喊单个字,起初没人放在心里,也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有人听出孩子在喊什么—— 他们半夜里边哭边喊‘舌’、‘舌’。 他们在喊舌头。于是有人掰开孩子的嘴检查,就看见那些孩子的舌头又红又肿,上面长满了细小饱满而透明的颗粒,像是水泡似的。 等到了白天,这些水泡又消失了,直到半夜复又冒出,阴魂不散。 村里人都说是白芷和英子的冤魂在做坏,于是有人提出要去把她们的尸体挖出来,暴晒再焚毁。 这时候距离上一次去李猛那儿已经有好多日子了,自从白芷死后就再也没人去过。 几个村民结伴过去,刚走到李猛木屋附近,就有人闻到浓烈的臭味,李猛养的猪牛都死了,腿被砍断,露出森森的骨头,血干涸在稻草上,苍蝇围作堆。 他们跑进李猛的屋子里,见到了毕生最难忘的可怕场景。 村里人养的十几条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的,一只只拱在李猛的身边,撕咬李猛的身体,发出带着低喘的咀嚼声。 李猛已经死了,有村民想要赶走那些狗,却差点被它们反咬,最后只好眼睁睁看着这些疯狗分吃完李猛的尸体。” “村民本想把这些吃过人肉的狗打死,却被村里老人拦下,说这狗吃的是村里最残暴的人,不能杀。这些狗只能养着,一只只被铁链拴起来。” 于明浩闻言,心里涌上一阵寒意,昨天白天险些咬了他的狗,竟然是吃过尸体的?! “那后来白芷和英子的尸体呢?”谢鹤问。 老人看了他一眼,顿了顿说道:“挖出来烧了。” “后来就好了?”谢鹤追问。 老人迟疑地微微点头。 江一鸣却打断了对方,说道:“烧是不可能烧的,那两具尸体,不就在这儿?” 老人蓦地睁大眼睛。 于明浩则是惊得到处乱看,连声问“哪儿呢?!” 江一鸣指着大厅里那两棵穿过屋顶而长的杨树,说道:“这两棵杨树,大约有六七年树龄,长在此处,少有阳光照拂,却枝叶繁茂。” “杨树在这种环境下,能长得如此茂盛,证明它们获得了不错的养分。”江一鸣看着老人,不急不缓地说下去,老人眼里闪过惊异,他沉闷地吐着烟圈,没有搭话。 谢鹤反应过来,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江一鸣:“……你是说那两具尸体被埋在树底下?人体尸骸充当了杨树的养分?” “等一下,你们还在说综艺的环节安排吗?我……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于明浩茫然又惊恐地揉了揉眼睛。 秦海清也逐渐露出严肃的脸色,和先前乐呵呵的心宽模样截然不同。 “综艺?”江一鸣低呵了一声,“你去问薛珂吧。” 薛珂听见自己被点名,一个激灵,差点把报警手机摔了。 天地良心作证,他真没想过会有这一茬事情! 【卧槽等等,什么意思?】 【这已经不是综艺了吗?不是,这什么情况啊?!】 【你们快去微博!节目官博发声明了!】 【@逃出生天节目组:目前节目录制已经脱离剧组安排,剧组已尽快联系警方。鉴于昨日暴雨导致山路冲垮,警方及节目组暂时无法抵达现场。】 【?卧槽!?出大事儿了!】 【等等,那就是说嘉宾的人身安全现在也没法保障了?那边除了嘉宾就只有四个跟拍导演?别的保镖啥的都没?】 【操……之前玩笑的生死状派上用场了……】 【楼上分时间抖机灵好不好?现在是时候吗?再说了!生死状不是被江一鸣搅和了,谁都没签么!】 【哦,对哦……】 节目组的官方微博一发布,鲍启文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经纪人冷汗都下来了,天晓得参加一个综艺节目怎么就变成那么危险的事情了,他正想着怎么和钟家、江家、夏家交代,手机就响了。 “钟晟?” “想好怎么圆节目上的事情,需要什么资源找我助理林齐,他会配合你。”钟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像是夹在风里,他略过了寒暄招呼,直切主题。 “好。”鲍启文应下来,他顿了顿问道,“你在哪儿?” “去凉水井镇。” “那儿的飞机航次一天就两班,下一班都是明天了,过去还得开车,而且那儿的路还塌了,你去也没用啊?”鲍启文觉得钟总冲动了。 “谁说我乘的是民航?”钟晟直接挂断了电话。 钟晟的耳机里传来夏家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告诉他能起飞了。 前司令官发话,适航的许可不是难题。 钟晟向飞行员微点头,示意可以起飞了。 鲍启文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忙音,愣了愣,慢半拍反应过来,将信将疑地盯着手机看。 ——是他想的那样吗? ——这该死的有钱人。 第38章 装神弄鬼第三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三十八天·最有用的还是江小少爷的甜甜圈 屋里栽树,杨树滋阴, 以阴养阴。 加上屋顶那面八卦镜, 进屋的时候正对四个座位。 四方座位意指四极,这布局显然是取人阳气, 滋补阴魂。 江一鸣看向老人,说道:“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 老人沉默了半天,再看向江一鸣的时候, 说道:“看来你真的懂风水。” 江一鸣依旧是不置可否地轻哼了声。 老人仰头看了看屋顶,屋顶为两棵杨树开了天窗,此刻显出黄昏的昏色。 谢鹤随着老人的动作看过去,有些咋舌, 不知不觉他们竟在这里待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难怪这会儿他觉得肚子里有些空落落的。 老人竖起一根手指,竖在嘴前,轻轻“嘘”了声:“你们轻些, 它们快醒了。” “……谁?谁快醒了?”于明浩问,他顿了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老爷子,您知道这世上是没有鬼怪的吧?” “那是你没有见过。”老人说道。 于明浩一噎,不吭声了, 求救似的看向江一鸣,江一鸣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 于明浩又看向谢鹤,谢鹤同样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只得看向秦海清:“秦老师……” “反正我是不信的。”秦海清耸耸肩膀说道,“不过这个‘它们’指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对了镇长,有件事情我很好奇。”江一鸣不经意似地开口,“村子里的人都去哪儿了?怎么就剩下了你?” “我们做了错事,就该弥补。”老人轻声说道。 于明浩一怔:“等等,你喊他什么?镇长?你是镇长?!可你先前不是……”明明先前的故事里,老爷子的叙述是从第三人的角度出发的…… 老人听见于明浩的咋呼,才将将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被江一鸣设了套,他看向江一鸣:“你怎么发现的?” 他说完顿了顿,随后撩开自己的袖子:“是刚才你看见了这个吧。” 于明浩、秦海清和谢鹤三人看过去,下意识地倒吸了口气,老人的袖子底下,是一道深刻的疤,伤疤发白扭曲,下凹起一块不小的弧度,像是硬生生缺了一块肉。 ——是被英子咬掉的肉。 谢鹤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他厌恶作为镇长的自己,在那个当下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所以他在讲述的时候,捏造了一个不存在的村民,把自己的懊悔愧疚寄托在那个村民的身上。”谢鹤看着老人,像是洞悉了对方,对老人缓缓说道,“你借那个村民的口,把当时的错误和真相还原复盘。” 老人缓缓点头,他靠在椅背上,佝偻着身体,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十岁。 “可我还是不明白那个记者为什么会死。”谢鹤问道。 “我想把事情的真相公开,这是我们所有人都该去直面忏悔、付出代价的过去;但是村里的人却不觉得,他们想把真相埋葬,想让这件事情烂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肚子里,这样我们的后辈就不会生活在外人的指指点点下。” 镇长说道。所以在他把当年那件事情告诉了那个记者后,就在对方离开的当晚,村里人把记者和他的团队处理了。 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白芷从来没有离开过,村民的做法彻底惹怒了她。”老人轻声说道。 “没有人看到过她,但是村里的人渐渐都变得畏光,白天少有人会再出门、他们的肌肉开始萎缩,老得比常人更快。”镇长说道,他紧张又恐惧,下意识地握紧交错的手。 他自嘲地一笑,说道:“你看我这样,其实我今年才五十四,可已经像是行将就木的人了。” 于明浩听见老人的年纪,惊讶地张了张嘴——五十四?看起来像是八十四。他起初还觉得对方长寿呢。 “村里的狗到了半夜三更,时常会无缘无故地狂吠,尤其是在下雨的夜里,就像她们被困在这儿的那一夜、就像白芷自尽的那一夜。”镇长继续说道,“尽管谁都不说这是谁做的,但我们心里都知道,这和白芷有关。” “她每晚都会回来,会在每一户人家家门口徘徊,引得狗狂吠狂叫。” “她清清楚楚记得那天把她们赶回去的村民呢,她在报复我们。”他一笑,笑得人心里发毛。 “这是我们应得的,我知道。” “所以这些是你对她们的弥补?”江一鸣指了指那两棵杨树,又抬头冲着八卦镜扬了扬下巴。 “……我只是想着,她们生前已经无家可归了,死后至少我得做出一些弥补,好歹让她们有个歇脚的地方。”镇长沉默了半天,缓缓开口说道,“只有这样,我才能睡个安稳的好眠。” 江一鸣平静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戳穿:“可你这是在插手她们二人的转世投胎。” 老人没吭声,他垂着头,手背上的静脉隆起,像是老树的根茎。 他的弥补几近病态,与其说是对白芷和英子两个死者的弥补,不如说是一厢情愿的自我救赎。 江一鸣冷淡地环胸站在一边,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直到于明浩肚子里传出一串腹鸣,打破了安静。 于明浩尴尬又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抱着肚子恨不得缩到角落里去。 怎么看这个时间点都不适合喊饿。 但说真的,他已经快一天一夜都没吃过东西了。 于明浩抿抿嘴,这要是常规的野外综艺,中午那会儿就该有什么阶段性任务奖励,给点水和食物了QAQ 江一鸣看了眼其他两人,谢鹤和秦海清似乎也被于明浩这一声腹鸣提醒了,摸了摸空瘪的肚子。 他从包里拿出两袋甜饼,丢给那三个人:“悠着点吃,别噎着,我可没拿水。” 他说完,又拿出一个甜甜圈。 于明浩盯着江一鸣手里的真空甜甜圈,咋舌——还是真空的呢。 江一鸣注意到于明浩的视线,他警告地看过去:“甜甜圈是我的。” “……我对甜甜圈没兴趣哈。”于明浩连忙解释。 【哈哈哈哈哈哈护食的鸣鸣超可爱!】 【从不吃甜甜圈的我突然觉得或许很好吃?】 【明明刚才我还因为这个情况揪心,但这会儿……我竟有些……】 【我的危机感失踪了】 【谁能想到最后还是江一鸣当初选的三件随身物品最有用?】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他是不是提前算到有今天这件事!】 【昨天嘲讽的人出来挨打】 镇长对眼前这一出似乎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几人在自己眼前像是开起了茶话会。 于明浩囫囵咽下小甜饼,肚子里有了点东西后,才觉得那股火燎火燎的感觉减弱了不少。 “吃饱了好打起精神。”江一鸣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甜甜圈,又舔了舔指尖的糖霜,看向谢鹤几人,“头不晕眼不黑吧?” 于明浩、谢鹤和秦海清三人摇摇头。 “那就好。”他清清淡淡地落下一句话。 镇长看着他们,犹疑了几秒,说道:“既然你懂得风水,那也知道我这儿是做什么的,我只想借你们四人一些阳气,只要你们肯配合我,我就让你们安全离开这儿。” 于明浩和秦海清两人对视一眼,像是听见了天方夜谭一样。 “她们快醒来了,等她们醒来后,就没那么好解决了。”他语速加快催促道。 于明浩稀罕地问:“借阳气?是我想的那种吗?狐狸精吸男人阳气的那个阳气?” 老镇长像是在看一个二傻子一般看着于明浩,最后还是点点头:“差不多吧。” “那轮到这儿,就是你来吸我们阳气?”于明浩又问。 江一鸣按住太阳穴,“扑哧”闷笑出声。 老镇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是在玩我?” 于明浩连连后退两步,熟练地躲到了江一鸣身后去:“你怎么这就变脸了?我只是在问你啊!我怎么知道!” 江一鸣偏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弯,对老镇长说道:“孩子好奇,不如你展示一下。” 老镇长闻言顿了顿,问道:“展示一下?” “这样吧,我大方一下,配合你。”江一鸣说道,往前跨了一步,站在老镇长面前。 谢鹤一听,连忙站出来拦住江一鸣:“江老师!” 江一鸣冲谢鹤一笑,半抬起手止住对方的话头,他弯起焦糖色的眼睛,反问道:“你忘记我是谁了?” 谢鹤顿了顿,在江一鸣的目光下,犹豫着往后退开一步。 于明浩瞪大了眼睛,在谢鹤和江一鸣身上来回看,看见谢鹤不再打算拦着,忍不住出声:“不是?我不好奇!不好奇了行吧!你别啊……” 江一鸣嗤笑一声,偏头对谢鹤轻轻松松地笑道:“你看那傻小子,还当我是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呢。” 谢鹤扯了扯嘴角,勉强跟着挤出一丝笑。 秦海清作为一个老狐狸,在江一鸣和谢鹤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后,慢吞吞地说道:“小心点。” 江一鸣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在做什么。 于明浩见秦海清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有些着急地还想说什么,被秦海清一把拉住了。 他摸不着头脑地看向秦海清,后知后觉地停住了嘴。 老镇长狐疑地打量着江一鸣:“你……” “就他们三个什么都不懂的,你想让他们来配合你?等她们醒过来了也未必能做完。”江一鸣打断对方的话头,“我配合你只是想尽快离开这儿,你别浪费时间。” 老镇长迟疑了几秒,很快抛开了怀疑。 他实在需要这四人的阳气,却不仅是滋补阴魂,更是为了起到阴阳协调的作用。 在这之前,他靠自己的阳气作为采补,一边滋养那两个鬼魂,一边安抚它们留在此处,不可长时间在外随意乱晃,祸害村民。 可现在他的身体亏损得太厉害,显然没法继续下去,而阴魂的阴气渐渐愈发压上一头。 再没有人来填补空缺的话,这两道阴魂就会掀翻屋子,冲出来为非作歹了。 江一鸣看准了老镇长在担心的事情,吃准了对方不会拒绝自己。 他大大方方地站在八卦镜之下,对老镇长说道:“来吧,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怎么突然往这种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了?】 【所以真的是要采补阳气吗?】 【看不见画面的我,仿佛像个二傻子在做听力训练!】 【不管怎么样——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啊啊啊啊啊!】 老镇长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黄符,抖着手抽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掌心里划开一道血痕,他握紧伤口处,用力挤下几滴鲜血,滴落在黄符上。 于明浩倒吸口气,看清老镇长的掌心里,沟壑交错着好多道结了血痂的刀疤,显然这不是老镇长第一次做了。 “天法鬼地法鬼,阴山老祖请五鬼,四面地方成鬼枷,吾有一丈身,吾有五鬼大阴兵,三魂飞七魄散,一命绝之……”老镇长低低念道,因用的是土话,几乎没人跟得上他到底在念什么。 江一鸣闻言皱眉,就见老镇长念完,手掌朝下,按住黄符,猛地拍在脚边:“吾奉阴山老祖敕,急急如律令!” 头顶的八卦镜开始颤抖,厅里的两棵杨树无风自动,吹得树叶发出唰唰的急响,阴风吹过堂,吹得人无端心里发毛。 连麦克风的接触似乎都出现了点问题,人声像是有电流干扰似的,断断续续。 【那头这会儿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清?】 【那个老头子说的话本来就听不懂了,这回更是一个字都听不出!】 【野生字幕君也爱莫能助_(:зゝ∠)_】 于明浩打了个寒颤,看向秦海清:“秦老师?这是在念什么啊?” “你问我?” “你不是拍过《除妖降魔》三部曲吗?熟能生巧了呀!” “……”秦海清拍开于明浩的脸,不想搭理。 江一鸣眼里锐光一闪,有东西出来了。 第39章 装神弄鬼第三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三十九天 老镇长还未回过神,就见江一鸣指缝里夹着一纸黄符, 符上朱砂隐约闪烁着光泽, 像是在流动一般。 江一鸣冷喝一声,身形一晃, 话里带着三分嘲讽:“黄符不是这么用的。年龄长,不见得真的懂怎么用。” ——他显然还记着刚见面时的质疑。 江一鸣借座椅向上一跃,在空中猛地腰部发力, 旋转半身,指尖往空中一点,黄符不偏不倚,正贴上八卦镜面。 他轻巧落地, 手指发力, 古钱锁从袖口滑入掌心。 古币如有意识一般,江一鸣心中所念,便是古币所指的方向。 两枚古币刷地嵌入厅里两棵杨树的树干里, 就见树干四周围迅速漫上焦黑,仿佛被真火烤炙一样。 江一鸣刚落地,就觉得面颊边一凉,他下意识地跳开,在半空,几乎是以常人做不到的姿势侧身横旋一百八十度, 两道夹着戾气的阴风贴着他的面颊,削断他额前的一小撮卷发。 ——要不是脚边那一小撮头发,谁都不会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江一鸣神色一厉, 古币划过指尖,割开一道血口。他凌空一跃,指尖发力,血滴凝成一颗浑圆的血珠,精准而飞快地命中镜上黄符。 黄符上的朱砂像是被血珠刺激了一般,朱砂泛开光泽,整道符连着八卦镜开始颤抖,发出“咔擦咔擦”支离破碎般的声响。 “我……我是不是看见什么东西了?”于明浩咽了咽口水,小声又谨慎地问道。 秦海清木着脸没说话,拍了那么多年的戏,他终于搞到真的了。 八卦镜开始出现碎纹,没几秒的功夫,全都散开砸落一地。 谢鹤几人忙不迭地后退开去,险些被玻璃溅到。 一声像是劲风、又像是恶鬼尖叫的急啸,瞬地划过耳边,狠狠刺痛耳膜, 老镇长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手指发抖,指着江一鸣半晌功夫也没憋出一句话来,他翻着白眼“哐”地一声倒地,晕了过去。 江一鸣分了半点注意给老镇长,见他还有呼吸便又收回了目光。 他手里的红线古钱锁,在手腕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衬得他手腕愈发白皙骨感,隐隐约约给人一种神秘的力量美感。 “刚才这是?!”于明浩小声惊呼,不敢相信地看着江一鸣,像是吊了威亚一样的身手,干脆利落又华丽得让人目瞪口呆,而几秒前刚刚在他脑袋里炸开的尖啸声,更是让他有种在看什么全息鬼片的感觉。 “这是节目组联合所有人做的好戏吗?”于明浩还是不敢相信,试图去找符合社会主义青年的三观来解释眼前这一幕。 他狠狠揉了揉眼睛,就看见江一鸣爆冲出去,手上各执一张黄符,蓦地拍在树干上。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他一声高喝,手里七枚古币“噌”地一声自竖成列。 红绳细如尖针,将其一一串联,如同宝剑,枚枚笔直,硬如磐石。 他反手一把握住七钱法剑,一剑劈向树干! 两棵杨树的树干正中心应声裂开,露出中空腐朽的树心,根茎隐约可见。 他一剑挑开根茎,低喝一声,树干噼里啪啦地接连爆开,土壤往外四溅散开,露出埋在底下的白骨。 于明浩倒吸口气:“是白骨!” “真埋在家里……这当然睡不好觉啊!”秦海清忍不住瞥向老镇长,垮着脸腹诽。 江一鸣同样挑开另一棵树底下的泥土,露出另一堆白骨。 他手上重新捏出两张符纸,却是素色的。 他张手一扬,两张素色符纸飘在空中,慢悠悠地荡下。 黄符灭灵,素符度鬼。 与此同时,江一鸣嘴里飞快念道:“灵宝符命,普告九天;斩妖缚邪,度鬼万千。急急如律令!” 他的符令落下最后一个音节,素色符纸各自飘落在两堆白骨之上,刷地扬起火光,火舌转瞬间吞没了两堆白骨。 于明浩看着那两堆闪烁的火光,似乎带来了一点安全感,他从秦海清和谢鹤两人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问道:“这、这是火化安葬?” 江一鸣闻言看向于明浩,为于明浩的说辞微挑了挑眉,想了一秒点头道:“算是吧。” 他站在火光边,眼睛的眸色被衬得越发亮堂,他看向逐渐被烧起的两棵杨树,在火光里,两个年轻女孩的身影隐隐绰绰,似乎在朝他走来。 于明浩屏住了呼吸,他不如江一鸣看得那么真切,只隐约觉得仿佛看见了两道人影似的轮廓,在火光里忽隐忽现,他忍不住转头去看谢鹤和秦海清:“你们看见了吗?” “看见了,江小子用不着火种就让那两堆骨头烧起来了。”秦海清木着一张脸说道,“我那剧组的道具师一定很想和他促膝长谈。” 于明浩:“……” 他又看向谢鹤:“谢老师,你看到了吗?” “看见了,不稀奇,江老师上回来我家的时候,还在装水的浴池里点了一把火。” “……”你们说的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们都没看见那儿有两个人影似的轮廓?”于明浩忍不住点明了问。 谢鹤和秦海清齐刷刷看过来:“什么?” 江一鸣听见于明浩说的话,稍显意外地看了过去:“你看得见?” 普通人通常情况下是见不着鬼的,就拿上回排练室的情况来说,除非是借助镜子这样的媒介,鬼怪才能被人察觉,除非那只鬼怪本身的力量已经强到足以显形,那就又另当别论。 江一鸣并不能总是看见这些东西,符纸能帮助他增强视物的力量,一切邪祟尽原形毕露。 不过也有一小部分人,天生八字轻,能见到常人见不到的东西,于明浩看来就是其中一个。 江一鸣看见于明浩点头,并且朝自己露出快要吓哭的表情时,不合时宜地想笑——胆子最小的人,偏偏最有可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老天爷还是那么喜欢捉弄人。 “所以,那是什么?”于明浩既害怕又好奇,忍不住问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江一鸣说道,像是在打哑谜。 于明浩又缩了回去。 不,我什么都没想。 江一鸣的视线重新转回那两处火光里,转眼那两个女孩走到了他的面前。 白芷就和他昨夜见到的样子一样,她对旁人没有多少的怨气,只是平平淡淡地站在那儿,身上的白纱裙只有裙底那儿有些血色。 先前碎裂的八卦镜,似乎对她没有产生丝毫损害。 江一鸣对此完全在意料之中。 老镇长说自己不懂风水,并不是假话,他说八卦镜能收鬼,也非虚词。 只不过他看不见鬼,只感觉得到有东西在这儿,所以一厢情愿地以为,那面八卦镜收的是白芷和英子这两只亡魂,但事实上,它收的是那些枉死的人。 他先前用的黄符、念的道咒,与其说是借阳,不如说是请鬼。 老镇长只知一二分的皮毛,就贸贸然地插手陷入其中,最后反而将自己拖垮,又让那些枉死冤魂不得善终。 白芷是被困在这里的魂魄之一,她和英子的尸骨埋在杨树下,杨树是天生阴树,虽然比不上五阴之木,但仍旧足以吸引阴气,她们不得不徘徊在这附近,无法离开。 白芷走到江一鸣身前一米,再往前跨一步就被烈火拦下,她停下脚步,看着江一鸣,目光里流出一丝哀切恳求,嘴里发出仿佛漏风了的声音,囫囵得有些模糊: “帮我。帮我找到那根绳,还有那把剪刀,烧了它们,帮我们离开。” 江一鸣了然,在他点头应下后,那两道身影在火光里彻底隐了下去。 大火攀上杨树,火舌舔上杨树的每一根枝桠、每一片绿叶,烧得干干净净,却又分毫不偏地避开了整间屋子的一瓦一砖。 江一鸣走向秦海清几人,除了于明浩显得有些呆愣外,其他两人的接受程度似乎还不错。 他朝那两人一笑,问道:“还好吧?” ——主要是问秦海清。 “……身体上没有创伤,精神上需要疗伤,总的来说,尚可。”秦海清顿了顿说道。 江一鸣闻言笑起来,指了指谢鹤说道:“那你比谢鹤第一次见到我的反应好太多了,金舌头差点就打结了。” 谢鹤因为主持风格能言善辩,接连拿过好几年的主持人金舌头奖,这会儿被江一鸣用来打趣。 谢鹤无奈地低头笑了笑:“那是因为江老师直接在我这个唯物主义面前,捅开了一个黑洞。” 江一鸣龇牙一笑。 他又转向于明浩,扬了扬眉头问:“你呢?检测到你存在精神创伤,从一到十,请标出你的创伤等级等级?” “十一级。”于明浩面无表情地说道。 江一鸣眯眯眼:“那看来是无药可救。” 于明浩噎了噎,扭头去找那几个跟拍导演寻求心理安慰:“你们呢?你们呢!” 跟拍导演拒绝开口。 江一鸣走到大门那儿,一把拉开大门,让黄昏的日光洒进来。他扭头看向身后还待在原地的那几人:“不走?喜欢上这儿了?” “走走走。”于明浩一马当先。 江一鸣想起来,又对那几个跟拍导演说道:“你们记得联系一下节目组,把这个老爷子带出去。” 蒋章点点头。 他刚跨出门槛,就听见天上传来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哒哒哒声,他抬起胳膊半遮着眼看过去,就见一架直升机缓缓降在白水湖那儿。 “节目组居然开着直升机过来解救我们了!?”于明浩惊讶地张大嘴,“可我觉得这个直升机带不走我们这里八个人……” 江一鸣微微眯起眼,嘴角一扬,“不是节目组。”是长发公主。 他说完,又看了眼于明浩,好心情地把剩下半句话咽下肚子里: 何况,本就没打算留你的位置。 第40章 装神弄鬼第四十天 装神弄鬼第四十天 【对不起是我的电脑坏了吗,我后面什么都听不清了!】 【我觉得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唱歌……?好像庙里念药师经的那种感觉哦】 【啊啊啊不要在这种黑屏又奇怪的时候说这种话题啦QAQ】 【感觉是信号不好, 我这边还隐约能听见ymh的声音】 【我的天我好怕四个嘉宾不会出事吧!?还有声儿吗?】 【等等, 我好像听见风声……我还听见了直升飞机的声音?】 【是出来了吗?获救了?】 直播间里的人数并没有因为黑屏而减少,反而涌进了更多看热闹、好奇的人。 弹幕层层叠叠地几乎看不清字样了。 薛珂那边收到消息, 说是江小少爷那儿派直升飞机来搭救了;过了没多久,车队前排也紧跟着传来好消息,说是道路被清空, 警方车队在前面开路。 薛珂松了口气,在心里祈祷着事情的最终结果不要太糟糕就好。 白水湖那儿。 江一鸣朝钟晟的方向大步走去。 秦海清几人落在他身后,秦海清小声问谢鹤:“看起来像是他认识的?” 谢鹤早有耳闻,他微微点头:“应该是江家担心江小少爷的安危, 让人来接的吧。” “派直升飞机来接人?”秦海清微微扬高了一点声音, “什么时候民用直升机的适航许可证变成大白菜了?” “除非是前司令官发话。”谢鹤补充说道。 秦海清微微瞪大眼睛,谢鹤接着补充:“江老师的外公姓夏,就是你知道的那位。” “……”他重新看向江一鸣, 带上全新的审视目光,接着他就看见直升飞机那儿下来一个男人。 男人西装笔挺,宽肩窄腰,男模身材,远远地看去只能看见一个侧脸轮廓,只是光是轮廓, 依旧能辨得出对方五官长得极好。 “富人家派个人来接小少爷,都得找个那么优质的副驾驶员?”秦海清酸溜溜地问。 谢鹤闻言看过去,摇了摇头说道:“那是钟晟, 财经报刊总有他封面的那个人。” “?” “听说钟家和江家关系很好,这两人要是按辈分来算,差不多是叔侄关系吧。”谢鹤想了想说道。 秦海清了解地微微点头,再看过去,就见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忽然抱住江一鸣,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两个人像是接吻似的。 神他妈叔侄关系? 秦海清睁大眼睛看向谢鹤,谢鹤顿了顿,干咳一声:“错位吧,角度?你拍戏你比我更懂这个。” 两个人边说边往前走,走近了些才发现,哦,果然是错位角度的锅。 钟晟低头看着江一鸣,直到对方落入自己的怀抱里,他心里的那份惴惴不安才彻底埋进心底。 他收拢了胳膊,但仅仅是几秒的时间,他的理智就回归了,他松开臂膀,轻轻往后退开一步:“江家和夏家长辈都很担心你,先给他们报个平安吧。” 江一鸣对于忽然落空了些的怀抱感到不满,他皱了皱鼻子,没说什么,听见钟晟提起自家的几个老小孩,他反应过来,向钟晟摊开手:“手机。” 钟晟没想到节目组还把江一鸣的手机没收了,他一边交出自己的手机,一边皱着眉在心里评判着这个节目的危险和不靠谱。 如果江一鸣还想继续录制下去的话,他必须向电视台施压,重改、大改这个节目的规则。 江一鸣和家里人一个个报了平安后,把手机还给钟晟。 钟晟递给他一个耳机,示意他戴上上飞机。 “差点忘了,还有件事情答应了人家没办成,等我一下。”江一鸣说道,把耳机推回去。 钟晟看他又急匆匆地要离开,眉头一皱,迈开大长腿跟上:“去哪儿?” “帮个小姑娘解脱困境。”江一鸣说道,偏头看见钟晟稍皱着眉,有些困惑又不赞同的样子,耐心地笑了笑解释道,“有两个小姑娘死在这儿,一个吊绳自尽,一个被剪刀刺死,这两件算是凶器,也算是那两个姑娘被困在这里的执念源头,我得去毁掉。” “那我和你一道去。”钟晟听明白后,干脆地说道。 江一鸣耸耸肩膀,没有反对,余光瞥见钟晟的视线总是盯着他,好像他会在他的面前又出什么意外似的。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钟晟,那双焦糖色的眼睛温和又宁静,他少见地软下态度,闻声问道:“这次确实把你吓唬得不轻?” “……”钟晟的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在节目组发出官方通知,证实你们的确失去联系后,我很担心。” 江一鸣听见他明晃晃的直球,心里一烫,暖洋洋的同时又有种被刺痛的感觉,他张嘴想要解释:“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有准备……” 钟晟打断他的话头,他低头看着江一鸣的眼睛,轻声说道:“我相信你,但不意味着我不会因为这个而不担心。” 江一鸣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钟晟继续说下去,他轻柔地捧着男孩的脸颊,曲起指节擦过男孩眼角沾上的泥——也不知道怎么折腾上去的。 “就像叔叔阿姨、江老爷子、夏老爷子,他们也都担心着,但也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会许多我们甚至闻所未闻的。” 钟晟看着他,最后伸手轻轻按住江一鸣的头顶,掌心干燥温暖的温度传递过去,江一鸣这才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冷,而现在终于暖和起来了。 “这是你的秘密,我知道,他们也知道,但这不妨碍我们担心你、爱你。” “……你现在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江一鸣沉默了几秒,随后故作轻松地笑着看向钟晟,“如果我说我快被感动哭了,会不会显得很不真诚、很混蛋?” 钟晟笑起来,他轻轻俯身抱住青年:“不会,我知道这是你的心里话。” 江一鸣嗅着钟晟衣服上好闻的男士香水味儿,用力吸了吸鼻子。 他趴在钟晟的肩膀上,稍稍闭眼休息了几分钟后,命令自己不能再贪恋这点温暖和安全感了,他还有两个小姑娘的心愿没完成呢。 再说,等他回去——不,不用等到他回去,等他上了飞机,他有的是时间能趴在钟晟的衣服里。 但是没过几秒,他又在心里想着,他几乎快两天一夜没好好休息了,他已经做了不少,这会儿让他休息个五分钟是他应得的。 钟晟好笑地看着江一鸣就这么站在自己怀里,脸埋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累得睡着了。 秦海清和于明浩远远地看见,两人犹豫着小声讨论:“我们还要不要过去?不是说还要找什么剪刀绳子的么?” “但我觉得,要是这会儿我过去了,那就是个移动的、会说话的、超大瓦数电灯泡。”于明浩说道。 “我觉得那边的氛围好得不允许我挤过去破坏。”秦海清赞同地点头。 谢鹤抽了抽嘴角,他注意到钟晟也正看过来,他犹豫着或许真的该让开一些空间,好像被人嫌了。 然而钟晟却是朝他们几人招了招手。 三个人面面相觑地看着彼此,最后跑过去。 钟晟做了几个手势,轻而易举地让他们明白被喊来的目的——去找那两件东西。 三人乖乖地走开,走远了后秦海清说道:“我感觉到了霸总上位者的气息。” “我觉得他看着我的眼神夹刀子,我应该没惹过他吧?”于明浩挠了挠后脑勺,小声询问。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谢鹤一笑。 于明浩:“……” 钟晟保持着这样并不太舒服的姿势,给青年挡住傍晚从湖面上吹来的硬风,让他想怎么休息就怎么休息。 “你把他们打发走去找东西了?”江一鸣脸埋在钟晟的西装里,闷闷地发声问道。 钟晟低头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等他们找到了,你来烧就是,这会儿先休息着。” 江一鸣笑了声,抓着钟晟的西装赖着不想动,他问道:“对了,你用的是什么香水?怪好闻的。” 钟晟弯了弯嘴角,理了理小孩自然卷的刘海,“下回送你一瓶。对了,你的刘海……被削了?” 江一鸣猛地抬起头,像只被冒犯的幼兽:“不准说!” 钟晟低低笑出声,胸膛震得江一鸣耳朵酥酥麻麻。 过了一会儿,江一鸣像是赖够了、贪够了那点温度,他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看看那几个人。” “好。”钟晟并肩走在他旁边。 刚走到李猛那间木屋前,秦海清和于明浩两人就拿着东西跑出来,身后跟着两个跟拍导演,嘴里嚷嚷着:“找到了找到了。” “你们两个怎么像是被鬼撵着一样?”江一鸣挑了挑眉头。 “呸呸呸,童言无忌。”秦海清说道。 于明浩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那可是发生两条人命的地方,进去就觉得阴森森,在里面多待一秒我都觉得,不行。” 谢鹤跟在两人后面出来,倒没这两人显得那么夸张,他朝江一鸣点点头:“里头的确让人压抑。” 江一鸣注意到那三个跟拍的摄像机又打开了,他问道:“重新恢复直播了?” “秦老师说我们有义务向媒体大众传递出真相。”于明浩说道。 “不怕和当初那个记者朋友一个下场?”江一鸣又问。 “……村民这不是都不在了?”于明浩迟疑地问。 “你没仔细听老镇长说的?这些人是因为畏光,才不在白天出来。”江一鸣朝于明浩露出一个稍带恶意的笑容,吓唬到,“你看看,现在太阳都要下山了。” 于明浩呜咽了一声。 他觉得江老师的恶劣分子又冒出来了。 第41章 装神弄鬼第四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四十一天 秦海清几人把找到的剪子和绳带给江一鸣。 “剪刀是从抽屉里找到的,李猛那间屋子和我们昨晚住的那间简直一模一样。”秦海清说道, 忍不住骂剧组的恶趣程度。 他解释道:“剪刀压在所有信封的最下面, 上面还沾着血,应该就是当初那把了。” “这条绳子是被挂在墙上的, 我们找了一圈,李猛屋子里就只有这么一条绳子,长度、结实程度符合吊死一个人的条件。”谢鹤说道。 江一鸣点了点头, 扫了眼这几人身后的摄像机,这会儿开着直播,也不方便做什么小动作,于是他说道:“行, 那我们就暂时替警方保管一下物证。” 于明浩眨眨眼, 他还以为江一鸣是打算像之前烧了那堆白骨一样,把这两样东西一起烧了呢。 冷不丁突然回归社会主义,于明浩有些没反应过来, 觉得自己快精分了。 江一鸣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什么也没说。 【所以说,这一期综艺就是录着录着,突然变成了案件聚焦?】 【666666666不仅找出了当年事件的真相,还发现了几年前失踪记者的下落真相, 绝了】 【我在认真地想,这算不算直播事故?】 【不,我觉得更关键的是, 这个节目之后还能不能播出来?】 【不不不,问题是,这节目之后还能不能有第二期啊?第一期就这样了,之后会不会被台里砍掉啊】 【我还是挺想追第二期的诶!】 【+1,虽然中间有长达四五个小时的黑屏直播……但是真的刺激!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这种直播形式实在太赞了】 【如果效果好的话,应该会保留吧?】 【想看呜呜呜!】 薛阳薛珂一行人跟着警车车队开进凉水井镇里,薛阳没想到直播间居然又重新出现了画面,连忙拍拍薛珂的胳膊:“薛叔!他们又打开镜头了!直播间有画面了!大家都没事!安全!” 薛珂闻言连忙低头看过去,在真正看到江小少爷和其他人都没事后,才真正松了口气。 “还好没事,不然真要被江家夏家生吞活剥……”他小声嘀咕,擦了擦鬓角的冷汗。 他低头看了几眼直播间,忽然目光一顿,倒吸了口气:“等等,怎么之一集团的总裁在直播画面里?!” “之前不是收到消息,说钟家派直升飞机来了?”薛阳记得刚才江小少爷的跟拍导演发来消息,说是有一架直升机在白水湖边上降落。 “但我不知道钟家接班人亲自来啊!”薛珂嚷嚷起来。 “那不是挺好的?好歹也是常年在报刊封面上的人物,别的综艺节目想请他还无从下手呢。”薛阳不以为意地说道。 薛珂闻言顿了顿,这么一说,侄子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横竖算计,都是他们捡着便宜了。 【等一下,难道只有我注意到画面里好像多出了一个人?】 【那个是……钟晟?就常出现在财经报刊封面的男人?】 【卧槽是他!真的是他!他怎么会在这儿!?】 【谁来科普一下那个人是谁?我早就想问了!】 【这么跟你说吧,他现在位居男人女人都想上床的排行榜首】 【某些高档派对会有一种叫“free pass”的名单,意味着如果你见到名单上的名人,不管你是否已婚,你的伴侣都将同意你和对方上床发生关系。而据我所知,钟晟的名字几乎在每一位男士女士的free pass上】 【楼上,说出你的故事】 【嗅到了一些八卦的味道,我喜】 直播间的热度顿时又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警车拉着鸣笛过来,身后还跟着两辆救护车,老镇长被救护人员抬上了救护车。 直播就到此画上句号,四个跟拍导演在看见薛珂朝他们示意的时候,一声不吭地关掉了直播镜头。 节目组紧跟在那两辆救护车的后头,只不过节目组车上也没有多少空座了,摆满了机械和道具,没法载更多的人,更别说还有工作人员在拆卸之前布置在这儿的道具,一时半会儿离开不了。 薛珂跳下车,飞奔到江一鸣面前,就差给江小少爷当场跪下:“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当初我真的做过调查,问了很多村民,没人提过这茬!” “他们本来就想瞒下这件事情,当然不会主动和你提这茬。”江一鸣懒洋洋地靠着钟晟站,翻了个白眼。 “……可他们同意我们进来拍摄,我没想这里面还藏着别的事。”薛珂委屈地低头说道。 要他说,他觉得这里的村民逻辑不太行,要想瞒下来,那就不该放他们进来拍摄,不然就没这回事了。 薛阳在边上听了忍不住插嘴:“说不定是你给出的那一大笔场地费起了关键性的用场。” 薛珂:“……” “看来薛导财大气粗,不惜血本?”江一鸣半眯起眼睛看薛珂,嘴角一扬,眉峰一挑,就是典型的江一鸣嘲讽脸。 ——看得薛珂羞愧极了,就差把自己埋进土里了。 “再加上老镇长本就有心想要揭露,放你们进来拍摄不是问题。”钟晟跟着说道。 他看向薛珂,面色沉了下去,话锋一转,冷声道:“但你们作为节目组,没有任何备用计划,在嘉宾遇到意外情况、环境天气出现意外的时候,没法立即采取有效的解救措施,就是你们的失职。” 薛珂垂着头,闷声接受批评:“是我们没有做好。” “在下一期节目筹备前,这档节目必须重新大改制度,除非给出有效的、全面的计划书,不然我想台里是不会给你们批录制同意书的。”钟晟说道。 薛珂抖了抖,垂头丧气地低低应了一声。 的确,他们这一回在录制过程中,出现了许多差错,不管是备用计划方面,还是执行能力操作方面,都需要之后去完善修改,不然隐患很大。 江一鸣扫了薛珂一眼,顿了顿说道:“无事莫念鬼神,这句话我建议你可以抄下来贴在墙头。马国容搞的什么综艺?真是胡闹。砍了算了。” 薛珂一听,豁地抬起头,连忙说道:“不行不能砍啊,这个是台长为了救台里收视率特意搞的,当初还和几个大公司签了对赌协议……总而言之必须得做下去。” 江一鸣闻言眯眯眼睛,对赌协议? 薛珂没法透露更多的协议内容,他摇摇头,深沉地叹了口气,“总而言之不能砍。回头我会重新做一份企划书的。” “除了企划书之外,等回到市里,你去找鲍启文和我的助理,统一有关镇长老屋里发生的事情的口径。四个跟拍导演同样保证不能泄露口风。”钟晟安排道,他说完,又转向秦海清那几人。 他目光在那几人身上稍稍扫过一圈,最后停在于明浩身上:“麻烦三位配合一下,请不要对外透露过多信息。” 秦海清和谢鹤两人了然地点头,于明浩被钟晟盯得发毛,他干咳了一声,出声回应:“我知道的,再说就算我说出去了,也没多少人会信。” 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发现钟晟还是那副严肃阴沉的表情,不由得闭上了嘴,在心里嘟哝,这人怎么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江一鸣看钟晟在处理这些后续问题,他放心地懒洋洋地倚着车门,目光留在钟晟身上。 他永远用不着担心这种事情,因为钟晟总在他需要的地方,在他还没开口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钟晟一向对此类事件表现得如临大敌,尽管江一鸣觉得,哪怕有风声传了出去,也未必会有人信的。 ——就像于明浩说的那样。 再不济,顶多是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活跃一段时间罢了。等到哪个明星爆出绯闻、婚外情这种八卦了,他这点小事自然而然就会被淡忘。 ——而在娱乐圈里,绯闻、婚外情这样的八卦永远屡见不鲜。 但是江一鸣从没说过“无所谓”这样的话,饶是他都会觉得这样未免太不识好歹,糟蹋人心了。 他等着钟晟差不多吩咐安排好了后,慢吞吞地起身走到钟晟身边:“剩下的事情就丢给薛珂,是他捅出来的烂摊子,你别替他收拾。” 薛珂捂着心口觉得好痛。 江一鸣捻了捻长发公主的发丝,嘴里拖着慵懒的长腔:“钟晟,我饿了,我要回去。” 钟晟闻言转头看向他,“好,你先回直升飞机上,座椅底下有吃的,你去挑你想吃的,我马上过来。” 那看来是还有事情没交代完的意思。江一鸣撇了撇嘴,听出钟晟的潜台词。 他只好松开手指,无趣地应了一声,塑料威胁了一下:“你要是来晚了,我就全吃了,一丁点都不给你留。” “好。我知道了。”钟晟低笑起来。 真可爱。 “公主,你的头发又长了点。”江一鸣走之前说道。 “那你喜欢长点的样子还是短些的?”钟晟问。 “我更喜欢我剪的。”江一鸣眼睛微亮,像是找到了什么消遣,来了点兴致。 “……”钟晟微噎,委婉地道,“我是要上杂志报刊封面的人。” “?”江一鸣略显疑惑地眨了眨眼,那双温色的焦糖眼睛看着钟晟,于是钟晟在心里想,他要是拒绝的话,那真不是人。 “帮我想个好看些的发型。”钟晟补充道。 “行。”江一鸣好心情地弯起嘴角,拍了拍钟晟的肩膀,大步走向直升机。 薛珂几人其实就站在钟晟的面前,但是他们却觉得,自己好像是隐形的,并且和钟晟、江一鸣之间隔了一道隐形还真空的墙。 薛珂恨不得自己是瞎的。 “孩子这么宠,容易养偏啊。”秦海清感慨,他还记得谢鹤跟自己说的,这两人是叔侄。 钟晟浅浅地弯了弯嘴角,“不会,他很好。” 薛珂捂着眼睛。 江一鸣回到直升机上,在钟晟说的位置找到了一袋吃的,他打开一看,甜甜圈小甜饼是必有的,还有一些饼干、零嘴,三明治和牛奶咖啡甚至被放在了冰袋里。 江一鸣悄悄“哇”了一声,没想到钟晟临时赶过来还能准备得那么充分。 他挑挑拣拣,最后还是选了牛奶和三明治,勉为其难地把甜甜圈放了回去。 他记得钟晟以前说过,别拿甜甜圈做主食。 鉴于今天钟晟表现良好,那他也该礼尚往来地稍稍自觉一些。 他咬下一口三明治,顿了顿,惊讶地发现里头居然裹着巧克力酱。 江一鸣满意地半眯起眼睛,超满足。 第42章 装神弄鬼第四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四十二天·江小少爷做了噩梦 湘西沅陵县的凉水井镇出了那么桩大案子,加上莫名其妙卷入其中的, 还有当红流量于明浩以及另外三个娱乐圈公众人物, 一时间媒体网络上全都在谈。 那场直播更是被网友们拿出来,翻来覆去、津津乐道地反复看, 力求从其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有的是想证实鬼怪论和风水论,有的则是想找出这到底是不是节目组的借机炒作。 关于老镇长在直播里的那一番话,后来节目组、于明浩、谢鹤几人齐齐站出来澄清, 表明当时的现场情况是老镇长出现了精神错乱,而他们四人则是为了稳住老镇长的情绪、避免对方做出更加过激的举动,才配合表演的。 【那我必须说……演技真好?】 【那些念念叨叨的经文也是假的?我还上网去查了呢!】 【无事默念鬼神,管它真真假假】 【楼上+1】 【我觉得这事儿有蹊跷, 直播里其他人的反应难道都是演出来的?演技那么好, 怎么不见于明浩去拿个奖?】 【楼上黑子勿理,鱼粉都认官方消息】 【……】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和江一鸣无关。 他躺在家里睡得四仰八叉, 直到江妈妈上楼把他拎起来,他才勉勉强强地睁开惺忪的睡眼。 “鸣鸣,先起来吃些东西,你都睡了一晚上加大半个白日了,胃要吃不消的。”江妈妈坐在江一鸣的床边,像是哄小孩似的, 轻柔地拍抚青年的后背,声音柔软得像是撞进了一团海绵里。 江妈妈揉了揉小儿子乱七八糟的小卷发,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乖, 去漱漱嘴,你外公也来了,在楼下等你呢。” 江一鸣在江妈妈的拍抚下打了个哈欠,乖巧又撒娇似的“哦”了声,坐在床上揉了两下眼睛,勉强醒过神来,他赤着脚跑进浴室里。 江妈妈温柔地看着自家小儿子,直到卧室门口那儿传来大儿子江浔川的咳嗽声,江妈妈才收回视线,看过去:“别在鸣鸣这儿咳嗽散布病菌。” “……您这是区别待遇,重幼轻长,夏婉婉女士,这个问题很严重啊。”江浔川故意板着一张脸走进来,被自家母亲捶了一记老拳,才嬉皮笑脸地坐上江一鸣的床。 “你有鸣鸣乖巧听话可爱懂事?”江妈妈发出灵魂拷问。 江浔川捂住心口,表示自己真的很受伤。 他看了眼关上的浴室门,里头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他收敛起脸上的嬉笑,轻声问:“鸣鸣这次回来还有做噩梦吗?” 江妈妈儿闻言垂下眼,轻叹了口气:“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把他喊醒?” “睡太久、没吃东西?”江浔川说完立马缩了缩脖子,避开江妈妈糊过来的温柔巴掌,他笑笑抱住自家老妈,“这次又是什么噩梦?” “横竖还是那些事情,每次遇见处理完这些事情总会复发。”江妈妈蹙起淡淡的柳叶眉,“可他醒了又完全不记得,安排心理医生似乎也不是太合适……” “鸣鸣对这个馊主意抗拒得很,你可别。”江浔川打断了江母的话,不赞同地皱起眉头。 “这我知道。”江妈妈叹了口气。 江一鸣的噩梦渊源由来已久,江家最先发现的时候,是在江一鸣替钟晟的父亲钟义解决降头害命的事情后。 有人拿着钟义的五行八字做蛊,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曾经地下赌场的无冕之王、打了十年黑拳的男人消瘦得只有不到九十斤。 江一鸣那会儿读书住宿,直到暑假才回来,一回来就注意到了家中周围的气场不对劲,发现钟义被人下了降头做了蛊后,立即摆了风水坛,将降头化解,撤了害人命的蛊。 那时候江一鸣才十来岁,谁都没想到一个只是孩子的孩子能就救人命,更没想到钟义的怪病是因为这等事情。 江一鸣解释说是读书期间读了闲书,大概他是有这方面的天赋,一点就通。 这件事情解决后,晚上江一鸣躺在床上就做了噩梦,把江爸江妈还有大哥全都引来了。 起初江妈妈还以为自家小儿子是因为解了人家的降头,自己引上了脏东西,但是听着听着却发现好像不是这样,小儿子皱着眉头,被困在梦魇里,嘴里模模糊糊地念着“不可违”,念着“命里命数”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 彼时脸上还带点婴儿肥的江小少爷窝在一床软被里,看起来又小又可怜,微翘的卷发都汗湿地贴服在江小少爷的面颊上。 江浔川这个做大哥的,看着心里憋屈又觉得窝囊,想跑到隔壁钟家,好好问问钟义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他要找上源头给自家小弟弟找回场子。 幸好江妈妈总算是及时把做着噩梦的江一鸣叫醒了,暂时打消了江浔川的念头。 江一鸣一睁开眼,就看见三个人围在自己床头,吓得他险些夹起黄符,给这三人脑门上一人贴一张。 总之,江小少爷丝毫不记得自己做了噩梦,听见自家大哥要去找人砸场子,嘲笑他大惊小怪。 于是江爸爸、江妈妈还有江大哥只好毫无收获地离开了。 谁都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江小少爷抱着膝盖蜷起来,安安静静地在床上坐了一整夜。 后来这个情况,几乎每次都在江一鸣不得不出面解决“事情”后发生。 如此出现了两三次后,江爸爸但凡听说有人想上门求事,就会立马把对方轰了出去,也不管对方会不会心里记仇,反正害他宝贝小儿子做噩梦就是不行。 ——就算那些人心里记仇,也得掂量着小心翼翼地记,一个江家兴许能勉强对付下绊子,但是出司令官、混政界的夏家就不好对付了,更别提还有一个玩黑的钟家。 江一鸣本身也不乐意给人算卦卜卦,对此更是乐见其成,只不过麻烦总是会主动找上来,也不是事事都能全避开。 江小少爷的噩梦从没停止过,但他也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过,其实他记得一清二楚。 …… 江浔川为自家弟弟的噩梦惯病伤脑筋,相似的噩梦日复一日地做,总不是个事儿。 ——现在不记得还好,万一以后做得次数多了、印象深了记住了呢?再强大的心理素质也得被击垮呀,这不是个事儿。 江浔川和江妈妈坐在小少爷的床上,不知不觉就愁了十多分钟——也没得出什么结果来。 江一鸣冲好了澡,正擦着头发走出来,看见自家妈妈和大哥坐在床上沉默着,不由得扬了扬眉头:“你们其实用不着在这儿等我,我知道餐厅在哪儿……” 他话说到一半,蓦地顿住,目光一下子变得又锐又利,刷地看向江浔川的西装裤,声音沉了下去:“江浔川,你穿着穿到外面走来走去的西装裤坐在我床上?” 江浔川豁地绷紧了后背,一屁股站起来:“我先下去了!” 江妈妈忍不住笑起来,摸了摸炸毛的小儿子:“妈妈帮你去教训他,罚他给鸣鸣洗床单!” 说完,她也溜下楼去。 江一鸣无奈地低头好笑,拍了拍床单。 他不是没听见大哥和母亲的对话,只不过噩梦这个不是他人为可控制的,又出于某些没法公开的私人秘密,他没法找那些可能有点能耐的心理医生,至于没有能耐的心理医生,那他更没必要找,只能拖着。 或许哪天老天爷觉得他做的不错,就不让他再受这样的折磨了?他不着边际地想着,脱下浴袍换了件家居服下楼。 楼下夏老爷子正在和江老爷子下棋。 江老爷子的棋风诡谲又狡诈,就像他在商场上收并那么多家公司似的,把夏老爷子的棋子一颗颗吃掉。 夏老爷子的棋风横冲直撞,直闷头撞进江老爷子布下的网里,最后气得他直戳棋盘,嚷嚷着说要重开一局。 “下完一局开一局,没出胜负开什么新盘!”江老爷子不乐意地说道。 “不成不成!”夏老爷子耍赖皮。 江一鸣下来的时候,底下就是那么热闹。 他步伐一顿,下意识地想往楼上跑,可惜已经被夏老爷子看见了,立马就听他招呼道:“鸣鸣下来啦?怎么样休息得好吗?看你这精神劲儿就知道没事儿了,正好,来来,帮我杀这老头子片甲不留!” “哼!”江老爷子重哼一声,但显然也兴致勃勃地看向江一鸣,“我倒要看看,鸣鸣这回还能不能救得起你这盘烂棋!” 江一鸣看向自家老爹,江爸爸慢悠悠地泡着功夫茶,小心地把最香的那一轮茶端给江妈妈,一个帮忙的眼神都没往江一鸣这儿送。 江一鸣只好走过去,扫了一眼棋盘,好家伙,他外公还真是指望他搞一个漂亮的绝地反击? “……我要是您的棋子儿,我选择原地爆炸。”江一鸣说道。 夏老爷子没反应过来,疑惑茫然地眨了眨小眼睛看着自家乖孙子。 小小的眼睛,闪烁着大大的求知欲。 江一鸣补充解释:“自损一千伤敌八百,同归于尽比较有效。” 江老爷子拍着桌子一阵大笑。 到了最后,江一鸣还是接盘了夏老爷子的臭棋,慢吞吞地和江老爷子转圜,你下套来我化套,你丢个套来……我丢去四五六七八个套。 江一鸣弯弯眼睛,修剪得整齐的白皙手指夹起一枚黑子,端端正正地落在棋盘上:“将军。” 夏老爷子顿时好一顿拍手,乐得像是自己赢了一样:“鸣鸣,走走,我们出去提一辆新车!外公奖励的!” 江一鸣无奈好笑,顺着夏老爷子走出门。 他一出门,还没走出别墅小花园呢,就看见一辆银灰色的漂亮跑车缓缓停在他眼前。 钟晟从车上下来,手里捧着一束花。 江一鸣噎了噎,走过去问:“送我的?” 送花?认真的?他们有婚约关系的时候,都不见这人给他送过花。 钟晟只是笑了笑没回答。 等江一鸣走近了,他才看清花束里装的是什么——一只只小熊玩偶,两只合拢的前爪里捧着一枚枚独立包装的小甜饼。 江一鸣乐了,这肯定是给他的了。 钟晟笑笑说道:“刚才路过花店的时候,正巧看见老板娘推出了新的花样,我见是你喜欢的,要了一束带来。” 江一鸣闻言点点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谢谢,等会儿我一定给你剪个好看的发型。” “……”钟晟的笑容险些垮掉,他以为江小少爷已经忘记这茬事情了。 他沉默地捋了捋头发,觉得有些凉。 旁边的夏老爷子本还觉得牙酸,听见自家乖孙一句话,立马整个人都灿烂了。在路过钟晟身边的时候,笑眯眯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不错。” 肯把脑袋献出来哄他的乖孙,足见诚意了。 第43章 装神弄鬼第四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四十三天·第二更 江小少爷最后还是没给钟晟剃成头。 他陪着夏老爷子在外头逛了一圈,两手空空地回家后, 就被张罗着吃饭。 钟晟在饭桌上吃到一半, 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江一鸣还耳尖地听见电话那头是个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嗲嗲的。 江一鸣没意识到自己在瞪着钟晟, 他沉默地看着他,钟晟也没给出一个解释,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饭桌上钟义和秦姨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似乎很平常的样子。 于是江一鸣只好噎回了那一丁点的不悦,把盘子里的大盘鸡戳得压根没法吃。 晚上吃完饭,江一鸣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刷微博。 一眨眼的功夫, 他发现微博粉丝数那儿蹿了一大截, 瞬间又多了两百万的粉丝。 他随手发了个消息问鲍启文,是不是他又给买了小僵尸,鲍启文那边没有一点声音, 不知道在忙什么。 江一鸣只好刷刷热门,再看看热搜榜单,发现倒是这一回他们在凉水井镇那儿的直播,出现频率最高。 江一鸣瞅着一条转发上写着:请相信科学。 他嗤笑了一声,却给点了个赞。 他接着往下刷,随手转发了几个哈哈哈后就下了线。 江一鸣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随手一个点赞, 又给鲍启文添了多少工作量。 鲍启文收到团队发来的消息看了眼,甚至累到没脾气,都不想冲江小少爷吼。 罢了罢了, 江小少爷这一回旅途也够呛,他作为一个金牌经纪人,给江小少爷擦擦屁股善后又怎么了?没事。 鲍启文这么想着。但他没想到江小少爷后来还给他惹了更大的麻烦。 过了一天,江一鸣依旧百无聊赖,既没有新的工作通告,又没人和他聊聊天,于是江一鸣只好出街。 他还记得戴副墨镜遮遮脸,可奈何最近几天他的热度居高不下,又总是和于明浩、谢鹤这两个娱乐圈里的大热人物绑在一块儿出现,几乎玩微博的小年轻都知道他了。 于是江一鸣刚出街不过半小时,就被一堆过于热情的姑娘男孩们堵在了商场里。 江一鸣有些茫然地看看眼前这密密麻麻要拍他照片的人群,心里琢磨着,他是不是该给鲍启文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好像真的火了。 但他还是没有打给鲍启文,原因无他,他不想眼前这些追星追着他的男孩女孩们,听见电话里他被暴躁的经纪人劈头盖脸一顿吼,那样太丢人。 人群里有人冷不丁地大声喊江一鸣的名字,江一鸣下意识看过去,瞧见一个男人手里捏着一个纸飞机,模样看上去却是痴痴傻傻的在笑着。 江一鸣很快收回了目光,他看了眼自己所在的位置,犹豫了半秒就拨了电话给钟晟:“我被堵在SOHO广场了,就坐在麦当劳里,你能来接我么?” 钟晟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眉头拧了起来:“这就来,微信把位置共享给我。” “嗯。”江一鸣按照钟晟说的,把位置发了过去,然后就坐在麦当劳那儿慢慢啃自己那个巧克力派。 要不是这个巧克力派,服务员就不会认出他来,他也不至于被困在这儿没法离开! 江一鸣咬着巧克力派狠狠磨了磨牙。 【啃巧克力派的鸣鸣太可爱了呜呜呜,真的乖巧!】 【他在这儿待了好久啦,是有活动还是?】 【哇靠……现场居然那么多人吗?怪不得我听说SOHO那边乱哄哄的,原来是有个明星在】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把手机戳到鸣鸣眼前啊,太不礼貌了吧?】 【看看孩子脸都沉下去了,换成我我也不乐意】 【坐等江一鸣开嘴炮,这种拿手机怼人脸的粉丝我最看不惯了】 【+1,我看江一鸣也快憋不住了吧】 【心疼,看把孩子委屈的,吃个巧克力派都不行】 不知道是现场哪个人打开了微博的直播功能,一下子涌进来了不少人,开直播的po主没说话,有种夹缝中求生存的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忽然被左右拨开,接着就听见有人发出小声的惊呼。 江一鸣看过去,就见十来个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的壮汉齐刷刷走过来,一个个膀臂肌肉都快比江一鸣的小腿还粗。 为首的那个黑衣壮汉走到江一鸣跟前,非常中规中矩地弯腰,低声说道:“江小少爷,请跟我们走吧。我们是钟总派来接您离开的保安。” 人群少见这样的排场,一时间安静下来不少。 江一鸣看向为首的那个保安,微微颔首,站起身走进那十几个保安围起来的安全圈里。 ——尽管比起这一圈几乎个个接近一米九的壮汉们,江小少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娇小,但是江一鸣走出了两米八的气场,丝毫不弱于这些大个子们。 人群几乎下意识地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来。 “这些是什么人?” “不知道,要我说,看起来像黑手党。” “瞎说,那个大个子不是说保安了嘛!” “你见过哪家商场的保安是这个身量体型的?” “.” “江一鸣好像很神秘啊,你们刚才看见没?那个保安还朝他弯腰呢。” “好像那种世家少爷哦.是我梦中白马王子了呜呜!” “说的好像你真见过世家少爷似的。这跟暴发户似的排场,哪像世家了?我看是摆场子炒作。” 当江一鸣和保安们走远了一些距离后,人群里才渐渐传出些许窃窃私语的动静。 江一鸣听见了一些,要不是走远了不太方便,他还真想折回去好好看看说那句“暴发户”的人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多长了一双眼睛,开天眼了?那么笃定。 啧啧。 他回头,眼里似笑非笑地扫了人群一眼。 说着风凉话的人,一个个下意识都噤了声,好像那双眼睛锁定着他们似的,让人心头一跳,顿时就不敢乱嚼舌根了。 江一鸣牵了牵嘴角,抬脚走进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合上,却在最后一刻,一架红色的纸飞机溜了进来。 江一鸣的视线留在上面,让他想起了刚才商场里憨笑的痴傻男人。 保安先他一步捡起来,确认纸飞机是否有问题。 “不是炸弹就给我。”江一鸣开玩笑地说道,手却认真地伸向那个为首的保安。 保安打开看了眼,见不是恐吓信,于是转交给了江一鸣。 红色折纸上是仿佛幼儿园孩子一般稚嫩的画作,简易的几根线条搭构出了一个舞台,舞台底下是乌泱泱的好些人,舞台上则吊挂着一个人。 乍一看有些瘆人。 江一鸣扫了眼,又面无表情地把折纸折了回去。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他走进商场的地下停车库,电梯口就停了一辆黑金定制刷漆的名车。 江一鸣打量了眼,钻进车里,像是个没事人:“钟晟,有人说你暴发户做派。” ——再结合这辆少说也几百万的好车,堪称实锤了。 钟晟坐在他边上,腿上摊开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听见江一鸣说的,敲打键盘的手指顿了顿,“是他们眼界窄。” 江一鸣咧嘴笑起来。 “刚才没事吧?”钟晟看了眼他,虽然江一鸣上车什么都没提,也没什么异样的表现,但钟晟还是觉出了一些与平常不太一样的地方。 他合上电脑,侧头静静地看着江一鸣。 江一鸣顿了顿,说道:“我好像有男粉了。” 钟晟:“?” “性别为男的狂热粉丝。” “.”钟晟不想说话。 “对了,昨天你后来去哪儿了?”江一鸣玩着手里那只纸飞机,不经意似的问了一句。 “去机场接了一个朋友。”钟晟说道。 “我认识吗?” 钟晟看了他一眼,偏头想了想:“应该不认识吧。” “你还有我不认识的朋友?”江一鸣撇撇嘴。 “下回带你认识。”钟晟笑了。 “青梅竹马?”江一鸣又问。 “嗯,算是吧。回钟家前认识的。” “我是问,青梅?还是竹马?”江一鸣停顿了一下,那只纸飞机被他打开抚平了,随后觉得不妥又想折起来。 钟晟看清纸飞机上的怪异图片,他伸手拿过来,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什么?” “.男粉送的礼物?”江一鸣抢回来,“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什么?”钟晟看向他,没反应过来江一鸣的意思,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张足够怪异的折纸上,莫名的让人不安。 他皱皱眉反问,“你管这个叫礼物?” “.”江一鸣环起胳膊,眯着眼睛问,“你是在扯开话题?” “什么话题?”钟晟想了想,随后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青梅还是竹马?是女的。认真的?这个问题有这张折纸来得重要?” 江一鸣轻轻哼了声,不知道是为了哪句话而变好了心情,兴许两句皆有。 “折纸有什么好看的,有我好看?”他摆手,随手将纸揉成了团塞进口袋里,“长发公主就不必考虑我的粉丝审美问题了,我经纪人都管不着呢。” 钟晟见他打太极的样子就恼,又拿他没办法。 最后看着江一鸣半晌,直把人看得微微缩了缩,一副像是被抓了辫子又逞强的模样,才无可奈何地收回目光,在江一鸣的小卷毛上抓了几下,咬牙沉声:“最好别瞒着我。” “你多大能耐呀,直升飞机哒哒哒说来就来,我想瞒也瞒不住的。”江一鸣朝钟晟扬起一个带点讨好意味的笑。 钟晟听着小孩嘴里那串“哒哒哒”,想笑又不得不憋着严肃,最后没忍住,只好又抓了两下江小少爷软软的小卷毛转移注意力,“别闹。” “你还抓上瘾了?”江一鸣脸一沉,拍开钟晟的手掌。 第44章 装神弄鬼第四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四十四天·第二只纸飞机 热搜排行榜上,很快就出现了江一鸣被堵商场的新闻照片和视频。 上热搜的原因倒不是因为江一鸣“被堵商场”, 而是因为钟晟派来的那一队保安们。 十多个清一色穿着黑西装的保安, 整齐划一地走进一家小小的麦当劳甜品站,最后停在一个青年的面前, 弯下腰毕恭毕敬地为那个面容白俏的男孩开路。 男孩手里还打包了几个巧克力派。 【这是什么古早偶像剧的画风?新剧开拍吗?】 【看这夸张质感,就算是拍剧,估计也是个辣鸡破网剧】 【阔少出门买金拱门的巧克力派, 十数个保安开道护送,场面雷动——这是金拱门的新营销?】 【金拱门给了你多少钱?我肯德基爷爷加倍!】 【汉堡王冷笑一声,把金拱门扔回床上:呵呵,你又背着我搞男人?】 【楼上?】 【等等, 这个人有点眼熟啊?是不是这两天一直上热搜的?】 【噢噢噢噢我有印象!就是在那个直播综艺里装神弄鬼说风水的十八线?】 【这人怎么那么蹦跶?搞风水迷信不怕被广电和谐啊?】 【在现场的表示……这不是拍新剧, 这就是魔幻现实】 【+1,现场一堆人把他堵在金拱门里出不来了,然后就看他打了个电话, 过了没多久,就来了那么一行保镖】 【……小小十八线,排场很足啊】 【难道是哪家的富二代?来娱乐圈玩票的?】 鲍启文在看到热搜的第一时间,就立马联系了江一鸣。 江小少爷刚被送回家,解释清楚了这只是因为一个巧克力派引发的意外事件后,鲍启文揉着眉心问:“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和我说被堵的事情?” “那么上热搜的就不仅仅是我和那十几个保安了, 可能还有一个隔着电话咆哮的经纪人。”江一鸣说道,他走进厨房,把两个巧克力派交给厨姨, 让她帮忙重新烘热,然后反问道,“我不要面子的?” 鲍启文:“……那你是该换个隔音效果、私密程度更好些的手机了。” “可惜我的经纪人抠门得不行,连个高配置的手机都不肯给我换。”江一鸣靠着厨门说道,盯着厨姨烘烤巧克力派的动作,说完又舔了舔唇角,似乎还能尝到那点香甜温热。 “?”鲍启文深吸了口气,“你清醒一点。光是你哥给你的一礼拜零花钱,就够我这个小工作室运行一个月了,你还找我要手机?”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鲍启文问。 “仙人是没有良心的。”江一鸣呵了一声,啪地挂断电话。 鲍启文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气得直跺脚。 厨姨听见小少爷的话,忍不住笑。 她一边手上烘着那两个巧克力派,一边在小少爷挂了电话后,开口说道:“少爷,您又欺负鲍先生了?” “联络联络感情。”江一鸣说道,他偏头等着厨姨手里重新烘烤好的巧克力派。 厨姨的手艺很好,从小就在江家做,带回来冷了的巧克力派都能被她起死回生救回来。 派皮又脆又酥,里头的软巧克力流心热得刚刚好,温度偏高却又不烫口,恰到好处地把巧克力的醇香激发出来,绵软的流心口感没有因为先前的冷却而有任何的差异。 就和新鲜出炉的一模一样。 ——只要是江一鸣喜欢吃的,他就能把十二块钱两个装的巧克力派描述得像是米其林的饭后甜点。 江一鸣吃了一个,另一个推给厨姨:“这个给你。” 厨姨稍有些惊讶地看向他,眨了眨眼推回去,笑道:“我不吃甜的,小少爷趁热吃吧。” 江一鸣抬头看了眼挂钟,“这会儿三点了,是该去接孙子了吧?小孩儿都爱吃甜的,给他带一个。” 厨姨闻言顿了顿,随后笑眯眯地弯起眼睛,接过江一鸣手里的巧克力派:“那谢谢少爷。” “嗯,让他吃半个就够了,蛀牙了不能赖我。”江一鸣翘起嘴角,说完转身上了楼。 他记得厨姨家的那个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第一回见到他的时候,自来熟地迈开小短腿小步跑过来,拉着他的衣角脆生生地喊他“哥哥”。 江一鸣上了楼后,厨姨拿着巧克力派打算出门去接小孙子。 厨房外佣人小丫头冒出一个脑袋,悄声问道:“厨姨,这是小少爷送你的呀?” “是啊。”厨姨点点头。 佣人小丫头眨了眨眼睛,她是新来的,听上一个被辞退的佣人说,江家的小少爷性格乖张怪癖,不好相处。 她犹疑了两秒,试探地问:“小少爷好温柔啊?” “是啊。”厨姨笑着应了一声。 她从小看着小少爷长大的,最清楚江小少爷的嘴硬心软,有的时候好像竖着刺,话里总爱戳人,但其实是最温柔了;不像大少爷,大少爷看着不着调,对谁都三分客气七分笑脸,其实是个笑面虎。 “……”佣人小丫头听了眨了眨眼睛,心里疑惑不定的。 江一鸣回了自己房间后,才又上了微博刷八卦。 ——主要是好奇为什么自己被堵商场都能上热搜,原来热搜那么不值钱么?随随便便都能上? 他看见评论底下在好奇自己身份的,有人猜他是豪门公子哥,出来玩票的。 江一鸣心里想着猜得还挺准,再看那人的评论底下,又叠加了几百条评论,顶成了高楼热评,于是他点进去扫了一眼—— 【什么豪门公子哥,小说看多了吧?真豪门有他这么高调的?】 【我看顶多是个暴发户哈哈哈】 【没人觉得这个热搜上得蹊跷及时?这边他刚被堵,转眼微博上热搜就安排好了?我看是团队炒作】 【+1】 【新人博眼球嘛】 【我倒是觉得……说不定是真的……你们还记得那档综艺直播里最后出现的大佬男神吗?】 【钟晟?】 【对对,那个人可是真豪门+真资产雄厚,如果是他派人来接人的话……那不足为奇?】 【我还是觉得豪门都是低调的,哪来那么夸张的?又不是小说电视剧】 【江一鸣一个刚出道的十八线小透明,怎么认识钟晟的?】 【emmmmm甜爹关系?另外,要我说,江一鸣在Restart里C位出道我也觉得很微妙哈,就他往期表现,都是最浑水摸鱼的,我觉得任重远比他更适合C位】 【我查了一下,Restart的最大赞助商是钟晟之一集团下的美容护肤品牌。似乎很清楚了?】 【内涵的人自己去回看舞台最终赛,我鸣舞台绝了好嘛?!C位不是他难不成是你?开了天眼了?】 【……】 江一鸣看着看着,发现钟晟的大名忽然跳了出来,他挑挑眉头,顺便又去查了查“甜爹”的意思。 善用百度后,江一鸣沉着脸回到微博评论界面,正打算回复评论“甜爹”的那人,结果一刷新,那条评论就不见了。 江一鸣看着发送失败的提示框,脸更黑了。 鲍老师的工作效率果然不是吹的。 鲍启文该庆幸自己的动作很快,不然哪怕再晚半分钟,他的工作量都得翻两番。 江一鸣戳着手机屏,冷不丁又回到“甜爹”的解释页,他盯着屏幕上短短两行不到的解释,微微抿了抿嘴角,耳朵尖尖的红色悄悄漫上耳垂。 真是胡说。 距离商场一事过了两天后,江一鸣终于收到了鲍启文的禁足解令——倒不是说他真的被禁足了,只不过这两天江小少爷也着实没处可去。 学校这会儿正是放暑假的时候,他虽然还在读古文学的研究生学位,但这会儿也不必跑到学校里去加班加点。 加上他也不乐意被人稀罕地围看,索性就赖在了家里。 “给你接了个代言,准备一下,我来接你过去拍几组宣传硬照。”鲍启文在电话里通知道。 江一鸣挑挑眉头,他这就有代言了? 等到了拍摄现场,江一鸣看着熟悉的金拱门的LOGO,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都是缘分。”鲍启文这么说着,然后把人拖进了拍摄棚里。 说是代言,不如更确切地描述为推广大使——巧克力派推广大使。 “合约期间,福利多多。”鲍启文在江一鸣的耳边说道。 江一鸣斜睨了他一眼:“我会稀罕这点福利?” 他哼了一声:“就那巧克力派成天缺货的情况,还能有什么福利?” “……”鲍启文噎了噎。 边上的合作经理闻声立马说道:“面向推广大使,那巧克力派必须是应有尽有。” 江一鸣偏头看了他一眼,又是一声轻哼。 他骄矜地微颔首,问鲍启文:“现在要干嘛?” “你坐那儿吃就是了,他们会抓拍。”鲍启文说道。 当然,正常的代言拍摄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但合作的对象是江家的小少爷,没什么先例是不能开的。 江一鸣挑挑眉头,走过去坐下,扫了眼桌上小山似的巧克力派,挑了一个慢吞吞地拨开纸盒子,倒出小半个脆皮派,咬了一口,巧克力的浓香就溢了出来。 江一鸣微眯起眼睛,舔了舔嘴角沾上的巧克力酱。 对面的闪光灯“哐哐哐”。 鲍启文跑到摄像师傅那儿瞥了眼。 不得不说,他看中的小孩,不说话、光吃东西的时候,真像个小天使,乖得他心软,但是一开口,那就是恶魔。 江一鸣大概吃了三个巧克力派,还想再拿一个的时候,被喊了“卡”,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沾上巧克力酱的指尖,对面快门声又是一串“咔咔咔”。 鲍启文抽抽嘴角,走到江一鸣身旁,小声叮嘱:“回去给我健身啊,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一个都不能少。” “少了你打我?呵。”江一鸣接过纸巾擦了擦手,嘲讽似的看了眼鲍启文。 他嫌手上还黏糊,问了卫生间在那儿,就去洗手了。 鲍启文抓狂地挠了挠头发,生怕江小少爷在结束这个合作之前就变成了个胖子。 江一鸣在洗手台前冲水,他捧了一手清水抹了抹嘴,抬头看向镜子的时候,冷不丁发现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那天在商场里看见的男人就站在他身后,还是那副憨笑痴傻的模样,却是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江一鸣眉头一扬,转身看过去。 “你有话要和我说?”他问道。 男人还是傻笑的样子,他忽然抬脚走向江一鸣,在两人之间还有两步距离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向江一鸣伸出手。 掌心里是一张被他攥得皱巴巴的红色纸飞机。 江一鸣顿了顿,取走那张折纸。 他拆开扫了眼,折纸上还是与之前一样幼稚的简笔画风,孤零零的线条总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只不过这一次上面的内容变成了一栋屋子,屋子里头站着六个人,外头站着两个人,屋后还有几条断断续续的线条。 江一鸣稍稍反应了几秒,意识到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他皱起眉头,正想抬头问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发现那个男人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就像对方出现的时候一样,一点也没让人察觉到。 第45章 装神弄鬼第四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四十五天·【第一更】 江一鸣回来的时候,鲍启文忍不住问他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就怕小少爷一口气吃了那么多巧克力派, 肚子不舒服了。 江一鸣把折纸揉成团塞进口袋里,摆了摆手说没事, 三言两语地扯开了话题。 这第二张折纸上,画的应该是他在凉水井镇时的场景。 大致是那个下暴雨的晚上,他借口方便, 和谢鹤两人出来,他绕到屋后,在木屋的四个角落贴上黄符,防范任何恶意靠近。 折纸上屋里的六个人, 应该就是秦海清、于明浩和其他四个跟拍导演, 外面是他和谢鹤,屋后的那几条断续横线,应该指的是屋后的白水湖。 江一鸣摸不清这人的意思, 折纸上的简笔画是他画的?用意又是什么? 这让江一鸣生出一种,被窥探的感觉。 ——显然这人是从一个场外角度画出来的,那人像是远远地站在暴雨里,站在木屋的遥远对面,一声不响地用笔画下当时的情景。 “发什么呆呢?”江浔川坐到他身边,长腿搭在面前的矮茶几上, 手里拿着一本杂志随意翻看了两眼问道。 “是在思考。”江一鸣瞥了他一眼,忽然发现江浔川手上的杂志封面是钟晟。 他目光一顿,直接从自家大哥手里抽走了杂志。 封面上不仅只有一个钟晟, 还有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女孩身上还搭着钟晟的西装外套。 ——别问他怎么知道那是钟晟的外套,长发公主的衣橱他一清二楚。 杂志封面上还有硕大的标题——商业奇才钟晟夜间幽会,神秘女子现身,两人共赴车内! 江浔川眼里闪过一点揶揄了然,看着自家弟弟明知故问:“以前也没见你喜欢看八卦杂志嘛,这期有你感兴趣的?” 江一鸣回神,“嗤”了一声,把杂志拍回江浔川身上,“没你那么闲。” “在看钟晟呢?”江浔川凑近过来,神秘地眨了眨眼,“是不是好奇这个女孩是谁?” “是他小时候还没回到钟家之前认识的玩伴。”江一鸣面色淡淡地看了眼大哥,带上两分凉凉嘲讽的意味勾起唇角,“你是指这个?” 江浔川:“……” 他想了想又问:“说起来最近好像没怎么见到钟晟,他很忙?忙着陪玩伴?” 江一鸣瞥了大哥一眼,“你当人人做老板像你这么闲?他飞别的城市忙着出差公办。” 江浔川撇了撇嘴,好无趣哦,钟晟是不是真的事无巨细全都主动给自家弟弟报备了啊? 他重新拿起杂志,翻看八卦。 “八卦有什么好看的?你很闲?”江一鸣听着边上纸张翻动的声音,轻轻皱起眉头,忍不住发问。 他偏头一看,呵,江浔川停在了钟晟八卦的那一页。 “还行吧,劳逸结合。”江浔川若无其事地朝自家弟弟一笑,“你别说,钟晟还挺上镜的,和我有的一比。” “这女孩也挺漂亮的,气质不错,不像是他那个小巷子里会认识的啊。” “啧,钟晟也太高了,把这女孩衬得像一米五六,娇小玲珑的。” “诶是这天啊,鸣鸣你还记得吗,那天钟晟还在我们家吃饭呢……” 江一鸣忍了一会儿,刷地站起身,看向江浔川:“你看上那女孩了?” “?”江浔川一噎,“怎么这么问?” “那么关心这个八卦,不是看上那个女孩,那就是看上钟晟了?”江一鸣高挑起眉梢,抱胸看着江浔川,嘴角扯开一个看热闹的专属弧度。 江浔川险些从沙发上跳起来,“我没有!你别胡说啊!” 江一鸣意味深长地在江浔川身上扫了几眼:“你心里最清楚。” 江浔川有种自己被迫弯了的错觉,他摇了摇头,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晃出去。 他在心里想着,以后还是别拿钟晟的八卦来看弟弟的热闹了,弟弟是魔鬼。 …… 成为金拱门推广大使的宣传一出,江小少爷的粉丝们就乐了,纷纷留言说崽吃出了一个推广大使,学会给自己接活了,崽崽长大了可以独立自主了! 江一鸣的宣传硬照隔了一天发出来,漫不经心地舔着手指尖尖巧克力酱的江小少爷顿时让一群粉丝尖叫炸开。 【我崽学会诱惑人了呜呜呜呜】 【粉粉的舌尖呜呜!麻麻命令你立刻收回去!不准诱惑!】 【我转女友粉老婆粉了!崽已经长大了!】 【这个色气……有一点点冷淡,又有一点点欲,我的天,我吃不消呜呜呜呜呜呜】 【绝了绝了我好了,你们呢!】 远在另一个城市的钟晟还没注意到自家小少爷的新活动,直到他路过一家金拱门,冷不丁看到门口巨大的立牌广告,清晰地印着他家小孩舔巧克力酱的硬广,他呼吸一顿,目光顿时深沉了下去。 他似乎还能想到江一鸣接下去的动作——他会习惯性地伸出舌尖舔过下唇,掠过嘴角,卷掉那一点残余的巧克力酱,然后向自己伸手索要湿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每根手指。 “你认识?”走在他边上的一个年轻女人问道。 钟晟收回思绪,脸上带上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温柔和浅浅笑意,他看向自己儿时的玩伴兼如今的合伙人,微点头应了声:“认识。” 薄沁妍打量了他一眼,换上了然的神情,揶揄地笑了笑:“所以,就是他了?” “……很明显?”钟晟无奈地低头笑了笑,“嗯,是他。” “我可以借你个小圆镜,让你看看你这会儿的模样。”女孩笑道。 “什么样子?” “痴汉。”薄沁妍一针见血地评价,“又像盯上猎物的头狼,要把他吃拆进腹的样子。” 钟晟顿了顿:“……很明显?” 女孩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 “不过我看这张图上,他看起来比你小不少的样子啊?是脸嫩?”薄沁妍打量着钟晟,总觉得好像两人之间相差了好几个代沟——三年一个代沟,大概得有三四个? 钟晟没搭话,只是进去打包了所有的巧克力派,让人送到隔壁商务大厦的36层。 薄沁妍眨了眨眼睛:“被我说中了?他几岁?”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百度的到。”她又说道。 “……二十四。” “……真的是老牛吃嫩草?”女孩又眨眨眼。 钟晟黑了脸:“我老牛?” “不然?”薄沁妍啧啧了两声,“小鲜肉应该和我比较搭嘛,你凑合什么。” “想都别想。”钟晟回道。 36层分公司的员工们收到视察老板的慰问下午茶,惊讶极了——人手一个隔壁金拱门的巧克力派,非常接地气。 巧克力派的销量不错,除了粉丝的推动之外,可能最大的动力还是来自江家、钟家、夏家的包场包货——所有员工最近每天的下午茶都被巧克力派包圆了。 于是代言那边打算趁热打铁,再打出一波吃播宣传。 鲍启文看着手上收到的活动邀请,除了金拱门代言那儿的吃播宣传,还有一家美食城的开业邀请、以及奇奇怪怪的美食综艺拟邀。 他头疼地捏着眉心,怎么到了江小少爷这儿,他收到手的邀请都和吃的扯上关系? 鲍启文只接下了金拱门的吃播活动,然后筛选了一下,又从工作室的资源里,挑了两部古装戏,给江一鸣选。 鉴于现在大形势对古装剧不那么友好,这两部剧都是网剧。 一部是热门IP改编的古偶,角色是个出场不过几集的师尊配角;一部是自制网剧,鲍启文看过剧本,内容不错,班底也算是网剧里算中上的,角色还是男一。 要鲍启文来说,他倒是更偏向后面那部网剧。 但是江小少爷只是扫了两眼,就直接挑走了前一部。 “仙风道骨的师尊多好,符合我的气质,台词加一块儿都没一页纸。”江小少爷说道。 鲍启文对前半句话不做评价,他觉得台词数量才是小少爷的衡量标准。 其实工作室的资源里还有不少现代剧,只不过江一鸣最近的热度,除了《逃出生天》那档综艺外,大部分都来自Restart的决赛舞台SOLO,鲍启文打算趁热打铁,巩固一波印象热度。 这两部网剧都是边拍边播的类型,半个月筹拍,三个月拍完,第二个月的时候就直接上网络平台了。 再适合不过。 于是定下了之后的工作行程后,江一鸣就先去了剧组报道。 说来也巧,江一鸣要参演的这部《四海录》,男一定下了于明浩,他到剧组的时候,于明浩刚好化完了妆,从化妆室里出来,一抬头,就看见江一鸣站在眼前。 “诶诶诶诶!?” “巧了。”江一鸣咧嘴一笑。 两人对了对角色,江一鸣笑眯眯地弯起眼睛:“乖,唤我师尊。” 于明浩:“……” 江一鸣还没逗趣几句,就被鲍启文押进化妆室里换服装、画妆面、搞定妆。 师尊么,那自然是一袭白衣,高冠束发,仙气飘飘。 江一鸣出来的时候正低头理着袖子,他的五官本就白净清淡,唯独一双眼睛,增了几分浓墨重彩,现在又被化妆师刻意偏寡淡了画,整个人就显得更加薄情冷清。 他出来的时候,就听见边上有人吸了口气,他扬起眉梢,顺着声音看过去。 那双焦糖色的眼睛微微半眯,色泽如琉璃质感,不带丝毫杂念地看去,像是一汪深潭。 他负手站在那儿,就见几个与自己对视上的工作人员蓦地红了脸。 江一鸣勾着嘴唇一笑,颇有些花孔雀似的,找了面镜子好好照了照。 啧,该让长发公主看看他这一身的,虽然远远比不上他上一世的衣服那般华贵,但也不差。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第46章 装神弄鬼第四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四十六天·【第二更】本色出演 江一鸣这个角色,出场次数不算太多, 属于重大场面露个脸撑场子的那种。 他这个扮相一出来, 鲍启文就知道妥了——不是指这个角色定下来妥了,这个角色本来就是鲍启文一句话, 说带新人就带新人的,举无轻重。 这个“妥了”,指的是这个角色后续能带起来的讨论度、热度和利益。 鲍启文带过不少艺人, 其中也有几个在圈里如日中天过几年。 他总能一眼看出这些人的潜力,但他从没见过任何一个人那么适合古装。 也不是,他见过一个艺人也无比适合,不过他没带过对方。 ——鲍启文只是在相邻剧组的片场上远远见到一回, 那人坐在演员椅上, 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袍戏服,模样温雅极了,手里拿着一叠台本, 膝盖上还卧着一只黑色毛茸茸的宠物崽子。 但那人又和江一鸣不一样。 江一鸣穿上古装,给他的感觉就好像,这人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这种感觉在先前Restart的总决赛上一闪而过,但是鲍启文没有抓住,直到现在,他看见江一鸣穿着这一身古装扮相出来, 他才回味过来当初那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是什么。 江一鸣走到他面前,眼里含笑,稍挑着眉头看他, “看傻了?” “……”鲍启文觉得,就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毁了刚刚所有的古典韵味。 “求你保持三分钟古人的模样。”鲍启文说道。 江一鸣挑了挑眉头:“我这一身不算古人模样?” “模样有了七八分,行为举止我只求有三分。”鲍启文说道。 江一鸣诧异地扬了扬眉梢,他的行为举止怎么了?他若都算不上是古人作风,那还有谁敢? “那你觉得行为举止该如何?”江一鸣饶有兴趣地反问。 “……文雅点?”鲍启文试探地看江一鸣,“等等,我给你看个例子。” 他说着,立马拿出手机搜了搜当初他见到的那个艺人大名。 这会儿那人已经跳出了娱乐圈子,压根不受流量人气的束缚,随心所欲,只接想拍的本子,国内外的瞎跑。 他找到了那人当初的片场偷拍图,指给江一鸣看,“你参考一下?” 江一鸣看了眼,忽然扬了扬眉头:“这人的面相,倒是有些古怪。” “……”鲍启文抽了抽嘴角,谁让你看人家面相了? “浴火重生,否极泰来。”江一鸣忽然说道,听得鲍启文有些摸不着头脑。 江一鸣半眯了眯眼,说完就把手机推了回去,笑了一声反问,“他这样是古人模样,我这样就不是了?你当古人都温文尔雅,书生谈吐?” 江一鸣不等他回答,便高高扬起头,斜睨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愚且鲁。” 鲍启文:“……” 导演恰好路过,大拍着手称江一鸣这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与剧本里的那位师尊简直像了个十成十,那么快入戏真是个好苗子。 鲍启文呵呵干笑两声,心说江小少爷那是本色出演。 那位师尊,高傲冷峻、嘴硬心软。的确和江小少爷有那么一丝丝的相似。 江一鸣的戏份,最集中的只有三场。 最近要拍的那场,是男主偷练禁术被捉了个正着,他扮演的师尊将男主逐出师门。 江一鸣定妆照都没拍呢,导演看了看他,便问:“剧本看过吗?” “扫过两眼。” “这段剧情有印象吧?”导演划拉了一下剧本上的桥段,“台词就两句话,现在能演不?” 江一鸣低头看了眼,不就把人赶出山门么,有什么不能演的? 他稍稍矜持地扬了扬下巴,点头应下。 尽管江小少爷努力收敛了一下,但眼里那点不以为意还是漏了出来,看得导演更加满意,他就要这种目空一切的感觉。 鲍启文也没料到导演直接赶鸭子上架了。 今天他带江一鸣过来,不过是准备一个定妆,试一下角色感觉,谁想到上来就去拍一条的? 于是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江小少爷被带到镜头前,身后是一片廉价绿布。 导演稍稍给江一鸣讲了讲戏和剧情,于明浩见缝插针地给江一鸣补课镜头会怎么拍、该看哪儿。 江一鸣眯眯眼,头晕。 “你们两个先对对戏,酝酿酝酿情绪,下一条就拍你们俩对手戏。”导演发话。 于明浩点点头,带着江小少爷走到旁边去。 “之前演过什么?”于明浩问。 “我看上去像演过戏的?”江一鸣反问。 “……”于明浩顿了顿,于是换了个说法,“那过会儿你知道怎么演么?” “念台词,念完等喊卡。”江一鸣理所当然地说道。 于明浩头疼地带着江一鸣走到导演那儿,指着前面地上用宽胶带画出来的各色框框,说道:“看到那个黄色框了么?到时候你就站在那里面,可以走,但别走出去。” “只要在框里,你就在镜头的拍摄范围里。”于明浩补充解释了一句。 江一鸣看过去,点了点头。 “然后念台词的时候,你别看镜头,心里知道镜头在哪儿就行。”于明浩传授他那半吊子水的经验。 江一鸣挑挑眉:“不看镜头为什么还要知道镜头在哪儿?” “那当然是得把更好看的那半边脸给镜头啊。”于明浩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 江一鸣顿了顿,表示清楚了。 于明浩和江小少爷对了对戏,然后就待在导演那边看了女主和别人的戏。 女主连卡了三条,于明浩在江一鸣边上小声地说:“你看她啊,就是太注意镜头了,得做到眼里无镜头,心中有镜头才行。” 江一鸣看看于明浩:“你很有经验?” “那当然啊,我不就是靠这张脸吃饭么。”于明浩坦坦荡荡地承认。 江一鸣闻言笑了笑,这会儿看看于明浩,觉得对方倒是顺眼不少,他说道:“不必妄自菲薄,你也有别的长处。” 于明浩眼睛一亮,意外江一鸣还会夸夸自己,于是他打蛇上棍,粘着问:“比如什么长处?” “乐观自信。”江一鸣想了想说道。 于明浩:“……” 他一时间竟分不出这是在夸他,还是变相损他。 “于明浩,江一鸣,准备!”女主的戏终于过了,导演举着小喇叭开始传呼。 于明浩站起来,看看江一鸣,打气道:“你第一次拍戏,顺其自然就好,就两句台词,别想太多!” 江一鸣应了声。 两人站好了站位,彼此又对了对戏份,然后导演开始喊号:“第48场,第十八条,开!” 江一鸣站在稍高一些的地方,低眼看着伏在地上认错的人。 “弟子知错了,求师尊给弟子一个机会!” 江一鸣心里发笑,扯了扯嘴角,台词与他的心声无差:“给你机会?再看你犯下另一条门规,把自己折腾死?” “师傅,我想师兄他知错了,您就给他一个机会吧!”边上,就站在江一鸣右手后侧的一个路人甲忽然说道,声线抑扬顿挫,情感充沛。 但是江一鸣嫌那个路人甲声音聒噪,抬眼不耐烦地扫过去。 那眼神像是在说,这有你说话的份? 路人甲一顿,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师傅!”于明浩央求。 江一鸣负手站在高处,俯视着他:“当年带你入师门,是为了救你一命,今日逐你出师门,也是为了救你一命,你好自为之。” 他念完台词,便索性背过身,免得自己因为绷不住的白眼而被喊卡。 这句台词让他觉得,逻辑被狗吃了。 要是让他做选择,既然是为了那人好,那他情愿把人放在身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放心。 逐出师门还要套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卡。”导演喊道,“江一鸣,台词太寡淡了,第二句你得加点情感。再来一遍。” 江一鸣皱皱眉。 鲍启文看见,远远给江小少爷比了个加油的姿势。 “当年带你入师门,是为了救你一命,今日逐你出师门,也是为了救你一命,你好自为之……” “卡!感情,感情!” “当年带你入师门,是为了救你……” “卡!你……” 江一鸣沉下脸,用不着导演发话,他就开口了:“台词那么长,再充沛的感情也淡了,改台词算了。” 鲍启文闻言连忙走过来。 于明浩在边上大吸一口气,惊呆了。 正面怼导演,要求改台本?于明浩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江一鸣的小宇宙。 导演看看江一鸣,罕见地反问:“那你觉得该改成什么样?有本事就按照你说的来拍一条。” 江一鸣半眯起眼睛:“好。” 于明浩茫然地看看鲍启文,又看看导演,什么情况?是要即兴发挥吗? 鲍启文抽抽嘴角,发觉这边似乎用不着他出面,于是他又退了回去,好奇江小少爷接下去要怎么做。 于明浩还没理出头绪来,就被导演喊去就位了。 他深吸口气,酝酿了下情绪,又啪地跪下来:“师傅!” 江一鸣面色转冷,阴沉下眼看他。 他沉默了两秒,微眯起眼睛,像是在打量着对方是否有转圜的余地,但随后他轻启薄唇,蹦出两个冰冷的字眼,没有一点情绪:“下去。” 于明浩茫然地抬头仰看着他。 “卡!于明浩,眼神不对,要悲戚!要绝望!”导演又喊道。 然后他看向江一鸣,抿抿嘴,勉强承认这两个字的台词效果,比那一串话来得更有表现力。 师尊强硬、冷漠、说一不二、看起来毫无人情味,比起那冗长的一段话,这两个字好像更突显些。 导演拉了拉镜头,放大了江一鸣的眼部特写,意外发现那双眼睛倒是温柔暖色的棕褐。 他眼睛一亮,这双眼睛又衬得对方似乎多了点温色,就像是冰块里裹着热巧克力,要是焐化了外面一层冰,就能尝到里头温甜的滋味。 颇有些当初他和编剧讨论这个角色的特点。 “就按照这个,再来一遍。”导演说道。 于明浩回过神。 他和江一鸣演对手戏,感受最直接了。 这两个字就像是直接打在他心口上,让他一颤,还有点难受,有种真的被抛弃丢下的感觉,可比刚才那一串有的没的话来得打击多了。 于明浩很快准备好了情绪,向导演点点头:“我好了!” 江一鸣啧了声,“拍。” 这一条后面又拍了两遍,总算是过了。 江一鸣舔舔唇,回到后台卸妆的时候,鲍启文鼓励了一句,夸他第一次演戏就演的有几分像模像样,还能给导演提意见,不错。 江一鸣看了鲍启文一眼,没说话,罕见有些心虚。 说实话,改台词只是一时暴躁跳出来的馊主意。 他只是嫌师尊的话太多,也不符合他的脾性,还三番五次被导演喊卡挑刺,挑得他没脾气。 ——他又不是正经上过台词速成班的,要求他把那串冗长的台词说得抑扬顿挫,那还不如直接请个配音演员来得痛快。 他半闭着眼,任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诶?这是谁留下来的?给你的?”鲍启文突然开口,稀奇地拿起化妆桌上的一张信封,上头的字迹显得有些幼稚—— “江一鸣亲启?”鲍启文疑惑地挑了挑眉。 江一鸣蓦地睁开眼,目光沉沉地看向镜里的自己,他沉默了一秒,向鲍启文伸手:“给我看看。” 他拆开信封,里头果不其然是另一张红色折纸。 这一回的画,要比先前来得更冲击些。 图上只有一个火柴人,面前一张桌子,桌上的东西堆积如山,小人被埋在里面,喉咙的地方横插着一把小刀。 鲍启文凑过来看,一眼就看见那把小刀,配着红艳的折纸底色,刺眼的要命。 他豁地变了脸色,咬牙拿过折纸,翻来覆去地看:“恐吓信?” “应该不是。”江一鸣摇头,他皱着眉,几乎能确定这和之前给他送折纸的人是同一个,那么这张纸上画的,应该是会发生又尚未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是提醒? 鲍启文才不信江一鸣说的,他打了电话让保镖开着车过来,然后又要求剧组这儿的负责人,把监控全都调出来发给他,他必须揪出那个送信的人。 “这还没大火就有恐吓信了,不行,必须严肃处理!”鲍启文说道。 “真的不是恐吓……”江一鸣解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鲍启文打断了:“你别和我扯,再犟我就直接和钟晟、还有你家大哥报备了。” “……”江小少爷少见地被噎住了声。 他撇撇嘴,半晌后小声嘟哝:“不就能告个密?瞧把你能耐的。” 作者有话要说:经纪人可能觉得自己带了个熊孩子,打不得骂不得的那种hahhaha 、 “浴火重生,否极泰来”这句形容的人是杂了私货嘿嘿,指路完结文《全公司都是妖[娱乐圈]》:娱乐圈小甜饼半正剧,双重生,没脸没皮戏精饕餮崽子攻和吃透攻的别扭影帝受,摊牌后互宠到骨子里的小甜饼w 第47章 装神弄鬼第四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四十七天·【第一更补全七百字】 鲍启文后知后觉地想到,先前在拍摄金拱门硬广的时候, 江小少爷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 似乎手上也拿着一张红色的折纸。 他猛地看向江一鸣,睁大了眼睛:“你早就收到恐吓信了是不是?” “说了不是恐吓信了……”江一鸣叹气。 “什么时候开始的?”鲍启文追问。 “被堵商场的时候。”江一鸣坐在车里, 手肘撑在窗户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答道。 “那么早?!你居然一句都没提!”鲍启文叫起来,前排的司机小开忍不住看了看后视镜, 恰好看到江小少爷翻了个白眼。 小司机闷笑了一声。 “这好笑?!”鲍启文像是点着了的炮仗,立马集火对准了小司机。 小司机立马抿住了嘴唇摇头,端正了表情认真开车。 江一鸣打圆场说道:“因为这不是恐吓……” “你再提一句试试?”鲍启文瞪他。 江一鸣噎了回去。 江小少爷活了两辈子,都甚少遇到有人敢这么明晃晃威胁自己的情况, 看在经纪人是真的在担心自己的份上, 小少爷安分地哼哼了两声,不发表意见了。 鲍启文见状,苦口婆心地连连举了好几个圈里恶意满满的恐吓先例, 试图让小少爷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严肃的事情—— “几年前正火的一个流量,接过粉丝送来的水,大意地喝了一口,你猜怎么的?水里掺了强力胶,被直接送去医院了!到现在那个艺人都只喝矿泉水,绝不会碰拧开盖的瓶子。” “还有往鞋子衣服里藏钉子的、食物里藏蛆的……只有你想不到, 没有那些人做不到的恶意!” “我不想我带的艺人出现这种意外,也不想被三家当家集火炮轰。”鲍启文捏着眉心说道,“小少爷, 麻烦你多长点心。” 江一鸣沉默了几秒,以至于鲍启文都在想,小少爷是不是被他说的那些事情吓着了,他刚生出这个念头,就听江一鸣开口:“知道了,那以后就麻烦你帮我试毒了。” 鲍启文:? “开玩笑。”江一鸣笑了一声,随后立马严肃端正了一张脸,那双温棕色的眼睛里蕴藏着让人不自觉安心的温柔,“放心,你说的我都明白。” 他看了眼窗外,声音放轻,好像从远方传来,“我见过的比这更坏的、更可怕的——比你见到的多得多。”江一鸣转过头,朝鲍启文露出一个笑,“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通常电视剧里,说完这句话的主角都得遇到点事情。”鲍启文一撇嘴,随即又“呸呸”了几声,低声嘟哝,“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江一鸣笑起来,在车里抻了个懒腰:“就你还童言呢?要点脸。” “滚。” 车里安静了一段时间,直到鲍启文再次出声,他问:“你说你见过比这些更坏、更可怕的?江家不是把你保护得很好?” 江一鸣慵懒地半眯着眼,那双棕色的眼睛里酝酿着鲍启文看不懂的深意,像是一汪冰潭,鲍启文很快挪开了对视的目光。 “我有很多秘密。”江一鸣朝鲍启文一笑,神神秘秘地摇了摇手指,“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儿呢。” 鲍启文不说话了,他摇摇头,像是拿江小少爷无可奈何。 江一鸣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把三张红色折纸全都拿出来,摊平了摆在桌面上,仔细地观察着上头的细节。 他发现画这三张简笔画的人,虽然笔法稚嫩,但每张图上都有非常细致的细节,就像是对方就在现场。 第一张折纸上的舞台立柱方位,精确复制了Restart的舞台;第二张折纸上的屋子,连白水湖畔的那棵柳树都在正确的位置上。 只有第三张折纸,纸上似乎没有多余的细节,只有一张桌子,和堆在两侧的东西,很难判断出更多有用的细节。 江一鸣摩挲着第三张红色折纸,沉下眼思索着。 这画上的人会是谁?这又是在哪儿?给他画的人用意是什么?他知晓自己的身份底细? 江一鸣往床上一躺,枕着手臂看天花板发呆。 他又想起了之前在商场遇见第一面的那个男人,越是回忆越是觉得有些眼熟,也不知道是在哪儿见过。 江一鸣的手机在床上震了两下,他拿起来一看,是先前《逃出生天》剧组拉得一个微信群,刚放出了几组合照,大概是剪片剪晚了,出去吃宵夜拍的。 江一鸣戳开一张照片,在二十多个人的ktv包厢里,一堆人拿着啤酒瓶凑近镜头比耶。 江一鸣的目光忽然一顿,停在照片上。 一个不起眼的男人缩在角落里,他侧身朝着镜头,似乎并没有打算参与拍照的意思。 那个男人半侧着脸,露出与常人不太一样的笑容,憨憨傻傻。 “是他……”江一鸣目光倏地一厉。 他放大了照片,男人的轮廓在原图的像素下,还算清晰,就是江一鸣先前遇见了两回的男人。 难怪对方这么熟悉Restart的舞台和白水屋那儿的环境,他就是薛珂组里的工作人员,跟着薛珂走过Restart和凉水井镇,自然画得那么细致。 江一鸣把照片点叉,本想问背景板里那个不起眼的男人是谁,却发现薛珂又把照片撤回了。 他挑了挑眉头,点开薛珂的头像,发去一个好友申请。 那边薛珂收到江小少爷的好友申请,吓唬得手一抖,连忙给通过。 【导演-薛珂】:江小少爷? 【低调低调】:刚才撤回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导演-薛珂】:哦哦,那个,发错群了_(:зゝ∠)_ 江一鸣眯了眯眼,原来你们还有私下小群,啧。 【导演-薛珂】:怎么了呀? 【低调低调】:再发我一下。 薛珂顿了顿,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把照片发了过去。 边上薛阳好奇自家叔叔怎么忽然不抢麦了,凑过来一看,冷不丁地轻呼一声:“你加上江小少爷微信了!?” “嗯哼。”薛珂略显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为啥江小少爷找你要照片啊?”薛阳好奇,过了几秒他忽然拍了拍手,“江小少爷难道不乐意我们背着他聚会?你没把我拍进去吧!?” “瞎说,江小少爷是会在乎这种事情的人?”薛珂翻了个白眼。 KTV包厢里的信号不太好,薛珂跑到外头去传照片。 过了会儿,江小少爷那儿发来一张图片,附带一行字:这个人是谁? 薛珂等着图片转圈转出来,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总算加载出照片来了,他眯眯眼仔细辩了辩,又认真回想了一下,了然地拍了拍脑袋。 【导演-薛珂】:就是一个打杂的,是我们道具组组长的一个亲戚小孩。江小少爷认识? 【低调低调】:想认识。 薛珂诧异地挑起眉,江小少爷想认识一个打杂的? 他顿了顿,又发去一条消息: 【导演-薛珂】:可以是可以,不过那人智力方面有些小问题,平时不太和人说话的,可能沟通起来有些困难。 江一鸣看着手机上发来的消息,微微眯了眯眼睛。 【低调低调】:没事。 【导演-薛珂】:行,那我和他说一声,约个时间。您什么时候有空? 【低调低调】:都可以。 【导演-薛珂】:那就明天吧?明天我带他和您见个面,我们顺便聊聊下一期节目的事情呗? 【低调低调】:节目还没被砍啊。 【导演-薛珂】:_(:зゝ∠)_ 挺下来了,大家伙都在庆祝呢。 江一鸣啧了啧,想了想觉得没话好说,发去了一个表情,就是微信第一页第一个那个[微笑]。 薛珂觉得江小少爷真是好说话,还朝他笑呢。 他美滋滋地收起手机,正转身,却发现那个被江小少爷点名的男人正站在自己身后。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几乎快要贴上他的后背了,唬的薛珂猛地往后跳开一步,他拍着胸口大喘气:“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出声呢!” 男人憨憨傻笑着看着薛珂。 薛珂无奈地摇头:“算了,你明天有空么?江小少爷想认识认识你。” 男人还是傻笑着看着他。 “那就默认当你有空了啊。”薛珂嘀咕了一声,捂着心口,碎碎念地嘟哝,“你真是吓到我了。诶走了走了,回去继续唱歌啊。” 男人点点头,憨笑着跟在薛珂身后。 薛珂眼角余光扫到身前一面镜子,镜子里头反射出他身后男人的傻笑面孔,不知怎么的,让薛珂心里有些发毛。 他晃晃头,心里暗笑自己胆子越发小了,一个智力有些欠缺的孩子也能把他吓到。 薛珂往边上靠了靠,示意男人并肩走上来,他勾着男人的肩膀,笑眯眯地道:“你还真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你就不想知道江小少爷找你是为了什么?” 男人偏了偏头,稍稍收敛了点脸上的笑容,看着薛珂。 薛珂见他还是不说话,自讨没趣地撇了撇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明天和将小少爷的见面能不能顺利进行。 “我知道。”男人声音沉厚又有些囫囵吞音,带点憨憨的笑声,像是个十来岁正处于变声期的男孩一样。 他的声音杂在响亮的KTV音乐杂音里,薛珂没有注意到,他推开包厢,就看见自家小侄子在唱“红尘滚滚啊~” 他一瞪眼,立马扑上去抢麦,嚷嚷道:“这是我的经典曲目,你怎么能抢!” 包厢里热热闹闹的一片,谁都没注意到那个智力有些欠缺的男人又缩回了角落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红色的折纸,在手上飞快地翻折,一只只千纸鹤、小兔子,栩栩如生地围在他的周围。 他的脸上挂着从没有褪去过的憨笑,与周围格格不入。 第48章 装神弄鬼第四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四十八天·【第二更】“我画的人,都是你呀” 江一鸣和薛珂约在电视台附近的一家私人咖啡厅里见面。 咖啡厅是圈内人开的, 比较私密, 拐进一个小巷子里,又穿过一扇小门, 拐个弯,才是那家咖啡厅。 江一鸣进来的时候,薛珂和那个男人已经在里头了。 薛珂见到江一鸣, 连忙挥了挥手:“江少!在这儿!” 江一鸣闻声看过去,微微颔首示意知晓了,然后走到柜台那儿,点了一杯咖啡牛奶和一块小蛋糕。 “江少, 这是黄小波。”薛珂介绍道, “黄小波他有些沟通上的障碍,可能不太能明白我们在说什么……” “我明白的。”男人冷不丁地开口,他声音比较低沉, 还有些含糊,像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话似的,乍一听有些奇怪。 薛珂听见黄小波开口,愣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隔了一秒才惊讶地睁大眼睛转头看过去。 这还是他第一回听见黄小波开口说话。 江一鸣把薛珂的反应收入眼底, 他眯了眯眼,坐在两人对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三张折纸,放到黄小波面前:“这些都是你的?” 黄小波点点头。 江一鸣直奔主题, 开门见山地道:“这两张,我明白你画的是什么。但是第三张,我看不明白。” 他手指轻轻点在最后一张红折纸上,看向黄小波。 黄小波挪着椅子凑近过来,椅子在地上拖拉,发出刺耳又长的金属划拉声,惹得边上喝咖啡的人频频看过来。 薛珂红了一张老脸,怪不好意思的。 “干嘛呢干嘛呢!”薛珂抓了一下黄小波,粗声粗气地问道。 “我要说一个秘密。”黄小波憨笑着说道,他把头凑到桌子的中间,微微抬头看着江一鸣,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前,小声“嘘”了声,“只有你能知道。” “啥玩意儿神神叨叨的……”薛珂纳闷地一撇嘴,刚要跟着也把头凑过来,就见黄小波忽然转头看了过来,脸上的笑忽然褪得干干净净。 薛珂被黄小波的神色唬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屏住了呼吸。 半晌他讪讪地发问:“怎么了?” 男人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能听。” 薛珂被黄小波盯得头皮发麻,他下意识转向江一鸣,疑惑极了。 江一鸣抿了抿嘴,沉默了两秒说道:“我们单独聊一会儿。” “好吧。”薛珂见状,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两下,只好无奈起身,走到隔壁一桌空位那儿等着。 江一鸣看向黄小波:“秘密?” “我画的人,都是你哦。”黄小波重新凑过头来,他看着江一鸣,眼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语气天真无邪,却叫人在盛夏里陡然生出一股凉意。 “都是我?”江一鸣眯眯眼,他视线依次落在那三张折纸上,最后缓缓定格在最后一张上。 他忽然笑了笑,往后椅背上一靠,手指轻点那最后一张折纸,反问:“所以什么意思?我会被一刀穿喉?” 江一鸣漫不经心地在喉咙口比划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男人:“你是能预测未来,还是神算子?” 男人一点也没被江一鸣盯着看的不自在,他只是认真地摇了摇头,脸上扯开一个笑容,低低说道:“我看见了呀。” 江一鸣靠着椅背,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转向薛珂,朝他招了招手:“你好回来了。” “哦!”薛珂立马应了一声,美滋滋地端着自己那杯咖啡过来,又好奇问道,“刚才你们在聊什么呢?看您还带手势比划的。”怪奇怪的。 江一鸣呵呵笑了笑,轻松得不像是刚才谈论的主角是自己一样,他说道:“秘密么,告诉你还是秘密了?” 薛珂微噎,只好作罢。 他喝了口咖啡,刚想询问之后录制节目的事情,江小少爷点的甜品和咖啡就上来了。 他不得不暂时中断话题,看着江小少爷低头抿掉蛋糕上的巧克力片。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你刚才想说什么?”江一鸣问。 “哦哦,是这样的,我想问问您,第二期的《逃出生天》,我们有了一个新想法,想让江少看看合不合适!”薛珂连忙说道,拿出了节目的企划书。 江一鸣接过来翻了两眼,随口说道:“我以为这东西该给我经纪人看。” “是是,啊,不不,给您看的是节目企划书安排,希望您能从……您的专业角度给我们提供一点建议。关于您参与的条款约定,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之后您要是觉得可以,我们就会发给鲍老师。” 薛珂停顿了一下,充满暗示意味地解释道。 他挠了挠下巴,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为了避免上回那样的意外出现,这次我们特意挑了一个完全干净的空旷环境,没有任何陈年旧案,也不存在什么灵异传说。只是纯粹的寻宝,以及我们工作人员安排的惊吓惊喜环节。” 江一鸣看着薛珂递给自己的文件,上面写得很清楚,包括备用计划A到Z都细致无比的囊括其中。 正如薛珂说的,那个小岛没有任何不干净的历史记录,离大陆很近,附近有许多接连的独立小岛屿,稍有些荒凉,但也不能算是毫无人烟。 这一次,第二期录制的节目放在了这其中一处的开放岛屿上,还是上回差不多的模式,完全自由地探索,全程只能通过对讲机与节目组取得联系。 有四名跟拍导演尾随,岛上只在节目组安排的室内环境藏好了几处摄像镜头,而完全公开的空旷环境则是对外开放的,也就是说,岛上很有可能还会遇到其他来度假的游客们。 “我们不会进行隔离,但是所有岛上游客都会被要求通过节目组的安检检查,以及当节目开始录制后,我们会对上岛游客进行控制和隔断,这点可以放心。” 薛珂向江小少爷解释道,“另外,节目组会待在离该小岛几海里远的另一处岛屿上,无论是快艇还是直升机都会预备着,我可以向您保证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江一鸣挑了挑眉,看完了企划书的全部内容,说道:“既然没有任何不干不净的背景历史,那我想,我的专业角度没什么建议了,希望你们真做到你们说的那么简单。” “那一定一定!”薛珂满口保证,“再出现一回上次那样的情况,我们也吃不消……”他小声嘀咕。 江一鸣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第二期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录制?”江一鸣问。 “两周后!大概三到五天的时间。”薛珂说道。 黄小波听见薛珂说的,忽然出声,视线挪到江一鸣身上:“两周后?来不及的。” “去去去,什么来不及?江小少爷都没说时间不行呢。”薛珂连忙拉住黄小波,不许人乱说。 黄小波直摇头:“你懂我意思的,你来不及的。” 江一鸣半眯起眼睛,脸色微沉,却只是扯了扯嘴角:“来不来得及,到了那会儿就知道了。” 他算天算地算人,难道还算不出自己的命数? 对于黄小波的话,他并不全信,但不得不说也的确影响了他些许。 他没有再吃能剩下的半块蛋糕,往前一推,站起身对薛珂说道:“我先走了,第二期录制的事情,你和我经纪人聊吧。” “好!”薛珂站起身,把人送出去。 他回到咖啡厅里,看看那半块被江小少爷丢下的蛋糕,咋舌直摇头,居然有江小少爷没吃掉的半块蛋糕,看来黄小波把江小少爷气得不轻,也不知道两人先前到底聊了什么。 幸好没黄了他的节目。 薛珂看向黄小波,纳闷问道:“刚才你和江小少爷到底聊了什么东西?” 然而男人又恢复到了先前只是憨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状态。 薛珂无奈地深吸了口气,要不是念在这人是道具组组长亲戚的份上,他肯定早就把人开除了。 “你可真是行。”薛珂直摇头,等着男人把咖啡和甜品全吃光了,才带着人离开,有种自己拉扯一个孩子的错觉。 江一鸣走出咖啡厅,没走两步,就接到了鲍启文的电话,他才想起来今天下午约了一场金拱门的吃播宣传活动。 “就在电视台附近,你来接我。”江一鸣说道,他顿了顿,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啥,他干咳了声回道,“没忘,我记得呢。” 鲍启文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江小少爷肯定把今天下午的活动忘得干干净净了! 抵达录制现场,现场录制房间的装修配色是经典的金拱门配色——红墙纸,黄木桌,桌子两边堆的全是巧克力派,堆成了小山似的。 现场的负责人指着桌子后的椅子说道:“等会儿你就坐在那儿,你面前的桌子上会架着一个手机,你就对着手机镜头吃东西就行,边上会有主持人帮你暖场,向你提问聊天,你就顺着她来就行。” “这些是等下可能会问到的问题,之前已经让鲍老师过目过了,都是能回答的,你可以先准备起来。”负责人塞给江一鸣一张纸。 江一鸣扫了眼,大致问的就是他平时喜好、大学生活,这种比较贴近生活的问题。 他看了两眼就嫌无趣地丢开了,他走进那间小房间,坐到给他安排的椅子上,忽然眼皮跳了两下。 他环顾四周围——红墙纸,单一的木桌,桌子两边堆满了吃的东西。 他不由得捏了捏眉心,还真是和那男人画的图……一模一样。 第49章 装神弄鬼第四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四十九天·【二合一】钟晟:哼!(长发公主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不是) 江一鸣坐在房间里, 鲍启文就站在他的正对面。 鲍启文看看眼前的场景, 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他偏头纳闷地琢磨。 是他看过的吃播都是这个环境布局? “纸呢纸呢?快点再让主持人对一下环节!”场控在现场到处喊, 一个小杂物工连忙拿了一沓纸跑过来。 最上面一张金拱门的红底黄字宣传照尤其醒目。 鲍启文看着那张红色宣传纸,忽然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猛地看向江一鸣。 这场面,不就和前几天江小少爷收到的那张红色恐吓信一模一样么?! 江一鸣注意到鲍启文的神色变化,就知道对方也反应过来了,他朝鲍启文微微摇头, 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鲍启文知道, 连他都反应过来了,江小少爷肯定早就知道。 他看过去,果不其然就见对方一副什么都了然于心的模样, 甚至朝自己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让他不要张扬焦躁。 那副冷静的样子,好像坐在那张取人性命的椅子上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鲍启文深吸了两口气,随手拉住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 问道:“直播什么时候开始?” 那人看了看手表回道:“还有十分钟。” 鲍启文松开那人,快步走到直播房间里,他看向坐在江小少爷身边的主持人, 露出一个职业塑料的笑容:“不好意思,可不可以给我们五分钟时间?” 主持人笑笑,识相地走开,留出一个独立的空间给鲍启文。 “这就是恐吓信上画的地方?!”等主持人离开后,鲍启文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转向江一鸣确认问道。 “看起来挺像。”江一鸣说道。 “那你还不走?!”鲍启文都替江小少爷觉得喉咙凉,“赶紧的,我们走了。我会通知那边换个直播房间,让我们自己人布置,之后这间房间谁也不准进来,必须好好彻查!” 江一鸣摇头:“我还没说完,这里和恐吓信上的画的确很像,但并不是那间屋子。你看桌上,那张画上可没有这么一只架着的手机。” “兴许是漏画了呢?你怎么能把自己小命系在这种细节上?!”鲍启文豁地站起来,有些急躁地左右走动,“不管怎样,那封恐吓信上的内容都和现实联系起来了,肯定有人打算做什么可怕的事情,我必须通知江家。” “还有你,赶紧动动你的翘屁股,立马给我从椅子上站起来。”鲍启文按着太阳穴,掏出手机,粗声粗气地说道。 江一鸣按住鲍启文,看向对方:“你听我说,画这张‘恐吓信’的人非常注重细节,在之前收到的两副画里,他的细节细致到了方方面面,没道理会漏掉桌上这么明显的一只手机。” 鲍启文显然听不进江一鸣这样的解释,他摆手回道:“你要想用这个解释说服我,那别费力气了。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玄不玄乎?我不可能让江家的小少爷坐在这么一张定时炸弹似的椅子上。” 江一鸣笑了笑:“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更玄乎的话你又不是没听过,你不还信了?” 鲍启文一噎,好像底气突然泄走了一些似的,他梗着脖子摇头:“这不一样,那件事我是信你,这件事你是让我信那个画恐吓信的人?你自己想想有多荒唐!” “我见了画这张画的人。”江一鸣冷不丁开口。 鲍启文蓦地睁大眼睛,倒抽了口气:“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说!” “就上午的事情。”江一鸣抬眼看着鲍启文,睁着那双焦糖色的眼睛,显尽了无辜无害,他示意鲍启文不要那么紧张,“是薛珂带来的人,在咖啡厅见的面,四周围都是人,很安全。” “薛珂?是他认识的人?”鲍启文夹起了眉头。 “总之就是,我们见了一面,对方对我没有敌意,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不是恐吓,顶多算是一个提醒。”江一鸣说道。 尽管那人倒是无比确定自己好像会在两周内死亡。 江一鸣笑了笑:“你把那人当成有特异功能的超级英雄好了,另外,就算你不信他,难道还不信我?我还能不知道自己会出什么事情?” 鲍启文顿了顿,随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事关小命,不得马虎。” “……” “不管怎么样,那至少让我派人把这里全都彻查一遍,才准再录节目。”鲍启文稍稍退让了一步。 “离直播开始就只剩五分钟了。”江一鸣挑了挑眉头提醒。 “延后。”鲍启文想也不想地说道,并且直接出去找了负责人。 “……耍大牌啊。”江一鸣啧了声,笑眯眯地弯起眼睛,单手撑着下巴,耍大牌不是不可,他挺乐意配合一下表演的。 可惜没给江小少爷表演的机会,过了两分钟,鲍启文进来,已经通知好了广告商这边的延迟,并且示意江一鸣出来:“我让人过来检查房间了,你出来。” “你哪儿找的人?”江一鸣好奇。 “借的。”鲍启文瞥了他一眼。 “向谁借的?”江小少爷想了想,忽然心里一凉。 鲍启文朝江小少爷一笑:“钟总一听就立马派了人手来,不消十分钟就能到,效率杠杠的。” “……”江小少爷磨了磨牙,刚想说话,手机就响了,在裤子口袋里震啊震,江小少爷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看了眼。 来电显示上的“长发公主”四个字和背景的漂亮男人照片,让小少爷心都凉透了。 “喂?”江一鸣拖长了声音开口,“钟晟?” 电话那头只传来男人的呼吸声,稍有些急促,听得江一鸣耳朵发烫。 两边都沉默了几秒,谁也没率先开口。 江一鸣觉得这更像是无声的指责,更要命,他抿抿嘴,硬着头皮率先开口:“喂?还在么?” “……在。”电话那头,钟晟半晌回道。 江一鸣听见钟晟的声音,心落回了一半,好歹还乐意搭理他呢。 江小少爷想想,要是自己被惹恼了,那铁定是一句话都懒得奉上的。 于是小少爷厚着脸皮抱着手机走到角落去,慢吞吞地带上了点撒娇的软音,“那个啊,你知道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钟晟的声音传过来,大概是隔了一层手机的数据处理,声音听起来好像有那么些没人情味的冷。 江一鸣噎了噎,没吭声。 “结束后?”钟晟又问。 “也不是……”江一鸣摸着鼻尖,在角落里踢着小石子,嚅嗫着不知道怎么回。 “什么时候收到的第一封信?” “就那天,商场回来的时候。”江一鸣老老实实地交代,像是听出了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乖巧。 “……”钟晟捏着手机,手指骤然一紧,“那天你在我车上,还装作一个无事人。” “……”江一鸣噎着说不出话来。 钟晟听着那头的沉默,深吸了口气,呵笑了一声,“你真行。” “其实那会儿我也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江一鸣听见钟晟的话,喉口有些发紧,清了清嗓子解释,“第三张纸也就一两天前刚收到的,我也是今天早上刚知道这画的人是我,我还以为是提醒我其他人会遇到意外呢。” 这说的是实话,前两张纸,画的都是江一鸣在避免意外发生,他理所当然的以为第三张纸上的内容是个警告——有人会发生被一刀穿喉的意外,但他没想到黄小波画的人是自己。 江一鸣说了实话,可这回钟晟却一点也没给反应,他捏着手机沉默了很久。 江一鸣隐约觉得自己的手机有些发烫了,但他不知道钟晟到底信了没信他的话。 他听见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点电子广播的通告声,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会儿钟晟是在哪儿呢,地铁站?公交车? “我派的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钟晟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显得稍有些哑。 江一鸣闻言看过去,就见几个安保人员打扮似的人在那间屋子里进进出出,手里还拿着几样专业检索的工具。 于是他点头说道:“嗯,我看见他们了。” “好。那就这样吧。” 江一鸣眼皮跳了跳:“什么?” “那就这样。我挂了。” “……你不信我说的?”江一鸣皱着眉问。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说你没事我也信。但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总这么挥霍它,总有一天我怕我没法信你。” “……”江一鸣抿紧了嘴唇,沉默了几秒后蹦出半句话,“爱信不信。” 他听见电话那头下一秒就传来了忙音,江一鸣捏着手机半晌,沉默地收回口袋里。 他想了想,他接触的事情,本就不适合让普通人介入太多,钟晟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现在划清关系,推远了距离也挺好。 本来定好的直播时间往后推了一个小时,场上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莫名其妙的加班任谁都没好脸色。 更别说还有本就候在网上等着的粉丝们。 “查好了吧?旧场地没问题了吧?新场地也给你重新布置了,行了吧?”负责人问。 鲍启文看着安全员得出的零隐患结论,点点头:“可以录制了。耽误时间了不好意思,毕竟大家也不想出什么岔子不是?” 他笑笑,和负责人握了握手,抽手的时候顺便塞进去了几张红色的纸票子,让那人的面色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直播在原定的一小时后开始,鲍启文看见江小少爷脸色臭得像是被抢了心爱的甜甜圈,一头雾水极了,又碍于直播不能冲上去,只得站在小少爷的对面,拼命地暗示对方注意镜头。 【鸣鸣看起来好像不开心诶】 【是啦,任谁平白无故被延后浪费了一小时都会生气的】 【吃点甜甜的巧克力派吧,心情会好的!】 鲍启文扫了两眼直播的情况,就知道这回直播滑铁卢了,不过想想,只要江小少爷没事,广告商那边都不是个事儿。 随着主持人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两个小时时长的直播总算结束。 江一鸣坐在椅子上懒得起来,半闭着眼睛觉得好累。 他很快又睁开眼,发觉眼睛一闭上,他脑海里自觉就冒出了钟晟的模样,好像失望透顶的样子,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豁地坐起来,把正在收拾房间的杂物工吓了一跳。 “诶?你怎么来了?”江一鸣听见门外传来鲍启文的惊讶呼声,他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钟晟朝他走过来。 江一鸣一愣,在椅子上愣了几秒才猛地起身,连忙走过去,带点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着急。 “正好下飞机,过来顺便看看。”钟晟对鲍启文解释道。 他边上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翻了个白眼:“听他放屁,本来是晚上的航班,急吼吼地调到了最近的一班,我看办理值机的那个姑娘差点被凶哭,像吃了火药桶。” 钟晟:“……” “这位是?”鲍启文笑起来,好奇问。 江一鸣放慢了点脚步。 女人大大方方地向鲍启文一笑:“我叫薄沁妍,钟晟的干姐姐,现在的生意合伙人。” “哦,哦!”鲍启文了然地扬了扬眉头,难怪他说对方怎么那么熟悉,刚出现在八卦杂志封面上的神秘女人呀。 他转向江一鸣,就看见江一鸣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招了招手:“江少,你看谁来了!” 江一鸣听见钟晟的招呼,嘴角一抽,有种自己被当做小孩等惊喜的感觉,他慢吞吞地挪着脚步过去,先前的惊喜惊讶,在走近了后,变成了紧张又不知所措。 他想起自己挂断电话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抿着嘴站在钟晟面前,一言不发。 “诶,真人比照片看起来还可爱脸嫩呀。”边上女人忽然说道,她一笑,“睫毛比我还长还弯,真气人。” 江一鸣看过去。 “难怪钟晟那么稀罕,硬要改了航班赶紧回来。”薄沁妍说道。 江一鸣闻言看向钟晟。 钟晟也在看他,他问道:“想说什么?” “……下回不敢了。”江小少爷闷声闷气地说道,先前在心里想着“该和无关人划清界限”的念头,在钟晟面前撑了不到半秒,就碎得跟渣渣一样。 江小少爷任性地想,反正他向来东一个念头西一个念头,没必要那么认真地贯彻到底。 钟晟看着江小少爷漂亮又显得无辜的焦糖色大眼睛,叹了口气,“我们都知道肯定还有下回,少来这套。” 江一鸣听出钟晟话里的妥协和退步,眼睛一亮,像是受到了解禁令似的,弯弯翘起了嘴角:“那你别生气了?” 钟晟哼了声。 边上女孩噗嗤一声笑乐了:“钟晟?你多大了?还‘哼’?” 钟晟:“……” 江一鸣偏头偷笑。 “不过说起来,这块地方还真是挺奇怪的,看起来就挺压抑。”薄沁妍环顾四周说道,“一个工厂被割成那么多个小房间,还是清一色的红墙单间的装饰,每个都看起来差不多模样,用来干什么呢?” 鲍启文闻言顺势看过去,先前到了这儿,他也没多打量,现在听薄沁妍这么一说,发现还真是这样,少说也有十来间的小房间,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这里都是外租出去的拍摄场地,平时能看到三四家广告商都在这儿呢,今天是我们包了场,不然场面更乱。”负责人就在边上,闻言走来解释。 “这些墙纸都是临时贴上去的,一剥就能剥掉,方便得很。”他顿了顿,随即也有些疑惑地环顾了一圈,“不过今天确实挺奇怪,怎么都是红墙纸?也不必那么配合我们吧哈哈哈。” 江一鸣敛起眉头,他看了一圈,头顶正上方吊着一块厚重的大玻璃,拍摄现场所有人都忙着收工,闹腾一片。 他手指指了指上面,问道:“这块玻璃干什么用的?” “早上来就吊着了,谁也不知道。不过我问过看守的,固定得可牢了,不会砸下来的。”负责人说道。 “是么……”江一鸣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对负责人说道,“放下来我看看。” “啊?” 江一鸣扫了他一眼,“没听明白?” “……”负责人纳闷又嘀咕着跑出去找看守的,摸不透这个来录直播的小明星是要做什么。 玻璃被放到悬空一米多的高度,因为底下没有承接的东西,所以没法放得更低。 玻璃是单向玻璃,贴在另一面不反光不透明的红木上,直到放下来一看,才发现厚玻璃红木的那一面,居然被人用颜料喷漆,画得乱七八糟。 看守的懊恼一拍大腿,骂道:“谁那么缺德啊!” 江一鸣三两下爬上那块巨大玻璃,就听鲍启文吸了口气,喊他小心点。 他站在上头,从上往下俯视,把玻璃背面的喷漆尽数收入眼底。 那是腾蛇。 “画的是什么?”鲍启文问,他站在底下,看不清,“我好像看见有什么小翅膀?画的是鸟么?” “腾蛇。”江一鸣回答。 “什么蛇?”鲍启文纳闷地眨眨眼。 江一鸣没有再回答,腾蛇位奇门八神,似蛇非蛇,似鸟非鸟。 临腾蛇者,易精神恍惚,易见鬼神,易虚惊产生幻觉。 腾蛇五行主火,位南,主红色。 他从玻璃上跳下来,拍了拍衣服,对鲍启文说道:“这块玻璃有主人么?联系一下,我买下了,让人用黄油布包好,不得有一丝漏出,然后送到我公寓去。” “啊?” 江一鸣说完,没有再解释多余的话,他径直走到一间隔开的小房间里,往后对了对那块吊着的玻璃方位—— 正南,就是这儿了。 他走进屋子里,看了一圈,伸手拨了拨有些翘起的墙纸,忽然用力,“哗啦”撕下一大片来。 尾随赶来的经纪人:“……”小祖宗,这又是干啥呢? 江一鸣手上动作没停,看见鲍启文愣在门口,扬了扬眉梢:“愣着干什么?过来帮我。” “诶?” 鲍启文莫名其妙地被江小少爷命令扒墙纸。 两人扒了大半个屋子,鲍启文纳闷地问:“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找东西。” “找什么?”鲍启文又问。 就在他话音刚落,他手下又撕开一大片墙纸,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门口薄沁妍蓦地倒吸口气,小声惊呼起来。 江一鸣眉头一跳,立马转身走过去:“就是这个声音。” 他走到鲍启文身边,看着映入眼前的一片褐红的干涸血迹,以及十几道凌乱的抓痕,沉声说道:“找到了。” 第50章 装神弄鬼第五十天 装神弄鬼第五十天·【真的是走哪儿哪儿出事儿……绝了】 钟晟联系了警方,很快这边就被封锁了起来, 工厂的看守和租借这块地皮的金拱门负责人, 全都被拦下来做了口供。 金拱门那儿的几个工作人员在那边嚷嚷,说他们之后有很多工作安排, 这事儿与他们无关,他们又什么都不知情,把他们留下来做什么? 这几人然后就被威胁瞪了几眼, 听说要是不配合,就能被按个扰乱司法什么的罪名,这才老老实实地太平了。 倒是江一鸣一行人,被客客气气地送了回去。 “谢谢您的配合, 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再联系您的。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们警方的地方, 我们警民是一家,一定会尽力的。”领头的警察这么说道。 隔壁刚被威胁了一通的负责人等,都瞪大了眼睛。 咋还有两幅面孔呢? 钟晟微微点头, 便带着人离开了。 车上薄沁妍打破了沉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江一鸣,开口道:“没想到江小少爷还会这样的本事,我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江小少爷就顺着一面玻璃发现了大案子。” 江一鸣笑笑,没说话。 薄沁妍托着下巴, 眨眨眼问:“小少爷说说呗,我好奇。” “没什么值得说的。”江一鸣摇头,“只是略懂一些常人不感兴趣的偏门东西而已。” “可这点偏门东西, 却是发现了警察都没察觉到的案子。”薄沁妍戳着下巴,慢条斯理地拉长了声音,“江小少爷,你真不简单。” 钟晟皱了皱眉,出声制止了薄沁妍的追问,说道,“你回国后住哪儿?我送你过去。” “没地方住啊,要不住你家?”薄沁妍问道,眼角余光扫着江小少爷,嘴角噙着一抹笑。 江一鸣蓦地瞪大眼,下意识地微微挺直了背,瞪向正在开车的钟晟。 钟晟嗤了一声,看都没看她一眼,回道:“你敢住?你家那位能冲过来直接把你拎走。” “……”薄沁妍噎了噎。 江一鸣一听,眼睛转了转,听这意思,是有对象的? 他瞄向鲍启文,眨了眨眼。 鲍启文接收到江小少爷的眼神示意,反应了一下便了然,不然怎么说他是金牌好手经纪人呢! 他笑眯眯地弯起老狐狸似的笑,看向薄沁妍:“我可以暂时为薄小姐安排一处住处,一处市中心的小公寓,高楼可以俯瞰黄浦江,面积也正适合小情侣,不大也不小。” 薄沁妍大概是没想到那个经纪人会搭腔,她稍显意外地看过去,没留意对方话里的套话,轻咳一声:“不必麻烦,我借了酒店的,刚才也就是开个玩笑。” 没反驳,那就是下意识地默认了? 江一鸣忽然显得格外好相处,他弯弯眼睛,笑眯眯地道:“不麻烦,打算来这儿待多久?” “看情况吧,短则几个星期,长则几年。”薄沁妍回道。 钟晟开着车,闻言扬了扬眉头:“我还当你真是为了谈合作回国的。听这意思,是又吵架了?” 薄沁妍:“……”有个知根知底的童年玩伴真是,对谁都不友好。 江一鸣弯弯眼睛,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后,他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送了薄沁妍后,鲍启文也随后自己找了个地方赶紧下来,只觉得自己这个电灯泡,瓦数极大。 他在江一鸣耳边小声说道:“我等会儿先走了,给你俩一个好好说话的机会,你可别搞砸了,人家都特意换航班直接找来了,别一句话把人气死。” 江一鸣掏了掏耳朵,翻白眼:“我哪有这个本事?” “你不必谦虚。”鲍启文呵了声,感觉到车子在减速,便抓紧了时间叮嘱,“估计今天明天都是你直播给脸色的消息,你别给我出声,收好你点赞的小手指。” “……哦。” 不能点赞,那他刷微博还有什么乐趣?只剩下转发了。 “还有转发评论的小手指。”鲍启文一看,就知道江小少爷心里在钻自己的言语漏洞,他冷笑一声,“最好这几天都别给我逮到你在刷微博。” “……”江一鸣觉得鲍启文这是欺人太甚,21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就是互联网和社交平台,他怎么能剥夺自己最大的乐趣? 鲍启文在江小少爷谴责的目光下,下了车,毫无愧疚。 “其实可以开小号。”钟晟不忍心看到小孩低垂下那双漂亮的焦糖色眼睛,于是出谋划策。 几个月后,鲍启文还是从热搜上知道江小少爷不仅有小号,还胆大到在小号上写日记,成天吹钟总裁的好身材。 鲍经纪人要是知道几个月后会有这一出,他铁定不会限制江小少爷上微博的。 但是这会儿他什么也不知情。 ╮(╯▽╰)╭ 江小少爷闻言眼睛都亮了,是个好主意。 等他披了一层小号的皮,换上微博刷消息,微博上已经传出了被用作影楼的工厂旧址发现大批血迹的消息。 还有疑似受害者生前求救的爪痕照片,也一并流出了网络。 网友们火眼金睛,没用多久的功夫,就凭着显微镜一般的仔细程度,扒出了这个工厂与江一鸣今天做直播的房间装饰一模一样。 【卧槽太巧了吧?是江一鸣做直播的地方?】 【又又又又是江一鸣?】 【等等,那条新闻怎么说来着?热心市民破谜团,惊现不为人知的密案?热心市民是……?】 【总不能又是江一鸣吧?我看就是个巧合,别全往江一鸣身上套】 【我看团队是想给江一鸣按一个柯南人设,走哪儿哪儿出事】 【神经啊,这是人为能控制的?】 【这么说……确实人为不可控,那就是江一鸣他真的体质招这种事情吧?】 【他那么玄乎,该给自己算算是不是命里八字轻,该弄点东西压一压】 【姐妹们!看新热搜!】 热搜榜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冒出了一条工厂偷拍视频的热搜,并且迅速挤下了其他好几条明星八卦,社会新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霸占了热搜榜单前十。 有人好奇地点进去一看,就看那视频里,一块长约两三米的巨大玻璃被缓缓放下,边上一个年轻男孩出乎意料地一跃跳上去。 【我靠等一下,这个人是江一鸣?】 【这个视频还能再抖一点嘛!?】 【这是偷录的吧!我靠等等,求拉近镜头,这玻璃上画了什么东西?怎么所有人都凑过去看了?】 【诶诶江一鸣这是要去哪儿?他怎么忽然下来了?】 【卧槽……等等,这是后来警方发现的那间房间吧!江一鸣径直走进去了!?】 【他们在扒墙纸诶,在找什么东西?】 【傻啊?还有什么东西?那些血迹啊、抓痕啊,不都是藏在墙纸后头嘛,肯定在找这些啊!】 【问题是!江一鸣怎么知道墙纸后面有这些东西啊!】 【……啊啊对啊他怎么知道的啊?!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啊啊啊操找到了!猝不及防!吓死我了!】 【我靠还是视频冲击力大……这个视频真的抖出新境界】 【偷录的那位也是勇士了,没叫出声不错了】 这条视频热搜尽管很快就被撤下了,但是视频却还在网上流传,鲍启文注意到情况后,拧着眉头思索对策,边上团队其他人出谋划策,问要不要强行压。 鲍启文缓缓摇头,捏着眉心回道:“不行,网友有逆反心理,压得太狠会反弹,何况这个视频已经流出来了,不管再怎么压,造成的影响也不可逆。” “那怎么办?我看网上什么阴谋论都出来了,还有说是小少爷是合伙的,现在是设套自证清白呢!”团队里有人骂骂咧咧,“这些人脑洞那么大,怎么不去做编剧?” 鲍启文失笑,但旋即眼睛一亮,转向团队里的黑客小帅哥:“小黑,视频里的声音能清晰放出来么?” “江少的声音,能单独取出来么?”他又说道,目的更明确了些。 被喊小黑的男孩想了想说道:“我试试。” “要尽快。”鲍启文叮嘱道。 大约过了三个多小时的功夫,网上冷不丁又传出了一条音频,音频有些杂音,一听就是从哪里截取下来的,有好些道不同人的声音。 “画的是什么?我好像看见有什么小翅膀?画的是鸟么?” “腾蛇。”是属于青年人清冽又简练的声音。 “什么蛇?” 没人回答。 过了会儿,又是那道青年人的声音:“这块玻璃有主人么?联系一下,我买下了,让人用黄油布包好,不得有一丝漏出,然后送到我公寓去。” “……” 音频里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又传出撕拉的声音,过了会儿,熟悉的声音再次传出来:“愣着干什么?过来帮我。” 大片撕拉东西的声音充斥着耳膜,但谁也没退出这个音频,甚至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大约又过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音频里忽然跳出了女人倒吸气的小声尖叫。 最后就是一片兵荒马乱似的动静,直到音频戛然而止。 【……操……那个声音,真的是江一鸣?】 【买玻璃是干嘛啊?有一点点霸总嘿嘿嘿】 【买块玻璃就霸总了?太容易满足了吧女人】 【诶不是,就没人好奇腾蛇是个啥?】 【求个课代表……】 【腾蛇是奇门遁甲里那个奇门八神啊,大致就是意味着死亡、鬼怪这种不吉利的东西】 【楼上+1,这算是我研究的方向吧,我再补充个,腾蛇主南位,主正红与杂色,然后我刚才结合看了一下之前被和谐的视频,我发现这块玻璃的正南方,就是江一鸣径直走去的那个房间】 【……那个房间好像也是一片红色墙纸】 【所以……又是玄学?不行哈,最近太多玄学灌输,我都快不是以前的我了!】 【那真是江一鸣发现的了?我的天,这个人跑来娱乐圈干嘛?应该去搞刑侦的啊!】 【真的是走哪儿哪儿出事儿……绝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小少爷有人设啦!走哪儿哪儿出事!【卒 第51章 装神弄鬼第五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五十一天·“你还活着呀” 流出来的音频是鲍启文做的,与其被别人领了节奏, 还不如把节奏拽回自己手里。 随着音频流出, 鲍启文又派团队在几个论坛里发帖,带着风向。 论坛里几个飘红的帖子还在迅速叠加高楼, 一时间热度居高不下。 【有人看到工厂案的视频和音频吗?有没有大佬能说说是不是ps的啊?】 【是真的,没有断裂重连的痕迹!音频居然能增强修复到这个程度,我瑞斯白】 【江一鸣他是不是出身玄学世家啊啊?不对, 玄学是真正存在的了?】 【存在肯定存在的,不然你把奇门遁甲、《周易》放哪儿?不过现在大多是招摇撞骗的神棍,哪里想得到居然还有人真的懂……】 【我仔细挖了挖江一鸣出道以来的事情啊,这人真的……从出道开始就给导师看面相、鉴绿帽?】 【楼上什么鬼哈哈哈哈?】 【你们没看过那个视频?b站首页飘了好久的!我笑死, 那会儿我还以为是江一鸣嘴炮max, 现在想想,是真的?】 【那么问题来了,江一鸣买回那块大玻璃是为了干嘛?】 【不是, 案发现场的东西他能买回去?不能吧!?】 【……楼上提醒了我】 案发现场的东西,江一鸣还真的不能买回去,那块玻璃被带回了总警署里,作为重要的证物。 江一鸣被作为重要的目击证人,过了一天还是被叫去了总警署,正巧他也有事要办, 便没和家里人说,喊了司机把他送去。 总署的局长是夏老爷子曾经的手下,直到江一鸣坐在警署办公大厅里录笔录, 而他刚好从办公室里出来倒咖啡,惊鸿一瞥对视上,局长才发现,这回新转来的案子居然还扯上了夏老爷子的宝贝命根子。 他手一抖,险些把咖啡洒了。 要让夏老爷子知道自己的手下,还把他家孙子请来警署喝咖啡,那他得被骂得狗血淋头。 曾经长期被夏老爷子铁血高压手段镇压的局长擦了擦汗,立马喊人把江小少爷请到自己办公室里来。 “王叔。”江一鸣喊了一声,去年他还收到这位局长发的压岁钱呢,他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好久没见了,王叔气色不错。” “谢谢江小少爷。”王宏宽给江小少爷重新烧了壶咖啡,然后说道,“江小少爷直接给我打个电话说下情况就行,哪里用得着亲自跑一趟呢!” “反正也是闲着,再说,我也的确有件事情要来你这儿。”江一鸣说道,“那块画着腾蛇的玻璃,是你们这个案子的重要证物,我也不打算拿走,不过我得再去看看。” “哦哦,行啊,我这就带江小少爷去看。”王宏宽还当是什么事情,闻言立马应了下来。 两人来到证物间,就看见那块玻璃大喇喇地那么裸露在外放着,腾蛇花纹正对大门,门口站着的两个年轻警务看起来有些昏昏沉沉,像是熬了几个晚上没睡似的。 王宏宽皱皱眉,重重咳嗽一声,那两人一个激灵,连忙站直身体。 “怎么回事?让你们守着这里,还全给我打起瞌睡来了?”局长端着局长的样子,呵斥了一声。 两个年轻警员羞愧地低下头。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站在这儿,没多久的就觉得头脑发昏,沉得不行,看着那玻璃上的花纹,都觉得那上头画着的蛇不蛇、鸟不鸟的东西要飞起来。 “不怪他们,过会儿弄块黄油布,把这玻璃遮得严实些,别漏出一点缝隙来,就不会出问题了。”江一鸣扫了那两人一眼说道。 两个年轻警员闻言疑惑地看过去,愣了愣问:“……黄油布?为什么要遮着?” “哪来那么多问题?”江一鸣不耐地挑眉反问。 两个小警员一噎,下意识地就不敢再开口了,他们俩看向自家局长,王宏宽闻言立马说道:“你们俩去弄块黄油布!” “是!局长!”两个小警员立马站直了,小跑出去。 “哪来那么大块黄油布啊?”其中一个小声嘀咕。 “傻啊,一块不够两块,关键是哪来的黄油布啊……那是啥?” “……我咋知道!” “……” 王宏宽对于江小少爷的事迹算是有所耳闻,但也不那么清楚,只不过光是他听闻的那些事情,又都是从上流圈子里传出来的,尽管玄乎,但他更是坚信不疑。 哪怕江小少爷提出再怎么古怪的要求,他也照办不误。 “还有什么要做的?”王局长问道。 “等我走后,这块玻璃有事没事别瞎搬动,别把上头的黄油布掀开。”江一鸣想了想说道。 他这会儿站在这面玻璃前,上头画着的腾蛇喷漆栩栩如生,饶是他看着,都隐约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更别提边上的王宏宽了。 王宏宽呼吸声都粗了起来,看着那上头的腾蛇纹路,越看越觉得那东西在动。 他微眯起眼,正要看个仔细,那上头的腾蛇冷不丁地从玻璃平面画里跳了出来,张着尖牙阔嘴,嘴里吐着蛇信子猛地朝他面门窜来。 王宏宽惊叫一声,捂着自己的喉咙连连往后退开几步。 江一鸣被王宏宽的声音惊得回过神,他连忙转头看过去,一把拽开王宏宽的手,就见他喉咙那儿什么情况也没,偏偏对方叫得像是被穿了喉咙一样。 他知道王宏宽这是被腾蛇魇住了,当即挑出一枚古币拍在王宏宽的额头上。 王宏宽只觉得浑身忽然一阵清凉,像是浸在古井水里似的。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再看四周围,哪里还有朝他蹿来的蛇,分明还在玻璃上好好地待着呢。 他脸色忽青忽白,知道刚才那是自己的幻觉。 但他好歹跟着夏老爷子去过越南丛林打过仗,哪怕那会儿死了那么多人,他也没因过度刺激出现过幻觉,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别看上面的花纹。”江一鸣说道,声音从他的前面传来,他下意识看去,就见江一鸣站在那块玻璃前,不知道在思量端详着什么。 王宏宽立马反应过来,他连忙拉着江小少爷往后退:“江小少爷,这上面的纹路有古怪!” “我知道。”江一鸣不喜欢别人的肢体接触,要不是知道王宏宽出于情急好意,他早甩开了。 他皱皱眉,示意对方松开自己的胳膊,说道,“腾蛇致幻,别总盯着它看,中招了也不知道。” 画了这幅腾蛇的人有些功底,并不是但凡腾蛇纹路就能致幻,但这副画却是真的有些灵力,王宏宽先前没有防备,又盯着看了一段时间,会中招也是情理之中。 “……”王宏宽讷讷地应了声,小心地看着地上,不敢再去看那面玻璃了。 江小少爷果然玄乎。 “那您没事?”过了会儿,也不知道江小少爷究竟在看什么,他忍不住抬头看去问道。 “这点道行,算不上什么。”江一鸣笑笑。 他来这儿,主要是为了看这面玻璃上,除了腾蛇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后世常以为腾蛇代表不详、死亡,但其实不然。 临腾蛇者,易精神恍惚,易见鬼神,易虚惊产生幻觉,只是这诸多反应,容易造成死亡的后果,却不代表腾蛇本身,就是死亡的象征。 以他看来,画这画的人,特意将腾蛇画在了临着天花板的一面,将玻璃吊起,便是为了不让进出工厂的人受到影响,也就是说,没有害人之心。 那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做这些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这又和黄小波预见的自己被穿喉有什么关系? 说白了,江一鸣过来也不是为了查这个案子的后续。他回家后躺床上琢磨着,黄小波那个画不会无缘无故和工厂那么契合,这两者之间总该有些联系。 他瞧着这面玻璃,横看竖看不得劲,总觉得好像整副画里缺了点什么,又说不出来到底缺的是什么。 他冷不丁把玻璃从证物墙上取下来,对王宏宽说道:“你们这儿哪有镜子?全面的那种。” “……那大概得去审讯室了。”王宏宽说道。 审讯室里有那种单向镜子,朝室内的一面是镜子,朝室外的是玻璃窗,能让审讯室外的人看到里面的情况。 他诧异地瞪大着眼,看江小少爷拖着那块足有两三米大的玻璃,生怕把小少爷给压坏了,连忙喊来几个小警员帮忙。 “那就去那儿。”江一鸣说道,“对了,外套脱下来借我。” “啊?”王宏宽不明就里地脱下外套,就见江一鸣把外套搭在了玻璃上,遮住了那片图纹。 两人借用了其中一间空置的审讯室,江一鸣将玻璃和镜墙对立而放,一把扯掉罩在上面的外套。 他看向镜子,眼里闪过一抹了然的兴味。 镜子将玻璃上画的一切都反向镜面了出来。 江一鸣本就觉得这只腾蛇有些古怪,隐约觉出了一点苗头,现在看着镜子里的画面,腾蛇身上的花纹在镜面的反射里,显现出截然不同的模样。 画这画的人,巧妙地将半张天干地支五行方位图花在了腾蛇身上。 江一鸣半眯起眼睛,这半张方位图上,还缺了点东西,但不妨碍他对这张图的熟悉,能补上空缺。 他在心里算了算图上所缺的东西,便是照着这个,算出了一个大致的地理位置出来。 江一鸣低头查了查手机地图,看了眼那边的大致地方,居然还是薛珂那个电视台的员工公寓。 他心里有了点计较,转向王宏宽:“王叔,这东西你可以搬回去了,记得我说的就行。” “啊?哦哦,记得,行。”王宏宽反应过来。 ——黄油布罩着,别去搬动,妥,他甚至打算单独给这邪门的玻璃一个小黑屋,平时谁也别想进去。 江一鸣从警署里出来,他戴着鸭舌帽和墨镜,低调地打了辆车:“师傅,去电视台。” 黄小波应该就住在那儿。 他照着地址上门,敲响了那扇员工宿舍的大门。 过了会儿,里头出来一个人,穿着灰色的背心汗衫,宽松的四角裤,胡子拉碴,踩着一双人字拖出来。 江一鸣不认识这人,不过对方却知道他。 “江一鸣?”道具组的组长眨了眨眼,有些稀奇。 “你一个人住?”江一鸣挑挑眉,“方便我进来么?” “进吧。”组长让开门,“我和我外甥住,你见过的,黄小波。” 他招呼着黄小波出来见人。 黄小波见到江一鸣,憨憨笑:“你还活着呀。” 第52章 装神弄鬼第五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五十二天·他看上去人高马大,温和有礼, 是个好警察 “呸, 混小子说什么胡话!”组长往黄小波脑袋上糊了一巴掌。 “舅,我梦见的, 是他。”黄小波也不躲,还是那么憨憨笑。 组长脸上闪过诧异。 他这个外甥,小时候一场高烧烧坏了脑子, 说话都有些磕绊,但也阴差阳错的,像是开了天眼似的,从小就能预知事情, 能靠画画把场面复述出来。 他翻了书, 又算自家外甥的八字,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这个小外甥, 可能是紫星下凡。 前段时间黄小波在画画,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家外甥画的人居然是江一鸣。 黄小波忽然神秘兮兮地靠近江一鸣,小声地问:“你看见了吗?” 他尽管说得虎头蛇尾,但江一鸣还是听懂了, 他点了点头。 黄小波一听,立马兴奋地拽过道具组组长,指着江一鸣:“舅舅, 是他是他!” 道具组组长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更加讶异地看向江一鸣:“你是因为腾蛇找上来的?” “那是你画的?”江一鸣反问,黄小波画不出那样的画来。 组长爽快承认了,“对。” 只不过他没想到,认出腾蛇画里玄机、并能找上来的人是江一鸣。 他拍拍黄小波的肩膀,示意他回到自己屋子里去。 之前录节目的时候,他大多时间都在自己的临时工作间里,忙着布置道具、修复道具,也就没怎么关注直播的事情,不知道这位江家小少爷还藏着这样的本事。 他小时候住乡下,乡下老祖宗藏着一本卦书,天天念叨那是祖宗传下来的宝贝,是他们家光宗耀祖的东西。 他被按着学,一直学到他高考考出了那个乡下小县城。 他搬去他姐家暂住,上学的时候就顺便带着黄小波。 他姐是个好人,温温柔柔,姐夫是个警察,人高马大,他一直以为自己姐姐嫁了一个好人家。 直到两个月前,他刚刚从另一个剧组回来,却发现家里只有一个外甥在,还有一地破碎的玻璃杯子和碗碟。 邻居告诉他,他姐姐、姐夫吵了一架,他姐夫拽着他姐离开了。 他当时就立马开车沿路找了,那条路笔直到底,倒是方便了他不少,他最后在一家旧工厂外,看到了他姐夫的车子。 他连忙下车,刚进工厂,就听见里头传出电锯发动引擎的响声。 他跑过去,躲在一面墙后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探出头,就看见他姐已经没有一点生气地倒在地上,半身都是血,脸朝着他,像是想爬出来逃跑,却最后力竭昏死过去的样子。 他见状刚往外跨出一步,就看见他姐其实早就没有下半身了,只剩下上半身的模样。 他惊恐地掉出眼泪,胃里一阵恶心,连忙捂住了嘴,然后又听见了那里男人的动静,他打开了什么机器,又把什么东西丢了进去。 机器轰隆隆地作响。 他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他看见人高马大的姐夫手里提着一个电锯,锯下了他姐的脑袋,远远一投,正进那个机器里。 他险些叫出来,下意识地缩回脑袋,过了好一会儿,见没被发现,才又转向另一边,看清那是一个绞肉机,血淋淋的肉糜正从出肉口的地方断断续续地掉出来。 “我不能当面对峙他,我也打不过他,我偷偷跑出来,没回家,在外面像孤魂野鬼似的游荡了一晚上。”道具组组长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发抖。 “到了白天,卖冥纸的白事店开门,我去买了香烛纸钱,写上江铃两个字,给我姐烧去。” 他姐叫江铃,他叫江林,小时候常有人调侃他们父母图省事,每次喊一个,总有两个小脑袋会探头看过去。但是以后不会再有了。 江林给自己倒了杯水,又问江一鸣需不需要,在江一鸣摇头后,他吞下一口温水,继续说道: “我本想去报案,但转念一想,我姐夫是警察,万一官官相护,那怎么办?我姐不仅不能瞑目,说不定我还会被报复。” “我没想好该怎么做,但我想到黄小波还在家里,我怕那个畜生还会做什么事情,于是我又回去,想把黄小波接出来。” “我没想到那个畜生居然还敢回来,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做了饭菜,桌上摆着四副碗筷,像是在等我姐回家一样。” 江林狠狠抹了把脸,继续说道:“当然等到最后我姐也没回来,再也不可能回来了,他说我姐兴许又是加班忘了时间,过会儿他把饭菜送去。”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正常人,我甚至都怀疑,昨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会不会是他的孪生兄弟。” “但我还是把黄小波接走了,我说剧组里缺人,只需要卖力气打打杂物,还能包吃住,我还能帮忙看着,他就答应了。” “过了大约三四天,他找上我,说我姐失踪了,他去报了案,让我顺便也帮忙贴贴寻人启事。” “他表现得就像是真的一样,我意识到,他太可怕了,就算我亲眼见到了他的杀人全过程,他也一定把细节杀人工具什么的处理好了,哪怕我去揭发,也找不到证据。” “我当天夜里就去了那个工厂,果然那里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或者说是大变样了。” “每个隔间房子里都贴上了墙纸,我有些意外,但旋即我就意识到,那个男人一定是擦不掉墙上的血迹,才索性用墙纸盖住。” “我悄悄扒开一小片,果然底下是我姐的血。” “我想了很久才想到,我要想揭发这个男人的罪行,那必须要把事情闹大,闹到舆论的面前,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好在这家工厂没过多久就租出去了,变成了很多广告商用作拍摄的地方。” “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找个办法,让这个案子曝光在所有人的面前。” 江一鸣安静地听着,听到后面却有些疑惑。 他问男人:“能间接曝光的方法有很多,为什么你一定要选一个这么不明显的?说不定永远也不会有人发现。” 毕竟懂奇门奇书的人着实不多,而又要恰巧遇到是来这片工厂的,简直是海里捞针,又或者说是候着他了。 “这本来不是我的计划,只是后来又发生了点事情。”组长摇头,声音沉了下去。 “我前段日子常梦见我姐,她血肉模糊地出现在我的梦里,说她被压在那儿好疼好疼,又说她好怨,她要找黄峰报仇。黄峰是我姐夫的名字。”江林看向江一鸣。 他慢慢说道,“我本以为这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想要报复黄峰的念头太深,才会梦见这么玄乎的梦。” “但我没想到,我醒来后没多久,就接到了一通医院里的电话,说我姐夫跌下楼梯,骨折了。” “我本以为就是普通的骨折,没想到过去一看,才知道他这一跤摔得有多狠,右手臂的骨头都戳出来一截骨片,人疼得直抽气,脸色惨白惨白的,却清醒得很。” “边上的护士都在说,要是换做普通人,早就痛晕过去了,果然当警察的吃硬,能忍痛。”江林说着,却笑了,他看向江一鸣。 “那时候我就隐约有些觉着,黄峰晕不过去,和我姐有关。他那么疼,又哪里抵得上我姐疼的万分之一?” “医生给他打了麻醉,都是最大剂量了,可黄峰他依旧能有感觉,医生不敢再给他加量,量再大就有危险了,只好硬着头皮给他做手术。那天我在手术室外头,听见他的惨叫,整整好几个小时,痛快无比。” “我听黄峰他妈问他,怎么好端端地会摔下楼梯,他支吾着说没留神就摔下来了。” “我好奇,就跑到小区那儿,送了几包红双喜,要了监控。” “监控调到那一天,我就看到黄峰从家里出来,嘴里叼着一根烟,还没点着,正打算乘电梯的时候,电梯门忽然打开了,这一层也没人按电梯,电梯里也没人,不知怎么的就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放在电梯口的一袋垃圾,像是突然被人踹了一脚,咕噜噜地散了一地。” “我就看见黄峰一个哆嗦,慌张地左顾右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边似的。就在这时候,他嘴里叼着的那根烟,忽然燃了起来,明明没有火种、没有打火机,就那么凭空自己燃了起来。” 江林说着,笑得眼睛弯弯,看起来倒是也有些痴:“你说奇不奇?黄峰他可不就吓死,他大叫一声,电梯也不敢进去了,慌不择路地走楼梯。” “楼梯走得好好的,他一口气下了两楼才缓过来,慢慢恢复了镇定,脚步也没先前那么慌了,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楼梯边上的窗户冷不丁地被吹开,哐地一下,窗户边沿砸在黄峰胳膊上。” “我看他往窗外一看,就像是见了鬼似的猛地往后仰,眼睛瞪得比黄牛眼睛还大。” “就这么一下,他失去了平衡,结结实实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胳膊在摔下楼梯的时候撑了一下,咔擦就一截骨头直接戳出来了。” “我看监控的时候都替他觉得疼。”江林这么说着,面上的表情却不像是这么说的。 “我兴奋了一阵后,意识到我姐梦里托给我说的话是真的,她报复了黄峰,直到现在,那黄峰还在医院里躺着,一会儿因为伤口感染不得不重新包扎,一会儿又因为别的情况折腾,整个人生不如死地活着。” “然后我想,既然这是真的,那我姐喊着被压着,也是真的?于是我又回到了那个工厂,仔细看了一圈,却摸不着头脑,所以我想,我还得找个懂这方面的人来帮我。” “我不敢贸然找人,怕被黄峰发觉。” “大概是因为我姐的缘故,他最近对我的关注越发紧密。” “我不敢有太大动作,最后只好通过这个方法,以期有人能发现。” “本来我已经想过了,要是再没人发现的话,我就换种更直接点的法子,至于懂奇术的异人,我可以再慢慢地找。” “我没想到,就在我要放弃的时候,你出现了,就这么把事情推到了公众的视野里,甚至还找到了我。” 江林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他在原地踱步,紧紧握着双手:“我没想到这人会是你。竟然是你。” 他顿了顿,蓦地抬头,鼓足了勇气问:“你能帮我吗?只要找到我姐喊疼的原因,别的……别的我可以自己来,我也略懂一些的,只要你告诉我怎么做!” 第53章 装神弄鬼第五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五十三天·“他好,我想他活。” 江一鸣其实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的。 他琢磨着是有人留下腾蛇图纹作为暗示, 希望有人揭秘, 这点他猜到了,但他没想到这件事情的背后, 还有一道被困的亡魂。 他回忆之前在工厂时的观察,并没有发现当时有哪里不对劲,更没觉得有道亡魂被困在那儿。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绝不可能有道亡魂被困在工厂里,而他却毫无察觉的。 江一鸣看向江林,问道:“你确定你姐姐是被困在工厂?” 江林听见江小少爷发问,眼睛一亮, 知道对方这是答应下来了。 只不过听见对方问的, 他又有些犹豫不决,吞吞吐吐地回道:“但是除了工厂……我想不出她还会在哪里……” “你把你看到的,关于你姐姐的情况完完全全再说一遍。”江一鸣说道。 江林点点头, 又从头到尾挑了重点说了遍。 江一鸣沉吟了片刻,慢慢说道:“你姐可能出现的地方,一个是被杀现场——你姐到底是死后被挪去工厂,还是在那儿被杀害的,这得等法医那儿出了报告,联系警方才能知道。” 江林点点头。 “第二个, 则是关于那个绞肉机。”江一鸣说道。 江林有些纳闷地看向他,疑惑反问:“绞肉机?” 江一鸣微颔首,解释道:“我想哪怕是死后, 看到自己尸体被绞成了肉糜,应当也会心有不甘,怨气冲天。如果江林的魂魄没有留在死亡现场,那或许就是停留在了绞肉机附近。” 江林听了反应过来,可那绞肉机,早就不知道被黄峰清理去哪儿了,哪里找得到? “那就让黄峰亲自开口告诉我们。”江一鸣笑笑。 他轻声在江林耳边吩咐了两句,嘴角一勾,眼睛弯成两道浅浅的月牙,看着就知道有一肚子坏水,偏偏又让人恨不起来。 江林听着听着,眼睛便亮晶晶起来,他用力点头,回道:“行,我这就去安排!” “还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外甥画的画。”江一鸣说道。 江林闻言,忽然心里跟着一沉,他外甥画的画,从来没有不灵验过。 前几天,黄小波做了噩梦跑到他这来,不管那会儿还是半夜三更,就打开了书桌小台灯,当着他的面画了一张画。 不过和平时不一样的是,这一次黄小波画完之后却又扔了,重新画了一张,就是江一鸣后来手上的那张穿喉画。 他听江一鸣问起,便把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怎么的,我这副还是修改后版本?”江一鸣挑了挑眉头。 “以前他画的图,都是一口气画成的,唯独这次,居然画了两张,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江林皱皱眉说道。 他说着说着,突然眼睛一亮,匆忙道,“等等,我记得我把他画过的画都收起来了,那张可能也没丢,我去给你找找。” 江林说着,立马小跑进自己的书房里。 江一鸣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上,好像关系性命的不是他的似的。 江林的书房很大,大得不像是书房,倒像是两间主卧被打通了一样。 说是书房,倒更像是道具屋,里头虽然有一个书架,但除了零星几本心理书外,全摆着江林做的那些小道具。 江林在找先前收下的图画,他只是笼统放进了一个纸盒子里,并没有仔细收,这会儿一张张翻找起来,还有些不大容易。 “我能看看么?”江一鸣站在他的书架前,指着那一排精细的道具,扭头问江林。 江林抬头看了眼,笑笑说没问题。 江一鸣漫不经心地一只只拿起来又放回去,这些东西也就是做工精细了些,和之前在白水屋那儿遇见的道具,到底有些不大一样,那些道具精细得让人发毛。 他随口说道:“这些道具很精致。之前在白水屋那儿看见的几具女尸也是你做的?” “……”江林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僵,显得有些古怪,他摇头说道,“不是,那两具道具不是我做的,是小波。” “?”这还真是完完全全出乎江一鸣意外了。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江林,就见江林也是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他好像在这方面……有些天赋。” 江林婉转地说道,尽管这个天赋在第一次显现出来的时候,着实让他毛骨悚然了一下。 他还记得他那会儿在找黄小波,找了半天不见人。 最后在自己的工作间里找到对方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边上是散落一地的各色道具。 江林刚走过去,就看见一只脚,肉眼能辨的真实感让他猛地心里一抖,一下子想到了之前在工厂里看见江铃被切块的场景。 黄小波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 江林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快。 然后黄小波朝他咧开一个笑,他不由得就在想,黄小波的父亲是个疯子,那黄小波呢?会不会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黄小波朝他走过来,他也就顺势看清了地上的东西——一个女人横躺在地上,皮肤淤青,出现尸斑,指缝里沾着血污,身体自然平躺,微微僵化。 江林险些尖叫出来——幸好黄小波先他一步,喊住了他,指给他看,还兴奋地问他自己做得好不好,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江林摇头苦笑:“那次我真的被吓得不轻,我真怕他朝我走来的时候,背后藏着一把刀,我脑子里全是他爸的样子,地上又是一具血淋淋的、无比逼真的尸体……” 江一鸣咋舌,任谁也想不到,那两具足以骗过秦海清这个老牌演员的尸体,竟然出自一个智力有些缺陷的年轻人之手。 “啊找到了!”江林忽然开口,有些兴奋地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 他递给江一鸣:“就是这张了。这张画,我还真是一点也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江一鸣低眼看过去,那张纸上乍一看,是一团团糊在一块的线团,粗黑的铅笔屑沾了江一鸣满手。 他皱皱眉,手指轻轻揩去画上的些许笔屑,随后蓦地一顿,转向江林:“橡皮有么?” “啊?有,这儿。”江林虽然不明白江一鸣要做什么,但还是找了橡皮丢过去。 就见江一鸣小心地慢慢擦掉画上的第一层铅笔线条,那一团团像是晕开的墨似的印子被擦掉后,底下居然还有一层画。 江林凑过来看,微微有些咋舌,说道:“我都没发现这底下还有一层。” 江一鸣细心擦掉了多余的铅笔印子,露出底下完整的、截然不同的一张纸。 他扫了一眼,纸上画着一条条波浪,波浪线上还有斑斑点点的小黑点,一时间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江一鸣将纸收起来,看向江林道:“这张我留着了,没问题吧?” “没事没事,你想留就留着。”江林连忙摆手,他一偏头,就看见黄小波站在书房门口,朝里面探头探脑。 江林眼皮子一跳,有种背着做了什么坏事的虚心,他招呼道:“你在做什么?进来就进来,在门口干嘛?” 黄小波向江林憨憨一笑,挠了挠头说:“舅,新的、新道具。” 他边说,边往自己那屋指了指。 江林了然,转向江一鸣说道:“大概是又做了新的,让我去看呢。” “那一起去看看。”江一鸣说着,便像是在自己家里似的,直接抬脚走了过去。 江林连忙跟上,两人跟着黄小波走进他那间屋子。 “诶跟你说过多少回了,白天要拉开窗帘透透气,见见光……”江林一进屋,就忍不住念念叨叨,抬脚走到窗边,刷地一下拉开窗帘。 只见窗帘后,还是一堵墙,江林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睛蓦地瞪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江一鸣看了眼那堵墙,又扫了眼周围,走到一面半大的壁橱前,打开两边木门,露出窗户来。 黄小波的房间和书房的格局相似,窗户也是对立而开的,只不过黄小波把窗帘按在了墙面上,才让江林下意识地直走向墙壁,潜意识以为那里是窗户。 黄小波看着江一鸣,傻傻笑着,他指指壁橱里的窗户,又指指自己:“我,我做的!” 显然是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江一鸣便也配合地点了点头:“很好。” 他转向江林,江林还是一副看傻了的样子,怔愣地看着墙上那幅画。 那幅画着实有些暴力,女人倒在地上,地面晕开一片血,男人手里挥舞着玻璃杯,杯沿上沾着血,面目狰狞。 江一鸣注意到女人的模样十分细致细腻,看起来与江林倒有几分相似。 他顿了顿,开口问江林:“这画的是她?” 江林僵硬地点了点头,缓了半晌转向黄小波:“你都看见了?” 黄小波疑惑地看着江林,他点点头,又害怕似的抱紧胳膊:“梦。” 江林沉默地把窗帘重新拉回去,他抿了抿嘴走到黄小波面前,说道:“不是梦,都是真的。” “我知道。”黄小波点头,他看起来虽然害怕,却也不是那么伤心。 他拉着江林走到自己的书桌上,指给江林看自己画的东西。 他画了很多,零零散散的,江林一张张看过去,慢慢张大了嘴。 上面画的很多都是黄峰,只不过都是简单的火柴人模样,要不是那些楼梯、电梯的场景对江林来说太过眼熟,他也不一定能认出这上面的人是黄峰。 黄小波把黄峰的遭遇全都画了出来! 江林猛地看向他:“你都知道?!” 黄小波眨眨眼:“他坏,我惩罚他。” 他说完,又指指江一鸣:“他好,我想他活。” 他说着,又在桌上翻翻捡捡,找出另一张画来,上面画着一个小人趴在墙上,抠出了一把刀。 “他真的活着呀。”黄小波憨憨地笑眯起了眼,像是也不知道自己真能做到这一点,胡来的。 江一鸣顿了顿,饶是他,都觉得这有些玄乎。 第54章 装神弄鬼第五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五十四天·【第一更】公开慈善酒会·“你说在这儿,是把我当成江家小少爷的人多, 还是十八线江一鸣的多?” 几个人在黄小波的房间里待了一下午, 江林从未仔细观察过黄小波的房间,这才发现自家外甥的特异功能似乎并不是简单的预知未来。 “不要让别人知道他的情况。”江一鸣临走前对江林说道, 他深深看了眼黄小波,那双温棕色的眼里转过一抹通透的琉璃质感,隐约透着高深莫测的神秘。 “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他说道。 江林也知道这个秘密被人知道的后果, 他家外甥本就是个智力有些缺陷的痴儿,要是被人拐去做了什么,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点点头一口应下,并且打算今晚就去实施先前江小少爷给出的主意。 江一鸣回到家后, 把那张要回来的画纸贴在床头柜前的墙上, 紧紧抿着下唇,眸色深得像是一汪深潭。 总有人觉得风水大师有通天之力,但其实他也不过是一介凡人, 没那么神通广大,就比如说眼前这幅画,他就看不透。 他敲了敲墙上的画,泄气似的往床上一躺,真累。 他回想今天在江林那儿遇见的事情,颇有几分与谢鹤那些人看见他时的感同身受。 ——黄小波那事儿, 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涨了见识。 江一鸣在床上躺了没几分钟,就被经纪人一通电话喊了起来。 “你现在在哪里?”鲍启文在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问。 “在家。”江一鸣懒洋洋地抱着一只小黄鸡枕头, 半梦半醒间回道。 “正好,我来接你。准备一下。晚上有个酒会,带你认识点圈里的人。”鲍启文说道。 江一鸣挑了挑眉头:“你觉得我有必要参加吗?” 鲍启文:“……” 经纪人捏拳,很想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喊:自带后台什么的最讨厌了! 但他不可以,他是有风度的人,他还是个优秀的经纪人,应该要有经纪人的话语权,所以他硬着头皮沉下声:“有。” ——尽管从认识江一鸣起,鲍启文常常觉得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不像是个经纪人,倒像是生活助理,老妈子。 “……”江一鸣只好懒懒爬起来,低声嘟哝道,“最好是真的有必要。” 鲍启文心虚地挂断电话,只留下一句话:“一小时后来接你。” …… 参加酒会的一套行头,江小少爷必定是有的,甚至还不少,一整个衣橱里全是高定。 原本鲍启文还操心江小少爷有没有合适的服装,等到了江家,进了江小少爷的衣物间,那衣物间比他住的公寓还大,里头什么没有? 拉开一排衣架,剪裁服帖、恰到好处的燕尾服一件件挂在那儿,颜色由浅到深,放得整整齐齐。 鲍启文站那儿翻开了两眼便收回了手——可比他小破工作室里借来用于周转的几套高定衣服好太多。 江一鸣挑了一件中规中矩的黑色燕尾服,搭配一条紧身裤,衬得小少爷腿长两米八,再配一双黄翻口的皮靴,正式中又带着一丝年轻人的俏皮。 江一鸣的审美很好,甚至不需要鲍启文在边上出谋划策。 他理了理胸前对称的三角形宽折高翻领,看了眼镜子,眼里挑起一抹兴味。 他看向镜子里正打量着自己的经纪人,嘴角勾了勾,问道:“看得目不转睛了?” 鲍启文收回视线,克制着没有翻白眼:“我目不转睛没什么用,能让参与酒会的那些眼光毒辣的大制片、大导演目不转睛,算你本事。” “他们当然会。”江一鸣懒洋洋地拖长了尾音,从里到外拖着富家子独有的优雅慵懒。 “你通常都是这幅模样出席酒会的?”鲍启文不得不按着太阳穴,江小少爷的礼仪似乎有些欠妥当。 “看心情。”江一鸣说道。 上辈子皇帝折腾的那些国宴,他都爱理不理,这辈子能有什么私人酒会值得他花心思?江小少爷在心里嗤了声。 他随手又挑了一条黄色的波点方巾,手指灵巧地折了个形状,放进胸口胸袋里,只露出一点暖黄的边角,与他的皮靴、领结相称。 鲍启文想了想,到底没吭声——有谁敢给江家、夏家的宝贝孙子脸色看?更别说这位小少爷,还是钟家现当家明着暗着表示归在自己羽翼下的。 于是鲍启文带着还有些欠觉的小少爷上车,赴酒会去了。 ——鲍老师还借了辆江家的车出去,大抵是嫌弃自己开来的这辆小奥迪有些土。 这个酒会倒是有些出乎江一鸣的意料,他本以为是开在郊区某幢别墅里的私人酒会,却没想到是个公开慈善酒会,放在市中心。 来参加酒会的不仅有娱乐圈里的名人,更有各个圈子里的大佬们。 要说鱼龙混杂,倒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进了酒店的大门,又划分了阶级,大佬们上楼,小鱼们留在一楼的酒会大厅。 几十家媒体在酒店金碧辉煌的前厅楼梯下候着,一有车开来,就像是嗅着血味的鲨鱼,涌动过去。 江一鸣坐在车里,等着前面的宾利慢吞吞地往前挪。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鲍启文:“难怪你要换我家的车开来。” 鲍启文正色道:“这可是正经慈善晚会,进去捐个一二十万,攒个好名声,给以后铺路也是好的。” 他顿了顿,又看向前头闪烁成片的镁光灯,说道:“再说那边,露个脸,让媒体拍到几张都是赚的。” 江一鸣笑了笑,全是了然于胸的模样,鲍启文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媒体堆里有你安排的人吧?”江一鸣问。 鲍启文:“……那必须要有。” “杂志社那边也安排上了吧?打算让我当个某当红艺人的背景板,还是?”江一鸣挑着眉又问。 “……背景板也有,独照当然也不能落下是不是?”鲍启文嘿嘿一笑。 既然被手下艺人看穿了,他也就不遮遮掩掩。 对过去带的艺人,他瞒着不提,是怕对方反而僵硬不自然,弄巧成拙;但他看看江小少爷这幅模样,显然是乐在其中。 于是他索性全盘托出自己的打算,让江小少爷在某个艺人前面进去,在轮到对方拍照的时候,适当地稍稍在背后露个半张侧脸。 “我觉得你左半张侧脸好看,到时候就往左边看。”鲍启文又说道。 江一鸣轻哼了声:“本少哪里都好看,胡说。” “……”鲍启文看小少爷被踩着孔雀尾巴了,连忙换了说辞,“那是那是,但也不能露太多,太刻意,侧脸就行,左边右边的都好看!” 江一鸣瞥了他一眼,扬了扬小下巴,眯着眼看车子爬得比蜗牛还慢。 “早知道就该换车库里锁着的那辆来,指不定这些记者直接冲到我车前来呢。”他啧了声说道。 鲍启文知道江家车库里锁着的车子那一辆辆是真的玩不起,动辄千万。 他抽了抽嘴角,揶揄道:“那未免太夸张,您现在的身份可是艺人,不是江家的小少爷。这辆宝贝也差不多够了。” 江一鸣看看前边车子下来的一个人,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穿得富态,那人是本市的书记,过年的时候还去夏家上门了,还留了个丰厚的红包给他呢。 他似笑非笑地看看鲍启文,努了努嘴:“我今年过年的时候,还收了那人的红包。” 鲍启文有些摸不透江小少爷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他疑惑地看过去。 江一鸣一笑:“你说我在这种场合,把我当成江家小少爷的人多,还是十八线查无此人江一鸣的多?” 鲍启文忽然觉得不太妙。 还没等他觉出味来,车门便被迎宾拉开了。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稍稍理了理衣服,便从车子里跨了出来。 他一出车门,耳边的镁光灯动静不断,他稍不耐地敛了敛眉心,不着痕迹,又瞥了眼车里待着的鲍启文,男人冲他比眼色,求小少爷忍着点,别臭脸。 江一鸣于是又缓了脸色,心里念着,罢了罢了,来都来了。 江小少爷这一身,衬得他腰身纤长,身量挺拔,加上小少爷从娘胎里就带出的贵气和眼高于顶——哪怕这词带点贬义的意味,但放在江小少爷身上,看着他那双焦糖色的眼睛,都会觉得这点目视甚高都是合情合理的。 来这儿的媒体全是识货的,虽然开来的车子只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这一身高定,却着着实实地让人咋舌。 于是一众人纷纷在猜,这位又是什么人,新面孔? 江一鸣并没有在媒体中间多待,他巧妙地在各个角度镜头前都稍作停留了些,然后扬长离开, “诶这人到底是谁啊?怪好看的。” “哪个小明星吧?这种公开晚会总有小明星挤进来抢个曝光。” “你傻了吧?哪个十八线的团队能给出这么一身高定,配那样一辆车?” “他要是十八线,我看他今天这一身都比他身价高几倍。” “……说的也是。” 扛着大炮的哥们在窃窃私语,忽然有人一拍大腿,叫道:“不对啊,我想起来了,就说怎么有些眼熟好看,这人上过先前的直播啊!” “啥直播?” “就那个《逃出生天》,把人家村子藏起来的秘密翻了个底朝天的。” “……江一鸣?” 这下也有人对上号了,只不过江一鸣这一身穿着,着实和直播里的样子不太一样,换了套衣服就跟变了张脸似的。 “他哪能穿得起这一身啊!只是脸长着像吧?” “看他等下去楼上还是待楼下就见分晓了。” 于是一群媒体翘首,八卦地等着江一鸣往哪儿走。 说来也巧,江一鸣想着来都来了,便配合一下自家可怜兮兮的鲍老师,在后一个艺人停留的时候露个侧脸,好让媒体朋友抓拍下。 这么想着,他特地稍稍在门口多等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 就这么几秒,江一鸣遇见了一个熟人。 第55章 装神弄鬼第五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五十五天·【第二更】【爆!十八线艺人江一鸣疑似脚踩两条船!】 这个熟人,也是过年期间上门来拜访过的。 这人是做玉石生意, 叫余鑫隆, 家大业大,圈里的贵妇都爱买他的玉, 所以在圈里也就吃得比较开。 江一鸣不会赌石,但出玉石的地方,风水必定好, 所以家里几个女眷和余鑫隆买玉的时候,他在边上问了几句,便替江母钟母挑出了好玉。 余鑫隆在旁边见他会挑玉,顿时来了兴趣, 偏抓着江家小少爷聊了好久, 要不是自家母亲和钟晟他妈都找这人买玉,江一鸣铁定直接走了。 可惜不行。 就这么的,余鑫隆还觉得江一鸣投缘, 每次过年必定会包个大红包,有时候有好玉,还找江一鸣掌掌眼,就是光给看,不给拿,真正的好玉他是要养在家里的。 江一鸣觉得, 此人着实有些抠。 “余伯父。”见到熟人,还打了个照面、眼对眼了,江一鸣也不得不出声主动与对方打了个招呼, 毕竟论资排辈,这是长辈。 余鑫隆大步走过来,眼睛一亮,笑道:“江家的小少爷!什么时候江家也来出席这样的酒会了?往年不都是捐了钱了事的么?” “不,今天我是代表个人来这儿的。”江一鸣笑笑,拿出自己的进门帖,是去一楼的银帖,而去楼上贵宾楼的是金帖子。 余鑫隆对江家小少爷不爱做生意、偏跑去娱乐圈“不务正业”的消息有所耳闻。 不过他倒是觉得那些嚼舌根的人烦人,什么算不务正业?什么算正业了?不还是人一张嘴说出来的。 他当初跑出来玩玉石的时候,还被说是不务正业呢。这会儿闯出名声来了,不还一个个的腆着脸来巴结他? 归根结底,还是靠本事。 他倒是很看好这个江家小少爷,小小年纪,眼界一点也不浅,甚至几句话掂量下来,知晓的比他还多,余鑫隆觉得这年轻人定能闯出一片天来。 他有心想要巴结,于是笑道:“去一楼还不如去楼上,一楼全是那些小明星,你想认识些大制片的,都在楼上待着呢。我带你进去。” 金帖子是能带同伴的,余鑫隆没有带家眷来,也就能带江一鸣进去。 江一鸣没多想便答应下来了,毕竟鲍启文让他来的最终目的,还是在那些导演制片人身上。 哪怕他觉得无所谓,但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要是不认识几个,他觉得这是浪费自己的时间,对不起自己被那些镁光灯一顿闪。 余鑫隆也没多想,他又不是娱乐圈的人,这把年纪也不是金融杂志的宠儿,少有人会聊他的八卦,更不会想到自己这一下巴结好心,会被人想歪了。 门口那些嗅着八卦味道来的媒体,一个个都在心里打好了腹稿: 【十八线小明星勾上阔佬,浑水摸鱼进入高级酒会!】 【疑似包养!十八线艺人江一鸣与玉石老大相谈甚欢,笑容满面!】 【爆!……】 总之,腹稿都有了,就等着回酒店立马打开笔电写稿子了。 就在江一鸣打算跟着余鑫隆上楼的时候,酒店门口又开来了一辆豪车。 媒体们下意识分了点注意过去,看清了车牌后,顿时沸腾起来,一窝蜂地直接冲到了车门边上。 要不是酒店的保安见状赶紧跑去拦下,车里的人怕是都出不来。 江一鸣见那边闹腾,好奇地停下脚步,微微张望了两下。 就见车里下来一个男人,笔直修长的双腿裹在西裤里,优雅的牛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鞋后跟发出一声轻哒。 然后,一个身高无比优越、五官轮廓深邃又硬朗的男人站出人群,在一堆记者媒体长炮中,鹤立鸡群。 江一鸣看清对方是钟晟,有些愣在原地。 这种场合,他们江家懒得来,钟家和夏家必定也懒得搭理,谁都是宁愿丢钱堵悠悠之口,也不乐意自己亲自来费这个精神。 可钟晟却来了? “诶钟晟?他倒是来了?往年也不见他来过啊。”边上余鑫隆说道,他看了眼江家的小少爷,江家和钟家有联姻关系,圈里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谁都不知道,这两人私底下又解除了婚约关系。 他了然地笑笑,说道:“那江小少爷,我先进去了。” 人家未婚夫都来了,他怎么能抢钟家当家的角色! 至于为什么不一道来,还专门拿了个银帖子,江家会没收到金帖子么?想也不会……这铁定是小两口闹了别扭,江小少爷赌气自己跑来的。 现在既然钟家当家追来了,那他余鑫隆当然得识相地让开。 玉石大佬识相离开了,江一鸣想喊都来不及喊住,更不会知道那人就这么几秒的功夫,便脑补了一出追妻火葬场。 他只好盯着钟晟,心里想着,最好别让我抓着车里还有一个女伴。 至于为什么车里不能有一个女伴,江小少爷的重点没放在这上面,也懒得去思索。 所幸,钟晟是自己出来的,迎宾把车门关实了。 江一鸣看过来的视线,正巧与钟晟对上,那张向来对着媒体都是一张冰块似的脸,破天荒柔和了些,更是让媒体的那些快门声响成了一片。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个钟晟居然也会过来?” “别说来了,我看他脸色都比过去冷着一张脸要好许多,我错觉?” “不,不是你错觉,我甚至觉得大佬好像在朝着哪儿微笑?” “那这铁定是你错觉了,谁见过钟晟在这种场合会笑啊!” “……也是,诶。” 不怪媒体惊讶,这种场合钟晟本来就是不会出现的。 只不过今天他难得用不着加班开会,出了公司,便想给自家小孩打个电话,听听声音随便聊点都舒坦。 结果电话一接通,传来的是鲍启文那个老狐狸的声音,钟总别提多郁闷了。 江一鸣把他的手机落在鲍启文这儿了,鲍启文也听出电话那头人的不乐意,抽抽嘴角,心说我还不稀罕夹在你俩中间呢! 他把江小少爷的行程和钟晟一说,钟晟立马回家收拾收拾新行头,开了辆有些闷骚的新车来。 正巧,赶上了。 钟晟大步走向江一鸣,一路上,扛着大炮的媒体比嗅着血味的鲨鱼还激动,就差没往钟晟脸上怼了。 ——在没有巨星的公开场合,钟晟就是红人。 江一鸣瞧着这架势,可比他还像是混娱乐圈的。 他挑着眉头,看钟晟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眼神都没往镜头那儿飘,最后站定在自己面前,少见地在媒体面前微微弯了弯嘴角,低声问道:“和我一起进去?” “行。”江小少爷矜持地勾着唇,微扬下巴,和钟晟并肩走了进去。 身后闪光灯咔擦咔擦的声音都快连成片了,幸好后头又来了个明星,才没让这些人一直追到楼梯口。 “我有腹稿了,你们呢?” “谁没有啊!?” 几家媒体对视一眼。 腹稿还是那么几条,只要稍作修改就行,再换个照片……或者两张一起放上? ——【十八线小明星勾上阔佬,浑水摸鱼进入高级酒会!】 ——【疑似包养!十八线艺人江一鸣与玉石老大相谈甚欢,笑容满面!】 ——【爆!十八线艺人江一鸣疑似脚踩两条船,又勾搭上了之一集团年轻总裁!】 这些媒体怎么想的,和江一鸣没多少关系,江小少爷像是会管人家闲言碎语的人么? 钟晟倒是看了眼那些蠢蠢欲动的媒体,记下了几家的名字,等着过会儿提点两句,什么能写,什么不该写,好好琢磨下。 站在电梯里,两人都没出声,江一鸣安静了几秒后,觉得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让他想起前不久自己放过的狠话,着实有些气闷。 于是,江一鸣没话找话:“你怎么来了?” “集团需要一点好名声。”钟晟随口扯了个蹩脚的理由,哪怕是他助理都不会信。 江一鸣半眯起眼,自然也不会信。 “是鲍启文和你说我来这儿?”他问。 “……”钟晟沉默地半点头,担心江小少爷觉得自己跟着、尾随着烦人,微皱起了眉头。 “看你没带女宾来,就猜到你铁定是跟着我来了。”江一鸣稍有些得意地一笑。 他轻轻撞了一下钟晟的胳膊,示意他看自己今天这一身的行头,问道,“怎么样?我今天这身还可以吧?” 钟晟有些意外对方的反应,但还是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小少爷——说实话,在他下车的第一时间,他就注意到了——今天的江小少爷,好看得像是从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 燕尾服本来就起源于英国,这样的场合,穿西装的人有,穿燕尾服的也不少,但这身衣服实在挑人。 他见过不少穿着燕尾服却毫不搭调的人,但是江一鸣却穿得很好看,颇有些小贵族的模样。 “很好看。”他看着江一鸣,由衷说道。 尽管这话一点也不漂亮,但江一鸣听着很得意,眼角弯弯的,一直保持到电梯门打开。 酒会场所,少不了要端着一杯酒,装腔作势地走来走去。 江一鸣刚想拿过一杯酒侍托盘上的红酒,就被钟晟拦下了,手里被塞进一支瘦瘦长长的香槟杯,里头浅金色的酒液微微晃动。 “这个像饮料,好喝些。”钟晟说道。 江一鸣抽抽嘴角,他又不是没喝过酒。 他微仰头看着钟晟,钟晟也看着他,一点也没打算收回去的意思。 江一鸣撇撇嘴,接了下来,心里想着,罢了罢了,来都来了,喝什么酒不是重点。 “我带你见人。”钟晟说道。 鲍启文让小孩来参加这个酒会,目的还是为了见些圈里的人——尽管鲍启文其实并不清楚这一个公开慈善酒会里,还分两个场子,他给江一鸣的那个银帖子,顶多也就只能见几个圈里小热的导演、制片,真有分量的都在楼上。 而钟晟,他在江一鸣打算进娱乐圈的时候,就开始慢慢和其中一些人有了些许来往,彼此间都能卖个面子。 江一鸣对钟晟还认识这些人也有些意外,他挑着眉头问:“你认识?” “过来。”钟晟朝他伸出手,忽然又觉得不妥,便掌心向下,朝江小少爷招了招。 江一鸣一面觉得钟晟把他当小孩,居然想牵着他领他见人,一面又对钟晟临时改了动作感到别扭,好像那种属于小孩的宠爱不见了,不是滋味。 江小少爷在心里啐了自己一下,矫情。 第56章 装神弄鬼第五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五十六天·【第三更】还是江小少爷的主意管用,稍一吓唬, 什么话都交代了 江一鸣在钟晟的引路下, 顺利见到了几个导演和制片。 以陆毅凯为代表的“第五代导演”难得聚在一起,一个个端着红酒杯子, 神情正经,好像自带着一种“我是知识人”的圣光,不知道的还当是在谈什么艺术问题。 江一鸣等到走近了, 才听清这些人在聊什么—— “我闺女喊我找我那部电影的演员要一张签名照,人前脚被我骂了一顿,后脚杀青,我还得去要签名照, 真是绝了。”一个导演说道。 “嘿嘿, 我上部电影不是找了夏钦客串么,我小女儿还有她同学扒着我要了人家十来张签名照。我还是直到他杀青才去要的。十几张!人小年轻看我掏出一沓子的照片,惊得眼神都变了。我的老脸诶。” “我懂, 谁没被扒着求要签名照的时候?所以我才不喜欢用这些流量啊小鲜肉的。” “敢情是因为这个?我还当有什么惊天大瓜。” “嗤,媒体瞎编排,我能怎么解释?说出去我还要不要脸了?” “但有一说一,也不能一竿子打死。皮囊好看,演得也过得去的话,电影里可是点睛。”之前那个要了人十来张签名照的导演正正经经说道。 “当我不知道你指的是谁?你能拉到夏钦救场, 别的人就不一定了。再嘚瑟就给你一巴掌拍蛋糕里去。” “……” 江一鸣抽了抽嘴角,要不是走近了,他还真是不知道这些人私底下是这样的……活泼, 他还总当是老古董呢。 夏钦这个名字,他不是第一次听见了,之前鲍启文给他看的照片就是这人,倒是让他生出了点想见一见的好奇。 命格又奇又乱,和他不相上下。 “陆导,薛导,好久不见。”钟晟走过去。 一行导演闻声瞬间停下了讨论,一个个看过去,就见钟晟带着一个模样白净,气质出彩的年轻人过来。 年纪轻轻,气质气场却是贵气优雅里又透着一丝乖张,但又毫不违和。 大概是因为对方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自信,举手投足间都自然无比,好像天生就该得到所有人的注意注视。 接下来就是一番寒暄介绍。 就是这些挂着“第五代导演”头衔的老艺术家们,拍电影也需要钱,也需要有人投资,而钟晟恰好就是一个颇为慷慨又果断的好投资商,没人会不卖这个面子。 陆毅凯的视线在江一鸣的身上打量了好一会儿,直到钟晟带着人离开后,他才收回视线。 “喂,你刚才那眼神,像是要把人剥了吃了一样,钟晟脸色都不好了。”薛明贵,就之前说着“好看皮囊是点睛”的那位,撞了撞陆毅凯的胳膊,挑眉说道。 陆毅凯为他的形容皱起眉头:“说的什么屁话。我是看他带来的那个年轻人,非常有个体色彩,有些意外而已。” “这倒是,气质很突出啊,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薛明贵眯眯眼,点了点头。 “他有过什么参演片子么?”陆毅凯问道,看了一圈,几个同行导演都摇了摇头,谁都对江一鸣没多少印象。 陆毅凯又看了眼江一鸣离开的方向,不知道这人的业务怎么样,他手上倒是有个适合他本人本色出演的本子,搁置了许多年,就是找不到一个气质符合的。 圈里演技好的人不少。 演技好、长得好看、还年轻的,那就是万里挑一了。 陆毅凯倒是羡慕薛明贵拉到一个夏钦,对方也曾经在他的候选名单里,只不过看了半晌还是划掉了。 说到底还是他的要求奇葩。 他要的那个角色,张扬横溢,自信跋扈,有的是人爱,有的是人恨——但他必须要让观众死心塌地地爱上。 他不想演员来“演”出这种感觉。 他要的是骨子里带出来的那种自然,光是这一点,就直接把圈里为数不多的几个选项全筛了。 不过也不急,这个本子搁置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会儿,迟早能遇到适合的人。 江一鸣和钟晟在二楼宴厅里逛了一圈,又和几个制片稍稍聊了两句,江小少爷摆出虚伪的笑容,应付了没两句就没下文了。 钟晟好笑,知道江一鸣不喜欢应酬这些人,也就带着对方扫了个场,便走到一片甜品冷餐自助区,拿了几块小蛋糕放在餐盘里,递给小少爷。 “别的没什么好吃的,这家酒店也就甜品还可以。”钟晟说道。 江一鸣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尝了口小蛋糕,立马满意地半眯起眼,指挥着钟总再去扫荡几个盘子来。 “你不能告诉鲍启文我今天吃了多少。”江一鸣嘴颊微鼓地含糊道。 “不说。”钟晟好心情地弯着眼,看把小孩投喂得开心,也跟着心满意足。 他们在这个场合待的时间久了,认出江一鸣身份的人就多了。 先是之前江一鸣指出的那个书记,他走过来,笑眯眯地和江一鸣、钟晟寒暄了两句,又像模像样地问了问江一鸣家父家母的身体如何,最后绕到江一鸣的外公夏老头子身上。 江一鸣翻了个白眼,打量了两眼对方,说道:“我要是你,我这会儿肯定是关心你金屋里的那位女士,是不是藏了不该藏的秘密。” 这一看,就是老树开花的面相,只不过据他所知,这位书记的夫人可没传出什么好消息来。 书记闻言脸色一变,眼神飘忽了两下后勉强定下,却是一点也不恼江一鸣直白又犀利的话,还诚惶诚恐地道了谢,匆匆离开。 他妻子家的权势比他大多了,要闹出点事情来,他一点也讨不着好。 钟晟轻笑一声,江小少爷堵人嘴的办法一向犀利有效。 江一鸣听见笑声,偏头看了眼钟晟,他动动嘴唇,挑眉问:“怎么?你也想我说点你什么?” “可以。”钟晟大大方方地看向江一鸣,目光渐渐变得深邃温和。 江一鸣当真仔细打量了一下,只不过一点也没话好说。 ——面灿桃花,眼浮红鸾,看起来倒是快要遇到命中人,修正果了。 “怎么样?”钟晟问。 “普普通通。”江一鸣含糊地摆手。 钟晟挑了挑眉,他看江一鸣的反应,一点也不像是“普普通通”。 他还没多问什么,随着那个书记来的其他小鱼也跟了过来。 平时都没机会在这样的公开场合见到江家人,这回逮着江家最受宠爱的小少爷,实在是运气好。 江一鸣很快被人围了起来,不知不觉地就和钟晟隔开了一面人墙。 “诶你看那边。”薛明贵拍拍陆导的肩膀,示意他看向江一鸣那儿,“怎么这些人都围着他?” 陆毅凯闻言眯眼看过去,办公室的主任、厅长、卫生部的部长……全都是和他们这个圈子没什么关系的人,这会儿却一个个地围着钟晟刚才带来的那个年轻人。 再看钟晟,钟晟沉着脸站在人群外,正想把人带出来。 钟晟反而被冷在了边上? 陆毅凯扬了扬眉头,这真是奇了怪了。 “这个年轻人的背景来头不小。”陆毅凯说道,想也知道这样一个性格的人,肯定是哪家有钱人的孩子,只不过现在再看,可能还不仅仅是有钱人那么简单。 薛明贵点了点头赞同。 对付一个两个还好,对付一群人,江一鸣便头大了,幸好钟晟索性拨开了人群,直接将他拽了出来。 那些被拨开的人正不耐地偏头去看罪魁祸首,撞上钟晟沉下的脸色,立马一个个噤了声,不敢多话。 “这个酒会,我看也就这样。该见的人都见了,该吃的小蛋糕也都没落下,我们走吧?”江一鸣离开人群,吐出一口气,连忙看向钟晟问道。 钟晟略微点头,也没必要和什么人打声招呼,便直接带着小孩扬长离开。 坐在车上,江一鸣收到了江林的一条短信,讯息上写着两个字,“成了”。 江一鸣眯眯眼,合上手机。 他转向坐边上的钟晟,又看了眼前排竖起隔离窗的司机那儿,想了想说道:“我这两天在协助警方跟进工厂的那个案子,刚刚来了新消息。” “怎么样?” “有新进展了,还不错。”江一鸣说道。 “需要你去做什么?”钟晟知道江一鸣主动提这个,必定是还有后面的事情,便也主动递过话头,挑起问道。 “问题不大,就是和一个绞肉机有些关系,我得去那儿看看。”江一鸣说道。 绞肉机?司机小开一个哆嗦,方向盘稍稍抖了抖。 江一鸣咧嘴一笑,明显感觉到车子不稳,拍了拍前排的玻璃,示意小开认真开车,不要偷听大人讲话。 “现在?”钟晟问,看了眼时间,皱起眉头。 江一鸣凑过去戳戳长发公主拧起的眉心,随手揉了两下,咧嘴一笑:“本少是会为了无关案子牺牲休息时间的人吗?当然等白天了。” 他说完,对上钟晟微愣的目光,才发觉自己这个动作稍稍有些过界。 ——尤其是刚算出对方可能这会儿要有桃花运,说不定钟晟在担心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桃花会吃醋? 江一鸣讪讪地收回手,干咳一声,松了松安全带的宽紧,状似无意地开口道:“成天动不动就皱着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老头。” 钟晟又微微皱起眉头,小老头? 他自觉揉了两下眉心舒展开来,吐出一口气,心道不行,已经有十年年龄差了,他得注意保养。 “怎么了,还是说有人会因为我这个动作吃醋不成?”江一鸣见钟晟不搭话,看过去,套着话问道。 “没有人。”钟晟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江一鸣忽然这么问,但还是很可靠地给出了一句保证,“不会有,顶多会是羡慕。” “那倒是,没几个人能有你这样的待遇。”江一鸣勾了勾嘴角,低头按着手机。 【今晚不去,明天另约时间】 黄小波收到消息,有些可惜地咂了咂嘴,又看了眼病床上被吓得有些神智恍惚的黄峰。 他把窗外吊着的道具白衣扯了下来,刚才黄峰光是看见一点蘸着血的衣角,就吓得在床上缩成了一团。 再加上他又在这间单人病房的电视机上动了点手脚,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忽然打开,自动放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家庭录影带,最后画面在江铃看向镜头的时候戛然而止。 房间里的灯,还因为他的干扰道具而忽闪忽闪。 总之还是江小少爷的主意管用,稍一吓唬,这人就什么话都交代了。 第57章 装神弄鬼第五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五十七天·【第一更】“绞碎的肉,都去哪儿了?” 隔天, 各个杂志、报刊上的封面头条全都太太平平, 钟晟罕见出席酒会的侧脸照霸占了大大小小报刊。 本来打好了稿子、打算拿着【爆!十八线艺人江一鸣疑似脚踩两条船!】做标题党的媒体撰稿人,全都连夜收到了老编的消息—— 稿子被撤, 还被要求重写搞件,在有关钟晟的文稿内容里,不准提到那位艺人半个字。 “好的老编!没问题的老编!”写稿人瑟瑟发抖, 连夜重写。 只不过媒体杂志不那么写,却拦不住网上火眼金睛的网友们。 先是江一鸣出席公开慈善晚会的消息,然后再是钟晟那张封面照。 【诶诶诶,是我多想了吗?这两人又又又一起出现了?】 【我看钟晟那张照片!好像就是在看江一鸣!角落里头有鸣鸣那一身行头!】 【我, 钟晟三年颜狗, 从没见过他在哪个公开场合下,表情那么柔软过!我不行了,老总温柔哭了QAQ】 【柔软……?我横看竖看都觉得这是个冰棍?】 【比起别的照片……这个表情真的柔软, 是我滤镜带上了吗?!】 【别问,问就是巧合,问就是兄弟情!】 【最近娱乐圈没瓜好吃了是不是?跨圈cp都能按头吃?】 【只有我一个人想说,江一鸣这一身,好看到爆吗?!】 【楼上姐妹啊啊啊!这才是正常画风嘛!我想说很久了!不是粉,纯路人, 但是这一身真的瞬间戳中了我!】 【是中世纪西方贵族少爷的打扮呜呜呜,而且,哦圣母玛利亚, 这该死的合适!】 【……】 鲍启文对于网上这一出闹剧还是猜到了的。 钟晟已经帮他把实体刊的麻烦解决了,他也不能要求太多…… ——放屁,要不是钟总荡漾了,跑去找他的艺人,那他们也不会陷入这样的麻烦里。 论坛上直接宣称江一鸣被包养的帖子,鲍启文见一个封一个; 微博上不算过分的内容,他便带着水军、领着粉丝风风火火地去占热评,把“按头吃cp”和美颜盛世挂在评论区的最上方,至于别的嗑cp的小声音,也不能压制得太狠。 鲍启文表示,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何况,以后万一这两人真的成了要公开,那他也不能把自己的脸给打肿了不是? 做人得留一线分寸。 也就幸好,现在江一鸣充其量算是个刚出道的小新人,粉丝也比流量粉丝好糊弄,否则,这事随便按在哪个流量家,分分钟撕得妈都不认。 钟晟这边,刚开完了一个远程的视频会议。 他一走出办公室,就看见自己的助理正偷偷上网看八卦,八卦的主角不是别人,就是自己。 他站在助理背后,像个背后灵似的,在助理看完全程、笑得甜蜜蜜吃cp的楼贴时,钟晟也顺带着看完了别人怎么YY他和江家小少爷的。 他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他的意图都已经那么明显了,路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怎么江家小少爷还迟钝得像个憨憨? 划掉。 可爱得像个憨憨。 助理心满意足地退出八卦楼,电脑屏幕退回黑底纯色桌面,然后就见到自家老总的倒影在桌面上反光。 小助理吓得尖叫一声,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 钟晟挑了挑眉头:“午间休息结束了?” “结束了结束了。”小助理忙不迭地点头顺着说道。 “准备一下之后会议的材料,二十分钟后送进我办公室。”钟晟吩咐了一句,走向茶水间。 “总、总裁,我帮你去倒咖啡吧!”小助理鼓起勇气说道,据她猜测,这会儿茶水间里的姐妹们应该也在聊总裁的八卦,津津有味。 “不必。”钟晟闻言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眼小助理,看得对方浑身一抖,立马改口,抛弃了茶水间的姐妹们。 ——“我这就整理材料!” 钟晟走到茶水间,刚到门口,就听见茶水间里的员工们在聊天。 “这张照片真的把总裁拍得好柔和,这个眼神,我觉得那是跨过了乱七八糟一圈路人甲,直直望进鸣鸣心里去!” “总裁眼里还有其他人么?必须没有!” “谁见过总裁还专门搞了架直升飞机出去接人的?没有!这个小艺人不普通,至少在总裁心里不普通!” “有理有据。”一道低沉好听的男人声音冷不丁地插进来。 “对吧!”有人下意识地跟着附和了一句,旋即整个茶水间都陷入了奇怪的沉默里。 “……不对不对不对!” “老总来啦!我!我去工作了!” 钟晟看着一群员工做鸟兽散开,低头捡起有人落在茶水间桌上的一本杂志,封面自然只有他一个人,他昨晚打点过那些报社,自然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来。 只不过这张照片里,江一鸣穿着那身燕尾服的身影还占了一小块封面,刚才那些人指的就是这张照片了。 钟晟轻轻点了点封面上江小少爷小小的身影,无奈地摇头低笑了一声。 谁都看得出来他喜欢这个人。 他收起杂志,选了一杯浓缩咖啡后,就站在轻声作响的咖啡机前微微发呆。 江一鸣那么敏感的一个人,会没有发现吗? 他蓦地一顿,回想这段时间里,江一鸣的表现,像是一只小兽,本能地不断试探自己的底线。 他又想起前一天晚上,那句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吃醋”言论,钟晟忽然笑了起来。 江小少爷或许还没有意识到,但他的身体行为却诚实得不得了。 之一集团的员工们发现,他们家老总平时最恨被传绯闻,这一次却心情好得出奇,甚至没扣他们这些在茶水间摸鱼聊老总八卦的人的奖金。 【不对劲啊不对劲!】 员工内部八卦群的聊天标示闪烁了起来。 【被当场抓包还没被扣奖金?】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有些措手不及】 【+1,是不是公司谈妥什么大项目了?】 【想得美,倒是以前一直合作的一个老板这回要提高价钱了】 【诶……那不对啊!老总为啥心情那么美?】 【我觉得我搞到真的了】 【上回老总去接鸣鸣也被传绯闻了,但是老总好像也没有暴怒哦?】 【我搞到真的了!】 【楼上的兄弟姐妹,别八卦了!开会了!】 江一鸣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长发公主分析得彻彻底底,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也没空去想。 这会儿他站在一台绞肉机面前,在这台绞肉机的后头,是几十台暂停工作的绞肉机。 江一鸣头疼地按住太阳穴,看向江林:“加工厂?认真的?” 要在这么几十台绞肉机里,找出和江林姐姐有关的那台碎尸绞肉机,也就比大海捞针好上那么一点点。 黄峰经过昨晚江林那么一恐吓,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交代清楚了。 江林按照江小少爷的吩咐,提前准备了录音笔,连夜把录音笔交到了警署。 这会儿,局里就派人随黄峰过来,一起查碎尸分尸的那台绞肉机。 江林尴尬地点点头,低声说道:“黄峰就说他后来把那台机器二手转卖了,加工厂这边说具体是哪台也不记得了,反正都长一个样子。” “不过加工厂这边的人多少还是给出了一个范围,就在这一片里找。”江林补充道。 江一鸣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加工厂的规模大小,两层楼高,占地面积大概几百来平,上百台的机器这会儿暂停工作,就像一只只匍匐下来的安静怪兽。 江一鸣嘴角抽了抽:“那还真是谢谢他给出这个范围来了。” 江林揉揉后脑勺。 江一鸣深吸了口气,便是一股血沫肉味吸进了鼻子里,他呸呸皱鼻吐了两口气,手里掐着一道寻灵符,藏在稍长些的袖子里。 身边都是警署分局的人,不然的话,他飞出这道寻灵符,就能直接锁定目标,哪像现在,还得一排排地走过去,感受手里寻灵符是否有反应。 就在一行人有些泄气的时候,江一鸣手里的寻灵符忽然一烫,在江一鸣的手指间化成了灰烬。 江一鸣不着声色地用脚尖碾开地上那摊灰烬,然后扬声招呼道:“找到了。” 几个小警察围过来,狐疑地看着江一鸣:“找到了?为什么说是这个?” 他们这些人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局长要他们跟着这个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医的年轻人,这人看起来就像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小少爷,哪里能派上什么用处? “不信?不信就扛回去,你们不是有个验证血迹的东西么?回去验验就知道了。”江一鸣挑挑眉说道。 一个小警察闻言不服气,还想说什么,被一个稍年长些的人拦下来。 临出发前,局长还特意关照过他,不管江一鸣说什么,听对方的就是,不要多问。 于是他点头应下来,吩咐手下把这台绞肉机带回去。 回到总警署里,法医科在十楼,鉴定科在法医科的楼上,一行人直奔目的地,借了一间屋子便开始做实验。 先前江一鸣说的那个验证血迹的东西,其实就是鲁米诺反应,将特定试剂喷洒在绞肉机上,再阻隔室内所有光源,在一片漆黑里,打开激发剂。 鲁米诺试剂遇到血液,就会催发出蓝绿色的光。 哪怕血迹被清理过,哪怕只有百万分之一的血液含量——一滴血掉入一缸水池子里——都能被检验出来。 鉴定科同事将激发剂喷洒上去,灯被关上后,绞肉机上反射出来的一片片溅射开去的荧光,让现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江一鸣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抿着嘴没说话。 “这些……这些都是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轻的、没参加几年工作的鉴定科同事声音发抖。 “这是把一个人全绞了……”另一个同事也低声喃喃起来。 在场有入行十几年的老刑侦,也有新人,无论是谁,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有些震撼。 江一鸣半眯起眼,突然发问:“绞碎的肉,都去哪儿了?” “……”在场所有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约而同地看向江一鸣。 江一鸣抽抽嘴角:“……我只是正常地在问一个问题。你们就这个反应?” “咳,江先生问的问题确实是个寻常问题。”那个稍年长的刑侦科同事开口解围。 边上有年轻的小警察在嘀咕:“可为啥他问出口的话就让我觉得那么渗人?” “……” 第58章 装神弄鬼第五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五十八天·【第二更】她心想,不与两个恋爱中的酸臭情侣斤斤计较 “有没有人觉得这边有些冷?”有人忽然发问, 搓了搓胳膊。 这人的话一出来, 立马得到了一片应和。 “本来我还在想是不是我多心了,原来你也觉得冷啊。” “这里不是该自动恒温的吗?” “冷气坏了吧。” 江一鸣扫了眼四周, 手指在绞肉机身上轻敲两下,带着一丝纯正罡气钻入机身里。 房里越发让人感到明显的温度骤降似乎又消失了,一冷一热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江一鸣走到门口, 啪地打开灯光:“碎尸分尸的作案机器已经确认了,之后就是你们负责找到剩余的尸块。麻烦有结果后通知我一声。” “通知你?” “你和这个案子没关系吧?” 早就纳闷疑惑了很久的几个年轻警察忍不住出声。 “那就通知江林。”江一鸣从善如流,无所谓地改口,“江林是受害者的亲属, 总有权利知道吧。” “……有。”吃了瘪的小警察不情不愿地应道。 江一鸣扫了那两人一眼, 扯了扯嘴角轻笑,也懒得和对方计较。 他抬脚出去,江林在外面候着。 他不被允许进入到刚才那间房间里, 只好在江一鸣出来的时候,急切地迎上来,连身问道:“怎么样?是这台吗?查出来了吗?” “是这台。”江一鸣回道。 两人边往警署外头走,江一鸣边说道,“江铃的怨气的确附在上面,不过已经很微弱了, 不消多长时间,说不定就会自行消散。” “那……”江林犹豫地看着江一鸣,捏了捏手指, 有些不知所措。 “当然了,要是能找到江铃的尸体,让她入土为安,早入轮回更好。这就要看警方方面的工作效率了。”江一鸣说道。 他往前走着走着,发现边上忽然没了声音,偏头一看,就见江林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红着眼圈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媳妇。 江一鸣话头顿了顿,宽慰道,“他们掌握的线索不少,事情应该不难解决。” 江林蓦地抬头看向江小少爷,红着眼圈:“江少!要不是有你在,我甚至都做好了要和黄峰同归于尽的打算,我……” 他话没说完,被江一鸣摆手打断,江一鸣微皱着眉看他:“同归于尽?那现在不必这么想了。” “不想了不想了!我要好好活着,我还要看那个混蛋怎么吃牢饭!”江林振奋起来。 他们走出警署,江一鸣打算打辆计程车回自己公寓。 之前自家公寓被水淹了,江一鸣就喊了人来重新装修。 他一直没去验货,现在想着再过段时间,又要参加综艺了,总得提前看看房间能不能住人。 江林闻言立马替小少爷叫了车,又替小少爷拉开车门,手抵在车顶那儿,当心小少爷钻进车厢的时候别磕着碰着。 江一鸣不太习惯江林这突如其来的细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向江林,婉转道:“你也用不着这样……” “应该的应该的!”江林截断小少爷的话头,“大恩不言谢,我就以身相许了!平时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招呼我都行!” 江一鸣闻言一时间说不出话,他朝赶紧窗户摆摆手,又对司机师傅说了一声地址,示意对方开车。 “……以身相许这词儿我听着也不该是用在这儿的吧?”司机师傅开走后嘟哝,和后排的江小少爷搭话,“小伙子厉害啊,做了什么事情还让人想以身相许报答了?” “也没什么,就是把一台绞碎他姐尸体的绞肉机找出来了。”江一鸣看向车头那儿的后视镜,司机大爷正从后视镜那儿往后看,打量着他。 他说完,冲后视镜那儿一笑。 司机大爷一哆嗦,刷地收回视线,干笑两声:“那、那是了不起啊,呵呵……” “嗯是,估计让警方来查,得用那试剂喷满整个加工厂才行。”江小少爷毫不谦虚地应下。 “……” 江一鸣到自己公寓,就遇见搬家公司的,扛着床垫、沙发什么的进进出出。 他又等了一辆电梯上去,到了自己的楼层出来一看,原来搞搬家的那位就在自己公寓的对面。 江一鸣掏出钥匙正要开门,就听身后传来有些耳熟的女人声音:“江家小少爷?” 江一鸣扭头看过去,就看见钟晟那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童年玩伴站在自己对门那儿。 “你住这儿?”江一鸣挑挑眉。 “是啊,刚搬来。你住这儿?”薄沁妍扬扬眉梢,指了指江一鸣那扇门。 江一鸣点头。 “那你肯定很久没来过了。”薄沁妍啧了声,摇头说道。 江一鸣噎了噎,纳闷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第一回来看房的时候,你这屋里就传出一股烧饭的味道。” “第二回来交定金的时候,我看见你这门开着,几个装修师傅直接躺你沙发上,在里头开灶烧饭;” “第三回,也就是前天,我来这儿量尺寸,还看见有女人抱着婴儿过来,开了空调在喂奶。” “这要是和我说,这是别人对外群租的屋子我还信几分,这要是你的屋子,那我看你八成是被人骗了。”薄沁妍说道。 江一鸣:“……” 江小少爷黑着脸掏出钥匙,拧开了自己大门。 一入眼,就是几双踢得到处都是的鞋子,鞋子上还沾着星星点点各色油漆。 薄沁妍跟在江小少爷身后进屋,两个人逛了一圈,屋里这会儿没人,薄沁妍耸耸肩膀说道:“看来你运气不错,不用亲眼看见那种开大派对的情景。” 江一鸣:“……” 一想到这间公寓被各种人住过,江一鸣浑身都觉得难受,他沉下脸大步走出公寓。 “哥,我公寓被人非法闯入还睡了,嗯,我报警了,你之后帮我估价挂出去吧,我不要了。”江一鸣打电话给自家大哥。 江浔川接到电话是茫然的,反应过来后连忙紧张问道:“那你呢?人没事吧?” “是我公寓被人睡了,不是我被人睡了。你睡醒了么?”江一鸣脸更黑了。 江浔川:“……” 江一鸣挂断电话,捏着眉心吐出一口气。 薄沁妍在边上看着,好奇问:“你怎么突然想起这时候回来了?有要紧事?” “也不是,过两天有综艺,本来打算在这里录个出发的开头。”江一鸣解释道。 薄沁妍是钟晟没进钟家前十年的玩伴,在钟晟心里的地位不低,江一鸣也就连带着爱屋及乌,耐心解释。 “哦哦,那个综艺,我有印象,《逃出生天》是吧?”薄沁妍眼睛一亮。 江一鸣顿了顿,点点头:“你知道?” “我看过呢!我可是补了全直播的!”薄沁妍扬扬下巴,“不过上回直播也没从家开始?那你上回是在哪儿录直播的?” “……钟晟家。”江一鸣耳朵根有些热。 他揉了两下,轻咳一声,“上回公寓进水了,我就暂时借钟晟那儿用了用……” 他话刚说两句,就听薄沁妍那边发出一声极响亮的倒吸声,丝毫不淑女。 他停下来,看过去。 薄沁妍捂着嘴一脸惊讶:“就钟晟那个洁癖怪?小时候我吃他一口巧克力,他都不乐意,直接把整根都丢我了!” “那我也没抢他巧克力吃……”江一鸣摸摸鼻尖,小声吐槽。 薄沁妍翻了个大白眼:“巧克力不是重点。” 她说完,蓦地又有些心虚,在他们那个时候,谁有个巧克力吃,是很值得炫耀的事情。 她摸摸鼻尖,看了眼江小少爷,心说江小少爷比他们小十岁呢,懂个什么? 于是又坦然略了过去。 “重点是,钟晟是个洁癖怪。不说巧克力,小时候我去他房间玩,坐他床上都不行,更别说你直接住进他的地盘里去?他有规定这个那个的么?有让你签什么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吗?” 薄沁妍说着说着觉得口渴,抓过桌上一瓶矿泉水,费力地拧瓶盖。 江小少爷看见,自然而然地接过去,帮忙拧开又递了回去,说道:“没有,他什么也没提?我不小心把蛋黄戳破了、洒地毯上,都没见他眨过眼。” 薄沁妍:“……” 这区别待遇,自闭了。 “罢了,你和我,终究是不一样的。”薄大美女悠悠吐出一句话,葛优瘫似的倒在沙发上,抹着明黄指甲油缀着小水钻的指甲往门外一指,“你去找钟晟,钟晟铁定乐意自家地毯再被你祸害一次。” “……” 江一鸣红了耳朵根,心说他又不是故意要祸害那张地毯的。 那次钟晟给他做了早餐,他没留神,端出去的时候手上一晃,一不小心把滑溜溜的溏心蛋滚出盘子外了,夹起来的时候筷子戳破了蛋白,蛋黄漏了出来。 事后江小少爷愧疚得主动提出要把地毯拿出去洗,被钟晟温柔安抚下来。 江一鸣可真没看出来钟晟有洁癖。 他仔细想想,钟晟要是有洁癖的话,那他小时候扒着长发公主故意吐泡泡,居然没被对方丢出去? 不能吧? 江一鸣想着,又狐疑地看向薄沁妍,怀疑指不定是对方做了多过分的事情,才让钟晟受不了。 钟晟那么好脾气的一个人,怎么会连坐床上都不给坐? 薄大美女对上江一鸣的视线,冷不丁地眼皮一跳:“你这什么眼神?” “没什么。”江一鸣挪开视线。 薄沁妍狐疑地看了他两眼,要是知道江一鸣觉得钟晟脾气好,她大概能从沙发上跳下来,拉着江一鸣好好细数钟晟童年的好脾气。 好脾气钟晟能十岁就把街头几个小混混打得哭爹喊娘? 开玩笑呢吧? 薄沁妍摇了摇头,心说,她不和两个恋爱中的酸臭情侣斤斤计较。 第59章 装神弄鬼第五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五十九天·【第三更】【师尊好凶啊啊啊啊把浩哥凶哭了!】 江一鸣还纠结着要不要找个精品房,迅速成交买下来, 充当录节目用的房子。 只不过想想这实在有些浪费。 他是住不了别人装修的房间的, 心理上有障碍,总觉得有刁民要陷害他, 大概是上辈子留下的阴影。 而且,要是为了装个样子,特意买套房子, 日后也不会住,那在本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未免显得有些太铺张浪费。 江一鸣自认自己还是个低调的富二代,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薄沁妍在边上翻了个白眼, 觉得江家小少爷说白了, 就是给自己找借口,不想买房子,只想住进钟晟的那间屋! 她解锁开手机, 随手拨出了钟晟的电话。 “喂?钟晟……”她软绵绵懒洋洋地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钟晟打断。 “等下,我在开会,稍后回你。”那边响起钟晟的声音,语气平淡得让薄沁妍以为自己收到的是自动答复。 “江小少爷有事找你。”薄沁妍挑挑眉, 好奇这句话丢出去后,电话那头会有什么反应。 江一鸣听见薄沁妍把电话打出去,就有些紧张, 他深吸口气,等着接过手机。 “找我?什么事情?让他接电话。”那边声音带上一点紧张。 薄沁妍咬了咬红唇,嗤了一声,把手机丢给江小少爷。 “双标,双标得很!”薄大美女控诉。 对她,就是冷冰冰的稍后回电;一听和江小少爷有关,立马就是“让他接电话”,她隐约记得,钟晟公司有一条规章制度,是说开会期间不得接听私人电话,否则得罚月度奖金的? 啧啧啧。 “……钟晟?你开会你先忙,我等下给你电话,不是重要的事儿。”江小少爷摸摸鼻尖,有心想先挂电话再犹豫犹豫。 “没事,你说。”钟晟的声音低沉温柔,直接安抚了江小少爷心里那点不确定和小忐忑。 正在开会的一圈公司白领瞪大眼睛,悄咪咪摸出手机,在群里轰炸。 【卧槽老总刚才声音温柔炸了?!我没听错吧?!】 【老总这个月又又又要扣奖金了!】 【上个月也是哦】 【完了,老总谈恋爱石锤了】 【那我的“终将cp”要BE了?】 【啥?老总和江一鸣吗?这个cp名听起来倒像是能HE的……可惜了啧啧,老总真的谈恋爱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 江一鸣在电话那头把事情简单和钟晟说了下,最后说道:“我可能又得借你家录个节目了,行么?” “没问题,就和上回一样,或者你现在过去也行。”钟晟微微弯起眼睛,心情很好,并且打算给薄大美女准备一只星空碎钻手镯做谢礼。 钟晟和江小少爷说完了电话,挂断后再抬头,发现自己手下的大半高层全成了低头族。 他扬了扬眉梢,扫视一圈,人事部的部长注意到老板视线,手握拳抵在嘴边低咳两声。 所有人刷地抬起头,装模作样地翻开自己手边的文件资料。 “把我这月奖金扣进季度奖里,现在我们继续。”钟晟转向人事部长说道。 晚上加班完回到家,钟晟找了一圈也没看见江小少爷,稍稍有些失落,不过不算意外。 据他所知,那档综艺在一个星期后开始,江一鸣提前一周住进来才真的让他惊讶。 江一鸣回到家里,晚上餐桌上,江浔川顺带着就关心上了自家弟弟之后的节目录制,问道:“那你下回录节目在哪儿录?要不要给你临时准备一套房?” “用不着。”江一鸣含着一口肉,含含糊糊地说道。 “啊?那你上哪儿去?”江浔川担心地看过去。 “……山人自有妙计。”江小少爷搪塞着。 “说人话。”江浔川一拧眉,大少爷操心得很。 听说了上回自家小儿子是住在钟晟家的江家爸妈闻言,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江妈妈私底下轻轻踹了两下大儿子的小腿,示意大儿子也不必逼问,没看鸣鸣耳朵都红着么? “上回在哪儿,这回也在哪儿。”江小少爷抿抿嘴说道。 江浔川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还做作地拖长了尾声,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弟弟:“下回可以在那儿直接放一套备用的洗漱东西,免得以后总要带来带去。” 江一鸣顿了顿,没接话。 钟晟那儿早就备了一套他的东西了。 在他第一次在那儿借住一晚的时候就发现了。 江浔川没听见自家弟弟惯常的反驳,有些稀奇,盯着江一鸣打量了好几眼,忽然恍然地倒吸了口气:“钟晟那儿早给你备了一套了是不是?” 江一鸣:“……给从小长大的竹马备一套洗漱用品,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那要说起来,我也是他竹马了哈,他给我备了么?”江浔川抱胸哼了声。 江一鸣:“……” 江小少爷在心里一撇嘴,心说凭什么给你备?单方面盖章竹马,经过人家长发公主同意了么? “换洗衣服呢?备了么?”江浔川又问。 江一鸣:“……” 备了,尺寸还挺对。 江妈妈咳嗽了两声,拉开自家大儿子,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示意追问也得适可而止,至少不能把小少爷问得炸毛。 “钟晟人挺好啊。”江爸爸说道。 江妈妈看过去,好人卡? “嗯。”江小少爷闷头喝汤,低声随口应道,心里想着,长发公主向来对他是很好。 江爸爸冲妻子挤挤眼睛,自家儿子不能那么快就被拱走。 江浔川把爸妈的小表情尽收眼底,他抽了抽嘴角,跟着弟弟闷头喝汤,姜还是老的辣。 “我吃好了,先上去了。”江一鸣只觉得餐桌上的氛围奇奇怪怪,让他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有点心虚,还有点不安,他可是好些年没这样别扭的感觉了。 “好。”江妈妈笑眯眯地看着小儿子,把人看得落荒而逃才收回视线。 江爸爸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像我。当年我玩暗恋被戳穿的时候,就这样。” 江浔川顿住,看向江爸爸,犹豫了两秒说道:“鸣鸣这个性子,应该不会玩暗恋这种东西。” 江一鸣那像花孔雀似的性格,要是觉察到自己喜欢一个人,那肯定直接开口要求搞对象了。 ——毕竟江小少爷肯定认为,对方必然不会拒绝他的,因为他哪哪儿都优秀。 江爸爸摸摸鼻尖,承认大儿子说得有理。 江一鸣回到房间,摸出手机看了两眼,鲍启文发来了三条消息,薄大美女七八条,还有一条是钟晟的。 江一鸣戳开来,一个个看过去。 鲍启文发了一个之后几天的日程安排,大部分时间是泡在剧组里,有戏拍戏,没戏学习。 另外他还分享了几条演戏速成的干货贴,江一鸣点开其中一条扫了眼,字太多,不看。 薄大美女估计是在家整理东西,翻出了旧相簿,一连发了好几张钟晟十岁前的旧照片。 江一鸣饶有兴趣地一张张点开,下载了原图放大看。 长发公主小时候瘦得像根竹竿,黑瘦黑瘦,头发也有些长,估计没人会带他定期去理发。 大概只有四五岁的时候,钟晟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不过那会儿就已经是板着一张脸,一笑也不笑的了。 江一鸣把薄大美女发来的照片全收藏了,末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地问:“还有吗?” “有小时候穿开裆裤的,要么?” 江一鸣听着那头发来的语音,沉默了两秒,打了个字发过去。 低调低调:要 江一鸣只是纯粹好奇。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江一鸣。” 过了一秒,薄大美女的语音发过来。 “骗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一鸣:“……” “就算有,也早被钟晟毁尸灭迹了。” 江一鸣把薄沁妍直接拉黑删好友了,不带一点含糊。 那边薄沁妍还想发个消息撩撩江小少爷,就发现消息发不出去了,全都变成了红色感叹号。 【低调低调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 薄沁妍咬牙退出微信,江小少爷太小气了! 江一鸣最后戳开钟晟发来的消息。 长发公主:家里有你的东西,只要带参加综艺用的行李箱就行。 江一鸣弯弯嘴角,发了一个“好”过去。 过了会儿,眯眯眼睛又发去一条消息。 低调低调:你小时候穿过开裆裤吗? 钟晟倚在床头靠枕上看书,手机消息震动了下,他戳开一看,险些把书页捏皱了。 长发公主:没有。 江一鸣惋惜地咂了咂嘴,合上手机。 第二天下午,鲍启文来接江小少爷去上工。 还是之前那部《四海录》,江一鸣的戏份不多,台词加起来也就只有一页纸,四百多个字。 不过化妆服装什么的,每回一折腾都得一个多小时。 师尊的服装要凸显角色地位,是全剧里服装最厚重最繁复的几套之一,大夏天还得穿得层层叠叠,着实考验人。 哪怕是在服装室的空调房里,一行人都已经折腾出了汗来,更别说走到拍摄棚那个大蒸笼里。 于明浩拍完了自己的那条戏,带着妆来串门。 这会儿他穿着粗布麻衫,袖口还是撕掉的那种,露出白斩鸡似的胳膊,化妆师还要给他胳膊画阴影,显得稍微有些肌肉。 他跑过来看江一鸣换上这么一身衣服,啧啧直摇头,“这大夏天的穿这么一身,真是要人命了。你这小身板会不会中暑啊?” 江一鸣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倒是鲍启文一听,连忙又给江小少爷的里衣里贴了几块冰贴,稍稍降温。 于明浩习惯了被江一鸣忽略,一点也没不自在。 他自顾自地拉了把小板凳坐下来,支着下巴看江一鸣:“不过别说,你这样子还真有点师尊派头。只是师尊没徒儿高,好像气势上容易被压一截……” 他话没说完,江一鸣便走到他面前。 于明浩下意识仰头看过去,就见江小少爷背手站在自己面前,俯视着他,敛着眼,冷笑了声:“徒儿在说什么屁话?” 于明浩缩了缩脖子,心里在想,他这是飘了,他居然敢当着江一鸣的面说这话! “徒儿错了……” “呵。” 门外路过化妆室的小群演见状一愣,又对上江小少爷瞥来的恶霸似的一眼,立马掉头跑了。 【师尊好凶啊啊啊啊把浩哥凶哭了!】 群演在他们工作人员闲杂人群里实时转播。 【?ymh被凶哭了?大新闻!】 【劲爆!】 【社会你师尊,人狠话不多】 第60章 装神弄鬼第六十天 装神弄鬼第六十天·【第一更】恶霸人设vs哭包人设 江一鸣还不知道自己在剧组里出名了,背着一个凶哭主演的头衔。 于明浩也不知道自己出名了, 背着一个被凶哭的头衔。 当天晚上, 于明浩和江一鸣等着拍夜戏,两人坐在演员椅子上, 刚上微博互相关注了一下,就发现微博热搜冷不丁爬上一个【剧组被凶哭男主】的热搜。 于明浩还特地指给江一鸣看,嬉皮笑脸事不关己地笑:“谁啊那么丢人?被凶哭就算了, 还被发现哈哈!” “啧,真弱。”江一鸣很是瞧不上。 两个看热闹的人不约而同点进了热搜。 【爆!《四海录》剧组男主于明浩,在化妆室被某演员凶哭!】 【某演员耍大牌!痛斥流量男主于明浩,于明浩被凶哭!】 【惊!江一鸣训斥流量小生于明浩, 于明浩跪地反省痛哭!】 一刷热门, 三条短而精炼的文案在热搜前三热门上挂着。 于明浩的笑还僵在脸上,半晌反应过来,蓦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什么时候被凶哭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我什么时候凶你了?”江一鸣莫名其妙。 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各自收到自家经纪人的电话。 鲍启文苦口婆心地劝:“小少爷,我知道于明浩这人是挺欠,有时候说话还没什么脑子,但你也不能把人骂哭了啊。对了,什么时候骂哭的?我怎么不知道?我这才刚离开没多久啊。” “……我没骂哭他。”江一鸣辩解。 “骂哭也不是大事,关键是不能被人抓到把柄, 你说是不是?”鲍启文叹口气,“这样吧,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和我说一下, 我来看看怎么圆。” “……真没凶他!我让他跟你说。”江一鸣翻个白眼,拍拍边上的于明浩,“你和我经纪人说一下,你没哭,我没凶你。” 鲍启文在电话那头跺脚:“你别威胁人家!” 江一鸣:“……” 于明浩:“……” 于明浩的经纪人在电话那头噗嗤乐了:“诶?那边是老鲍啊?” 于明浩眨眨眼,便把手机凑到江一鸣的手机边上去,两个经纪人打上了招呼。 江一鸣啧了声,心说神经病啊隔着四台手机聊天? “你们私底下自己联系去,就这样,我挂了。” 于明浩只好拿回手机,继续和自家经纪人解释清楚:“我没哭,我真的没哭,我怎么知道这谣言哪里传出来的!我下午就去串了个门聊了聊天!什么都没干!” “爆料的还说有照片有视频!” “让他放!”于明浩气鼓鼓,“说我演技差我都不会气,就是不能诬陷我被骂哭!我是这么没种的人吗!?” “……我以为你是想立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搞笑人设,原来不是?”经纪人顿了顿,反问。 “?”于明浩叫起来,“哪里看出来的?” “《逃出生天》?”经纪人有理有据。 于明浩的气焰顿时灭了一半,他有气无力地撇了撇嘴,解释道:“那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自己没在那个环境里,你不懂。” “所以这就是你哭着躲江一鸣身后去的解释?”电话那头经纪人问。 “……没哭!”于明浩气哼哼挂了电话。 他看向江一鸣,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你,怎么就立了个恶霸人设?连你经纪人都觉得你凶我?” 江一鸣抬头瞥了他一眼,凉凉道:“那你说说,你怎么就立了个哭包人设?不管我怎么解释,人都觉得你哭了?” “……”于明浩觉得没法和江小少爷聊下去。 他抱胳膊哼哼:“我倒要看看哪里来的照片视频!” “于明浩!江一鸣!准备下一条!”片场那边,场务举着小蜜蜂喊话。 江一鸣站起身,理了理这一身厚重的衣服,嘟哝:“师尊不该仙气飘飘些?这身衣服那么沉,哪里飘的起来?” 边上的服装师选择性地忽略了江一鸣的吐槽:看在你穿得好看的份上,原谅你了。 这条戏拍的是师尊下山,不放心被赶出山门的徒弟,暗中观察。 江一鸣对此剧情安排表示不屑——既然不放心,又为什么要把人赶出去?为了推动剧情发展可太生硬。 他这份不屑,在暗中观察徒弟溜进花楼的时候都带上了。 然而江小少爷这会儿心里想的却是,这影视基地里的花楼还真是太寒碜,换做是他,请他他都不愿进去。 “卡!”导演拍板。 “江一鸣的面部表情……”导演的话顿了顿,江一鸣皱起眉,他的表情又怎么了?他没什么表示吧? “眼神很不错,不屑的样子很符合师尊的角色性格,不错。脸上表情最好再稍稍带一点关怀就更好了。”旁边的主笔编剧插嘴,很是满意,接着又补充解释道,“要带点下意识的关切,但表面又刻意露出不屑,别扭点、傲娇些。” 江一鸣:“……” 江小少爷扭头看向于明浩,关切? 他皱皱眉,打算向于明浩取经。 只不过他看对方在自己刚皱眉的时候就哆嗦了一下,他克制着没翻白眼,噎回了想取经的话。 “再来一条!”导演喊道。 江一鸣继续站在角落里,拧着眉看于明浩走进花楼。 于明浩觉得自己背后火辣辣的,仿佛要被江小少爷盯穿了,进花楼的动作都变得同手同脚起来。 “……卡!江一鸣你想凶哭谁?”导演好笑地问。 江一鸣:“……” 边上一圈候场演员都笑了起来,没人信热搜上的那件事,都当笑话来看,这会儿听见导演还跟着起哄,就笑得更厉害了。 “算了,让他自由发挥吧,还是刚才第一条效果最自然最好。”旁边编剧小声说道。 导演想了想作罢,摆摆手,让场务准备下一场戏。 江一鸣松了口气,打算掏出手机去看几眼演技速成的干货贴,当演员可真难。 于明浩从花楼里跑出来,小跑到江一鸣边上,看他在玩手机,便问道:“怎么样?热搜有新消息了么?” “……”江一鸣顿了顿,转而点开微博。 原本那条热搜词条还挂着,位置掉了几位,倒是另一条【于明浩哭】被顶了上去。 于明浩:“……” 江一鸣咧了咧嘴一乐,点开那条词条。 挂在热门第一的就是一个视频,什么画面也没,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错了”,以及之后一句气声似的冷笑。 那声半句没截全的“徒儿错了”哽了哽,像是被噎着似的,听起来要说是带着哭腔,那倒是越听越像。 江一鸣笑容僵了僵,于明浩爆了句粗口。 底下评论一片黑人问号: 【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正正经经说“错了”?ymh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要向江一鸣道歉?】 【是不是被当场抓把柄了?做好准备吃流量的瓜了!】 【不得不说,哪哪儿都有江一鸣……】 【其实我暗搓搓觉得,江一鸣那声冷笑很带感哈哈哈哈,但我还是好奇他怎么把ymh骂哭的】 【虽然江一鸣很毒舌……但也不会无缘无故把人骂哭?】 【妥了,肯定是抓到什么现场了】 于明浩有苦说不清。 又是两台手机同时响起来,默契得让江一鸣都以为他们两个经纪人这会儿在一起碰头了。 “你还说你没哭?!” “你还说你没把人凶哭?!” 江一鸣直接挂了电话。 于明浩抱着手机走到角落里,苦哈哈地解释:“不是不是,这没头没尾的音频不能信!” “那你给我说明情况。”于明浩的经纪人板着脸说。 于明浩深吸一口气: “是这样的啊,我去串门,然后开玩笑说师尊身高没我高,可能气势要矮一截……然后我就发现我错了,错得太离谱,江小少爷哪里是靠身高压人一头的!他往我跟前一站,看了我一眼,我就觉得后颈小汗毛一根根立起来了,我就立马认怂回了句‘徒儿知错’……哪里知道会被人录下来!” 于明浩一口气说下来,那头经纪人沉默了半晌,冷不丁“噗嗤”一声泄出来。 “于明浩,你太能认怂?”经纪人打趣。 “……那你是没正面对上江一鸣哈。”于明浩摸摸头颈,心说你要是见到江一鸣在凉水井镇老屋里干的事儿,你也立马地认怂! “既然是这样,那就让你俩拍个vlog什么的解释一下吧,我去和老鲍商量下。”于明浩的经纪人啪地挂断电话。 于明浩在手机这头“喂喂”了好几声,vlog? 大明星在脑子里想了想,觉得江小少爷是不屑配合的。 那边鲍启文收到于明浩经纪人的消息,思考了几秒,慢吞吞地回道:“你让于明浩去找江一鸣说去,我这边没有话语权。” “?” 江小少爷自己答应下来的vlog,和他作为经纪人,安排江小少爷与别的男人合拍的vlog,这是两个性质。 鲍启文不想被某吃醋的钟姓男人电话轰炸。 江一鸣看着于明浩可怜巴巴的模样,吃软不吃硬的江小少爷鬼使神差地应下了。 “v什么log?是什么东西?”应下后,江一鸣又问道。 于明浩顿了顿,摆手放弃解释:“没啥,就是等下我们一起出去吃个夜宵,拍个小视频就行。” 江一鸣闻言点点头。 “你没戏了吧?”于明浩问。 “没了,你?” “我也没了!下班下班!我这就去接个自拍设备,等下就直接开始了!”于明浩兴奋说道。 事不宜迟,尽早摘掉小哭包人设! 相比之下,江一鸣对于“恶霸人设”接受程度良好,至少,这个说出去不丢人。 于明浩粗布麻衫的戏服一脱,换上自己的短袖牛仔裤就直接能走了。 他找人借了自拍设备,有人问他是不是打算搞直播自证清白,于明浩眼睛一亮,立马联系自家经纪人问:“别vlog了,直播不更快点?” “直播你能保证不说错话?”经纪人反问。 “能!还有什么能比被当小哭包更惨的事情?”于明浩一口答应,就差去和江小少爷说了。 于明浩兴奋冲进化妆室:“江少江少!我们搞直播吧!” 正在脱衣服的江小少爷随意摆了摆手:“随你。” 于明浩被江小少爷白花花的肉体闪到,半晌讷讷出声:“啊,你在换衣服啊……” “没去过公共浴室?大学澡堂?”江一鸣宠辱不惊地斜睨了他一眼,嗤了声。 假正经。 “……也是。没想到你有肌肉。”于明浩咋舌,他还以为江一鸣这样养尊处优似的富二代,身上应该像是白斩鸡似的。 “比你好些。”江一鸣说道。 于明浩:“……” 他忽然在想,江一鸣语不惊人死不休,开了直播后,他能控制得住这位小祖宗吗? 第61章 装神弄鬼第六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六十一天·【第二更】江小少爷在线恶霸 直播还是得开,不开不行。 于明浩在心里祈祷着, 就让他顺顺利利地、成功地澄清哭包的误会就行, 他也不想靠这个来出名! “那我开了啊?”于明浩知会了一声。 江一鸣半闭着眼,由着化妆师为自己卸妆, 闻言摆手表示知道了。 于明浩直接用了微博直播的功能。 才刚开几秒,就涌进来了几百人。 于明浩清了清嗓子:“搞个直播,证明一下我没哭。” 江一鸣嗤笑了一声。 于明浩:“……” “那个, 我已经开直播了。”于明浩顿了顿,扭头对江小少爷说道。 江一鸣:“……我以为你在对我说。” 于明浩:“没有哈,我在对粉丝解释。” 【诶诶诶?ymh和江一鸣在一个化妆室?这是在干什么?】 【看了个开头我就觉得这个直播要翻车。江一鸣恶霸人设稳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比之下ymh是真弱气】 于明浩深吸口气,在心里默念, 他们说的没错他们说的没错…… 和江小少爷对比一下, 他的确是小巫见大巫,这点没错,弱气些就弱气些, 也没毛病。 于明浩清了清嗓子,看着镜头说道:“我们这会儿刚下戏,待会儿打算去吃夜宵。最近不是流行吃播么?我们兄弟俩也凑个热闹。” “兄弟?谁和你兄弟俩?”江一鸣坐在化妆椅上,背对着于明浩的镜头,挑了挑眉,“喊师尊。” 于明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翻车现场】 【妈诶哈哈哈喊师尊是什么梗?!莫名色气】 【前面色气的等等我!鸣鸣一句话听得我耳朵发烫诶哟~】 “师尊……”于明浩深吸了口气。 那还能怎么的?当然是顺着小少爷。 【等等江一鸣是在卸妆?打算素颜直播?】 【男星本来就素颜不素颜的没多大区别吧?】 【呵呵, 这么想的话,那你永远不知道自家爱豆是人是鬼哈】 于明浩注意着直播间的弹幕,看到有人提, 便说道:“我们化妆主要是看场合,杂志啊活动什么的,为了配合拍摄效果,确实会把五官画深刻点。拍戏的话,要看当时环境和打光,都不一样的,比如说啊……” 江一鸣听着耳边于大明星滔滔不绝的化妆经,太阳穴跳了两下,他知道于明浩烦人,但从不知道他能话那么多。 一聊起化妆,就像是到了他的主场似的,还没玩没了了。 等化妆师卸完了妆后,江一鸣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走向门口,倚着门框不耐烦地抬了抬眼问:“你到底想搞吃播还是美妆直播?” “……来了来了!”于明浩话头蓦地一收,屁颠屁颠跟在江一鸣身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说,要不是江一鸣打断,我都觉得自己进错直播间了】 【我觉得于明浩真的懂化妆哈哈】 【可出化妆教程!】 【不得不说,ymh给我一种他是江一鸣小弟的错觉(ymh粉丝不要太敏感!】 【ymh粉丝本粉心情复杂,我也有这种错觉……】 【+1,不知道的还以为江一鸣是娱乐圈前辈大佬】 “坐我保姆车吧,我们去吃烤串!”于明浩发起邀请。 “开着直播不怕被围堵?”江一鸣挑眉。 “……”于明浩一愣,这么说来,去哪儿吃夜宵都可能会被围堵,他顿了顿,脸垮了下去,“那吃播办不成了?” “我当你有什么圈里人开的夜宵店推荐。”江一鸣难得噎了噎。 于明浩脸上讪讪的,有些尴尬:“啊?没啊?我就想着出去吃一顿……” “你家现在能见人吗?”江一鸣问。 “我家?能啊。”于明浩茫然地应了声,没反应过来江一鸣什么意思。 “点外卖,送你家。”江一鸣说道。 【!感谢江一鸣!让我有机会看男神的家!】 【啊啊啊啊啊啊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卧槽要是成了,我就转江一鸣路人粉!】 于明浩考虑了几秒就应下了:“行。反正也没金屋藏娇,我光明磊落。” 江一鸣嗤笑了一声。 于明浩:“……师尊,你这一声笑,容易让人误会。” “那我解释一下?”江一鸣看过去,视线对上直播间镜头,“我这一声笑,就是想说,于明浩想藏娇也藏不起,他有金屋么?比得上汉武帝吗?就算他想藏,人陈阿娇早跑了。” “……师尊,留点面子呜呜呜。”于明浩捂脸假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妈的可怜我男神】 【此时此刻,ymh可能心里后悔为啥要拉着江一鸣开直播,这一路是脱缰野马啊哈哈哈】 【实不相瞒,这个成语我老早知道,但“娇”指的是陈阿娇这个人,我还是头一回知道】 【+1我只当是美女的统称指代?】 【那啥,江一鸣,A大在读古文学硕士生,这个对人家来说可能是常识吧?】 【ymh脾气真好,换我被这样当面嘴炮,我就黑脸了】 【这哪算嘴炮啊?鸣鸣这个程度真的很温柔了,想看嘴炮江一鸣请见B站Restart舞台集?】 【对对,我也觉得鸣鸣对ymh真的,不一样……就,有种逗小狗的感觉】 【是是是是,故意戏弄又带点点宠溺……嘿嘿,不要问我为什么变粉色了】 【是不是只有我觉得ymh喊师尊喊上瘾了哈哈哈哈,有点带感】 【你不是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1】 江一鸣没留意直播间,被于明浩一句假哭撸顺了毛,笑眯眯地弯起那双漂亮的焦糖色大眼睛,路边的灯光打下来,照进他眼里,又像是缀了小钻似的,好看得不得了。 于明浩就没见过江一鸣这么对自己笑过,一时间傻愣在那儿,呆呆看了半天。 直到江一鸣敛起笑,看傻子似的看着于明浩,“看什么呢?口水都流出来了。” 于明浩猛地回神,连忙伸手抹了把下巴,心虚地嚷嚷:“胡说八道什么!诋毁我形象啊!” “你看啥?”江一鸣挑眉。 “看你啊。”于明浩脱口出来,说完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连忙又补充了一句,“不是,我就没见你对我笑那么好看过,有点看傻眼了。” “?”江一鸣少见地一噎,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好。 【?】 【我他妈听见了什么?】 【我感觉到了橘里橘气……我都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这是ymh说出来的话?!】 【是真的,你看看江一鸣的表情,江一鸣都傻了】 【233333突如其来的表白真是,笑死我了】 【说真的,刚才光是隔着一个屏幕我都觉得好看死了】 【对对对,江一鸣的眼睛真的好好看啊呜呜呜,我能理解于明浩,他离那么近!暴击吧!】 【我柠檬了】 于明浩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摸摸鼻尖,稍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连忙岔开话题:“那、那就回我公寓,我们点外卖吃。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雪域牛乳芝士蛋糕,唐纳滋甜甜圈,奶油小方……”江一鸣顺着于明浩丢出的话,一点也没客气地报了一溜菜单。 于明浩顿了顿,嘴角一抽:“你这是夜宵还是下午茶?吃那么多甜的不腻?” “你管我?” “……不敢管不敢管。”于明浩连忙点开外卖软件搜。 幸好他们今天下戏下得早,还有几家甜品店开着外卖,只不过没江小少爷想吃的牌子。 于明浩问他能不能将就将就别讲究,江小少爷凑过脑袋扫了眼,勉为其难地撇了撇嘴:“行吧,你空我一顿甜品。” “我这顿不算请?”于明浩纳闷。 江一鸣斜了他一眼,还未开口,于明浩就已经识相地接了自己的话茬:“我这顿算孝敬啊!” 江一鸣:“……” 于明浩觉得自己卑微,但他也说不出为什么,好像被江小少爷看了眼,就着了魔似的卑微。 于明浩揉了把脸,后悔。 两人往保姆车的方向走,一路上于明浩细致无比地询问江小少爷的口味。 “能吃辣吗?”他问。 “嗯哼。”小少爷发出一声鼻音。 “爱吃肉多的还是骨头多的?”他又问。 “随便。”小少爷无所谓地摆手。 两人走到保姆车前,于明浩下意识地替江一鸣拉开车门,江一鸣自然地钻了进去。 “那孜然要吗?” “可。” “烤茄子吃不吃?葱蒜香菜有忌口的吗?” “都行。” 江一鸣显得很配合,又或者说是很敷衍,坐在车上随便“嗯嗯啊啊”地应和两声,满心都在等会儿上门的甜品上了。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大半天,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鲍启文打来的电话。 吃甜品已经违规了,还在大晚上吃?那是触雷。 还直播大晚上吃甜品? 那是挑衅鲍启文身为金牌经纪人的权威和地位。 “你手机隔着裤袋震得我大腿又麻又痒。”于明浩忍不住开口,“不用看看吗?” 江一鸣:“……” “你缺不缺心眼?”江一鸣沉着脸,拿眼睛瞥他,看得于明浩下意识闭紧了嘴,连连摇头。 【哈哈哈哈哈于明浩这说的是什么糟糕的话,我截一半都能按随便哪部口口上去】 【楼上姐妹打了什么被和谐?】 【GV,我不该挑战平台的】 【将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所以江一鸣是故意不接手机的?】 【然后被于明浩毫不知情地点穿了。】 【对不起,我家傻孩子的脑是长条形的,没有沟】 【笑死,看把于明浩吓的哈哈哈哈】 “师尊我错了……”于明浩在江小少爷冷冽的目光下乖乖认错。 “呵。” 第62章 装神弄鬼第六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六十二天·【第三更】修罗场来了 于明浩的认错态度很恳切,也很熟练。 ——毕竟下午就刚认过错。 【等等, 忽然觉得有些耳熟】 【耳熟+1……那个音频里是不是就这样的?】 【……我隐约知道了真相】 【ymh粉表示, 是我家傻儿子认错认得太快】 【jym粉表示,是我家鸣鸣真的恶霸本恶霸】 【所以其实, 只是俩人私底下打打闹闹?】 【结果被截了音频恶意扭曲!太过分了吧!?】 【两人私底下其实关系很好啊!两个人都好可爱】 【可爱到冒粉色泡泡!】 【嘘嘘】 于明浩心虚地不敢看直播间,刚才他扫了眼,没细看就全是粉色泡泡, 想也知道他和江一鸣被人想岔成什么样了。 估计江一鸣的手机被打爆,军功章里有他的一份。 难怪江一鸣不接。 于明浩在心里想着,其实说透了,江一鸣还是为了他好——不然要是那个鲍启文不准江小少爷陪自己吃夜宵了怎么办?江一鸣总不能忤逆自己经纪人的安排。 于明浩稍有些愧疚地看了眼江一鸣, 眼神饱含复杂的情绪, 显得格外深情款款。 江小少爷什么都不说,对他好都是藏着掖着,真是嘴硬心软, 刀子嘴豆腐心。 于明浩不禁想到之前录综艺的时候,江小少爷把自己的对讲机让给他、江小少爷在狗嘴下救了他、江小少爷没让他睡地上、江小少爷…… 江小少爷真是个好人。 于明浩看着江一鸣,越看越觉得江小少爷长得真可爱,他要是有这么一个弟弟,一定放在手心里宠。 江一鸣下意识地往门边靠了靠,皱起眉头:“正常点。别逼我给你贴除魔符。” “?” 于明浩深吸了口气, 缓缓吐出来,岔开了话题:“那我下单了啊。” “还没下?想饿死你师尊?”江一鸣闻言一皱眉,瞪他。 “没没!甜品早下了!”于明浩被瞪得一激灵, 下意识嚷嚷出来。 “哦。”江一鸣收回眼神,末了半晌,他又抬眼看了两眼于明浩,稍有些疑惑地扬眉,“等等,刚才你是真怕我?” “不不,是我戏好,我装的。”于明浩连声说道,“你看,把你都骗过去了,这是演技好。” 江一鸣打量了他几秒,看在小甜品的份上,勉强应和一句:“嗯,如假包换。” “……”于明浩捂着脸,他觉得自己直播间里的粉丝没人会信,江小少爷的嘲讽技能是被动天赋技能,哪怕无心发动,那也是夹在每句话里的。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于明浩的公寓。 于明浩把手机揣兜里,免得被粉丝发现自己的真实地址。 直到开了门进去,于明浩才把手机放出来:“行了,到家。” 江一鸣环顾了一圈,公寓不大,也就一百出头的平方,家里的装修倒是以暖色调和几何装饰为主,看起来很有居家氛围。 ——总之,是比江一鸣自己的那间公寓要好上不少。 于明浩看江一鸣在打量自己的房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感慨:“说起来,你是我第一个请到家里来玩的同行艺人啊。” “为师该诚惶诚恐、感恩戴德?”江一鸣闻言,随口回了一句,偏头看向于明浩,扬了扬眉头,嘴角勾起一个笑。 “不不不不不,徒儿荣幸!徒儿荣幸之至!”于明浩对上江一鸣的视线,险些被自己呛着,嘿嘿憨笑两声,“师尊想喝什么饮料?带酒精的、不带酒精的?带气泡的、不带气泡的?” “……” “哦,不想喝饮料的话,我还有茶,红茶绿茶乌龙茶?”于明浩又问。 江一鸣:“……” 【哈哈哈哈哈妈呀于明浩简直像个老妈子!我居然才发现这个隐藏属性!】 【我记得他刚出道的时候,和队友上综艺,也是日常同居旅游的那种,没这样唠叨啊!】 【啧啧啧,说到底,还是对象,区别待遇啦】 【真的是……我男朋友都没对我那么细致问的】 【别人的男朋友,我的男朋友,啧啧啧】 【等等,我错过什么了?咋就盖章男朋友了?】 【……】 于明浩忙着给江小少爷泡茶,把手机直播搁在手机架上就去忙了。 江一鸣凑过来,好奇直播间里他那些粉丝都是什么反应,也不知道哭包人设有没有被洗掉。 “于明浩,我能看你直播间么?”江一鸣抬头看向厨房里的大明星,扬声问道。 “看啊,随便看!你也是主播嘛。”于明浩头也不回地回道。 江一鸣点点头,便拿起手机刷了几眼评论。 【我必须说,都能随便看对方手机了,这关系不是铁到极致,就是于明浩缺心眼缺到极致】 【那我也要说了,娱乐圈没有真正缺心眼的人】 【楼上说的都对,所以……】 【呜呜呜别问,问就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江一鸣看着飞快跳上去的评论,嘴角一抽,都是什么东西?看不明白。 不过有句话他倒是看明白了。 他嘟哝了一句:“于明浩心眼是不多,面相看得出来。” 【噗】 【谁能想到这个时候鸣鸣还在念叨面相……】 【真·玄学大师,牢记人设2333】 江一鸣把手机摆回搁架上。 他刚放回去没多久,门外门铃就响了,他过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高高俊俊、拎着甜品来的大帅哥。 江一鸣没注意外卖小哥的颜值,眼睛黏在对方手里提的外卖袋子上。 “诶?于明浩,你不是说唐纳滋关门没外卖了?”江一鸣冲着厨房问了声。 “是啊,我买了多纳兹的。”于明浩回道。 “送来的是唐纳滋。” 于明浩手上动作顿了顿,脑子有些打结,多纳兹唐纳滋的,他有些迷糊了,索性扬声问道:“那我买的到底是啥?” 江一鸣翻了个白眼,心道管你买的是什么,反正最后都是进我肚子里去的。 他头也没抬地朝对方道了声谢,正要随手关门,大门却被一股力道抵住。 江一鸣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对上熟悉的淡色的眼睛,他明显愣了愣,钟晟? ——他现在倒是知道为什么买来的甜甜圈那么合他心意了。 “你怎么帮我送来了?”江一鸣看看钟晟,穿着一身西装三件套,大夏天也不知道会不会嫌热。 裁剪合身的西装,衬得钟晟身材更好,宽肩窄腰,像极了男模。 就这一身惹眼得要命的打扮,江一鸣忍不住在想,自己刚才怎么就只看见长发公主手里提着的甜品外卖? 钟晟垂着眼看他,抿着薄唇没说话,让江一鸣觉得,好像自己面前杵着一头温顺的大金毛,还委屈巴巴的那种。 江一鸣呼吸都跟着放轻了点:“是不是你打我电话我没接?我是为了躲鲍启文,压根没拿出手机来看。” 钟晟抬眼看了看他,心说他要是再不来,全网都要觉得江一鸣和于明浩在一起了。 于明浩那个直播间的热度,直接窜到了微博第一,一骑绝尘。 钟晟加班开夜车,好不容易解决完一份合约问题,就听见自己手下在聊八卦,聊的还是自家小孩和另一个大明星的八卦。 “诶你在和谁说话啊?”于明浩端着茶水出来,纳闷地问,眼睛一抬看过去,杯子里的茶水险些翻出来,“钟总?!” 【啥?求求来个好心人帮我翻个身!】 【我要求画面!画面!】 【天啊快来个人教教ymh怎么做直播!我的画面已经有四五六七八分钟没有动过了!】 【钟总……是我想的那个钟总吗……】 【于明浩认识的……还能有哪个钟总?!钟晟啊卧槽!】 钟晟听见于明浩的咋呼,冷冰冰的视线扫了过去。 于明浩下意识站直身体,像是接受审阅似的。 ——他甚至隐约还有种自己被霸凌的感觉。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凶他?!他又招谁惹谁了!? “咳,钟总要进来坐吗?”于明浩干咳一声,干巴巴地问道。 “嗯。”钟晟微颔首,甚至没看江一鸣,大长腿一跨,迈进门槛。 江一鸣摸摸鼻尖,关上门。 “钟总是来干什么的?”于明浩小心翼翼地问,他记得《四海录》最大投资商就是钟晟的公司,金主爸爸忽然上门,总是让人有些慌的。 他在心里长舒了口气,心说幸好还请了江一鸣来家里做客,不然要是被狗仔抓拍到钟晟来自己公寓,孤男寡男的,指不定要被写成什么样子! “送外卖。”钟晟说道。 江一鸣把甜甜圈一股脑倒出来。 于明浩:“?” 原来不是冲着我来的…… 门外门铃又响起来。 于明浩像是屁股上装了弹簧似的,猛地跳起来:“大概是烤串来了,我去拿!” 门外站着两个外卖小哥,不约而同地一道上门来了。 于明浩左手一袋甜食,右手一袋烤串,走到江一鸣和钟晟面前,打破沉默:“那个……钟总要不要一起录吃播?” 江一鸣微愣地看向于明浩,钟晟录吃播?不敢想。 于明浩也在想自己怎么就发出这么个不靠谱的邀请来,邀请一起吃夜宵都比这个靠谱些。 “好。” ——偏偏,钟晟答应了。 于明浩木着脸把手机连着搁架一起拿过来,三个人排排坐在小茶几前,有些好笑地缩着腿,略显狼狈。 “那个,那我们就,开吃了?”于明浩干咳一声。 【卧槽这是什么世纪画面?我居然在直播间里看到钟晟?还是一个吃播间!?】 【……我隐约,嗅到了一股修罗场的味道,嘿嘿】 【我笑死,怎么能有人把吃播录得那么索然无味!】 【也不是,江一鸣吃得还是香的……】 【嗯……他吃得好快】 【第三个甜甜圈了……】 鲍启文捂着胸口,他似乎已经看见了江小少爷软乎乎的、白白胖胖的小肚子在朝自己招手。 第63章 装神弄鬼第六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六十三天·【第一更】刺激,看自己的小黄图真他妈刺激。 于明浩没想到, 有一天他吃个夜宵也能吃得那么食不知味。 他边上就坐着钟晟, 气压低沉,唬得他都不敢伸手去拿钟晟面前的烤串, 只能盯着自己眼前的烤茄子、烤韭菜,闷头吃草。 肉全在钟晟和江一鸣那儿! “别光吃甜的,吃点肉。”钟晟递过去一串烤鸡翅。 于明浩下意识抬头, 就见江一鸣就着钟晟递来的烤翅,低头咬了一口。 他下意识微微张大了嘴——卧、槽? 他反应过来这会儿在直播,脑筋一转,反应不知道比先前快了多少, 配着脸上微惊的表情开口:“你甜的咸的一块吃?” “有问题?”江一鸣问他。 钟晟也顺着看过来。 于明浩被两人同时盯着, 嘴角一抽,连忙摇头:“没问题。” 【甜党咸党不应该界线分明?】 【我光是想想都觉得那股味道难以接受……】 【我jio得尚可,味道其实真没想象的那么恶心】 【没人注意到江一鸣怎么吃鸡翅的吗?是被钟晟喂的啊?】 【对啊!我看一个个都在讨论甜咸……还以为是自己太敏感?】 【我本来想炸这个的……结果看到有人提甜咸就被带跑了……】 【关键!江一鸣吃得很自然!钟晟喂得也很自然!一点也不像是头一回这样了!】 【是ymh先动的手, 是他带偏的话题,他先提甜咸的】 【可能在直男眼里……喂个鸡翅膀不算啥?只是正常操作?】 【……毕竟如果没人把鸡翅膀放到江一鸣嘴边,我看他是不会吃的,他只吃甜的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szd 怎么有这么喜欢吃甜食的男孩子!】 【因为他RIO甜~~~】 于明浩闷头吃烤菜,更加不敢往江一鸣和钟晟那儿瞥了。 ——刚才一抬头,他就看见钟总给江一鸣喂鸡翅, 他怕他再抬头会看到更不得了的事情。 前面他还能拿甜咸当借口掩饰,要是再看到钟晟给人擦嘴角巧克力屑,他还不如挖了自己的眼睛。 这种刺激的事情, 还是让江一鸣的经纪人去处理吧。 …… 吃完了夜宵,江一鸣打算撤了,他最后还留了一块蛋糕给于明浩:“这留给你当明天早饭。” 于明浩看了眼,巴掌大小的白巧克力蛋糕,上头缀着几颗巴旦木,看上去挺诱人的。 “谢谢啊。”于明浩稍显意外地眨眨眼,江小少爷还能给他留一块,实在是意料之外。 “客气什么,你买的。”江一鸣看看他,有些好笑,这人怕不是真的有些憨。 “嘿嘿。”于明浩挠了挠后脑勺,但他就是觉得,江一鸣给他留了一块,那算是件有面子的事情。 “那我先走了,夜宵不错,以后可以多约几次。”江一鸣说道,倒还记得今天这顿夜宵的起因,是为了洗清先前的热搜、证明他俩关系不至于差到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凶哭。 于明浩感觉到钟晟落在自己身上的打量目光更阴沉了,就像上回在凉水井镇上的时候一样。 大明星干巴巴地笑了声,送人走到电梯口。 “行了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江一鸣摆摆手,示意于明浩回去。 “那你自己当心点。”于明浩见状说道。 他悄悄抬眼瞄了瞄钟晟,男人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站在江小少爷身后,给他一种错觉,好像要是他再往前走一步、走进电梯来,说不定就会被对方提起来丢出去。 于明浩摸摸鼻尖,目送两人的电梯合上后,才回到屋里,顺便和直播间里的观众道了晚安。 他总结了下今晚的直播效果—— ·哭包人设摘了吗?摘了。 ·哭包误会解释清楚了吗?清楚了。 然后呢?—— ·经纪人防了四五六七个想炒作绯闻的女明星,结果他开个直播就险些自炒出了一个男男CP。 ·还把钟晟招来了,三人行的修罗场热度似乎更高。 ·这会儿和他直播有关的三个热搜,全在热搜榜前十挂着。 效果斐然啊。 江一鸣随着钟晟下楼,又自觉地坐上钟晟的副驾驶位置,系上安全带。 “你还没说你怎么过来的?鲍启文给你地址让你来的?”江一鸣偏头问,“应该不会是鲍启文,他才不会让你提着甜品来找我呢。” “鲍启文说,是你主动答应于明浩,和他出去吃夜宵做直播的?”钟晟反问。 他都没和江一鸣单独出去吃过夜宵。 倒是他读大学的那会儿,每周五回本市晚了点,就借着这个借口,带江一鸣出去吃夜宵,但始终都有个江浔川做电灯泡,好像他会向未成年的江小少爷下手似的。 钟晟抿抿下唇,想起来就更不悦了。 江一鸣见状说道:“是啊,看他可怜巴巴的,就帮他一个忙。” 江一鸣吃软不吃硬,钟晟当然知道他这个脾气。 “而且他那事儿,说起来也好笑,我俩那会儿打嘴炮闹着玩的,没想到被截了音放上网,被误会成我把他凶哭道歉……”江一鸣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他接着说道:“我想想这个也是该澄清,不能把我形容得像个恶霸似的,你说是不是?” “所以你就答应于明浩做这个直播了?”钟晟明白过来。 江小少爷点点头。 “那你觉得你的人设帽子,经过这场直播后,能摘下么?”钟晟反问。 江一鸣稍稍回想了一下:“……嘁。” 钟晟看着小孩脸上挂上闷闷不乐,低笑了一声,安慰道:“我倒觉得恶霸人设挺好的,免得以后有人欺负新人欺负到你头上来。” 也算是为了别人好,要有人敢算计江一鸣,那下场肯定很难看。 “哼,那就让他欺负试试,杀鸡儆猴。”江小少爷不屑地冷哼一声。 瞧瞧。 江一鸣翻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点开热搜就不由咋舌:“于明浩热度确实挺高嘛,他今天这个直播都占了微博前七里三个词条了。” “什么词条?” “【于明浩直播江一鸣】、【于明浩直播翻车】、【于明浩直播修罗场江一鸣钟晟】”江一鸣一个个念过去。 前两个钟晟挺熟悉的,他手下聊八卦的时候,这两个词条就在榜单十几位那儿。 不过钟晟没想到,他的大名也带上热搜了。 不枉他特意买了甜甜圈跑过去。 他挑了挑眉,问道:“修罗场那个词条里怎么说的?” “我看看。”江一鸣点进去,一目十行地扫了下去,慢悠悠地红了耳朵。 钟晟听江一鸣那儿迟迟没有声音,不由发出一个疑惑的鼻音:“怎么了?” “没什么。”江一鸣轻咳一声,“就说你最近出现得有点频繁,一会儿公开慈善酒会,一会儿又是夜宵,都是平时不可能见着你的地方。” “是嘛。”钟晟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回了一个没什么意义的笑。 江一鸣点点头,合上手机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又摇下窗户,吹吹风,给脸上降温。 钟晟用余光看了眼江一鸣,微微弯起嘴角。 看来新热搜的威力不小。 江一鸣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被风吹得稍稍冷静了些,又慢吞吞地摸出手机。 他瞥了眼钟晟,长发公主在专心开车,压根没注意他这边。 于是江一鸣定了定心,解了锁,又悄悄跑去看热搜。 【#于明浩直播修罗场江一鸣钟晟# 我死了,上一秒我还磕着ymh和江一鸣的真人cp,下一秒我就被这个老夫老妻式的相处秒成渣渣!】 【#于明浩直播修罗场江一鸣钟晟# 细数一下,这对cp的糖真的好多,明明是两个圈子里的人,偏偏交集不少?光是这两个月,小小的我就已经看了太多!】 【#于明浩直播修罗场江一鸣钟晟# 净化广场净化广场,感谢大家关注,都是朋友,不如了解一下于明浩下部电视剧《四海录》下周登陆芒果台!】 【#于明浩直播修罗场江一鸣钟晟# 我们十八线鸣鸣在搬砖背《周易》,求吃瓜路人勿cue】 【#于明浩直播修罗场江一鸣钟晟# 别以为钟晟没粉啊,经圈的不想掺和你们娱乐圈的瓜!抱走钟总!】 【#于明浩直播修罗场江一鸣钟晟# 速撸了一张图![分享图片]】 江一鸣扫到这条图片微博,稍稍停顿了一下。 这条微博底下的评论有一千多条,和其他热搜页面里的内容比,热闹太多。 江小少爷眯眯眼,好奇点开那张缩小的长图。 网速慢慢加载,过了半分钟才彻底加载出来整张长图。 第一张图就是他和钟晟穿着居家衣服,坐在地板上吃夜宵,钟晟递来烤翅,他低头咬了一口。 画得不错,至少画出了他和钟晟的七分美貌。 于是江一鸣满意又好奇地继续往下拉。 中间一大段都是一片漆黑,只有一行大字“往下拉”。 江一鸣挑挑眉头,心说神神秘秘,却也着实被对方勾起了兴趣,饶有兴致地又划了两下屏幕,拉到最底。 底下一张图,江小少爷的宽松居家裤被扒了一半,半露出翘圆的屁股,嘴里含着一块鸡翅,眼角含泪; 钟晟赤着身体,肌肉线条饱满而漂亮,埋头窝在他的肩窝里,想也知道在做什么,两人身上都晕开一片粉红。 江一鸣蓦地倒吸口气,看清了画后就炸了,脸红得不像话。 刺激,看自己的小黄图真他妈刺激。 钟晟把人送到了家门口,停下车就见江一鸣红脸红得不太正常。 他皱了皱眉,俯身凑过去,刚想伸手探探对方温度,就被江一鸣幅度极大地躲开了。 “我没事,我先回去休息了。”江一鸣眼神闪烁,没敢对上钟晟的眼睛,说完就立马下车了,连手机都忘了拿。 钟晟挑起眉,对江一鸣的反常反应有些好奇。 他瞥见座椅上被落下的手机,手机屏幕还闪着光,没锁上。 他下意识瞥了眼,呼吸猛地一滞。 ——换谁谁都得硬。 第64章 装神弄鬼第六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六十四天·【第二更】 江一鸣折回来拿手机,他干咳一声, 看手机是黑屏的, 稍稍放心。 “忘拿手机了。”江一鸣说道,脸上还有些红, 还有些别扭,甚至还没法直视小黄图里的另一个男主。 “嗯,下回别那么大意。”钟晟淡淡应了声, 和平时一样叮嘱了一声。 钟晟的反应,让江一鸣松了口气,看起来钟晟像是还没看见那张小黄图。 江一鸣从钟晟手里拿过手机,便落荒而逃了。 他总觉得身后有道视线过于炙热, 但他也没胆回头确认。 ——江小少爷罕见地怂了, 或许那个画了小黄图的人该骄傲一下。 江一鸣一觉睡到天亮,是被总警署局长一通电话从床上挖起来的。 说是找到那台绞肉机绞碎的尸体了。 局长亲自打电话过来说这个事儿,江一鸣隐约觉出点不对劲来。 他没在电话里多说什么, 只说了句“马上过来”,便跳下床随意洗漱了下,抽了件衬衫随手穿上。 抵达警署的时候,局长在警厅门口等着,看到江一鸣就赶紧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跟我来。” 江一鸣敛起眉, 看了眼对方,跟着局长大步走到之前关着证物的小黑屋里。 “什么事情?” “江小少爷,你实话跟我说, 这个案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局长挺着啤酒肚,小眼睛严肃地看着江一鸣。 “怎么突然这么问?”江一鸣问。 局长搓了搓手,吐出一口气:“查案的两个警察,回来后都有些不大对劲。” “碎肉尸块是昨天找到的,这两人平时一个个的都是无神论者,这次一回来,就在警署后头的小巷子里烧纸钱,还把手机铃声改成了大悲咒。”局长说道。 江一鸣抽抽嘴角,问:“就这样?” 局长顿了顿,更痛心了:“问他们怎么回事也不肯说,现在上个厕所都得结伴去,不肯一个人单独落下。” 自己的两个精锐手下,现在成了上厕所都要手拉手一起去的小学生,搞什么呢? 江一鸣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来,他宽慰道:“可能只是被吓着了,待会儿我去问问他们。至于这个案子,我要说实话,你肯定觉得玄乎不信。我们不如各自省点口水。” “……”局长心说,我都信世上有鬼了,还有什么不信的? “你说。”局长说道。 “受害人托梦给江林。”江一鸣爽快说道。 局长:“……” 若是再玄乎点的说法,他倒是真的会信。 但是,托梦?这么老生常谈的?有多少人是拿来当借口做狡辩的? 江一鸣微眯着眼看他,“嗤”了声:“说了你不会信,还不信?” 局长讪讪地摸了摸宽下巴,轻咳一声:“我只是没想到……” “行了,还是说正题。你们找到受害者遗体了?在哪儿?”江一鸣打断了局长的解释,摆手示意对方带路。 局长顿了顿,说话间又是几分犹豫:“问题就在这儿,这个遗体找是找着了,但是没法带回来。” “什么意思?”江一鸣皱起眉头,看向局长,眼神微沉,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能不能说清楚些?” “我们循着线索去找,发现几台街口的交通监控拍到了黄峰。” “虽然监控里无法辨认出对方的模样,但是按照黄峰的口供、以及当时的时间地点,我们基本可以确定监控录像里,就是黄峰推着那台用来碎尸的绞肉机出来。” “我们按照黄峰离开的方向,调出了各个路口的监控,连夜找出黄峰的去向,最后发现他将绞肉机里的碎肉丢进了一家肉类加工厂外的垃圾桶里。”局长说道。 “肉类加工厂的那种垃圾桶,比家用或者、社区用的垃圾桶还大,除非垃圾满出来了,不然永远不会主动去清理。” “我们派人过去搜查,那个垃圾桶还是半满的,问了工厂负责人,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清理过了。” “里头各色垃圾、内脏废料都倒在里头,根本没法找全尸体。”局长叹了口气,一想到之后还要和受害者亲属解释,再想对方可能会出现的反应,他就觉得头疼。 估计警厅又要被闹了。 尤其这个案子,当初被发现得轰轰烈烈,引起了社会上不少舆论媒体的关注,迫使他们不得不尽快找出真凶、还原真相。 要是受害者家属不满结果,在警厅一闹,估计这事情就大条了,上头领导还得找他。 局长想着,又是长叹了一声。 江一鸣听是这个原因,反而松了口气:“我当是碎肉被填进水泥压马路的这种,原来不过是这样。” “?”局长为江小少爷的大胆猜想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江一鸣有这个念头倒不是他凭空想来的,他过去遇过这样的事情。 上辈子,他路过乡间的时候,忽然发现一片秧苗长得尤其漂亮,色泽艳丽又水润,而周围那圈却是在对比之下显得瘦弱又没有光泽。 后来才得知,有个村民被剁尸,洒在那一片秧田里,权当是施肥了。 这种事情自古有之,也不能说江一鸣想的古怪,他不过是见得多了。 可惜局长不知道江一鸣这是见多识广,他心里泛起嘀咕,只好宽慰自己,天才和罪犯只有一线之隔。 而江家小少爷是公认的天才,懂的都是常人不懂的东西,那么会想到常人想不到的事情,也情有可原。 “那一桶垃圾带回来了?”江一鸣问。 “带回来了。”局长点点头,“你要过去?” “嗯。”江小少爷淡淡应了声,“你带路。” “那里……那里恐怕有些不适合您过去。”局长有些犹豫。 说到底这还是江家、夏家捧手心上宠着的小少爷,他也没见过对方亲临什么血腥场面,他真不敢冒失带对方过去,对着那一桌子混着无数垃圾的碎肉。 万一江小少爷出现什么不适反应,那他可是大罪人,得负荆向夏老爷子请罪去了。 “别废话。”江一鸣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斜眼看了局长一眼,“合不合适我心里有数。” 局长噎了噎,只好带路:“行吧,那我们先换套防菌服。” 两人换上衣服进去,隔离室里有两个人在了,正在分离垃圾和尸块,分辨哪些是受害者的遗体。 这实在是个考验人心志和承受能力的工作,江一鸣注意到那两个人的脸色在防菌服后头难看得不行。 江一鸣看了眼铺满了一桌的垃圾,普通垃圾已经被分开了,桌上的就只剩下一些肉类的内脏废料、还有分辨不清是受害者遗体的尸块还是普通碎肉的肉渣。 江一鸣不是专业法医,也弄不明白能怎么区分,他只是稍稍伸出半个手掌,在桌子上方虚抓了一把,便是觉得有股冰凉阴气倏地钻进自己的掌心里。 果然在这里。 江一鸣垂下眼,收拢手掌。 站在他对面的一个工作人员忽然晃了晃身体,被边上同事一把扶住:“没事吧?” “可能是待久了有点闷,没事,我过会儿出去透透气。”那人说道。 江一鸣有些诧异地发现那还是个女生,倒是厉害。 局长闻言接过话茬,说道:“钱小森,你先出去休息吧,不急这一会儿了。” “那好。谢谢局长。”小姑娘点点头,也不勉强自己,正往门口走着,就听见局长又喊住了自己。 “对了,方法医呢?处理这种案子,他不是最感兴趣了?”局长问道。 小姑娘抽抽嘴角,方法医那不是感兴趣,是运气差,总遇见这类案子。 她解释道:“方哥他休假了。” “这样啊……真是不巧。”局长咂了咂嘴,颇有些惋惜,要是方法医在这儿,说不定就有什么法子能立马解决了。 他冲钱小森摆摆手,“行吧,你先出去休息会儿。” 他说完,又转向江一鸣:“江小少爷,您要不要也出去?还是说,还要在这儿看着?” “出去吧,都出去。”江一鸣说道,他招呼着室内另一个人。 那人有些茫然地停下手里的活,转向局长。 局长顿了顿,看了眼江一鸣,最后自暴自弃地索性点头:“出来吧出来吧,缓口气,都在里面待多久了,你们俩歇歇。” “好。” 四个人从隔离室里出来,脱了隔菌服,钱小森理了理头发,问局长:“局长,这是谁啊?新人?怎么没见过?” “……”局长噎了噎,一时间想不出怎么解释。 “我算是编外顾问。”江一鸣接口,朝钱小森微微一笑,温棕色的眼睛温温柔柔,看得钱小森稍有些脸红。 “编外顾问?我们警署还有这么高级的?”钱小森小声嘟哝,倒也没在意,她又看了两眼江一鸣,好奇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局长又是一噎,他们这位“编外顾问”还是个明星,这怎么解释? “可能我大众脸。”江一鸣说道。 钱小森咧嘴一乐:“要大众长这样,那我得乐不思蜀。您太谦虚。” 江一鸣笑笑,没再多说话。 在钱小森和另一个同事转身离开的时候,江一鸣在两人背后冷不丁地抽出两张黄符,一手夹一张,高举过两人头顶上方虚晃一下,心中快速默念:“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 指间黄符倏地燃起火星,在局长的注视下蓦地化成灰烬。 局长倒吸口气,声音很响。 江一鸣迅速收回手,皱眉瞥了他一眼,又漫不经心地低头理了理袖口。 听见动静的钱小森和另一个人下意识回过头看来:“局长?” “没事没事。”局长连连摆手。 再看江一鸣,江小少爷像是个没事人似的,弯弯眼睛微笑地看着他们俩人。 钱小森摸摸后颈,疑惑嘟哝:“刚觉得好像有股暖流裹着我头颈,好舒服啊……” “诶我也是。大概是隔离室里温度真的太低了吧,出来就舒服了。” “可能是……”钱小森将信将疑地往前走,又扭头看了看江一鸣,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等两人走远了,局长才猛地看向江一鸣,愣愣出声问道:“刚才、刚才是?” “里头阴气重,待久了对身体有损伤,我只是替他俩祛阴祛邪气。”江一鸣说道。 “那我要不要?”局长一听,连忙紧张问道。 江一鸣打量两眼面色红润的胖局长,克制着没有翻白眼,不予理睬。 他走到走廊尽头,打了电话给江林。 “江林,你姐的尸体找到了。” 第65章 装神弄鬼第六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六十五天·【第三更】 江林接到江一鸣的电话还没反应过来,他没想到会那么快找到江铃的尸体。 他捏着手机站在窗前, 愣了半晌, 直到电话那边传来江一鸣疑惑的问话,他才回过神来。 “我……我这就过来!”江林声音有些哑, 他说出一个字后,重重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把一句话说完整。 他匆匆赶到警署门口, 看着面前硕大警徽,忽然有些不敢进去。 江林站在外头,深呼吸了好几下,眼圈猛地发热发烫起来。 江一鸣在门口等他, 江林没有注意到。 他站在门外足足有十多分钟, 江一鸣见状也就安静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等着,直到江林做好准备,抬脚跨进来, 他才动了动腿,迈开步子走过去。 “有心理准备了吧?”江一鸣问。 江林点点头,抿着嘴:“有。” “那就好。本来这会儿是不该叫你过来的,法医鉴定那边还没分理清楚。”江一鸣说道,顿了顿,“不过因为你姐的特殊情况, 我想,越早解决越好。” “嗯,我听您的。”江林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先带你去看一眼。这是违规操作, 所以希望你尽力控制一下情绪。”江一鸣看着江林。 江林沉默了半晌,默默点头:“我会的,我想过很多回这样的画面了。” 江一鸣清楚,不管设想过多少回,也比不上亲眼见到来得绝望痛苦。 他没再多说什么,带着江林回到那条长廊上。 每间隔离室都有一整面宽阔的透明玻璃,可以站在走廊里看清里头的情况。 江一鸣就带着江林站在走廊上,指着那一桌支离破碎的碎肉:“是在肉类加工厂的垃圾桶里找到的,黄峰丢过去后,所幸那边加工厂迟迟没有处理过,才被找到。” 江林脸色惨白,那些腐肉真实得过分。 他做过不少恐怖片里的类似道具,可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做的那些道具着实不够逼真,缺了点东西,缺了点亲眼所见的真实感。 他胡思乱想着,只有这么不着边际地乱想,才能分散开他的注意力,不用总集中在那一桌腐肉上。 江一鸣带他离开走廊后,江林冲进男厕所里,狠狠把胃里那点东西全都吐得干干净净,吐到最后只剩下胆汁,满嘴苦得他直流眼泪。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江林才从厕所里出来,他洗了把脸,抬头看向镜子,江一鸣站在他身后,安静地注视着他。 江林哑着声音问他:“您有什么打算?” “超度怨灵无非就那么几种方式,既然找到了她的遗体,那就用盐撒上镇魂,烈火焚之超度。”江一鸣说道。 江林点点头,说好。 他们找到局长,局长拿出一张协议书出来,类似免责协议似的东西,在尸首处理上的免责说明。 江林握着签字笔,手有些发抖,他不好意思地朝两人勉强笑笑,用左手按住右手手腕,才狠心把名字签下。 “这样我姐也就解脱了,我不会后悔做出这个决定的。”江林说道,看着局长和江一鸣,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江一鸣没多说什么,只是多看了江林两眼,出声确认问道:“没事吧?” “说没事是骗人的,不过我知道这我迟早得经历,有准备了,我再缓缓,调节几天就好。”江林点头,“当初我都亲眼看见黄峰把我姐分尸了,没什么能比得上那一晚的冲击。” 局长听了微微咋舌,他倒是不清楚江林还有这样一段经历,他打量着江林,心道这小伙子真能忍耐,看不出来。 他吩咐两个手下,把隔离室里的那一桌东西带出来。 一行人专门找了一处空地,江一鸣用白盐画了一个圈,将尸骨碎肉倒在圈里,又结结实实撒上几袋盐粒、浇上火油。 江林则在白圈的边上,用绛红朱砂画上一只安魂兽,口衔宝珠,蹄踏祥云。 笔落后,江一鸣明显感觉到有灵气自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他略显诧异地看向江林,而江林却仿佛对此毫无所知。 他讪讪和江一鸣对视上,干巴巴解释:“我小时候,爷爷按着我学画这些东西,我一直不觉得有什么用,现在想想,却只能为我姐做到这一步,也是有些讽刺……” 他说完,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朝着那只安魂兽拜了三下。 “安魂兽爷,求您保佑江铃她投胎转世,来生投个好人家,不要再受苦了。”江林低声念叨。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那只安魂兽静静躺在地上,却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踏出祥云,一跃出来。 局长有些好奇地打量,心说这人画得还真是逼真,不知道和那个在镜子上画腾蛇的人比,谁更厉害些。 江一鸣轻吐出口气,抽出一张素白的度灵符,夹在指间。 他缓缓闭上双目,声音低沉又空泛,像是从遥远天边传来的天音,恍惚间仿佛还能听见钟磬余音,又像是孟婆足腕上的度众生铃伴着响起: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召。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他蓦地睁开眼,温棕色的眼里闪过一抹尖锐厉光,他厉声低喝:“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滞留人间的鬼魂向来是不愿主动离去的,江一鸣不得不又一声催促,指间度灵符才响应似的燃起,蓝绿色的火光跳跃起来。 江一鸣将其丢入白圈中间的尸骨堆上,连着那些分辨不清的肉块一齐烧尽。 一刹那,火光冲天,却奇异地没有那种炙人的温度,反而有丝丝凉气,在这六七月的午后,缠在他们周身。 局长搓搓胳膊,纳闷地道:“我怎么觉得还有些冷?”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正常,等把江林他姐送走了,就不冷了。指不定这会儿她正打量你,在你身前谢谢你替她鸣了冤屈和不平呢。” 局长闻言,蓦地一个激灵,连忙干笑两声说道,“不必不必,为死者还原真相、找出真凶,是我们的职责和义务,应该的应该的,不必谢我。” 他被江小少爷吓唬得不轻,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还四处飘忽着,好像真有东西在他面前似的。 江一鸣扯了扯嘴角,没搭理他。 直到尸骨烧尽,江林才在局长的提醒下,回了神,动了动腿:“那我,我就回去了,我得和黄小波说一声,告诉他,他妈已经超生了。” “应该的应该的,你能自己回去么?要不坐警车回去吧,我派人送你。”局长关心地问道,毕竟这位是案子受害者的亲属,必须得好好对待。 江林从来不知道总警署局长还能那么和颜悦色、那么亲民,他摆摆手,谢了一声说道:“我想一个人慢慢走回去,顺便一路静一静,谢谢您好意。” “客气。”局长说道。 江林又转向江一鸣,他眼圈红得厉害,整张脸都因为哭过而浮肿起来,但这会儿他却冲江一鸣硬是露出一个笑:“谢谢,谢谢帮我完成一个心愿,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做,怎么活,从今后起,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江一鸣闻言说道:“那就好好活着。” 江林愣了愣,旋即重重点头。 送走了江林后,局长立马转向江一鸣,紧张问道:“江小少爷,这个案子这样就成了?” “凶手抓了,受害人遗体也让亲属签领了,真相也都大白,还不算成?”江一鸣挑眉,“再说,谁是警署局长,谁是警察?案子结没结,你问我?” 局长:“……” “对了,先前你说的两个手下呢?”江一鸣临要走出警厅大门的时候,忽然又收回了脚,看向局长问道。 “什么手下?” 江一鸣:“去厕所都要手拉手一起去的那两个手下。” 局长:“……” 局长伸长脖子一顿张望,最后在警厅最后一排的两台电脑后面找着了:“在那儿呢,就是那两个!” 江一鸣见状快步走过去,两个手下正在往警署资料库里录入资料,没反应过来局长带着江一鸣过来是要做什么。 两人印堂发黑,脸色灰黄,一对黑眼圈重得吓人。 局长一看,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们俩这是一天一夜都没睡过觉还是怎么的?” 两个手下闻声看过去,反应像是慢了半拍似的,缓缓摇了摇头:“睡不好,老是要做噩梦,就不想睡了。” 局长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他眉头狠狠拧起,直摇头:“不睡觉哪行啊!这身子熬垮了可怎么办!诶快去休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压榨你们这些小年轻人!” “局长真用不着,等我们真累的吃不消了,自然就睡着了,现在真没法睡。”其中一个年轻男人说道,话里透着无奈。 不是他们不想睡,实在是睡不了。 他们只要眼睛一闭上,时间稍久一些,就能看见一个女人趴在一堆碎尸肉块上,睁着眼看着他们,然后向他们伸着血淋淋的手。 这实在有些吃不消。 这样的噩梦场景,自从昨天他们去了一趟肉类加工厂回来,就屡见不鲜。 他们奉命去调查受害人的遗体,最后在垃圾桶里发现。 他们把垃圾桶倒了个底朝天,阴差阳错的,一根女人带着钻戒的手指朝上,插在一堆腐烂的脏器里,直指着他俩。 这一幕让两个小警察心头一跳,但很快就略过了,谁也没深思,甚至其中一个还打趣,说是这冥冥之中指着你,是想嫁你做鬼妻。 两人嬉笑说着玩笑话,却没想到带着尸体回警署的路上,遇到了鬼打墙,车子像是开进了循环胡同里,怎么绕都绕不出那个放着垃圾桶的加工厂后巷。 最后还是那个开了玩笑话的年轻警察反应过来,连忙给道歉,才解开鬼打墙,重新回到警署里。 局长听着自己两个手下的话,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恨不得一人给扇一巴掌:“你俩缺心眼还是怎么的?这话能随便开玩笑!?” “……”两个手下低头不敢吭声,其中一个胆子小的,还抽噎上了。 江一鸣好笑又无奈,肯定是江铃折腾的这两人,不过江铃显然也只是意思意思地吓唬了两下,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现在江铃已经被送走,其实他们两人也不必再担心什么噩梦。 不过“无事勿念鬼神”这话,着实需要他们两人好好记诵在心,都是什么熊孩子。 江一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装腔作势道:“你们两人好好替江铃念几天往生咒,也算功过相抵,便没事了。” “真的吗!?” “你是谁?” 两个人同时问道。 局长拍了其中一人脑袋:“让你做就做!废话什么!” “哦哦哦。”小年轻连忙应下。 第66章 装神弄鬼第六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六十六天·【第一更】cp名:【终将】vs【浩荡江河万古流】 江一鸣离开警署后,那两个警察头碰头地小声问:“那人到底谁啊?” “局长都听他的!” “我总觉得有那么点眼熟……” 局长听着微黑脸, 他就站边上呢, 不要面子的? “他是我们警署的编外技术顾问。行了都去工作,你们两个跟我进办公室。”局长说道, 手指点了点那两个上厕所也要手拉手一起去的警察。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有些垂头丧气地跟在局长身后进去。 办公室里,局长其实只是又强调了一遍江一鸣的话, 让两个手下不要当成耳旁风,一定要照着对方的意思,好好给人家受害者念几遍往生咒。 “知道了局长。”一个小警察回道,他好奇地问, “那是我们的编外技术顾问?我们警署还需要技术顾问?哪方面的技术顾问?” “专门处理你们这种事情的技术顾问。”局长掩着嘴说得含含糊糊。 小警察没听清, 又问了一遍。 局长“啧”了声,站起身瞪了他一眼,走到门口, 把两人赶出办公室。 站在小警察边上的一个稍年长些的男人若有所思,点点头叮嘱小警察:“行了别多问,回去多念几遍就是了。” 小警察茫然地点点头,顿了顿又问:“那要不要再烧点香烛什么的?” “也行。”男人说道。 “哥,你陪我一起吧。”小警察胆子怂,哆哆嗦嗦地求。 “……行行行, 瞧你这点胆子。”对方无奈地叹口气。 江铃案子的公布,就像一颗石子砸进了一汪平静又广袤的湖面上,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但很快又消失了。 网络上的关注只持续了两天不到的功夫,便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互联网的记忆或许就只有那么短暂,不过这对江林来说,却是一件好事,好像他也能把这件事情一起忘了。 至于江一鸣,互联网的记忆对他来说可能印象尤其深刻了些。 一连连着两晚,江小少爷都梦见了奇怪的、不该梦见的人和事。早晨醒来的时候,破天荒地红着脸,拎着自己的小三角裤跑进浴室里。 江家的清洁阿姨都诧异,怎么阳台上多了好几条江小少爷的小三角裤。 江妈妈闻言笑得慈祥,她的小儿子长大啦。 江一鸣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清洁阿姨看得明明白白,只当自己悄悄洗了没人发现。 他甚至还想让鲍启文把那条微博黑了删了,但又不想让鲍启文知道这条长图里的限制镜头,犹豫得不得了。 直到江一鸣又收到薄沁妍的微信——薄大美女亲自打了电话给他,要求江一鸣把微信加回去,江一鸣勉为其难通过了对方的好友请求。 薄沁妍发来了一张长图,江一鸣眯眯眼,看着熟悉的缩略小图,整个人都有些木。 “说真的,这个看得我都有些脸红。”薄沁妍发来一条语音,声音里全是揶揄的笑,不带丝毫遮掩。 江一鸣点开,可不就是微博上那个转发评论都过了千的画。 薄沁妍看江一鸣没反应,聊天框上倒是出现了几秒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然是看到了。 她笑眯眯地又发去一条消息:“当事人有没有什么想法?” 江一鸣:“……” @低调低调:钟晟也看见了? @是美人不是花瓶:不知道,反正我只来得及和你分享。 @低调低调:……真谢谢你和我分享这东西。 薄沁妍弯弯眼睛,所谓旁观者清,要她看,钟晟和江家小少爷之间的化学反应就差一剂催化剂,用对了催化剂,立马就噼里啪啦地搞上了。 于是她又发去一条语音:“没想到你和钟晟早就老夫老妻式相处?我还以为你俩在暧昧期。” 江一鸣一顿:“别瞎说。” “图别瞎发。”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看过钟晟面相,人今年要撞桃花的,你别瞎搞。” “说不定撞的就是你这朵呢?”薄沁妍抽抽嘴角,“还有你怎么年纪轻轻的,说的话跟我爷爷辈一样?面相你都信?” 江一鸣翻了个白眼。 “那你觉得我面相怎么样?”薄沁妍忽然问。 “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江一鸣回道。 @是美人不是花瓶:…… 江一鸣轻哼一声。 他想了想,别别扭扭地又发去一条消息:“喂,为什么你觉得我俩在暧昧期?” 发过去的语音边上冒出一个红色小感叹号,底下一串系统提示: 【您已不是对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 江一鸣脸一黑。 江小少爷被薄沁妍三言两语几句话,扰得心神不宁,他皱皱眉头,暧昧期? 他看看微信里长发公主的聊天框,也安静了两天没闪过了,这算哪门子暧昧期? 人家暧昧期的可不得一天一个“早安晚安吃饭了没”? 江一鸣冷哼一声,刚要退出微信界面,手机就震了两下。 @长发公主:这两天公司忙着加班,你什么时候搬去我那儿?我给你留个钥匙,电子密码锁坏了,这两天暂时用钥匙。 江一鸣脸上阴转晴。 @低调低调:后天《四海录》我的戏份杀青,拍完就过去。 @长发公主:好。我给你配了把钥匙,到时候一起给你。 江一鸣顿了顿,给他配了把钟晟家里的钥匙? 江小少爷稍稍有些别扭,抿抿嘴,半晌回过去一个“好”。 @长发公主:吃过饭了么? 江一鸣看见这条消息,忍不住拿手抵着唇轻咳两声,面上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刚在心里腹诽人家处暧昧期的,天天一个“早安晚安吃饭了没”,这会儿钟晟就发来一条,着实应景。 江小少爷动了动手指头。 @低调低调:吃了,你呢? @长发公主:还没,刚开完会,过会儿吃。 @低调低调:哦,那你忙。 他回复完,心情很好地扬着嘴角,倒是一点也没觉得两人的对话干巴巴,没有一点意思。 钟晟看着小孩发来的四个字和两个标点符号,眼神都柔和了,手指轻轻擦过小孩发来的那几行字,微微笑了笑。 江一鸣打了个电话给薄沁妍,电话响了七八秒,那头才缓缓接起来。 “谁啊?”薄大美女懒洋洋地问。 “……江一鸣。” “不记得这个名字。”薄沁妍凉凉地说道,却没挂电话。 江一鸣抽抽嘴角,这是在记仇他先前说不记得长相的话! 可江一鸣是会被这么一句话噎住的人么?必须不是。 “陌生人的电话你还不挂?在等什么?”江小少爷呵笑了一声,反问。 “……”薄沁妍深吸口气,钟晟看中的什么人啊,怎么能那么会气人? 她刚要挂电话,就听电话那头江小少爷开口了:“钟晟给我配了把他家的钥匙。你觉得这算不算暧昧期?” 薄沁妍听着电话里江小少爷别别扭扭的声音,似乎脑海里还能蹦出对方忸怩红着脸的模样,说不定那双焦糖色的漂亮眼睛里还盛着水光。 薄沁妍顿时有了精神,立马说道:“我们开个视频,面对面说。” “有区别?”江小少爷翘着腿搁在沙发上,闻言皱皱眉,却还是依言开了视频。 薄沁妍见到视频里的江小少爷,撑着脑袋,衬衫扣子系了一半,敞开露出小片胸膛,右手手里玩着一枚古钱币,看起来惬意又淡定。 “问你呢,钟晟给我配了他家钥匙,你觉得这算暧昧期?”江一鸣又问了一遍,话里还透着几分犹豫。 薄沁妍为自己想象的小可爱画面碎了一地感到郁闷,对方看起来可是一点也不羞涩青涩,没有一点纯情双箭头的悸动。 薄大美女翻了个白眼:“不算暧昧期。” 江一鸣闻言,手上玩着古币的动作稍顿,说不清是有些失望还是什么滋味。 他坐直身体,掩饰自己的那点不自在,刚想说点别的岔开话题,就听薄沁妍又道:“都交换钥匙了,你们俩已经是老夫老妻。” “……”江一鸣半掩着唇轻咳一声,小心遮着扬起一点的唇角,“什么老夫老妻,顶多是我俩从小竹马长到大,太熟悉了而已。” “你哥有钟晟家里钥匙?”薄沁妍挑眉问道。 “他当然没有。”江一鸣哼了一声,稍显不悦,他哥怎么比得上他和钟晟熟稔。 薄沁妍啧啧两声,江小少爷这是占有欲发作了。 “行了,老夫老妻别和我在这儿讨论,我只是在热恋期的年轻人,再见了您。”薄沁妍翻个白眼,啪嗒挂了电话。 江一鸣:“……” 年轻人?大他十来岁的年轻人?啧。 江一鸣继续转着手上的古钱币,心里还是在琢磨,他们俩要是算在暧昧期,那之前取消婚约又算什么事儿?钟晟要真有点意思,为什么要答应? 江小少爷皱着眉头,他又不是根木头,长发公主都把钥匙给他了,他还能不明白?这要是在上辈子,那就是打算入赘他老江家了。 但他还有点点看不懂想不通。 长发公主,存疑,待观察。 ↑江一鸣在自己的小黑本上记下一条。 江一鸣接下去的行程就是《四海录》的余下剧情拍摄,以及《逃出生天》的综艺录制。 行程轻松,江一鸣还有空刷微博。 他注意到他和钟晟、他和于明浩都有自己的词条了,一个叫【终将】,一个叫【浩荡江河万古流】。 他偏心地想,前面那个一听就很有内涵文化,后面一听就是个沙雕。 大抵是于明浩的锅。 于明浩在剧组里打了个喷嚏,边上好些人都围着他好奇问:“你和师尊什么关系?” “师徒关系!” 别问,再问他就要被钟总扒皮了QAQ 第67章 装神弄鬼第六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六十七天·【第二更】公主抱 江一鸣回到剧组拍摄《四海录》,他和剧组里的一干演员都不怎么熟悉, 也就没有于明浩遇到的那样情况。 他坐在化妆间里上妆, 没一会儿,一个群演打扮的人找来, 满脸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 大概是特别紧张的缘故,这人说得前言不搭后语,颠三倒四的, 好像江一鸣会把他吃了一样。 江一鸣听了一会儿对方慌里慌张的解释,才算有些听明白——原来那次闹出于明浩被凶哭乌龙的人就是这位。 他好笑地摆了摆手,表示这事算是揭过了,不会追究。 江一鸣看那人的反应, 觉得自己要是开口, 说不定这人会吓得哭出来。 小群演没想到江一鸣那么好说话,愣在原地两秒,旋即连连道谢。 “呜呜呜我错了, 师尊其实特别好说话,特别温柔,我一定是中了邪才觉得师尊凶!”小群演跑回群演群里说道。 “那你为什么哭?” “因为师尊太太温柔了!” “……” 江一鸣今天这场戏,终于换了一身衣服,比起之前那身层层叠叠的厚重仙袍,今天这身轻盈不少。 毕竟是要打小怪了, 得换身方便行动的衣服。 今天是师尊领便当的日子,江一鸣听说拍这种戏,剧组都会给发红包, 冲冲晦气。 江小少爷从专业角度表示,这都是无稽之谈。 师尊是男主成长道路上的一块垫脚石,江一鸣读着剧本,发现自己还得为于明浩死,死得还挺憋屈,不由得连带着看向于明浩的眼神都不善起来。 “不听为师的话,呵。”江一鸣出手,轻飘飘挡掉袭向男主的一记攻击,他站在一块岩石洞壁上,从高处俯视着底下的年轻人。 他一开口,语气里的嘲讽就听得人太阳穴直突突。 坐在导演身边的编剧忍不住捂着嘴笑,是她想要的效果,怎么真能有人把词儿念得那么想打人? “你早把我逐出师门了!我和你没有关系!”年轻人涨红了脸,硬着头皮冲撞道。 “……”说的有道理。江一鸣在心里沉默地想着。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下面的年轻人,眸色深得像是一汪寒潭,高深莫测,让人看不懂里头的情绪。 “好!卡!”导演喊了一声。 江一鸣在拍这条戏之前,特意找了鲍启文发来的演技速成干货贴来看,其中有一条就是“留白”。 ——沉默,此时无声胜有声,专注看着一个点,能突显眼神很有戏,表情别有太大变化,顶多动动嘴唇,让观众去脑补这会儿的情绪是什么。 江一鸣贯彻落实了这条速成教程,效果很不错。 至少他看编剧就在捂心脏。 “完了完了,我觉得这集要是播出去,观众可能要把男主骂死。”编剧小声说。 看看江一鸣的眼睛,那双漂亮的温棕色眼睛里全是破碎感,就连她这会儿,都觉得给男主安排的这句台词着实扎心戳肺。 “没事,于明浩长得好,观众不舍得骂的。”导演宽慰。 “可你找来的师尊长得也不差……”编剧声音更轻了。 走过来的于明浩脚步顿了顿,立马哭丧了一张脸转向江一鸣:“师尊……” 编剧:“……” 导演:“……” 江一鸣一挑眉:“呵,连为师都不认的孽徒,不要喊我!” 于明浩哭哭脸耍宝:“那是编剧小童姐的安排!徒儿心里一直有师尊的!” 编剧冷不丁被点名,连咳了好几声。 “下一条下一条准备了!”导演出声救场。 江一鸣闻言斜了于明浩一眼:“孽徒就该浸猪笼,真不想去救你。” 于明浩:“……” 场务拿着板子过来打板:“第三百八十四条第十七场第一次,打板!” 这一段要拍的剧情大致是这样的—— 师尊闭关修炼,得知男主擅闯神武洞,心神一乱,险些走火入魔。师尊带伤前来救场,顶着男主的误解救出男主后,又转回救女主的时候,功力不济,被神武洞内术法暗算,强救女主后自己领了便当。 “师尊!”年轻人撕心裂肺地喊。 江一鸣闭上眼,躺在于明浩的大腿上装死人。 他闭着眼,安安静静的,血包被撕开洒了一身,还有些许溅在脸上。 平时高高在上的一门师尊,这会儿静静躺在那儿,浑身都是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羸弱脆弱。 于明浩低头看过去,从他的角度看,他发现江一鸣的眼睫毛真的又翘又长,眼睑下沾着几滴血,看得人心头一颤。 他低头酝酿情绪,这会儿也没人打扰,所有人都静静等着他。 “师尊……”、“师尊……”、“师尊……”年轻人的声音渐低,渐渐带上哽咽哭腔,支离破碎得让人不忍心听下去。 于明浩低头抱起江一鸣,感受到温温热热的体温在自己怀抱里就让他僵住了,他头还埋在江小少爷的颈窝里,一下子就从戏里出来了。 要命。 他可是公主抱着江小少爷。 完了,下戏后得被骂了。 于明浩站着僵在那儿,一动不动。 他低头埋在江一鸣的衣服里,江一鸣脸侧在他的胸膛里,谁的表情都看不见。 偏偏,片场四周围一点点地响起了抽泣。 最先还是编剧先抽噎起来的,然后这声音就像传染病似的,迅速蔓延到了片场的每个角落里,声音此起彼伏。 编剧拉拉导演的胳膊,抽噎着念叨:“咋还不喊卡,这还不够么,呜呜呜呜……” “……于明浩台词都没念完。”导演抽抽嘴角,他实在不懂为什么剧组里这些小年轻们怎么就哭了。 “还念什么呀!这都入戏成这样哽住了,念不下去才是真正的剧情,就该这么拍!”编剧立马改了主意,拍案定下。 “……行。”谁让这位姑奶奶是华艺传媒的千金?这剧就是华艺大老板送给闺女的生日礼物,姑奶奶想怎么拍怎么拍。 导演扬声:“卡!来来,恭喜江一鸣杀青!小红包去去晦气!” 江一鸣重重拍了两下于明浩的肩膀,咬牙切齿地低声斥道:“放我下去!” 于明浩回过神来,连忙把江小少爷放下来,顺带着,又自然无比地替小少爷理了理乱糟糟的假发。 两人走到导演和编剧面前,编剧小姑娘眼圈红红的,把一个鼓囊囊的红包塞进小少爷手里,她小声说道:“给你的,去去晦气啊。” 江一鸣道了声谢,收进口袋里。 “等会儿要不你们在片场外逛两圈,把情绪走出去,别下了戏憋在心里。”导演提议道。 “用不着……”江一鸣和于明浩异口同声。 于明浩缩缩脖子,心里想着,光是刚才江小少爷拍他的力道,他就知道对方的怒气值在哪儿了,再两人一道出去走几圈,说不定就攒满发大招了。 再说,他没什么情绪啊…… 大明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不行不行,刚才你俩爆发的情绪那么激烈,可不能憋在心里,快出去走走,导演,今天就让他们俩下戏吧?”编剧说着,看向导演。 导演抽了抽嘴角,看看于明浩那张白白净净一点哭痕都没的脸,心说这人刚才哭没哭都难说,哪来的激烈情绪? 但编剧姑奶奶开口了,那必须得放通行。 “行,你俩散散心吧。”导演摆摆手,转回自己的屏幕前,鼓捣刚才两人拍下的那场戏。 “我想看看。”江一鸣微抬下巴,伸手指了指屏幕说道。 “行。”导演爽快点头。 于是于明浩和江一鸣两个凑到屏幕前,津津有味地看。 原来我被公主抱起来就这样……真弱。江一鸣撇了撇嘴,嫌弃极了。 于明浩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刚才阴差阳错地停在原地,能有这样的效果。 幸好没拍到他的脸,不然得穿帮。 于明浩心里想着,忽然冷不丁地感觉到边上人的低气压,他一个激灵回过神,轻咳一声,连忙说道:“看好了看好了,那我们先走了啊!” “行。”导演摆摆手。 编剧不舍地看着江一鸣:“下回有机会再合作呀!” 她可不就喜欢这类高傲、毒舌又心软的款?江一鸣就长在她喜欢的点上了! 江小少爷虚伪地假笑了一下,点点头应道:“好啊。” 诶哟,小编剧捂着脸心想,连假笑都长在她喜欢的样子上了! 于明浩送江一鸣出去,他尴尬地摸摸下巴,一路沉默了好久,他硬着头皮开口:“刚才没把你抱疼吧?我第一次公主抱人。” 江一鸣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警告道:“你最好给我打住这个话题别再提。” “……”于明浩闭上了嘴。 “利落地给我忘了。”江一鸣又说道。 于明浩连连点头。 江一鸣又看了他两眼,深吸了口气。 真是要命,长发公主还没这么抱过他呢,却被这小子占了便宜,钟晟是不是要气死? 江一鸣摸摸下巴,转念一想,却是又生出了一点兴致——钟晟会吃醋么?钟晟吃醋是什么样子的?嘿,有点期待。 只不过,这至少得等到这部电视剧播出了,说不定钟晟才会发现,不知道还有多久呢。 江一鸣忽而又咂了咂嘴,一副惋惜的模样,看得边上于明浩一头雾水。 于明浩清清嗓子,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第二期《逃出生天》你会去么?” “去。”江一鸣简明扼要地微点头。 “哦哦,我也去。”于明浩回道,他摸摸心口,忽然安心。 “我要不去,看你们怎么做死?” “……师尊QAQ” “还上瘾了?”江一鸣一挑眉,冷呵:回头看钟晟怎么削你。 第68章 装神弄鬼第六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六十八天·【第三更】这是江小少爷第……数不清次数的红脸 江一鸣本以为,要等到钟晟发现公主抱这事, 至少得到这部电视剧开播, 却没想到片场上有人偷跑,直接把这一幕发到了微博上。 江一鸣看着自己微博粉丝数直线飙升, 也是很无奈。 鲍启文那边就更无奈了,他甚至接到了于明浩经纪人的电话,问他打不打算索性借机会炒一波热度。 “不敢不敢, 我们十八线不想惹你们大流量。”鲍启文翻了个白眼说道,他才不信于明浩的经纪人那么好心呢。 哪家流量愿意扶贫?主动被一个十八线捆绑炒男男热度?不可能的,又不是都是小透明。 更何况,他要敢让江小少爷陷入绯闻风暴, 首先钟晟就能把他办了。 鲍启文一口回绝, 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他刚挂了于明浩经纪人的电话,那边钟晟就打来了。 “公主抱?我怎么不记得当初你给我看的剧本里有这个环节?”钟晟的声音冷得要掉渣。 鲍启文一听,就知道这是来兴师问罪的了。 他轻咳一声, 认命解释道:“当初剧本里确实没这个环节,但架不住演员会自由发挥,这个谁也说不准。” “你是说于明浩自说自话加了这个环节?”钟晟声音更冷了。 鲍启文一顿,忽然觉得好像某人要遭殃了。 他摸摸鼻尖,想想还是替于明浩稍稍辩解了一句:“也不一定是于明浩……可能是编剧、导演,各方面因素都有。” “其实这天我倒是不在片场, 具体情况还是问江小少爷比较清楚。”鲍启文又说道。 他在心里悄悄翻了个白眼,心说总找他算什么名堂,有本事找江小少爷啊! 钟晟沉默了两秒, 然后挂断电话。 鲍启文啧啧两声,转而打给江小少爷去。 “喂?”江一鸣接起电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今天我刚‘死’过一回,你有没有什么表示?” “表示什么?”鲍启文被江一鸣上来第一句话问得一头雾水。 “红包啊。”江小少爷收红包收上了瘾,就连卸妆的时候,化妆师、服装师都给他塞了个小红包呢。 鲍启文听闻剧组工作人员还给江一鸣送了去晦气的小红包,沉默了两秒,没想到江一鸣倒是把剧组的工作人员给俘获了。 “行,等会儿给你发个。”鲍启文表示,孩子可不就是宠着么?自家的艺人自己不宠,没天理。 何况他还有个坏消息要报备。 “对了,钟晟看到你和于明浩公主抱的那条热搜了,刚给我打了电话。”鲍启文说道。 江一鸣:“……” 说起来,之前约好就是今天杀了青后,搬去钟晟家的。 江一鸣摸摸鼻尖,应了一声:“哦。” “‘哦’?没然后了?”鲍启文在电话那头挑了挑眉。 江一鸣听出来了,自己经纪人其实就是想看他热闹。 他假笑了下,没搭理。 “对了,我和你说过没,我今天要搬去钟晟那儿。之后录《逃出生天》在钟晟那儿录,老规矩。”江一鸣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他只是忽然想起来,这事儿他似乎是忘记转告鲍启文了。 鲍启文:“……你没说过。以及,这回直播可是直接从出发开始的,你要在钟晟那儿录?你不是自己有套房子重新装修了?” “我那屋被装修工人住了,没地去。”江一鸣理由充分。 鲍启文:“……” 他深吸了口气,在心里宽慰自己,好歹是住钟晟家,不是住于明浩那儿。 ——这两者最大的本质区别就在于,前者是正主下场亲自站的cp,后者则容易点炸钟总的醋桶。 “你最好祈祷网友买你这套说辞的账。”鲍启文说道。 “我管他们信不信。”江一鸣嗤了声,网友的看法和他没有半分钱关系。 挂了电话后,江一鸣盘腿坐在床上,琢磨着怎么给钟晟发消息。 他今天下戏杀青的早,便先回了趟家,理了理之后要带出门的装备。 要不是后来知道他和于明浩两人又上了热搜,这会儿估计已经喊管家伯伯送他去钟晟那儿了。 他挠了挠下巴,到底有些情怯,仿佛有种红杏出了墙还被当场抓包的感觉。 @低调低调:我待会儿带着行李去你那儿,方便么? @长发公主:好,我来接你。 @低调低调:你不是最近忙?不用,我让管家送我过来。 @长发公主:没事,半小时后到。 江一鸣挠挠下巴,从文字上似乎看不出长发公主的心情是好是坏、醋桶有没有打翻。 他看了眼时间,半个小时,他索性换了套衣服,又稍稍捯饬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和形象,再下楼的时候,时间刚刚好。 江妈妈看见小儿子下楼,似乎整个人都比平时精致了一点,发型看上去像是特意抹过定型水似的。 “晚上有活动?”江妈妈问。 “没。怎么这么问?”江一鸣眨眨眼。 江妈妈轻轻“诶”了一声,指指小儿子漂亮又光泽的小卷发:“没活动还特意抹了发油?” 江一鸣:“……” 江小少爷的头发又软又卷,天生的,想拉直都没多大效果的那种,平时他都是随便梳两下完事,懒得折腾,卷发随意又细碎地贴在额前。 可今天,江小少爷把他这几撮不听话的卷发全抹了发油和定型水,整个人一下子显得精致又贵气,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江妈妈都想把小儿子抱进怀里好好揉一揉,多亏她的基因强大,才把小儿子生得又俊又俏。 管家走进来,轻声报备了一下钟家少爷来了。 江妈妈眼里带着了然,若有所悟地看了眼小儿子。 专门折腾了头发,是为了见钟晟? 那看来自家小儿子也不是那么不开窍。 江妈妈低头笑了笑。 江一鸣红了红脸,轻咳一声,对管家伯伯说道:“我这就过去了,让他用不着下来,直接车里等我……” “胡说,哪有这样招待客人的。”江妈妈温柔地轻声斥责了一句,扬起温温柔柔的笑,对管家说道,“请他进来。” “好的夫人。” 江一鸣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小声嘀咕:“都那么熟悉了,还什么客人呢。” “没成一家人就都是客。”江妈妈轻拍小儿子手背。 江一鸣噎了噎,不知道又想到了哪儿去,脸居然慢吞吞地红了起来,看得江妈妈一脸稀罕。 钟晟走进来,就见江一鸣倚着他那个三十寸的大行李箱,背朝自己。 他稍稍垂下眼,大步走进客厅里。 “江阿姨。鸣鸣。”钟晟喊道。 “来来,坐。今天怎么忽然过来了?我听你妈说,你最近公司忙得很,都好几天没回过家了?”江妈妈关心问道。 江一鸣闻言抬头看过去,正巧对上钟晟看过来的视线,他下意识心虚地挪开视线,轻咳了声说道:“这么忙,那还不如让管家伯伯送我去。” 他说完,忽然又觉得这话有些不中听,人家好心过来接他,他也不能这么好歹不识。 于是江小少爷飞快补充了一句,带点玩笑口气道:“你这一分钟多值钱啊,一来一回的,时间耗在路上,我得欠你多少钱啊?” “没事,慢慢还。”钟晟冲江小少爷微微一笑。 江一鸣一噎,觉出了一丝丝意味深长,也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怎么的,反正脸上温度也跟着上去了。 江妈妈在自家小儿子身上打量了好几下,品出了一点点不对劲的味道来。 江小少爷会脸红?还那么频繁地脸红?害羞了? 这个词居然会出现在自家小儿子身上,那真是稀奇。 “妈,我们先走了,这几天节目组录节目,我暂时借钟晟那地儿住。”江一鸣扛不住自家妈妈这样的打量,豁地站起身说道。 他一手拽着三十寸行李箱的手柄,匆匆忙忙地就要往大门口那儿走,颇有两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江妈妈见状也没拦,知道小儿子脸皮其实挺薄的,要是戳穿逼狠了,说不定恼羞成怒呢。 她笑笑说道:“那好,别给人家添乱。” “没事的阿姨,鸣鸣很好。”钟晟微微一笑,顺手不由分说地拿过江小少爷手上的箱子手柄,“我们先走了,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有你在我放心呢。”江妈妈笑笑说道。 江一鸣听着直皱鼻子,说得好像他没法自己照顾自己似的。 他在节目里,可是带着三个巨婴荒野求生呢。 钟晟的车就停在门外,两个人刚走出种满了花的小院子,就遇见回来的江浔川。 江浔川看见钟晟,眉头一挑,视线落在钟晟手上那个熟悉的大箱子上:“我弟又住过来啦?” “嗯。”钟晟微点头。 “辛苦你了。”江浔川一笑,揶揄调侃道,“你不如给他配个钥匙什么的算了。” “配好了,就在家里。”钟晟说道。 江浔川:“……” 江一鸣红着耳朵根,一手拽过自己的行李箱匆匆往前走。 他大哥就是故意来看他热闹的! 江大哥愣愣看着钟晟把自己宝贝弟弟接走,吃了一嘴尾气才反应过来,连忙回家报备:“妈!钟晟连自己家里钥匙都给鸣鸣配了!” “这有什么?你弟弟可是为了见钟晟,特意捯饬了他那一头卷发。”江妈妈波澜不兴地道。 江浔川:“!?” 这消息,可比钟晟给江一鸣配了一把自家的钥匙来的劲爆得多。 他家弟弟这是开窍了? “完了完了,弟弟要被钟晟那个大尾巴狼吃掉了。”江大哥忧愁,开窍后的弟弟,那论段数,一定比不上钟晟那个大尾巴狼。 他本以为能多看几年钟晟追在自家弟弟屁股后头的热闹,谁能想到江一鸣那么快就开了窍? “未必未必。”江妈妈笑了笑,看向江浔川,“你弟弟小脑瓜子里的歪脑筋可不少。” 歪脑筋很多的江小少爷,这会儿正坐在钟晟车上,他清清嗓子,打破沉默:“你真给我配了钥匙?” “嗯,回去你串在你那钥匙包上。”钟晟说道。 “可我没钥匙包。”江一鸣挑挑眉。 他出门用不着带钥匙,家里随时都有管家给开门——要不是这样,江一鸣也不会养成出门不带钥匙的坏习惯,也不至于之前几次排练太晚,只能住钟晟那儿。 钟晟像是猜到江一鸣会这么回答似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钥匙扣,吊坠是甜甜圈的式样,巧克力色的,不难看,“那就系这上面。” 江一鸣接过钥匙扣,打量了下笑起来:“这钥匙扣怎么像是被人咬了一口似的,还缺了一个口?” “就这式样。”钟晟说道,他眼角余光瞥了眼笑得眯眯眼的小少爷,心情阴转晴,“不难看吧?” “勉强符合我的审美,就是不太衬我的气质。”江小少爷矜持道,语气里稍稍带了点故作嫌弃的意味。 手上动作,却是把那个钥匙扣好好收了起来。 钟晟轻笑一声,没说什么。 等乘上电梯,站到公寓门口,江一鸣看见钟晟掏出他的那串钥匙开门,他注意到钟晟也系了个钥匙扣。 那个钥匙扣是一个小人,手上捧着一个小三角缺口似的巧克力甜甜圈,嘴边全是巧克力色的碎屑。 江一鸣顿了顿,那个小人有着黑色卷发和棕色的眼睛,可爱的三头身。 江小少爷飞快挪开了视线,心跳忽然跳得有些快。 情侣钥匙扣? 钟晟咋这样!怎么能把他做成那么贪吃的形象?他不要面子的嘛! 江小少爷还没进屋,却又红了脸——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回了。 第69章 装神弄鬼第六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六十九天·【第一更】 钟晟把江小少爷四处乱飘的小眼神看得清清楚楚,他微微扬起嘴角, 又在江一鸣抬头看过来的瞬间抿直。 “这是你的钥匙。”钟晟把配好的公寓钥匙丢给江一鸣, “别弄丢了。” “我一定当宝贝似的给藏好。”江一鸣清清嗓子,开玩笑道。 “倒也不至于当是宝贝, 就是日常必需品,免得丢了连家门都进不来。”钟晟说道,走进卧室里, 给江小少爷拿出一套换洗的衣服来。 浴袍把江小少爷当头兜住,钟晟抿着嘴角笑意走过来,就见江一鸣不悦地把浴袍摘下,往他这儿瞥了一眼。 ——好不容易抹了发油固定好的小卷发, 被钟晟这一折腾, 又不安分地翘了起来。 钟晟忍不住笑起来。 江一鸣翻了个白眼,拽下浴袍,转身走向浴室那儿。 他还以为长发公主会来个兴师问罪, 至少,也得好好问问他和于明浩两人间的那个公主抱是怎么回事,结果却没想到对方像个没事人,完全没有提起半个字。 这人就一点也不在意?用不着问? 他沉着脸进浴室,闷头冲了个澡。 他看着镜子里蒸腾出一片热气,映出他的脸来, 混是一副阴沉不悦的样子。 钟晟这块木头。 江小少爷在心里恶狠狠地“嘁”了声。 他擦干头发出来,冲着钟晟努努嘴道:“换你进去了。” 钟晟微点头,合上手头的书。 江一鸣等钟晟进去后, 凑过去看了眼长发公主在读什么——《如何控制醋意的一百种妙招》 江小少爷一愣,随即就笑了起来,漂亮的焦糖色眼睛里荡开一层层掩不下去的笑意。 原来不是不在意,相反,是太在意了。 江小少爷满意了,装作没看见那本书的样子,把书放回原位,然后施施然转身走进自己的卧室里。 他一点也没注意到,在那本书的书封上,放着一根不起眼的头发丝,在他拿起来的时候,那根头发丝落在地上。 等钟晟洗完澡出来后,他扫了眼书封,忽然勾起了嘴角。 ——江小少爷也该是开窍入网了。 为了观察、确定江小少爷的态度和心思,钟晟是把几年前和一个退伍侦查老兵学来的技巧都用上了。 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人回到各自房间里,心情倒是出乎一致地愉悦。 第二天,江一鸣收到鲍启文的消息,告诉他《四海录》再过两天就要开播了。 这部电视剧学的是美利坚那儿边拍边播的形式,根据观众的反应,随时调整后续的剧情,要是势头不佳,甚至还会中途砍剧撤剧。 “正好,《四海录》一天两集,一周更新八集,你的戏份也就在前几集,估计录《逃出生天》的时候,你的戏份也差不多结束了。”鲍启文说道。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会儿《四海录》开播,连着之后要直播的综艺《逃出生天》,江一鸣就有了个衔接转场的热度流量,曝光会好不少。 江一鸣闻言应了声,表示知道了。 鲍启文又道:“薛柯发来的新综艺条款我看了,这期是纯粹的寻宝副本,在国外某个群岛里的一个无人海岛上,没有什么历史传说背景,算是很干净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江一鸣微点头:“之前薛柯和我说过这期的内容,说是无人海岛,其实也是时常会有游客登岛度假的,不过倒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们这四个人,我看也没哪个火到国外去,遇不上什么疯狂粉丝。” 鲍启文抽了抽嘴角,虽说事实也差不多如此,但不知道为什么,江小少爷说出口,就让人觉得像是在嘲笑谁似的。 他摇了摇头,甩开这个念头。 “明天早上六点,我会过来接你,给你接了个杂志的采访内页,要问的问题和回答的内容,我全都微信上发你了,你好好背熟。”鲍启文叮嘱道。 “杂志采访内页?”江一鸣挑挑眉。 鲍启文“嗯”了声。 “那封面呢?”江一鸣又问。 “……于明浩。”鲍启文摸摸鼻尖,这期其实是打着宣传剧的名头做的采访,正好江一鸣也演了个小角色,又是和于明浩有不少对手戏的,于是他托了个关系,要走了一页的内页采访。 江一鸣啧啧了两声,“又是于明浩?” 鲍启文翻了个白眼:“有杂志上不错了。” 江一鸣轻哼一声:“又不是封面,不稀罕。” 钟晟和他哥还都上过杂志封面呢,他怎么能跑去一个区区内页?太丢人了。 鲍启文黑了脸,粗声粗气地警告:“我不管你稀不稀罕,这内页可是我托了朋友关系拿到的,不准给我捣乱。” 江一鸣咂咂嘴,勉为其难。 “要么你让人把这个杂志买了。”鲍启文说道,“不然就给我老老实实背采访稿,不准别出心裁。” “是什么杂志?我去联系一下。”江一鸣开口,咧了咧嘴角开玩笑道。 鲍启文:“……”差点忘记了这是真有能买下一个杂志的后台的人。 鲍启文被噎得没了声,半晌哼哼了声:“你乖乖的,明天给你带中环那家店的甜甜圈。” 江一鸣:“……你哄小孩呢?” 鲍老师表示有用就行。 江一鸣说完顿了顿,又接了一句:“我要巧克力味的,有巴旦木的那种。” 上回留了一块这样的给于明浩,他没吃着,这两天心里时不时地就惦记着。 鲍启文在电话那头无声地笑,声音正经:“知道了。” 可不就是在哄小孩? 他又叮嘱了一遍:“明早六点楼下接你,别迟了。” “行了行了。真啰嗦。”江小少爷不耐烦地摆手,“巧克力味的巴旦木,别忘了。” 鲍启文:“……”谁比谁好了? 不得不说,江小少爷虽然脾气稍稍有些特立独行,但其实是个很好带的艺人,至少比其他艺人好哄得多,要是别的艺人能用一盒甜甜圈打发掉,这经纪人的职位就不会供不应求了。 所以鲍启文还是很愿意宠着哄着江小少爷的,小少爷的要求着实不高。 隔天一早,江一鸣按掉了早起的闹铃,昏昏沉沉地赤着脚洗漱,套了件白色圆领T、穿了条宽松的休闲裤,换了双厚底的运动鞋就出来了。 鲍启文看看江小少爷那一脸缺了觉的样子,连忙拿出一盒甜甜圈塞进小少爷怀里。 “吃点垫垫肚子。”鲍启文说道。 江一鸣宛如行尸走肉,听着鲍启文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乖乖拿了个甜甜圈,塞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嚼着。 不过倒是少有起床气。 之前录第一期《逃出生天》的时候,他还威胁过节目组和自家经纪人,说要是不让带吃的甜食,到时候低血糖起床气的来了,谁也别想录节目。 ——但事实上,江小少爷就算没睡醒,脾气也从没爆过,相反,比平时还软,像没断奶的奶猫,迷迷糊糊柔柔软软,还尤其粘人。 江一鸣轻轻拉了拉鲍启文的袖子,低声嘟哝:“我们等下要去哪儿啊?” 鲍启文听着耳边小少爷软软低低的声音,心都软了,还少见地被小少爷扯袖子。 鲍启文觉得自己一颗鸡妈妈的心都快胀开了。 “还有一个小时不到的车程,你吃完就睡会儿,到了我喊你。”鲍启文也罕见地压低了声音,声音尤其温柔,听得前排一直给鲍启文开车的司机都抖了抖,鸡皮疙瘩起来了。 江一鸣稍稍一个机灵,本来半睁的圆眼睛忽然睁开,看了眼鲍启文,半清醒半昏迷地嘟哝:“忽然那么温柔怪不习惯的。” 这倒霉孩子……鲍启文啧了声。 等到了杂志拍摄棚,江一鸣也终于醒神醒完了,他下了车就被拉去换衣服、换装。 杂志那儿的服装师看了眼江小少爷这一身简简单单的白圆领T+休闲裤,眼睛就直了。 这个跑来蹭内页的十八线,身上穿的衣服,全是一线大牌,牌子可一点也不比他这儿的货色差。 未免太奢侈? 鲍启文在边上说道:“小孩缺觉,早起随便拿了件衣服穿,你就看着怎么合适怎么配吧。” 随便拿了件白T就是三四千的?那要是不随便呢? 服装师抽抽嘴角,看了眼鲍启文,觉得经纪人未免装[哔——]装过了头。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鲍启文多人精啊,和服装师的眼神稍一对上,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鲍老师在心里憋屈地想,他说的都是实话,怎么就没人信呢? “杂志这期走的是油彩风,妆感会很重,差不多是这样的,能接受吧?”这边服装师还没挑好衣服,那头化妆师就过来意思意思地征询了下意见。 还没等江一鸣或者鲍启文回答,对方就又走开了。 江一鸣皱皱鼻子,鲍启文也被对方的态度弄得有些脸色难看。 “那边有意见么?”鲍启文听到化妆师那头传来问话。 刚走向他们的那个化妆师语气里隐隐带点不屑:“托关系进来拍内页的十八线,能有什么意见?有意见就不拍了?能有个杂志内页给他们拍很好了,不知道金主是谁呢。” 鲍启文蓦地沉了脸。 他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站在那人面前,冷声道:“有本事,你在我耳边清清楚楚再说一遍。” 化妆师吓了一跳,脸色微微发白,说人闲话还被抓包总是有些不安的。 “鲍、鲍老师!不好意思,我们没别的意思,放心,我们不会瞎说的。”另一个化妆师认出鲍启文来,立马说道,顺带瞪了眼刚才说闲话的化妆师,“这是刚入行的,没见过世面,鲍老师别放心上!” “刚入行、没见过世面?”鲍启文冷哼一声,“我看她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懂得倒是不少。” “对不起对不起,鲍老师我瞎说的……”那个化妆师看前辈这个反应,立马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连忙变了态度道歉。 江一鸣慢吞吞地走过来,扬起一个假笑:“刚才就是你在好奇我的金主是谁?” 鲍启文看了他一眼,稍稍皱眉。 时尚圈的人都很记仇,要是没必要,他倒不希望江一鸣和这个杂志社结什么仇。 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四大三小刊,但是一个圈内很有名气的摄影师创办的,主要是不想和这人结恩怨。 化妆师脸色还是煞白,她小心地看着江一鸣,低声下气地咬着唇道歉:“对不起江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金主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现在你的金主爸爸是我,我明确告诉你,你被炒了。”江一鸣微扬下巴,半垂下眼看着对方。 他嘴角一翘,话里话外的讽刺,配上江小少爷特有的嘲讽表情,伤害力绝了,听得人气血直往上冲。 第70章 装神弄鬼第七十天 装神弄鬼第七十天·【第二更】“刚才的快问快答……你答的是不是心里的理想型?” 江一鸣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还是鲍启文最先反应过来, 他看向江一鸣, 诧异地张了张嘴,顿了两秒:“等等, 你……” 江一鸣打断了鲍启文的话,他看向那个年轻的化妆师,微扬了扬下巴, 指着门口:“那里是门,出去。” 那个化妆师蓦地煞白了一张脸:“你、你不能说辞退就辞退我,你怎么会是我老板……” “除去辞退之外,你还会收到一封律师函, 原因是诽谤个人声誉。”江一鸣假笑, 晃了晃手机,“至于我为什么会是你的老板,因为我很有钱, 非常有钱。” 他看着在场人呆愣的模样,笑得极好看,又极让人想一拳揍在他漂亮的脸蛋上。 江一鸣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有钱可以做很多事情,而我,出乎你能想象的有钱。” 化妆师呆呆站在那儿,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像还是没法接受现实的样子。 “怎么回事?都站在那边干什么?用不着工作了!?”摄影棚里等着采访的主持人和摄影师都有些不耐烦起来,频频往江一鸣这边看过来。 江一鸣指了指另一个化妆师,说道:“你来帮我上妆。” 那人愣了愣, 在江一鸣投来一个稍显不耐烦的眼神后,立马点头如捣蒜,应声道:“好好,麻烦您坐在那儿。” 年轻的化妆师用力跺了跺脚,求助似的看了眼四周围。 然而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工作人员,全都一个个低着头,不与她对视,免得殃及池鱼到自己身上来。 江一鸣在那儿化妆,过了没几分钟,便见摄影棚这边匆匆赶来一个穿着西装、像是负责人经理似的人物。 “林总!”就见那个年轻的化妆师眼睛一亮,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 她急急忙忙地跑到对方身边,红着眼圈看对方:“林总,您……” 年轻化妆师的话甚至还没说完半句,就被那个喊作“林总”的男人随手拨到了边上去。 就见对方快步走到江一鸣的面前,小心又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意味喊道:“江、江总?” 江一鸣抬眼看过去,轻轻淡淡地“嗯”了声。 那个化妆师见状,想要上前的脚步猛地一顿,僵在原地。 林总识趣地没有替对方说什么好话,甚至还粗声粗气地赶道:“没听见江总说的话?辞了就是辞了,过会儿自己去人事那边确认情况。” 江一鸣闭上眼,由着另一个化妆师替自己画上油彩妆。 “可……” “可什么可,大门就在那儿,怎么还要我亲自请你走?”林总麻利地打断对方的话头,眼睛一蹬,瞪得那个年轻化妆师一句话不敢多说,憋着一泡眼泪,灰溜溜地离开了。 “江总,我叫林凌,是Style的……”被喊做“林总”的男人半弯着腰,在江一鸣身边解释自己的职责和工作位置。 他刚才正在开会,冷不丁地收到一封邮件,大意就是杂志被收购了,除了挂名老总变了人外,别的一律不做变化。 他连忙联系了前挂名老总、创办Style杂志的那位前国际首席摄影人陈封,对方这会儿在拉斯维加斯的一片灯红酒绿里“捕捉灵感”。 尽管平日这位挂名老总也成天在外采风,并不怎么管理杂志的事情,但好歹也是杂志的创办人。 陈封接到电话,他话里带着满不在乎的轻巧,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是和之前一样给人打工,只不过上头老板换了个人而已,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对了,以后别打我电话,我退休了。” 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他的银行户头多了一笔压根想不到的巨款,相比之下,转手一个二流杂志社只赚不亏。 林凌深吸了口气,死活也想不到自己的上头老板,会变成今天正来摄影棚里拍内页杂志的一个十八线小艺人。 江一鸣直接打断了对方滔滔不绝的自我介绍,说道:“我没兴趣插手目前你对style的规划管理,你做好你的分内事情,别的事情我不管。” 林凌准备的一套腹稿全被噎了回去。 “另外,我不想其他人对我的身份指手画脚,所以这件事情最好保持在现场这几人知晓的范围内。”江一鸣又补充了一句。 林凌闻言立马点头:“您放心,既然这是您的意思,那我们一定不会说出去的。至于小肖,就是刚才被辞退的那个化妆师,她那儿我会做好工作的。” “好。”江一鸣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退下了。 林凌见状顿了顿,有种在伺候封建社会老祖宗的错觉。 他抽了抽嘴角,甩掉脑海里奇怪的念头,转身走向摄影棚那儿,低声提醒了几句那边的工作人员,总之那头正化妆的小艺人不可得罪。 “不就是个十八线么?”摄影师不以为意。 林凌干咳两声,小心地往江一鸣那儿瞄了眼,见似乎没被听见,才松了口气,连忙瞪了眼那个摄影师,高深莫测地来了句万金油似的话:“莫欺少年穷。” 摄影师:“……” 江一鸣的妆容全部准备好后,便移场到摄影棚那儿开始拍摄。 江小少爷长得好,再浓墨重彩的妆都hold得住,再加上他那公孔雀成天开屏似的性子,在镜头面前算是游刃有余。 鲍启文一直在想,要是江小少爷能长到一米八五,那就是完美,可惜人无完人。 他视线落在江一鸣那双厚底球鞋上,嘴角微抽,也不知道这内增高有多高,今天江小少爷看着比他还高! 摄影师的闪光灯闪成一片,刚才等候了半天的不满意,都在这会儿烟消云散了。 神秘又矜傲,浓烈又冷清,好些特质糅在了一块儿,在一个人的身上恰到好处地体现,实在让人眼前一亮。 拍了照片后,江一鸣又接受了主持人的采访。 原先半小时的采访,一共有二十个问题,其中一大半是关于《四海录》,另一小半才和江一鸣本人有些关系。 但是经过刚才林凌的提醒,主持人在拍摄硬照期间,临时又改了几个问题,匆匆拿给鲍启文过目。 鲍启文看了眼,都是些基础题,江小少爷应该不会回答出岔子来,于是点头给过了。 “请问你为什么会进入娱乐圈?” “因为我经纪人命里缺贵人,我看他合眼缘,便来帮他一把。”江一鸣说道。 鲍启文:“……” 主持人干笑了两声,连忙换到下一个问题:“请问你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其他人没有的特质?” 江一鸣挑了挑眉:“特别好看。” 主持人下意识看过去,就见江小少爷特地冲对方放了个电,笑得对面主持人脸上发热。 ——如果江一鸣想要谁喜欢他,那么结果往往都是无往不利。没人能抵挡江小少爷刻意释放的魅力。 鲍启文在心里直啧嘴,有本事当着钟晟的面,朝别人笑成这样? “请问你会不会担心因为颜值过高,而被忽略演技实力?” “他们瞎,和我有什么关系?”江一鸣反问。 主持人:“?” 鲍启文:“!” 主持人干咳两下掩饰尴尬,清了清嗓子说道:“接下去我们来玩快问快答。” “好。” 主持人:“电影还是电视剧?” 江一鸣可见地停顿了两秒,皱眉问:“这算什么问题?没头没尾的?” 主持人:“……就您随便选一个偏向的选择,第一反应,别犹豫。” 江一鸣:“哦,刚才什么问题?” 主持人:“……电影还是电视剧?” 江一鸣:“电影。” 主持人:“长发还是短发?” 江一鸣:“长发。” 主持人:“乖巧可人,还是雷厉风行?” 江一鸣:“雷厉风行。” 主持人:“甜甜圈还是小甜饼?” 江一鸣:“都是我的。” 主持人:“……” “谢谢您的配合,今天的采访就到这儿了。”主持人面带勉强的微笑。 江一鸣站起身,彬彬有礼地和对方握了握手,一点也没丢掉大户人家少爷的礼仪,和之前说话总噎人的模样比,简直像是两个人。 鲍启文带着江小少爷回到保姆车里。 进了车,鲍启文总算能开口问了:“你收购了Style杂志?” “个人办杂志,没后台,想收购很容易。”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手续也很方便,只要给足够的钱。” “多少钱?”鲍启文下意识问道,他对上江一鸣看过来的目光,话一出口立马又变了,“等等,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江一鸣露出一个假笑。 鲍启文回顾刚才江小少爷脱口答的那几条快问快答,忽然问道:“你刚才说的那几个,长发、雷厉风行……算不算是你心里的理想型?” 江一鸣缓缓:“?” 鲍启文推了推眼镜架子,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江家小少爷名下多了一家杂志社,自然瞒不过时刻关心自家弟弟的江浔川。 他立马打了电话过来关心,甚至问道:“鸣鸣,我查了,这杂志也就二流,哥哥给你买个好杂志社,送你上封面好不好?” “最近不太想拍杂志了。”江小少爷撇撇嘴。 “好好,那下回想要什么跟哥哥说!”江大少爷毫无底线地宠道。 鲍启文又推了推眼镜,你们有钱人上杂志封面的方式,我不懂。 其实江家人都挺低调的,是闷声发大财的那一挂。 就连江浔川之前上财经杂志封面,都是因为新兴年轻企业家,挂在自己名下的个人公司进了什么前十新锐企业,和背后江家本家没什么关系。 以至于江家虽说是圈子里的大富,却在圈外压根没什么存在感,除了真正在高知圈里的人了解外,普通人只知道几个蹦跶得多的暴发户富人家。 “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花孔雀高调的人来?”鲍启文打量着江小少爷,百思不得其解。 江一鸣轻哼一声。 第71章 装神弄鬼第七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七十一天·【第一更】妈的,她嗅到了恋爱狗男男的酸臭味。 肖潇就是那个被解雇的化妆师, 她离开摄影棚, 在人事那边办理离职的事情。 “肖姐别哭了,你回去和林总好好道个歉, 卖个软,说不定就又能回来了。”人事部的一个同事,看肖潇哭得眼妆都花了, 有些不忍直视,连抽了好几张纸巾递过去,并不怎么走心地安慰道。 肖潇用力揩了揩鼻涕,哽着声儿说:“那人什么来头啊?说辞我就辞我, 凭什么?他不就是个十八线么, 背后金主是谁啊他?真当自己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 同事重重咳嗽两声,打断肖潇的话:“你也别再提这件事情了,发生都发生了, 你再提有什么意思?人家就是后台背景大,胳膊拗不过大腿,要被人再听见,指不定你连化妆师都做不成,可别说了。” “我就是气不过!我又没说什么别的,他居然还敢告我诽谤……”肖潇没有搭理同事的劝告, 反而是越说越上头了。 对方一看,便索性住了嘴,低头办理肖潇的离职手续, 一句话也不接口,免得被对方牵连下水。 她在心里撇了撇嘴,其实心底里有些瞧不上肖潇。 脑子又蠢又笨,只有一张脸能看点——明摆了那个今天来拍内页杂志的小明星有后台,她还孜孜不倦地说人闲话,跟她聊天得把自己聊死。 肖潇一个人唱了半天独角戏,没人应和,也就渐渐声音轻了下去。 离职手续办好,正巧,林凌从摄影棚那儿回来了。 肖潇连忙小跑过去:“林总!林总!” 林凌停下脚步,他皱着眉看了眼女人:“怎么还没走?” 肖潇一顿,连忙拉住对方的西装袖子:“……林总?可我……我真的,我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您帮帮我吧,求您了?” 林凌眉头皱得更紧:“行了,别在这里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肖潇连忙松手。 “现在我说的话不算数,你求我也没用。”林凌说道。 “可您也是Style的高管,您说句情,他肯定也要卖您一个面子……”肖潇脸色白了白,又不甘心地说道。 “我凭什么要给你说句情?”林凌转头看她一眼,有些不耐烦,“你惹到惹不起的人,我为什么要替你收拾烂摊子?” “可我、我们……”肖潇被对方这一瞪眼,唬得下意识后退一步,结结巴巴。 林凌打断了她的话,摆手说道:“等过了这段时间,等那位想不起来了再说。现在你先回去,在家休息两天。” 女人用力抿了抿嘴,这句话里的潜台词她听出来了,回去休息两天,之后估计也再没她什么事情了。 “你要我让保安请你出去?”林凌看女人还站在原地不动,声音一沉。 肖潇抖了抖,死死咬住嘴唇,不甘不愿地往大门口走。 不就是找了个后台背景大的么,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她找个更有背景的…… 金主本金主江一鸣在车里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尖,过了几秒又打了个喷嚏。 “谁惦记我?”江小少爷低声嘀咕。 “钟晟吧。”鲍启文翻了个白眼开玩笑。 “肯定有他。”但是江小少爷当真了。 鲍启文:“……”我看是有人在说你坏话。 “你把这个杂志买下来,之后打算怎么做?”鲍启文问。 “原本怎么做的现在还怎么做,你当陈封管过这个杂志?”江一鸣笑笑,“管杂志运行的是公司里的那几个人,我和陈封一样,只当甩手掌柜。” 鲍启文觉得这比钱花得冤枉,还不如买几家报社下来,好歹还能稍稍带带舆论风向。 江一鸣浑不在意,端着早上吃剩下来的那盒甜甜圈,指使着鲍启文:“今天没别的事情了吧?调头去钟晟那儿晃一圈,给他送个下午茶。” 鲍启文叹口气:“调头吧。” 定是刚才的快问快答撩得江小少爷想人家了! / / / 江一鸣送了个甜甜圈上楼,一路畅通无阻。 前台甚至都没问他有没有预约,只是抬头看了眼他,便直接告诉他总裁专用电梯是哪个,直通总裁办公室层。 江一鸣挠挠下巴,好像这里的人都知道他是谁似的? 那前台的眼神意味深长,又带着一丝善意的了然,让他罕见得有些不太自在。 江一鸣大步走进电梯里,手里提着吃了还剩几个的甜甜圈盒子,美名其曰来分享下午茶,实则是找个借口继续吃完。 钟晟在办公室里正开着视频会议,江一鸣走到门口的时候,秘书抬头看了眼,便是认出江一鸣来。 她朝江一鸣微笑着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你好,钟总在办公室里。” “他正忙?那我在休息室等他。”江一鸣转身打算离开。 “没关系,钟总说过的,如果江先生过来,可以直接进去的。”秘书说道。 这一条还是今天早上钟总一来公司就说的,估计底下的前台也都被通知了一圈。 秘书在心里直诧异,钟总真是神了,怎么就知道今天江一鸣会过来? 带着钟晟秘书好奇打量的目光,江一鸣拧开钟晟的办公室把手,跨步走进去。 “马来西亚那边的加工厂……”钟晟正在和人谈最近一笔交易,新合作的加工厂效率太低,钟晟便动了其他打算的念头。 他注意到门口那边的动静,抬眼看过去,就见江小少爷冲自己露出八颗牙齿的笑,举了举手里的甜品盒子,站在门口。 钟晟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口头上和对面的跨国会议还在继续,手却是朝江小少爷招了招,示意对方进来。 江一鸣坐在不远处的小沙发上,他之前倒是从来没有走进钟晟的办公室里来,不知道钟晟的办公室里居然还有一套设备齐全的休憩家具。 沙发正和他的心意,可以让他整个人都窝在里面——陷进去后就不想再起身的那种; 沙发前还有一个矮茶几,玻璃茶几底下放了好些零食。 江一鸣瞟了一眼,小甜饼是他惯吃的牌子,白色小海豹模样的软夹心蛋糕放了整整两排,乍一看尤其醒目。 他还在零食堆里看见了一袋子焦糖味的奶糖。 江小少爷咋舌,钟晟怎么备了那么多甜食? 钟晟这边的视频会议本就到了尾声,江一鸣没等多久,就听钟晟和那头开会的人道了再见。 “怎么今天忽然过来了?”钟晟问是问了,可江一鸣却觉得对方一点也不意外。 江一鸣扬了扬眉梢看过去,就见男人绕过长方红木办公桌,走到江一鸣面前,眼里带着笑,“听说你今天二话不说买了一家杂志社?” “你倒是消息灵通。”江一鸣笑了笑,他指指桌上的甜品盒子,“我过来给你送下午茶的。都说摄入糖粉有助于思维活跃,我看你正需要。” “嗯,来得正是时候。”钟晟笑笑,不知道指的是那盒甜甜圈,还是江小少爷。 江一鸣轻咳了一声,长发公主的双关被他略过。 他不经意似的提起楼下前台直接把他放进来了,他说道,“你这前台看管得也太松了,问都不问就直接把人送到总裁办公室这来,万一放进什么奇怪的人怎么办?” “她们认识你,自家人,不放你进来那放谁进来?”钟晟随手打开甜品盒子,江小少爷的视线随着看了过去。 钟晟有种自己被一只小狗盯着的错觉,他笑起来,从里头挑了一个巧克力抹茶味的甜甜圈拿起来。 江小少爷盯着那只甜甜圈看,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家甜甜圈不错的,趁热吃的时候更好吃,现在有些冷了,不过抹茶巧克力味的冰镇口感也好,你这儿有小冰箱么……” 江一鸣话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那只甜甜圈。 钟晟微弯着嘴角:“提醒我了。” 江一鸣:“?” 钟晟打开办公室,对着外头的秘书说道:“替我定一个小冰箱。” 秘书:“?” 钟晟说完,就又把门关了回去。 江一鸣噗嗤乐了。 两人正一人一个分着甜甜圈,钟晟办公桌上的座机就响了,座机里传出门外秘书的声音:“钟总,薄小姐没有预约,但现在要求上来见您。” “让她上来吧。”钟晟走过去,按了接听说道。 江一鸣低垂着眼又咬了一大口甜甜圈,巧克力甜滋滋的味道顺着咽喉一路滑进了胃里去。 刚还说到前台放人进来得太随意,这下就来了个例子。 薄小姐,估计就是薄大美女来了,长发公主的青梅竹马都没他这待遇呢。 江小少爷略有些得意地勾着嘴角,又是一口甜甜圈,填得嘴颊都鼓起来。 薄沁妍上来的时候,意外地看了眼江一鸣:“哟,你也在啊。听说你今天直接收了一家杂志社啊,厉害了江小少爷。” 江一鸣:“……”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人人都知道他收了一家杂志社? 薄沁妍注意到钟晟这儿多了好些东西,她略有些惊讶地转了一圈:“钟晟,你这儿干嘛呢?开小型茶水间?我前天过来的时候还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钟晟没搭理她。 薄大美女也没给他搭话的时间,她又“嚯”了一声,看到了钟晟准备在这儿的一桌矮茶几零食,“甜饼、蛋糕、奶糖……怎么都是甜的?你什么时候转性爱吃甜的了?” 钟晟:“……” 江一鸣听着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看向钟晟。 前天还没这些装备的、摆的零食都是他爱吃的……他低头抿着嘴笑起来,长发公主可太明显了。 薄沁妍的视线在钟晟和江一鸣两人之间来回转悠,嘴角一抽。 妈的,她嗅到了恋爱狗男男的酸臭味。 第72章 装神弄鬼第七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七十二天·只要他们够坦荡,就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薄沁妍过来是谈公事的, 江小少爷在边上听了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 他今天可是大清早的就被经纪人挖起来了, 这会儿犯困很正常。 他打了个哈欠,便自觉站起身说道:“你们慢聊, 我回去补个觉。钟晟,你晚上回家吃饭么?” “回。”钟晟看着他点点头。 “那行。”江一鸣摆摆手,朝薄沁妍微一点头, “我走了。” 江小少爷出了门,薄沁妍颇有些意外地看向钟晟,问:“江一鸣还会做饭?” “不,只是订两人份的外卖。”钟晟很了解。 薄沁妍:“……” 钟晟念着家里头的那个小少爷, 连带着谈论公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薄沁妍抽抽嘴角看着他, 说道:“你平时也这样和人谈生意?” “他昨天刚搬进来。”钟晟淡淡解释道。 薄沁妍:“……” 敢情不过是一个暂时的同居,就让钟总裁这样春心荡漾了。 薄沁妍轻啧了两声:“算了,今天不谈了。” 钟晟抬眼看向她, 微扬了扬眉梢。 她揶揄地笑道:“放你回去吧,我看你这样子,也商量不出什么事情来了,满心全吊在江家小少爷那儿。” 钟晟闻言直接合上了文件夹,电脑上的页面一个个退出去,一点也没客气:“那我们改天再约。” “啧啧。”薄沁妍倚着门看钟晟, 摇了摇头,“谁能想到在free pass上长占提名的钟晟,是个一心系家的新三好男人?这得有多少女人男人心碎。” “家里没人等的人是不会懂的。”钟晟淡淡回了一句。 薄沁妍微噎, 一时间话卡在喉咙口,像个哑巴。 我、日。 薄大美女在心里比了个中指。 钟晟收拾了两下桌面,稍稍平复了一下意外提前下班回去撸小少爷的雀跃心情。 他好心情地指了指茶几下的零食,对薄沁妍道:“想吃什么拿什么,虽然这儿没有巧克力棒,鸣鸣不喜欢能量棒。” “不必,我现在快齁死。”薄沁妍呵了一声,并且觉得钟总似乎还记着小时候她抢了对方一口巧克力的仇。 “那就吃片柠檬中和一下。”钟晟说道,打开门,朝对方尽显绅士风度地做了个“请”。 薄沁妍气噎,冲钟晟翻了个白眼,刻意慢吞吞地走出去,她眼角余光打量着耐心有限的总裁,觉得自己在钢丝绳上舞。 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提起来丢出去。 所幸,钟晟还是给了美女面子。 钟晟回到家——电子锁依旧没人上门来修,对此江小少爷只是轻呵一声,表示长发公主那点小心思尽在他的意料之内,无非是想让他养成带上钥匙扣的习惯,向来宠人的江小少爷自然是给满足了——他就看见江一鸣窝在沙发上,两条腿委屈巴巴地蜷起来,在沙发上缩成一个半球。 钟晟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连着呼吸都放轻了。 他慢慢走到江一鸣的面前,半蹲下来,江小少爷面颊上细细白白的小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小少爷的眼睫毛又卷又长,钟晟下意识地曲起手指想要去碰碰—— 钟晟十二岁那年,第一次把两岁不到的小少爷抱在怀里。 他低头看见小少爷的眼睫,心里就在想,这要是个小姑娘,长大了可不得了,光是这对眼睫毛,一扇一扇的就能勾得人心痒。 后来一次,是钟晟二十六岁的时候,他照顾不肯去酒会、却在家里发起烧来的江一鸣。 他看见江小少爷那双焦糖色的漂亮眼睛里,泛起因为高烧而染上的一层水雾似的光,让那双焦糖色看起来带了一份额外的破碎的美感。 他心底隐约升起一股既想守护、又想霸占、甚至想让这双眼睛只因为自己而变成这样的恶劣念头。 而现在。 钟晟微微凑近了点,只要他稍稍低头,他的嘴唇就能碰上江一鸣的眼睛。 江小少爷动了动嘴唇。 钟晟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他蓦地站起身,快步转身走进浴室里。 江一鸣在他离开后,懊恼地睁开眼。 钟晟一进门,他就醒了。 他感觉到长发公主走到他的面前,蹲了下来,一待就是待了好久。 他还感觉到长发公主的气息一点点靠近,似乎就停在他的嘴唇、额头上方?说不定就要偷亲上了。 于是他耐着性子等。 可他不是一个做猎人的料,这才等了没多久,他便有些耐不住了,下意识动了动,就把人动跑了。 江一鸣手肘一撑,从沙发上坐起来,气。 爱亲不亲! 江小少爷坐在沙发上直皱眉,可问题来了,为什么钟晟迟迟不亲他? 怎么回事! 他竖起耳朵听浴室那儿的动静,可惜钟晟的隔音做得都不错,江一鸣不得不慢吞吞地挪到浴室门口,才听见里头除了水声之外的动静。 江一鸣慢慢听红了耳朵根。 ——那里头的动静,可比上辈子他在茶楼里听说书人说风花雪月来得刺激。 江小少爷挪着小碎步回到自己房里,啪地把自己摔回床上。 说起来,他两辈子为人,居然还是个处,着实让人臊得慌。 ——不过该有的理论常识,他都有,无论哪种,涉猎甚广。 等到钟晟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还冒着凉气,他看见江一鸣从沙发转移到了卧室的床上,眼神沉了沉。 “晚饭,晚饭打算吃什么?”江一鸣抢先一步开口。 “随你,除了甜甜圈这种不能当主食的。”钟晟回道。 江一鸣翻了个白眼,这他当然有分寸,他也不想真变成一个有小肚腩的美男子。 “那就汉堡披萨和烤翅?巧克力派可以做饭后点心吗?”江一鸣诚恳地问。 钟晟:“……” 江一鸣和钟晟的晚饭到底是什么是个秘密,因为江小少爷不想让除了外卖小哥之外的第三人知道这件事儿。 吃完了晚饭,江一鸣低调地打了个饱嗝,用手掩着唇,眼睛半眯起来,像只餍足的大猫。 钟晟把垃圾丢进垃圾桶里,江小少爷靠着椅背,懒洋洋地仰头倒着看钟晟,随口提醒道:“小区里在搞垃圾分类的试运行,刚才上楼的时候,还遇到居委会的人给我发了传单,你看看别倒错了。” “分类传单我给贴冰箱上了。”江一鸣补充道。 钟晟:“……” 钟晟缓缓抬头看向冰箱上的垃圾分类传单,又低头看了看垃圾桶里的东西,最后冷着脸把丢进去的几个纸盒子拣出来,丢进另一个垃圾桶里。 江一鸣咧嘴笑起来。 “现在几点了?”江一鸣问。 “七点半。” “走走,要去倒垃圾了,晚八点后就没地儿丢了。”江小少爷从椅子上站起来,精神奕奕地撺掇钟晟和他出门去倒垃圾。 小少爷长这么大,生平第一次自己跑到垃圾房那儿丢垃圾。 ——钟晟也好不到哪儿去。 钟晟和江一鸣一人带了个长檐的鸭舌帽出门,一人一手垃圾袋。 “这才有点生活气息的味道。”江小少爷咂咂嘴,说着风凉话,反正平时在家也用不着他来倒垃圾——偶尔做做是趣味,两人出来是情趣。 钟晟偏头看了眼江一鸣,黑色鸭舌帽长得几乎要遮住江一鸣的眼睛,只衬得他头颈皮肤白得过分、嘴唇红润得过分。 钟总只瞄了一眼,便迅速收回了目光。 江一鸣却觉得,就在刚才那一瞬,他仿佛被人扒光了。 咳。 / / / 江一鸣在钟晟家里住了三天,过了三天需要出门倒垃圾的人间烟火日子,并且在第三天晚上,拒绝再出门溜达倒垃圾。 “体验民生体验够了,我要回去过富二代的好日子。”江小少爷趴在空调冷气的出口那儿,赖着不肯动。 钟晟好笑又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能怎么办?自家的小少爷当然是宠着。 “别对着冷气直接吹,小心凉肚子不舒服。”钟晟在门口那儿换鞋,叮嘱了一句。 要不是江小少爷前两天兴起,拉着他晚上出门倒垃圾,他早在第一天结束后,就请保洁阿姨过来负责这个了。 江一鸣闻言摆摆手,敷衍地应了声表示知道了。 钟晟提着三袋垃圾出门,出门后就直接打了个电话给保洁公司,安排。 等他倒完垃圾回来,江小少爷还趴在空调冷气的出风口那儿,不过是在听见他进门的动静后,立即坐正了,一副被吓了一跳又强行镇定的样子。 钟晟忍不住发笑,他清清嗓子,朝江一鸣招了招手:“过来。” “?”江一鸣扬扬眉梢,有些疑惑,倒还是乖乖过去了。 钟晟手里拎着一个迷你版的垃圾分类箱,看起来像是腰包零钱包的模样。 江一鸣:“……?” 钟晟打开垃圾箱,里头装着满满一垃圾箱的小甜饼。 江一鸣:“……” “自动超市的橱窗里出了这个,我看挺好玩的。给你了。”钟晟连着小甜饼一起塞进江一鸣的手里。 江小少爷不知道该是嫌弃还是笑,最后勉为其难地哼了声:“以长发公主的审美,怕是和时尚圈彻底无缘了。” 他说完,嘴角便泄出了一丝丝笑意,他赶紧又绷住表情,连忙提溜着那只垃圾箱腰包回房。 “对了,明天摄制组大概一早就来,四五点的样子。你要不把卧室门锁上?”江一鸣在自己的房间里扬声问。 “没关系,我无所谓。”钟晟说道,他顿了顿,问,“你介意?” “你都不介意了我介意什么?”江一鸣摆手,心情甚佳。 他从垃圾箱腰包里掏出一个小甜饼,撕开独立包装,往嘴里丢了一个,心里想着,或许鲍启文可能会有些介意。 不过,只要他们够坦荡,那就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第73章 装神弄鬼第七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七十三天·直播间:我搞到了真的! 摄制组的人按时来了。 来的时候江一鸣正在刷牙,钟晟比他早起了一个多小时晨跑, 刚回来洗了个澡, 外头就响起了门铃。 江小少爷满嘴的牙膏泡,无辜地看向钟晟。 “我去开门。”钟晟笑了笑。 门口还是老面孔, 蒋勋蒋章兄弟两个站门口,蒋章扛着摄像机器,镜头直接对准了来开门的钟晟。 蒋勋见到钟晟, 稍稍愣了愣。 他清清嗓子,看了眼蒋章,兄弟两个对视了眼,他缓缓开口:“您好, 我们是来拍《逃出生天》的, 正在直播。”咋么你在这儿?! 蒋勋还以为江一鸣这回至少会做点遮掩什么的,比如让人先住出去? “江一鸣在刷牙。”钟晟微点头,表情淡淡, “进来吧。” “啊?哦……哦……”蒋勋忙不迭地点头,他心想,直播间这回得炸翻了。 直播间这一次的设计,和上一回有所改进。 画面切成了四等份,四个嘉宾的直播镜头同步播出,也能按照个人爱好, 切去嘉宾的个人直播间里。 不过大部分观众还是更喜欢看四人一起的大直播间。 【等等,这是在录谁的?】 【钟晟?怎么又又又是他?】 【江一鸣……妈蛋我搞到真的了!?这两人同居?!钟晟这样子,看起来还刚洗了澡!】 【谁也别跟我说是室友!我不信!】 【可这也太……太直白?!这要是真的, 那还不相当于直播出柜?!不能吧……】 直播间里果然因为钟晟的出现炸了锅。 时刻关注着直播间这边情况的鲍启文见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头对身后团队道:“启动C策略,按昨晚事先说好的,一步步来。不要完全否定两人的关系,营销文案要讲究留白。” “知道了老板!” 鲍启文又转回去看直播间,看着钟晟那张帅气的脸、身上还冒着水汽的模样,头都要秃了。 ——怎么能在早晨这种男人都尴尬的时候洗澡呢!横竖看着都像是事、后嘛! 鲍经纪人很懂,甚至脑回路还走在了万万网友之前。 钟晟领着蒋勋、蒋章去拍江小少爷。 小少爷正在洗脸,闭着眼摸瞎找桌上的纸巾。 蒋勋看见,忍不住掩嘴偷偷笑了笑,没想到江一鸣私底下洗脸那么……可爱。 钟晟笑了声,抽了纸巾塞进江一鸣手里。 江一鸣抹了把脸,睁开眼,便是见到镜子里正在偷笑的蒋勋,以及蒋勋边上面瘫着一张脸、扛着机器的蒋章。 “又是你们啊,早。”江一鸣抬手打了个招呼。 蒋勋轻咳一声,点点头:“早,刚起啊。” “嗯。”江一鸣应了声,随口问道,“早饭都吃过了?” “吃了。”蒋勋回道。 “那行,钟晟估计也没买你们的份。让你们饿着肚子傻看我吃早饭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江一鸣说道,顺手就想把纸巾丢进客厅几米远的一个垃圾桶里。 钟晟习惯又自然地摊开掌心,江小少爷看见,于是手上动作转了个弯,把纸巾丢进钟晟掌心里。 钟晟丢了垃圾,江一鸣跑到餐桌吃早点。 早饭很朴实,豆浆加汤包。 江一鸣皱着眉头,不是很想喝淡豆浆。 “是甜的。”钟晟看着江小少爷的表情就了然,“还给你多加了一勺糖。” 江一鸣挑挑眉,于是低头抿了口。 他略作矜持地点了点头:“嗯,有点太甜了。” 其实刚刚好,只不过江一鸣觉得在直播面前,甜豆浆还要再加一勺糖,似乎有点过分爱甜了,他经纪人大概又要皱眉头了。 钟晟看见江一鸣朝自己挤挤眼睛,低头笑了声,知道对方这是在暗示自己甜度刚刚好,别信他的口是心非。 蒋勋忍不住问出了直播间所有观众都想知道的问题:“你们俩怎么会住一块儿?” “我的房子之前装修,装修完了后一直没过去,前两天想起来过去看,才发现装修工人在我屋里搭了个家。”江一鸣又灌了一口甜豆浆,就见玻璃杯里的量下去了三分之一。 他舔掉嘴角沾上的豆浆渍,继续说道:“我没法住了么,就只能借住到这儿来了。” “那你平时住哪儿?为什么不继续住?”蒋勋问。 “和爸妈住。”江一鸣咂咂嘴说道,“哦还有我哥。” “那么多人啊。”蒋勋眨眨眼。 “是啊,而且附近交通不太方便。”江一鸣说道,“还是钟晟这儿好,去哪儿都方便。” 鲍启文闻言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江家少爷出行不靠专车接送似的。 “其实我们有车的,你住自己家里,我们车开来也一样,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蒋勋体贴道,然后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些凉凉,他下意识看过去,就见钟晟转开了视线。 “没考虑你们麻烦不麻烦。”江一鸣低头咬破一口汤包,吸足了汤水,“我爸妈和我哥为什么要出镜?” 蒋勋:“……”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大概蒋勋脸上的尴尬有些明显,江小少爷又被甜豆浆安抚得尤其好心情,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他们比较低调,怕镜头。” 【也是,普通老百姓遇见那么多镜头,总归会怯场的】 【都二十多岁了还和爸妈一起住,还有他哥,又住在交通不方便的地方,估计家里条件好不到哪儿去】 【也是,他哥那得多大年纪啊,快三十了吧?三十多岁的男人还和爸妈住,估计又是个啃老族】 【那问题来了,怎么看都觉得,江一鸣和钟晟是两个世界的人吧?怎么认识的?还关系好到能借住?】 【我看是糖爹关系】 【糖爹愿意特地给你去买早餐?糖爹还记得你口味给你特意多加一勺糖?糖爹会接你的纸巾垃圾帮你丢?】 【是、爱、情】 【……】 “那你和钟晟怎么认识的?”蒋勋好奇问。 “和你有关系?”江一鸣挑挑眉。 “……没关系。”蒋勋摸摸鼻尖,生硬地转开话题,“这次去海岛,节目组没有禁止嘉宾限带随身物品数量,你打算带什么东西过去?” “你想看?”江一鸣把剩下的那点汤包丢进嘴里,站起身,示意蒋勋跟上,“给你看两眼。” 蒋勋立马跟过去,就见江一鸣打开他的行李箱——不锈钢锅一套、调味品旅行装全套、火锅底料三包、米粉三包、方便面四包…… “你过去是开篝火晚会的?”蒋勋抽着嘴角问。 “荒岛求生嘛。”江小少爷啧了啧嘴,翻了个白眼,“天知道节目组会设置什么坑人环节。” 蒋勋注意到行李箱的另一半没被打开,他指了指问道:“这里放什么的?” 江一鸣稍稍拉开一点拉链:“水,好不容易塞进去的,拉链不好拉,就不给你看了。” “……你还真是做了不少准备。”蒋勋说道。 “凑活着过吧。”江一鸣摆摆手,似乎还嫌带的东西不够。 “这锅子……光一个锅子不够用吧?”蒋勋视线又落回那只不锈钢锅子上,忍不住说道。 “谁说光一个锅子了?里头打开来还有砧板、汤锅炖锅四人饭碗呢。”江一鸣瞥了他一眼,轻哼,“听过一句话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蒋勋:“……您说得对,您还会做菜啊?” “我怎么可能会做菜?”江一鸣一挑眉,理直气壮又奇奇怪怪地看了眼蒋勋,仿佛在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傻,“谢鹤多会做饭啊,之前不还主持了个做饭综艺么?他烧。” 蒋勋乐了:“您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各司其职而已。”江一鸣摆摆手。 “那您司什么职?” “带货。吃。赏心悦目。”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他妈各司其职】 【我觉得江一鸣适合奶孩子哈哈哈哈,上一期全程都是他在奶啊,ymh被狗咬、三个人饿肚子、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线索提示,江一鸣的工作量可不小】 【这么说还真是哈哈哈,江一鸣谦虚了】 江一鸣重新合上行李箱,又回到餐桌上吃剩下的早饭。 钟晟已经换了一套去上班的行头,白衬衫,深灰西装裤。 他从卧室里出来,小臂那儿的白衬衫扣被解开了两粒,露出一小截漂亮的肌肉曲线,手臂上搭着一件西装外套。 江一鸣下意识看过去,眼睛微亮,要不是现在有直播镜头对准了,他说不定就吹起口哨,伸手去摸摸钟晟那一手的漂亮肌肉。 “我先去公司了。”钟晟说道,抬了抬手又放下,淡淡说道,“三天后见。” “嗯。”江一鸣点点头,目送着长发公主离开后,他笑眯眯地转向蒋章,看着镜头,“他是不是很迷人?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蒋勋在边上抽了抽嘴角。 江一鸣接着又说道:“你们是不是很难过?看得见摸不着?真可怜。” 蒋勋:“……” “另外,实不相瞒,钟晟真的有八块腹肌。”江一鸣笑眯眯地继续拉仇恨。 【!】 【江一鸣这波仇恨拉得稳妥】 【前一秒我还在prprprpr钟晟男神,后一秒我:呵呵,炫男人狂魔】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江一鸣啧啧,和那些朋友圈晒娃的傻爸爸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他晒的是极富魅力的男人?而且的的确确让人羡慕嫉妒恨?】 【楼上姐妹精准……】 【我酸了!】 “好了好了,我们也走吧。”江一鸣站起身,拉着行李箱出门,刚要关门,他忽然停了下来,又走进玄关,在柜子上翻了两下,拿出一串钥匙在掌心里颠了两下,“差点忘了我的钥匙。” 【我、日!江一鸣还有钟晟家里的钥匙?!】 【电子门锁为啥要钥匙?】 【电子门锁坏掉就得用钥匙应急开嘛,可我觉得……我从江一鸣话里听出了一点点炫耀和强调,我的钥匙?】 【没错,是“我、的”,我我我磕到了糖!】 第74章 装神弄鬼第七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七十四天·吃醋还寂寞的男人最可怕啦 江一鸣可不管直播间里炸翻天,他把钥匙扣收进口袋里, 嫌弃似的皱了皱鼻子。 “他家这个电子锁总坏, 到现在也没修好,只好再给我配了把钥匙。”他偏头对蒋勋说道。 蒋勋干笑了两声, 不需要解释,他才不信。 “配了钥匙不拿,好像不太礼貌。”江一鸣拍拍口袋, 里头的钥匙扣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电子锁要修那么久的吗?我家当天就直接给我搞定了?】 【+1……有点emmmm 我觉得钟总在钓鱼鸣鸣(带上我的cp滤镜)】 【我也觉得!就是找个借口把自家钥匙交出去嘛,嘿嘿】 【鸣鸣傻憨憨被蒙在鼓里,嘿嘿】 【想说的都被说了,我就, 嘿嘿】 …… 节目组这次安排的海岛, 是在苏禄群岛上的某一个没有原住民的小岛上。 第一次的综艺直播出来后,《逃出生天》的剧组就拉到了旅行用车赞助商,一路用车全由阿尔法罗密欧友情赞助播出。 江一鸣坐在车里, 看着蒋勋悄悄塞给自己的卡片,上面是这次综艺冠名播出的几个金主广告商爸爸。 “请在节目播出过程中,给通行旅途好伴侣阿尔法罗密欧、不是所有的牛奶都叫特仑苏,进行广告插播,注意,请不要留下过于明显的广告痕迹……”江小少爷念着卡片上的字儿, 忽然声音戛然而止。 他抬头看看蒋勋,蒋勋的那双死鱼眼显得更加生无可恋。 江一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好大声哈哈哈哈哈啊哈】 【神他妈的直播事故,江一鸣依旧没有让我失望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是一点痕迹都没有!都给我装作不知道!不然要扣鸣鸣工资了!】 【没有广告痕迹!没有!广告商爸爸看看我!我一点都没有发现!】 “咳, 那特仑苏畅饮?”江一鸣摸摸下巴,转移话题。 “嗯,可以。”蒋勋回道。 “那你不早说?”江一鸣瞪他,超凶。 蒋勋:“?” “我带了半箱的饮用水,敢情不是你拎着不嫌重?” “……我错了。”蒋勋乖巧。 江一鸣抵达机场,一行人在机场那儿汇合。 他们飞机飞到菲律宾,再转快艇从港口出发到无人小岛上去。 “好久不见啊。”谢鹤和秦海清两人已经在机场那儿候着了,看见江一鸣过来,招了招手,笑着打招呼。 “好久不见。”江一鸣看了看,问道,“于明浩呢?还没来?”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阵尖叫。 谢鹤无奈又好笑地朝那个方向努了努嘴:“喏,来了。” 江一鸣看过去,就见一个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的男人被一群人簇拥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诶,走错方向了吧?!”秦海清见状,连忙想喊人,被江一鸣拦下。 江小少爷嗤笑了声,弯弯嘴角,笑道:“没事,那人压根不是于明浩。” “啊?” 江一鸣话音刚落,就感觉身后有道风扑过来,他下意识地往边上一躲,身后的人扑了个空,踉跄了两下才勉强稳住,没有当场摔个狗吃屎。 【?江一鸣开天眼了吗?!绝了!他怎么知道背后有人啊?!】 【等一下,这个人……ymh?哈哈啊哈哈哈妈的真的是他!】 【所以刚才那群粉丝追的是谁……笑死我了,自己粉的爱豆被掉包都认不出?江一鸣远远一眼就认出来了!】 【高举我“浩荡江河万古流”大旗!】 【于明浩什么鬼哈哈哈哈,怎么想得出这么损的招哈哈哈】 【孩子也是被逼得没法了233333】 江一鸣看着有些狼狈的于大明星,嘴角抽了抽:“你这一身可真像是来做贼的。” 于明浩利落地站直身体,拍了拍乱掉的袖子和长裤,咧嘴一笑:“那不然怎么办?这么一群粉丝,全给你围这儿来,你还不得炸?” 这倒是。江小少爷垂着眼睛想,他可能当场就得表演个凌空飞燕,哒哒哒地踩着人肩膀先跑了。 “我们快走,这直播着,还有那么几个摄影师傅扛着大炮杵着,我看我那几个粉丝不一会儿就得找过来,可聪明了。”于明浩时不时地往自家助理假扮的“于明浩”那儿张望,连声催促。 江一鸣咧开一个有些幸灾乐祸的笑。 直到一行人上了飞机,于明浩才松了口气。 四个人正好坐飞机中间的那一排,四个跟拍导演俩俩一左一右地坐着,举着机器,把四个嘉宾挤在中间。 “这回是去荒岛上了,我这回可是带了不少吃的,保证不会饿着大家。”于明浩率先开了个话题。 “诶哟,你带了什么?”秦海清闻言起了点兴趣,凑过来问。 “小浣熊干脆面,速食水饺。” “不错不错,我带了个帐篷。”秦海清点点头。 “我带了点容易生火的东西,野外生火太麻烦了。”谢鹤说道。 于明浩转向江一鸣:“你呢?” “……半箱饮用水。”江一鸣假笑,“然后我知道了荒岛上别的可能都没,但是一定不会缺特仑苏的奶。” 于明浩噗嗤乐了,他知道节目组有特仑苏的赞助,估计一到那片岛上,就能看见一排特仑苏在欢迎他们。 江一鸣听见笑声看过去,眉头一挑。 于明浩立马敛了笑,板起一张脸:“节目组太坏了,你的跟拍都没提醒你啊。” 江一鸣这才收回视线,轻哼了声。 蒋章躲在摄像机后头,摸了摸鼻尖。 “我还带了点茶叶,本来想嚼着提神的,这回可以煮奶茶了。”江一鸣支着下巴,哼了一声又说道。 “对对,特仑苏牛奶口感丝滑香甜,煮奶茶最适合了。”于明浩附和。 边上谢鹤和秦海清两人对视了眼,忍不住好笑。 四五个小时的飞机行程,江一鸣戴着耳机看了会儿电影就打起哈欠来,最后枕着手背睡了过去,头一点一点的,耳机都从两边滑了下来。 于明浩见状,小心翼翼地把那只耳机摘下来。 江小少爷稍稍抬了抬眼,又继续睡过去。 所幸直播间这会儿关了,要不然估计有的是弹幕要炸。 谢鹤把这一幕收进眼里,他稍稍皱了皱眉,多看了两眼于明浩,嘴上什么也没说。 于明浩注意到谢鹤的视线,看过去,小声嘘了下:“别吵我弟弟。” 谢鹤:“……?”何时江家小公子成了你弟弟? 于明浩咧嘴一笑,继续小小声:“我刚认的,单方面。”——鸣鸣睡觉的模样太乖啦!心化了化了。 谢鹤:“……信不信他哥立马找你干架?” “不至于吧?!”于明浩一惊。 谢鹤点点头:“至于。”就他所知,江浔川弟控那劲头,可不允许江小少爷有第二个哥哥的。 于明浩:“……” 于明浩低头看看江小少爷安安静静的睡颜,乖巧的不像话。 他放轻了呼吸,点头小声地说:“也是,换我我也只想做他独一无二的大哥,让他遇到问题就想着找我。” 谢鹤听着觉得,说不定钟晟也要来找于大明星干架。 谢鹤表示,他这双眼睛,看透了太多。 …… 一行人下了飞机后,节目组又安排车到港口,乘快艇去苏禄群岛上的某一个无人小岛。 江一鸣没想到自己会晕船,小少爷坐在快艇上,波浪冲得他跟着向上一顶一顶,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一张脸煞白煞白。 于明浩赶紧拿出晕船药、话梅还有风油精,碎碎叨叨:“诶你不早说你晕船,我早点给你吃晕船药嘛。怎么样?话梅吃不吃?风油精我给你抹抹吧?” 江一鸣听着他念叨,就觉得头更晕了,他削过去一眼,蹙着眉头道:“别吵。” 可惜江小少爷往日挺有分量的眼刀,这会儿因为晕船变得软绵绵的,像是小猫爪挠了一下。 他一张口,嘴里就被于明浩眼明手快塞进一颗酸溜溜的话梅,酸得江小少爷脸都僵了。 他忍不住打了个小激灵,才算适应,慢慢地嚼下梅肉,在嘴里含着。 不得不说,确实管点用,至少胃里那点难受劲好多了。 江一鸣没再瞪于明浩,往船头那儿一趴,半闭着眼,海风吹得他一头卷卷的小碎发都随风飘乱了。 【啊呜呜呜鸣鸣脸色差得麻麻心疼QAQ】 【别说粉丝了,我一路人看得都觉得这小孩真让人疼嘤嘤嘤】 【于明浩变身鸡妈妈了噗,趁人开口塞话梅是什么窒息操作23333】 【欺负JYM这会儿精神不济呀哈哈哈,要是人精神,ymh要敢这么做,这会儿就凉了】 【哈哈哈哈哈楼上是对的】 钟晟盯着电脑,脸色沉得让人大气不敢出,坐在他对面的两个市场部高管见状,更不敢提一句上个季度业绩下滑的事情。 “钟总……那个,上个季度虽然没有取得理想成绩,但是这个季度开季,我们就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效,我相信这个季度的成绩一定能让您满意!”市场部经理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快要在老总的低气压下喘不过气了。 钟晟闻言,视线从静音的直播间上移开,目光沉沉地落在市场部经理身上。 “我只看结果。”钟晟敲着桌子,淡淡道,“出去。” 两人连忙转身离开。 办公室门口的秘书看见那两人脸色灰扑扑地出来,关心问道:“挨骂了?” “老总只说了七个字,但我觉得在里面待的那几分钟,生不如死。”市场部经理擦了擦汗说道。 秘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她相信老板值得这样的高度评价。 吃醋还寂寞的男人最可怕啦。 第75章 装神弄鬼第七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七十五天·【二合一】【从此我宣布我是江一鸣的武力粉!】 苏禄群岛的名字来由,是源于这边最初的国家名, 这里本来是个独立岛国, 就叫苏禄国,几个大岛上有不少原住民, 人口一共加起来约莫有五十五万。 岛上居民大多以渔猎为生,发展采珠业。 传闻苏禄群岛附近的珍珠是人鱼的眼泪,有人看见美丽的人鱼在黄昏落日下, 坐在礁石上落泪,眼泪化作珍珠,一颗颗沉入礁石的罅隙里。 ——以上信息,皆来自节目组导演薛珂的口头背景叙述。 薛珂瞄到江一鸣朝天翻了个白眼, 一脸仿佛看见智障但不得不忍受的表情, 话头一噎,差点忘记自己接下去要说什么了。 “……苏禄群岛上一直存在人鱼眼泪的传说,本次四位嘉宾的任务, 就是寻找人鱼的眼泪。” “任务时间,两天一夜。任务期间,所有节目组工作人员,除去你们的跟拍导演,都会离开这座小岛,由你们自由发挥。” “这四台对讲机可以用于嘉宾之间的彼此联系, 又或者是与节目组联系。这里还有四枚求救信号弹,一旦发射,节目组就会停止节目录制, 派直升飞机过来营救。” “四位嘉宾的生命安全,是我们节目组重中之重,请各位放心。”薛珂一本正经地严肃说道。 于明浩耳朵动了动,看了看江一鸣、谢鹤几人,一个个面上淡定,他不由得心里犯嘀咕:“就我觉得这导演那么说更让人不放心?” 江一鸣看过去。 于明浩像是拉着同伙了一样,连忙又道:“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他不就是在故意吓唬你么?”江小少爷一挑眉,余光扫了眼被戳穿后面上讪讪的薛珂,轻笑了声,“都录过一次节目了,你怎么还被吓到?” 秦海清也跟着笑:“上一季的生死免责书还记得不?不也是节目开头的时候用来吓唬你的?” 于明浩:“……” 他心想,怎么就成了专门吓唬我的?敢情没别人的份?话不能这么说! “那还不是就因为录过一次节目,这回就更显得……真实吗……”于明浩小声嘀咕。 话一字不落地传进江一鸣耳朵里,江一鸣这回笑容更明显了些。 【哈哈哈哈ymh这么说没毛病】 【看把孩子吓的!哈哈哈哈哈都有阴影了】 【不过我也觉得啊,这次感觉比上回还要危险……这回可是在荒岛上啊,怎么还把节目组给撤了?万一真出了点事情,哪里来得及啊?】 【有直升机呢,怕啥?我估计节目组也就是在隔壁某个小岛上候命,直升机飞过来都用不着几分钟】 【也是……】 【这个岛其实也不能算是荒岛,就是政府没刻意开发而已,其实现在很流行来这种地方度假的,纯天然,海滩又好,搭个帐篷过一夜其实也没啥问题】 【好想知道这到底是在哪个岛上呜呜,想立马一个飞机票过去看现场!】 【得了吧,苏禄群岛大大小小有八百多个小岛,你飞过去也不知道在哪个岛上】 【……罢了罢了】 登了岛、薛珂说完游戏规则后,一行几十个节目组工作人员就登上大船回去了。 江一鸣看见江林朝自己这儿多看了两眼,他微微翘起嘴角,颔首致意了一下。 江林见到,眼睛一亮,顿时扬手招了招,手指圈成一个圆圈,指了指自己,还没有更多的动作,就被别的人推走了。 “诶?那谁在向谁打手势?”于明浩注意到江林的动作,纳闷问道。 江一鸣没搭理他,径直往岛内走去。 “走,去看看这个岛有多大,看看我们现在在哪儿。”江一鸣说道,得到谢鹤和秦海清的一致赞同。 这片岛不大,四个人花了一个多小时的功夫登上了岛上的最高点。 四面都是海,海水是见底的清澈碧色,能看见底下的礁石和鱼,清澈得不可思议,同时又给人阵阵眩晕的诡异感觉。 于明浩下意识往前踏出一步,被江一鸣一把拽住。 他蓦地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一只脚下腾空了。 他猛地惊出冷汗来,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我们下去吧。”江一鸣说道,视线扫过这一片海域和周围连绵的群岛与山崖,眼神沉静,看不出情绪来。 他转向还有些没回过神的于明浩,在口袋里摸索了下,解下一枚古币丢给对方,“送你个见面礼,别丢了。” 于明浩刚被自己惊出冷汗来,下意识接过江一鸣丢来的东西,摊开掌心看了眼。 虽然不知道江一鸣送这个给自己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可是弟弟送的礼物呢! 于大明星立马一张脸转晴了,笑得比天上明晃晃的大太阳还亮:“那必须不能丢!我贴身放!” 他说着,就把古币收进自己衬衫胸口的小方袋里,还拍了两下,美滋滋。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这人天生八字轻,带出门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这八百群岛在自然的鬼斧神工下,经过上千年的风蚀水蚀和海底的地壳活动,原本的大岛被切割成小岛,分布开去,形成了他们风水上不怎么常见的“天惑卦”。 即是天地成惑,卦生天然,哪怕是飞天腾龙落在这片水域上,也会受到迷惑,分不清方向。 不过这放到现代倒是不成问题,科技发达,这儿也没有天然磁场干扰信号,完全可以靠定位航海飞行,也因此这片海域从没出现过什么大事故。 就是像于明浩这样八字轻的人,容易受到天生卦象的影响,刚才要不是他注意到这里的环境不太对劲,恐怕也不会去留意于明浩的反应。 【卧槽吓死我了,ymh刚才怎么一副像是被鬼迷住了的样子?就这么直接往空了踩?!】 【靠这才刚上岛两个小时不到?怎么就差点出事!?】 【没事跑那么高的地方去干嘛?多不安全!万一刚才于明浩真踩空了,那谁提出来的谁负责,负得起么?】 【有没有点常识?你要在一个完全不了解情况的荒岛上过夜求生,当然得先跑最高点观察环境了,没看过贝爷的荒野求生啊?】 【要不是江一鸣,ymh早摔下去了,阴阳怪气什么东西?还想怪人家江一鸣头上去?我呸!】 【可是真的,刚才ymh什么情况?我有点背后发凉】 【……背后一凉的等等我,呜呜呜抱团取暖】 于明浩跟在江小少爷身后下山,江一鸣见状示意他走到前面去,自己垫后。 “你垫后,我不放心。走我前面去。”江一鸣招招手,嫌弃地示意于明浩跑前头去。 “那怎么行?你年纪最小,我得照顾你。”于明浩不乐意。他皱皱眉,弟弟怎么能垫后?弟弟得走中间最安全的位置才好。 “你照顾我?”江一鸣听得好笑,“说什么屁话,赶紧给我去前面。” 于明浩:“……” 于大明星那句话刚说出口就有些心虚,被江一鸣瞪了一眼,立马缩了缩脖子,听话地跑前面去了。 直播间里笑炸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ymh对自己的认知可能不太明确23333】 【求您让我们鸣鸣省点心吧哈哈哈哈】 【说什么屁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硬核你江哥】 【哥什么哥,喊爷!江爷!】 于明浩一路下山,嘴上开始畅想荒岛度假的场面:“等下我们看好晚上扎营的地方,我就去下海摸鱼去!我跟你们讲,我青岛的,天生就是渔王,捞鱼一捞一个准的那种,到时候再给你们摸几个鲍鱼上来,嘿嘿。” “这海里的东西新鲜的啊,直接架锅炉上清水煮开,味道就鲜的你恨不得直接把舌头一起吞下去!还多汁儿!”于明浩滔滔不绝地说着。 秦海清听着忍不住吸了吸口水,搭话道:“那晚饭就靠你了啊,我可是一下午一中午的六七个小时没怎么吃过东西了,我和谢鹤俩加起来快一百岁的老人不禁饿的,你不能掉链子。” “包我身上。”于明浩信誓旦旦一拍胸脯。 江一鸣瞥他一眼,呵了一声:“我劝你就在浅水的地方摸鱼,水深不过腰,不然出什么事情我不负责救人。” “能出什么事儿啊,我水性可好了!”于明浩大大咧咧地笑,“等着哥给你捞大龙虾吃!” “哥?”江一鸣似笑非笑地弯着眼睛,“什么时候你成我哥了?” 于明浩冷不丁觉得后颈一凉:“……不是不是,徒儿给师尊捞大龙虾吃!孝敬您!” “信不信由你。”江一鸣冷笑一声,对于大明星的油嘴滑舌不置一词。 于明浩摸摸后脑勺,想到刚才冷不丁魔怔似的往前跨步,一个哆嗦,有些认怂:“那个,近海滩的地方能吃的海物也不少,我给你们弄贝壳来!” 谢鹤和秦海清抿嘴偷笑。 一行人把岛逛了个遍,没遇见什么人,倒是看到一顶新的帐篷,被放置在一处宽阔处,帐篷前还有一小堆熄灭了的火篝和几个锅碗瓢盆。 “咦,这个岛上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在?”秦海清有些意外。 江一鸣走过去,拿了根树枝在那堆火篝那儿翻翻挑挑,拨出几根小鸡骨头似的骨架出来。 边上的谢鹤说道:“之前导演说过,这边偶尔会有人来度假,录节目也没法说封岛不让人进来,正巧遇上了也是缘分。” “刚在这儿烧过东西,估计临时离开了。”江一鸣站起身,丢掉那根小树枝,拍了拍手道:“我们录我们的,换块地方扎营。” “行。” 他们四人换了一处地方,刚好和发现火篝的地方是在一个小山头的阴面和阳面,估计之后几天也不大可能遇上。 于明浩本想说,不如直接就在海滩那儿扎营,被江一鸣一个冷笑噎了回去。 “动动你的脑子,别光长得好看。” 于明浩虚心低头,稍显茫然地看向谢鹤求助解惑。 谢鹤轻咳了声,解释道:“沙滩太软,帐篷扎那儿不稳,海边夜晚风大,风一吹就容易倒。而且你看沙滩上这些礁石的缝隙,里头都有蟹壳虾壳这种褪壳留下的东西,说明海水涨潮的时候,都会淹过这块地方。你也不想睡着睡着,忽然水漫金山吧?” “哦哦哦哦!”于明浩点头如捣蒜,一脸崇拜佩服地看向江一鸣,弟弟懂得真多! 秦海清见状嘴角一抽,心说这人看江一鸣做什么?不是谢鹤给解释的么? “行了,这里我和谢鹤来扎帐篷生火,你们俩小年轻去找找今晚能吃的东西。”秦海清赶人,他肚子早就开始叫唤了。 先前于明浩给他一形容海鲜的味道,他就止不住分泌口水,在心里直纳闷,这小子不去做美食主持人真是可惜了。 江一鸣和于明浩走到海边那儿去摸鱼摸虾摸贝壳。 于明浩脱了上半身的衣服,两个袖子一扎,做成一个简易的捞网:“师尊等着啊,徒儿给你搞龙虾鲍鱼去!” “就靠这个?”江一鸣挑挑眉,就看于明浩。 于明浩龇牙一笑:“别小看我啊。” 于明浩下水,轻薄的裤料立马成了紧身裤,江一鸣多看了两眼,忽然不太想自己下水了。 他在沙滩上转了转,找了两根长树杈,又掏出刚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的陶瓷小刀,把树杈削成尖的,又找了几股长草扭成一股,编成绳子,把两根树杈固定起来,做成了简易鱼叉的模样。 江一鸣拿起来扫了几眼,勉强过得去。 江一鸣上辈子的风水天赋还没被发现之前,为了饱腹,在河里摸鱼捉虾的没少干过,鱼吃到不想再吃。 只不过现在这一世吃香喝辣要什么有什么,好久没做鱼叉了,手艺有些生疏。 但这在一群21世纪甚少野炊过的网友眼里,江一鸣这一手徒手做鱼叉的本事,简直是震撼。 【卧槽6666666,我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干啥,两根树杈一合上,我就看明白了!】 【江一鸣这个动手能力简直了?!太会了吧!】 【江一鸣简直是这个节目的bug存在哈哈哈,有江一鸣在还荒野求生啥啊,我看给他足够时间,说不定还能在这个岛上给你搭个简易小木屋出来】 【哈哈哈哈哈楼上那个过了啊!笑死】 江一鸣站在海边上,就看见于明浩弯着腰在找海鱼龙虾什么的,一连扑了好几个空,脸上全是水,海水溅进眼睛里,渍得眼睛都挣不开了。 江一鸣好笑,看着于明浩倔强地睁着半只眼睛,在浅海里费劲扑腾。 他招呼了一声,示意于明浩往后退开几步。 于明浩看过去,不知道江一鸣要做什么,却听话地依言往后退开。 江一鸣半眯起眼睛,盯准了海里慢吞吞游来游去的一条鱼,看起来像是石斑。 这鱼瞧起来有些行动不便的样子,像个迟暮老头子,但是江一鸣清楚鱼这种东西最机灵,逃窜得尤其快,倏地一下能游开好几米远。 要抓它,就得比它还快,下手位置也得更准。 他站在海里,海水将将漫过他卷起裤脚的小腿。 他高举起胳膊,手臂上的肌肉绷紧了蓄势待发,上身衬衫因为他的动作,下摆从裤腰里掉出来,海风吹得白衬衫往后鼓起,露出年轻人柔韧白皙的腰杆。 【啊啊啊啊啊啊prprprpr我疯了,这点隐隐绰绰的感觉最诱人了!】 【天啊鸣鸣啊啊啊,妈妈的崽长大了呜呜呜呜会撩人了】 江一鸣豁地出手,手上的自制鱼叉又快又狠,在风里还传出一声细细的破风啸声。 【我、日?】 【这速度他妈是人?不是?我看他细胳膊小腿的,怎么就那么有力量?!】 【于明浩跑去捡了?捡啥?不会真叉中鱼了吧?!】 于明浩离得近,一眼就看见那条石斑被江一鸣的鱼叉插在海底沙子上,他屁颠屁颠地划拉着水过去,一把举出石斑,那鱼还在江一鸣的鱼叉上死命扑腾挣扎。 “中了中了!”于明浩叫起来,一脸敬畏地看着江家小少爷,“师尊厉害了。” 江一鸣矜持地勾着嘴角,笑眯眯地接过那条石斑,轻描淡写地道:“要是有皮筋的话,速度能快不少,插进去的力道也大,能直接串龙虾。” 于明浩咂嘴。 “剩下该你展示一下了,为师晒会儿太阳去,给你加油。”小少爷笑眯眯地看向于明浩,举着石斑鱼,几步回了岸上。 “师尊慢走,小心砂砾石子儿别伤了脚……”于明浩碎碎念叨。 江一鸣朝天翻了个白眼,又来了个鸡妈妈,鲍启文后继有人了。 【神了!】 【一发入魂啊靠!】 【从此我宣布我是江一鸣的武力粉!】 【这两人好可爱啊呜呜呜,一个师尊一个徒儿的,关系太好了吧!】 【我磕到的cp是真的!】 【请大家期待今晚八点登陆鹅厂的《四海录》呀!口是心非傲娇师尊x炸毛小狼狗徒儿,入股不亏!】 【嗑就是了】 钟晟皱着眉,看了半天的直播间评论,冷冰冰地寒着一张脸,哼了一声:“乌烟瘴气。” 他关了弹幕,又把直播间的进度条往前拉了点,停在江小少爷被风吹起衬衫下摆的那一幕上,截了个屏,又打开ps软件,开始上班摸鱼不务正业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闪亮亮的微博新号横空出世,跑到江一鸣的超话里发了一组小少爷的白衬衫图。 @终将是真的:我的鸣鸣很好看。[分享图片] 底下评论一片嚎,要求大大把遮了鸣鸣小细腰的贴纸拿掉。 钟晟哼了声,想都别想。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吃醋长发公主,幼稚指数五颗星 另,长发公主亲自操刀了,立志成为被粉丝骂得惨兮兮的作图太太╮(╯▽╰)╭ 第76章 装神弄鬼第七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七十六天·嘴硬心软江小少 江一鸣坐在沙滩上,脚趾头慢吞吞地抠弄着身下细软温热的沙子, 把自己半只脚背全都埋了进去。 他手上也没闲着, 刚才在沙滩上捡着一根长长的红色丝巾——大概是以前游客落在这儿、或者被风吹走飘来的——他把那根宽长的红丝巾撕开成两条,首尾相连打了个结。 又找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大约有一个马克杯的大小,被江一鸣用那条丝巾绑得严严实实。 江一鸣舞了两下,边上的跟拍导演蒋章都能听见那石头带起的风声, 呼呼呼地啸着。 蒋章不禁想,这东西难道也是用来砸鱼的? 【恭喜玩家江一鸣获得流星锤x1,杀伤力五颗星】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这一锤下去你可能得上天】 【暴躁你江哥,闲着没事做武器】 【我本来以为能看到美少年脖子上系一根魅惑系红丝巾的画面, 结果谁能想到这根丝巾用来做这玩意儿了……】 【楼上哈哈哈哈哈, 你怕是还不了解江一鸣,做梦呢吧】 【不按常理出牌江一鸣,是整个直播间最大看头23333】 江一鸣还在调试他手上那个“流星锤”, 可能是丝巾绑得有些偏离重心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缘故,总之不是很适手。 他低头琢磨着改良,估计等调整好了后,能抡出去挺远。 再看浅海区那一片,于明浩时不时一个猛子扎进去, 抓着他那个用衬衫做出来的简易捞网,试图捞一两条小鱼小虾出来。 可惜每回都扑个空。 江一鸣折腾完自己手上的“流星锤”后,就眯着眼乐滋滋地看, 时不时地摇头叹息一下,对边上的蒋章说道:“你看他这样,今晚能搞到四人份的晚饭么?” 蒋章迟疑地看过去,不敢搭话。 “实话实说,你就点头摇头,我保证不告诉于明浩。”江一鸣笑眯眯地撺掇,“或者……不说话,就代表你也觉得他今天搞不到四人份晚饭。” 蒋章选择装死不开口。 江一鸣微点头,龇牙一笑:“我也这样想的。” 他地上一撑,轻巧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砂砾,朝着浅海那边招呼了一声:“有多少收获了?” 于明浩装作没听见。 他低头看看空荡荡的两手,实在太没面子了。 肯定是浅海的锅。 他要是往深些的地方去,肯定能逮着大鱼。 他想着,慢吞吞地往深处游去——他记得江一鸣的叮嘱,特意没游几步就站直身体,感受一下水位。 到了海水漫过下巴的地方,于明浩就停了下来——这儿可比游泳池两米水深的地方还浅,他总不能遇到什么事儿。 再说,他边上还有一个跟拍导演呢,真有事情,还能拉一把。 于明浩放心地扎进水里,倒是在几块礁石群里,看见了一只不小的龙虾,举着大鏊钳子,在礁石群里慢悠悠地走。 他憋着气,缓缓靠近,小心撑起手里的“捞网”。 江一鸣站在海岸那儿微微皱眉,从他这边看过去,于明浩的位置变化并不明显,好像还是那么点距离,但江一鸣觉得,于明浩那人,不一定把他的警告听进心里。 他啧了一声,到底有些不放心,拎起手边那只“流星锤”,往海里走去。 于明浩逼近那只大龙虾,手上“捞网”直接兜头一罩,手上用力,两手紧紧合起,笼住大龙虾的左右两只大钳子。 这只体积不算小的龙虾在于明浩掌心里疯狂挣动,也就幸好于明浩搞了个衬衫兜网,不然还真捏不住它。 他举起龙虾蓦地出水,炫耀战利品似的朝江一鸣那儿舞了舞,喜滋滋地嚷嚷道:“看!我搞到一只龙虾了!” 江一鸣闻言看过去,还来不及敷衍地夸一句就变了脸色。 于明浩说完那句话,也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大对劲。 他看向岸边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离开安全的浅水区域一段距离了。 于明浩心里直打鼓,他明明就在水下抓龙虾……难道不知不觉自己走了那么远了?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跟拍导演,只见对方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忽然慢慢地往下沉,海水渐渐淹没了他的头颈、下巴、嘴唇……可对方却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只是那双眼睛冷冰冰地注视着自己。 于明浩一惊,头皮蓦地有些发麻。 他急忙大叫一声,腾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下沉的跟拍导演,费力想要往上带:“怎么了啊?喂你清醒点,听得见我的声音么?!嘿!” 江一鸣正在往于明浩那儿游,听见于明浩的动静,立马看过去,就见对方像是魔怔了一般,不停地拍打水面,身体时浮时沉。 于明浩身后的跟拍导演更是不知所措,他刚靠近一些,就被于明浩一只手肘撞得往后仰,根本没法靠近。 江一鸣见状,眼色一阴,扭头对蒋章说道:“你别跟过去,待在这儿等我把人带回来。” 蒋章犹豫了一下:“可那边情况……要不要我通知一下节目组?” “随你。”江一鸣估摸着薛珂那儿应该也发现不对劲了,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过来。 蒋章心跳得有些快,但心里却又因为江一鸣那句话,安抚不少,好像他铁定能稳妥把于明浩带回来似的。 江一鸣说完,不着痕迹地在水下摘了一块古币,指上发力,猛地将其深深嵌进石块里,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海里,朝于明浩的方向游去。 蒋章下意识地将镜头对准了海面,就见江一鸣拨开波浪,他绕在手腕上的那块石头,在海面之下,竟是隐隐泛着光亮。 蒋章不由自主地想着,这像是一盏来自海洋的指明灯。 与此同时,直播间里也逐渐有人发现了异常。 毕竟于明浩忽然对着海面浮浮沉沉,嘴里还喊着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反应再迟钝的人,过个几分钟也反应过来了。 【ymh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中邪一样?!】 【这片海是不是不对劲啊,之前于明浩在山头上也是盯着海差点出事的!】 【他怎么游那么远去了?江一鸣不是让他在水浅的地方活动么?这都能没顶了!】 【真是中邪了吧,节目组呢?赶紧派直升机来啊!】 【隔壁直播间来打卡,江一鸣过去了!还把自己的跟拍导演留在原地,不知道啥情况啊!感觉好像很危险的样子?】 【从隔壁JYM单人间来的+1,话说你们看见没!有光跟着他在海里游!】 【?楼上在说什么梦话?】 【你不是一个人!我也看见了!很弱很弱的亮光!我不敢说,这他妈太玄了吧!】 【感觉可能是江一鸣带着的那块石头,石头上可能有什么磷啊一类的东西,会发光?】 【我也觉得是,或者是海里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发光的鱼?虾群?】 【深海恐惧的一脸血看着楼上讨论】 直播间里讨论得热火朝天,于明浩那儿却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他浑身都变得又重又沉,好像有无数只手藏在海面之下,不断拽着他往下。 他手里提着不断往下沉的跟拍导演,逐渐变得体力不支起来。 他嘴里还在喊跟拍导演的名字,试图把人喊醒,根本没意识到是自己进入了魔怔里。 而这会儿,江一鸣却离他还有一段距离。 【我的天我觉得ymh好像坚持不住了?他一直在往海里沉啊!直升机怎么还没来?!】 【最近的就是江一鸣了,但我觉得江一鸣好像赶不及过去啊……】 【诶我靠!?!江一鸣把那块石头抡过去了?!这是什么操作啊卧槽】 江一鸣估算了一下距离,松开缠在手腕间的几圈丝巾,将嵌着古币的石头用力往于明浩那儿一掷。 石块落水,江一鸣便是清晰看见那一片海域上隐约罩着的瘴气,争先恐后般地散开。 于明浩被突然砸来的石头惊得一下子回了神,他茫然地浮在水上,看向四周围。 就在石头砸来的那一瞬,他感觉身体一下子变得轻盈了许多,好像之前抓着自己下沉的东西全都一块儿消失了。 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自己的跟拍导演分明就在他身后,那他刚才看见的、拽到的是什么? 江一鸣丢来的那块石头沉下去,碰到于明浩的腿边,他下意识低头看过去,清澈透底的海面能直接看清水面之下的东西。 他仅是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眼花,仿佛海面之下的波纹绘成了一张张人的面孔,扭曲变幻着诱惑着他沉下去。 他不敢多看,连忙抱起那块石头,便朝着江一鸣那儿游去。 于明浩的跟拍导演见状松了口气,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对讲机,本来是用作及时和节目组联系通报危险的,现在想起来却迟了,只好用作解除危险警报。 薛珂那边接到消息,又通知刚打算起飞的直升机熄灭引擎。 薛珂盯着直播画面狠狠拧起了眉头,这回又是怎么回事?他特意找了个绝对安全的小岛、特意准备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宝副本,怎么还能出事儿? 江一鸣看见于明浩游过来,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让你在浅水区待着,跑那么远去找死?” 于明浩讪讪地摸摸鼻尖,小声说道:“我是在浅水区来着……看到一只龙虾,我就去捉了,哪想到在底下不知不觉游出去那么远……” 江一鸣皱着眉,估计这是这块海域行程的天惑卦,对于明浩产生影响,也确实怪不了对方。 他顿了顿,旋即又想到一件事,他面色不善地看着于明浩:“我给你的那枚铜币呢?” 最好别让他抓着是这人没当回事给弄丢了。 “下海我怕被海水冲跑了,特意留在营地那儿,让谢老师帮我看着。”于明浩不好意思地低头挠了挠后脑勺。 江一鸣:“……”行吧,是太当回事儿了。 江一鸣重重吐出一口气,翻了个白眼:“真行,节目组都得被你吓得出直升机来。” “诶我刚才……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忽然有点昏沉。可能是太久没到这种开阔海域,有点晕海吧。”于明浩说道,倒是适应良好地很快给自己找到了解释。 江一鸣闻言抽了抽嘴角,表示随他乐意,想相信什么就信什么。 于明浩把那块石头还给江一鸣,江一鸣倒是没想到他还把石头给自己抱回来了,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再看于明浩,这人又献宝似的夹着自己那团衬衫,等上了岸后,就把衬衫里裹着的大龙虾抖出来。 “……遇到那种事情,你居然还记着这龙虾?”江一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看着于明浩,又好气又好笑,忽然有些懂自己大哥和长发公主对着自己时的心情了。 大抵也是这样。 江浔川;amp;钟总:不,不是。 于明浩眨眨眼:“不然晚饭吃什么?” “……” 【不知道该说ymh蠢萌还是缺心眼……】 【感觉到江一鸣的心累,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还能出岔子】 【话说江一鸣之前就给了于明浩一块铜钱……是不是早就察觉到这儿有问题啊?】 【不是说晕海么?怎么就突然画风变了?】 【你看这像是晕海么?晕海了会朝空气大喊大叫?百分百魔怔了啊!】 【江一鸣刚才丢过去什么东西啊?感觉好像也有点来历,于明浩还不就是被砸清醒的?】 【……是“流星锤”啊……我们亲眼看他做好的啊!什么屁来历!】 【……绝了,那就是江一鸣有点来历……?他好像很懂啊?之前也是江一鸣拽住ymh才没让他摔下去,后来也是江一鸣提前把那块铜钱给ymh,就是ymh自己没戴在身上,不然或许也不会出现刚才的虚惊一场】 【楼上这么说,好像还真是?】 【江一鸣好像是有点神……上一期节目,也是他说会下雨就下雨的,谁都没想到】 【你看他出道的那个选秀节目啊,他满口玄学神神叨叨呢,还把导师气得差点当场摔话筒走人】 于明浩看着江一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一鸣挑挑眉头:“想说什么?” 他在心里想:最好赶紧乖乖给我道歉认错,保证下次再也不敢把我送出去的东西离身。 “那个,晚上就一条鱼一只龙虾,我们四个人好像不太够……要不我再去看看有什么可捞的?”于明浩挠挠头。 江一鸣低声咒骂了一句,把人提溜起来往岸上一丢:“你给我太平点,我可不想再跑下去救人。” “你之前就说过。”于明浩咧嘴一笑,江小少爷就是嘴硬心软而已。 江一鸣噎了噎,旋即瞪了他一眼,颇有些恼羞成怒:“闭嘴。” 【哈哈哈哈被戳穿的鸣鸣太可爱,气恼到耳朵红!】 【爱了爱了这种口是心非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可爱!】 第77章 装神弄鬼第七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七十七天·【第一更】“进去,别出来。” 最后江一鸣也没让于明浩再下水, 他故技重施, 用那把鱼叉又扎了几条鱼上来,本来就是粗糙制作的鱼叉彻底报废。 江一鸣又在沙滩上刨了个坑, 就在临近礁石的地方。 于明浩疑惑地看过去:“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明天早上过来看看,说不定退潮的时候会有东西落在这儿,捡一顿早饭。”江一鸣说道。 这个经验是他小时候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攒出来的, 有用又简便,性价比很高。 于明浩闻言,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可行性,一股脑地相信:“好啊。” 江一鸣瞥了他一眼, 微翘着嘴角, 示意他把抓来的这些鱼啊虾的,全都装起来,带回营地去。 ——也就只有于明浩的那件衬衫能用来当篓子装东西了, 总不见得再报废一个人的衣服吧?没必要。 于明浩一点也没不乐意,利索地收拾了东西。 四条鱼、一只龙虾、还有他在沙滩上摸着的一些迷你蟹和贝壳,今晚这顿晚餐应该算是丰盛了。 两个人满载而归,只除了比起出发时候的模样,两人看上去都显得有些狼狈。 回到营地里,秦海清和谢鹤两个加起来快百岁的老人, 已经扎好了帐篷、生好了火,正坐在火堆边上架着煮茶。 谢鹤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叶,刚抿了一口, 就看见江一鸣他们回来了。 秦海清打量了这两人一眼,略显诧异地挑起一侧眉头,稀奇地问:“你俩这是去找食材的吗?怎么看上去倒像是和海里巨兽搏斗过一样?” 于明浩闻言,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拿眼角余光悄悄去瞥江一鸣。 江一鸣冷呵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或者说,懒得说,他径直走到谢鹤边上,要了杯热茶。 于明浩赶紧转移话题,丢出他们今天一个白天的收获来。 “诶哟不错啊,那么多鱼,青岛小王子称号没白瞎。”秦海清笑眯眯地走过去,顺手就把鱼接了过来,撩起袖子,处理起鱼胆脏器来。 于明浩一听,耳朵就更红了,干笑两声:“我就抓了点龙虾,找了几个贝壳,鱼其实是江老师抓的。” 秦海清手上动作一顿,惊讶地看向江一鸣:“你还会抓鱼?” “做了个鱼叉,简单方便些。”江一鸣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完抿了口热茶,“对了,我也带了罐茶叶,你们喜欢茶的话,尝尝那罐,很不错。” “你还做了个鱼叉?!”秦海清觉得,这消息比江一鸣抓了四条鱼更不可思议,“你拿什么做的?” “捡了俩树杈绑一块,削尖了就是鱼叉。”江一鸣慢悠悠地押着热茶说道,“三叉么攻击面积大一点,好抓些。” 秦海清噎了噎,还给搞了个三叉鱼叉?那么讲究的? 他看看江一鸣,觉得这位江小少爷真是永远在刷新他对对方的认识,处处有惊喜。 谢鹤也惊讶,但比秦海清的接受度明显好不少,可能是因为对江小少爷一如既往的信任,所以不管江一鸣丢出怎样的惊喜来,他消化几秒后都会觉得,正常。 “刚才你说什么茶来着?”秦海清问。 “白茶。山里最早的一批,挑的是最嫩的芽尖。”江一鸣说着,起身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小灌扁平的玻璃灌装茶叶,看上去精细小巧极了。 秦海清喜欢茶,见状饶有兴致地凑过去看。他捻了几片茶叶凑到鼻尖下嗅,带着一股熟板栗的香气,香味醇正;再看这茶叶,色泽匀整,条索紧实,粗细一致,碎末茶少。 秦海清眼睛亮了亮:“这样的茶,一年到头也炒不出多少来,真是好茶。你也爱喝茶?” “谈不上爱喝,就是带来想嚼着提提神。”江一鸣说道,“你们爱喝茶的就煮着尝尝。” “嚼着提神?”秦海清吸了口气,眼角抽抽,那还不是暴殄天物? 他连连摆手:“不成不成,这么好的茶,用来嚼了多浪费,你要提神的话,把我那罐子茶叶拿去,随你怎么嚼。” 江一鸣笑起来,伸了个懒腰道:“行。” 【等等,前面不是有大神说,秦老师的那罐茶叶,得好几千才有一两?让江一鸣拿去嚼着吃?】 【你们看秦海清那个稀罕劲……前面还和谢鹤夸他的茶叶,这会儿抱着江一鸣的茶叶不撒手了,那江一鸣这一小罐得多少钱?】 【江一鸣哪来那么好的茶叶?他不是还和家里人住一块儿嘛?哪里买得起啊?】 【估计把参加节目、跑活动的钱全花在这上面了吧?为了讨好老前辈也是拼了】 薛扬,江一鸣圈内头号迷弟、薛珂的侄子,看见直播间里的闲言闲语,眉心皱得死死的。 江小少爷买一罐芽尖白茶,还不就是随口的事情?还讨好老前辈?江小少爷用不着!能直接在圈里横着走呢! 薛扬替江小少爷忿忿不平。 秦海清呢,还在那儿抱着江一鸣的茶叶罐稀罕。 江一鸣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道:“秦老师,会烤鱼么,会煮龙虾汤么?” 秦海清闻言抬头看了眼江一鸣:“你不会?” “不会,我看着像是会的吗?”江一鸣理所当然地扬了扬眉梢。 会是会,但着实难吃,江小少爷不想把这点小小的、不值一提的事儿暴露出来。 他补充道:“不过我带了调味料,锅也给你带上了。” 他在行李箱里又扒拉出一堆东西。 秦海清抽抽嘴角:“你带的东西还真是……杂七杂八。” “茶叶拿几片出来煮煮就行了,盯着看能看出花来?我要收箱子里去了。”江一鸣朝秦海清伸出手,要回自己那一小罐白茶。 秦海清依依不舍,小心捏着拇指捻了些出来,招呼着谢鹤,赶紧重新找一个新壶出来烧水煮茶。 直播间里齐刷刷沉默了一片,过了半晌才有人冒出泡来—— 【刚谁说江一鸣是要讨好秦海清来着?这态度像是讨好?】 【233333指挥老前辈给自己烤鱼做饭,江一鸣真是真人秀里头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把茶叶要回去是什么操作!我真以为江一鸣是打算把这小罐子茶叶送给秦海清的】 【谁不是这样想?这才是正常反应啊哈哈哈】 薛扬眨了眨眼,出气地哼了声,江小少爷才不稀罕讨好谁呢!打脸来得比暴风雨还快嘻嘻。 秦海清偷着懒,坐在白茶边上嗅着茶香,不肯挪屁股。 还是谢鹤跑去给鱼和龙虾去了脏器,用拿了两根树杈,把四条鱼两两串一块儿,架在火堆上。 江一鸣支着下巴在边上看,递过去几个调味小罐:“要什么?应有具有。” 谢鹤:“……” 江一鸣带来的那个锅碗瓢盆套装派上了大用场,谢鹤打开后,里头像是俄罗斯套娃一样,一层剥一层,看起来不大的体积里,装了不少东西。 谢鹤把龙虾放进锅里打算煮,忽然想起来这边没有纯净水,他皱皱眉头,刚想说什么,就见江一鸣转身就从行李箱的另一半里翻出几袋子水,还有一锅火锅底料。 江一鸣略显得意地朝他扬了扬眉梢,龇起小白牙:“找这个?” 谢鹤好笑地点头:“难怪你的箱子那么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妈的出门旅行必备江一鸣!这带的东西也太全了吧!?】 【江一鸣的荒野求生,靠两样制胜法宝:一是绝对的动手能力,二是齐全的准备材料】 【还带火锅底料是什么神人?】 于明浩坐在边上眨眨眼,也起身去翻自己的行李箱,掏出一盒速冻饺子出来:“一起下进去吧?” 谢鹤:“……” “哦对,我还有宽粉。等会儿几个跟拍师傅也一起吃吧,量足管饱。”于明浩又补充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行了我放心了,这四个人出去荒野求生,绝对饿不死】 【我竟然有点馋了……这烤鱼滋滋地冒油,光是听着声音我都觉得好吃!】 【还有龙虾啊……这伙食真好QAQ 幸亏是在海边,不是在山里,不然就只有吃虫子了】 【噗,楼上恶魔吗】 谢鹤勤勤恳恳做晚饭,于明浩在边上打下手,好歹他也是个公众人物,是个流量,真人秀里总得展现得积极向上些——虽然他是真的不会做饭,谢鹤甚至婉转暗示他可不可以袖手旁观。 但是于明浩没听出来,只当谢老师关爱晚辈,连连谦逊表示他可以。 谢鹤:不,你真的不可以。 相比之下,江一鸣还真是独树一帜,独独他一人坐在那儿,双手抱膝,就差没在脸上写着“等吃”两个字。 于明浩率先扯了一条鱼下来,拿了片洗干净的宽叶盛着,端到江一鸣面前:“尝尝!” 他话音刚落,边上矮灌木丛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连着谢鹤和秦海清两人紧张起来,神经绷紧了看过去。 【卧槽,不会是太香了引来什么野兽了吧?】 【别啊!那万一是食肉的……多危险啊!】 灌木丛的动静越来越响、越来越近,能明显看出灌木丛下有东西破开灌木丛的遮拦,灌木丛被底下的不知名生物拨开好几道波浪似的纹路,朝着江一鸣一行人飞快跑来。 江一鸣还在撕烤鱼,和边上人的反应形成鲜明对比。 “哗哗哗——”接连好几道破声响起,于明浩几人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几只猴子,敏捷地朝着他们的食物蹿来。 “诶诶诶抢劫了!”于明浩连忙拿起两串烤鱼跳起来,秦海清也手忙脚乱的端起烧锅。 江一鸣坐在边上,慢条斯理地吃着烤鱼,笑眯眯地看着其他几个人手忙脚乱。 一只小猴跳到江一鸣的面前,歪着头看江一鸣,又看看江一鸣手上的烤鱼。 江一鸣抬抬眼皮瞥了眼,什么都没做,就听那只小猴“叽”地一声,像是天敌来了似的,一溜烟跑开了。 其他几人还在忙着应付那几只猴子,秦海清纳闷极了:“怎么他们就不盯着你?” “因为我恶霸出名,它们也知道怕。”江一鸣淡淡说道。 秦海清:“……” 【噗哈哈哈哈等一下!这是之前他和于明浩上热搜的那个梗吗?】 【笑死,于明浩哭包,江一鸣恶霸,现在本人盖章了哈哈哈哈】 过了没多久,那几只还在和于明浩几人周旋的猴子,冷不丁地全都停下了动作,四处张望起来,耳朵一个个都警惕地支楞起来。 紧接着下一秒,一只只全都飞快地蹿进了灌木丛里,跑得无影无踪。 江一鸣见状猛地皱起眉头,他站起身,站到秦海清几人身前,偏头沉声道:“你们把东西带进帐篷里去,别出来。” 第78章 装神弄鬼第七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七十八天·【第二更】“夜深了,我们一起玩游戏好不好?” 江一鸣话音一落, 秦海清几人就愣住了。 “这又是怎么了?”于明浩疑惑地问道, 四处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情况来, “猴子不是都赶跑了吗?”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行动上却是完完全全遵循江一鸣的指令,连忙拎着两串烤鱼, 往帐篷那儿走。 秦海清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那些猴子不是被我们赶跑的?是被什么东西吓跑的?” 他边问,边端起烧着龙虾贝壳汤的锅子往帐篷里小跑, 又指使着谢鹤别忘了新烧的那壶白茶, 行动倒是很迅速。 江一鸣应了声,他口袋里的几枚古币在向他预警,微微震颤。 “只是以防万一。”他说道, 免得引起一群人的恐慌。 这一片荒岛上,除了那一片海域因为自然因素,鬼斧神工般地形成了天惑卦象外,理应不该存在什么其他的“东西”。 这会儿正朝他们靠近的究竟是什么,他的确没法确定。 他看着秦海清几人进了帐篷里后,便示意那几个跟拍导演放下摄像机, 也赶紧闪进自己的帐篷里去。 秦海清带来的帐篷很大,是家庭旅行装,装下四个人也绰绰有余。 只不过为了让大家休息得舒服些, 他特意带了两个来,本打算两人用一间。 现在正好,四个跟拍导演就被江一鸣赶到了另一只帐篷里。 “等一下,你怎么办?你一个人待外面?你又不是什么跆拳道黑带的,真遇到什么野兽怎么办?”秦海清又从帐篷里钻出一个脑袋,皱着眉头不赞同地看着江一鸣。 江一鸣闻言稍稍弯了弯嘴角,没多解释什么,只是把秦海清按了回去。 蒋章将摄像机的长炮露在帐篷外,小心地调了一下镜头,想要观察一下外头的情况。 没想到,长炮镜头压过地上的干燥树枝,发出一声清脆的“咔擦”声。 他下意识动作一僵,旋即不敢再乱动。 “别出声。”江一鸣听见动静,立马扭头低声呵斥了一句。 就在他这句话说完的当下,原本烧得正旺的火堆忽地熄灭了,灭得悄无声息,要不是蒋章的镜头正对着那儿,谁也没发现。 蒋章压低了声音提醒江一鸣:“江老师,火堆。” 江一鸣视线下移,瞳孔微微一缩。 火堆里,躺着四个纸片小人,其中两个已经被烧得蜷曲起来,要不是火忽地灭了,江一鸣也没法发现。 于明浩藏在帐篷拉链拉开的缝隙那儿,清楚看见两个火堆中的其中一个,不声不响地灭得干干净净,连点火星子都没,而另一个火堆,却没受到半点影响,诡异得烧得正旺。 他猛地倒吸了口气,睁大眼睛,嗖地收回了脑袋。 【我日日日日日!我好怕啊呜呜呜】 【大晚上的直播,就别搞这种吓人的事情好不好!】 【最怕的就是,马上天就彻底黑了……】 【啊啊啊提醒我了!镜头要变成那种夜视的、绿油油的光了!万一真跳出啥东西,首先就得吓半死……】 【是不是节目组故意的?又在渲染恐怖气氛!】 【怀疑故意的+1】 【对对,你们看那几个跟拍导演好配合哈哈哈哈,但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是安排的?哪来那么巧两顶帐篷】 【还有ymh和秦海清哈哈,要真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就在这荒岛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这两人能那么淡定还惦记着吃的?】 【有道理……瞬间就不怕了呢!】 薛珂心情复杂地看着直播间,想说这真和节目组没关系,秦海清跟着于明浩缺心眼,也和他们节目组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看着直播间里的情况,又看不出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嘉宾也没有发射任何信号弹,他也不敢在江一鸣说了“别出声”的大前提下,直接用对讲机确认情况——换言之,薛珂这会儿没有正当理由派直升机过来。 直升机是节目组借来的,但是出动一下直升机的价格,不是他们这个小破真人秀能轻易负担得起的,当然是得在必须的情况下才出动,花钱花在刀刃上。 薛扬也明白薛珂的为难,于是主动提议道:“这样吧,我带几个人开快艇悄悄过去。要有情况的话,还能帮一把;要是没情况的话,那我们在悄悄回来。” 薛珂想了想,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好点头应下。 江林听见薛珂的话,立马从人堆里出来:“薛扬,加我一个。” “我、跟舅舅。”黄小波紧紧倚着江林,少见的出声。 “你们都去?……行,还有谁?去的人来我这儿报名。”薛扬稍有些诧异地看了眼黄小波,又看看江林,点点头,举着胳膊招呼。 尽管他不太赞成带黄小波过去,黄小波的智力有些障碍,他担心会出岔子,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一时间也没法像老油条那样找出一个合适的推拒的话,只好略过。 “还有我,我哥在那儿,我也不放心。”之前一直采访江一鸣的蒋勋闻声,紧跟着说道。 薛扬这边包括他自己,一共揽了五个人,还有一个是之前当过兵的退伍军人,叫廖宪,这次在这个节目组里搬砖,平时则是在各个剧组蹿,要么做个动作群演,要么就是动作指导。 薛扬看了下他们这一伙人,心想,荒岛上应该没多大威胁,五个人一人带个棒球棍防身,应该也够了。 薛扬临行前悄悄拉住江林的胳膊,低声道:“你小心注意着点你外甥,我怕他出事儿。” “嗯,放心,小波他其实什么都懂,有分寸。”江林拍拍薛扬的胳膊。 他有预感,如果这回岛上真有什么事情,说不定黄小波反而是他们这一行人里,最能帮上忙的。 薛扬见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一行人悄悄下海,静静朝着江一鸣所在的比邻岛屿开去。 而岛上,似乎安静得有些过分,就连之前总被于明浩吐槽抱怨的恼人蚊虫,似乎都齐刷刷地消失了。 于明浩在帐篷里睁大眼睛,看着外头灌木丛投在帐篷布料上的影子,还真像是一簇簇鬼手,让人毛骨悚然。 他挪开视线,搓了搓胳膊。 两拨人在帐篷里等了好几分钟,也不见有什么情况。 蒋章已经敬职敬业地重新扛起摄像机器,在帐篷里继续拍摄。 秦海清那头拉开了帐篷,探出一个脑袋,低低出声问道:“会不会是我们多想了?我看这里不像是有什么猛兽会出没的地方……” 江一鸣低头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伸手就把秦海清的脑袋按回了帐篷里。 秦海清:“……”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一鸣这个动作怎么那么自然?】 【刚还无聊得直打瞌睡,这会儿我笑清醒了hahhahhah】 【所以是几个意思……怎么等了那么久都没出现什么情况?老盯着这一片风景,我都快眼花了】 【是啊,节目组安排的空白也太长了吧?真人秀,就该时间节奏紧凑点,搞那么长时间有的没的,我看肯定有大把观众没耐心,直接跑了】 【啧啧,想跑的有我,但我太想知道节目组给安排一个什么东西了……不愿离开】 【哈哈哈哈我也】 江一鸣把秦海清的脑袋按回去后没多久,许久没有动静的灌木丛总算再一次出现了一点稀稀落落的动静。 灌木丛后,是一片通往更深处的林子,他们刚从那边走过来,林子里的树叶茂密,于明浩还开玩笑,说要是里头藏着个人,不走近还不一定找得出来。 江一鸣眯起眼,朝那儿看去。 帐篷里的两拨人也都同时听见了声响,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见彼此间有些短促紧张的呼吸声。 大约又过了一分钟,江一鸣终于看见了林子里走来的阴影,两个看起来有些狼狈的女孩拨开叶片,跨过灌木丛,踉踉跄跄地朝江一鸣这儿走过来。 江一鸣口袋里的古币震得越发激烈,他不着声色地轻轻按住古币,夹在指尖。 两个女孩都看起来面黄肌瘦的,秦海清和于明浩透过帐篷缝看见来人是两个姑娘,全都松了口气,刚想爬出去,却又被谢鹤拦下。 谢鹤皱着眉,无声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别乱动。 这两个女孩,一个面露惊恐,另一个却显得有些木讷,没有多少表情。江一鸣下意识对那个女孩多看了两眼。 他的古币在这两个女孩靠近过来的时候,反应强烈极了。 他打量着面前两个年轻女孩,看起来像是背包客,或许是来这边度假放松的,就是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古币为什么会对这两个普通女孩反应如此剧烈。 “我们和另外两个同伴走散了,又在林子里迷了路,好不容易才走出来……求求你们让我们跟你们一块儿走行不行?我们不会添麻烦的!”那个面色总是惊恐不安的女孩说道。 她说自己叫张小朵,边上那个一直没开口说过话的,叫苏晓蓉,她们还有两个同伴。 【啊,原来是人啊……节目组安排的NPC吗?吓死我了hhhhh】 【可你们不觉得这两个女孩给人的感觉……也有点奇怪吗?但是到底奇怪在哪儿,我也说不出来……】 【+1,只能说剧组的工作人员越发敬业?妆容和演技无可挑剔】 薛扬他们一行人这会儿已经登上了岛,刚上岛,就接到了薛珂的对讲机消息,告诉他们江一鸣那儿的最新情况。 “那要不我们再回去?”蒋勋问。 薛扬皱了皱眉,说道:“刚来就走好像有点白来的感觉,这两人是意外情况,我们要不还是留在这儿候着一晚,看看情况吧,反正快艇船舱里也能睡人。” “行,我同意这个。”江林说道。 一行人又回到船上,五个大男人缩在狭小的船舱里,有些可怜狼狈。 另一边,江一鸣听见张小朵说的话,挑起一个假笑: “这样,我们恰好在录节目,准备了一架直升机。不如我们叫节目组派直升机来,先送你们去医院怎么样?我看你们两个该吊点葡萄糖什么的。” 他随口说道,假装去翻行李箱的样子,不着痕迹地在走过那堆熄灭的火堆时,轻轻踹翻,架着的粗木棍把那几张纸片人压在底下。 他假装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个对讲机,实际上那东西一直在他身上,他在绕过两个女孩身后的时候,轻轻夹起一张黄符,在两人背后背心那儿各晃了一下。 黄符可以识人辨鬼,这两人都是人。 江一鸣扬了扬眉头,那他的古币到底在预警什么东西? “不不,不用麻烦了。”张小朵开口,显得有些急切,“不用那么麻烦你们……就让我们跟着你们,到时候一起回去就行。” 她补充道:“我还想在这儿顺便找找我们走散的两个同伴,只是晚上我们两个女孩不敢在这儿随意过夜……” 秦海清在帐篷里听了不少了,他觉得这两个女孩实在算不上什么威胁,加上岁数年纪又和自己女儿差不多,不由得就心软了。 他悄悄抠了抠帐篷,小声说道:“不如就让她们跟着我们走呗?这岛也不大,明天白天她们就能自己去找朋友,说不定就找到了。” 江一鸣低头看了眼不安分冒出头的秦海清,皱了皱鼻子,沉吟了几秒后,开口道:“行,那就今晚,你们和我们待一夜。白天分头行动。” 他也着实吃不准这两个女孩到底是有什么猫腻,与其让秦海清几人误解猜疑自己的行为,不如还是先把这两个女孩稳住。 他向来觉得,危险因素要是无法避免,那不如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死死看着,看究竟能作出什么妖来。 张小朵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惊恐以外的神情,那一点喜悦兴奋出现在她那张依旧充斥惊恐的脸上,却显得有些诡异。 边上的苏晓蓉依旧是一言不发,木讷得像块石头。 江一鸣的点头应允,像是一道解除危险警报的口令,秦海清几人立马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带着所有吃的喝的。 一行人围着火堆,张小朵和苏晓蓉分到了一口热汤,然后就说饱了。 江一鸣扫了这两人一眼,没有搭理。 填饱了肚子后,一行人便回到各自的帐篷里头去,江一鸣人几个人挤一个帐篷,两个女孩则睡秦海清带来的另一只帐篷。 几个跟拍导演也带了各自的帐篷,这会儿借着火光,熟练地搭了出来。 六个帐篷围着两堆火篝支楞起来,火光在帐篷外映得各种影子都仿佛无比巨大,小小的灌木丛都成了张牙舞爪的老巫婆的手指。 一行人打算入睡,直播间自然也就安静下来,几个摄像镜头只是被安置在嘉宾的那顶帐篷附近,其中一个被放在了帐篷里面。 于明浩有些睡不着,他盯着帐篷看,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忽然,帐篷上慢慢映出一个妖娆的影子,影子越来越大,在火光的跃动下扭曲着,靠近着,放大着。 于明浩蓦地屏住了呼吸,有些惊恐地瞪大眼睛。 那道影子精确地停在了于明浩的面前。 过了几秒,于明浩听见外头传出一道女人轻微的声音:“你是不是也睡不着呀?那……和我一起玩游戏好吗?” “我们玩……笔仙好不好?” 第79章 装神弄鬼第七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七十九天·江小少爷:“敢跟我搞事情,腿给打断。” “和你玩……笔仙?”于明浩愣了一下。 他听出帐篷外的声音是张小朵, 反倒是没有刚才乍一见那影子时害怕了。 他神色稍显恍惚, 下意识地就要应下,结果放在胸前口袋的那枚古币忽然发烫发热起来。 于明浩蓦地回过神, 而胸前先前的炙热感像是昙花一现。 他回过神来,看向帐篷布上映出的人影,抽了抽嘴角:“笔仙?是我知道的那个笔仙游戏?大晚上的、在荒岛上玩笔仙?” 吃饱了撑的。 于明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张小朵的声音轻轻柔柔, 像是一道风,带着蛊惑,从帐篷外吹进来:“你难道就没有特别想知道的事情吗?” 【……玩笔仙?这是什么老套的游戏啊】 【笔仙这东西不是后来都出科学解释了么?笔杆子会移动,那是因为双方握笔人的心理暗示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并不是说真的有笔仙】 【不管是不是真的假的, 我觉得这种游戏最好别玩,万一真招上不干净的东西呢?】 【不是,我有个问题, 这个笔仙,是日本的还是国内本土的?现在出国了还能召到么?】 【……】 直播间里还在线的夜猫子,倒是没几个被吓到,都觉得这是节目组的NPC,夜间的环节设定。 毕竟这个节目,从上期就可以见到有坑嘉宾的传统, 这一期要是太平,估计没人信。 于明浩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江一鸣几人, 几秒过后,斩钉截铁地回道:“没有。” 帐篷外的影子稍稍淡了点,外头像是忽然起了风,响起一片树叶晃动的声响,衬得荒岛上的夜晚更多了几分荒凉萧索。 于明浩看张小朵像是还没离开的样子,又补充了句:“你别吵醒别人睡觉,快回去吧。” 帐篷外的动静,在于明浩这句话落下之后,好像一下子消失了,映在帐篷布上的夸张影子也一点点后退缩小,滑出了帐篷。 于明浩扭头看看江一鸣,看人还安安静静地躺在睡袋里睡着,放下心。 平时江一鸣都是浅眠,稍有些声响就会立马醒来,他还担心张小朵会把人吵醒,没想到这次江一鸣倒是睡得很深。 大概是白天累坏了。于明浩想着,他小心安静地躺回睡袋里,没发出一点动静。 【哈哈哈哈哈一句“没有”堵住所有剧情发展,这让节目组怎么走剧情!】 【哈哈哈哈别吵人家困觉!】 【ymh:老子晚上不要睡觉的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罢工罢了(手动狗头)】 【好奇这个NPC之后会出什么招……】 【不得不说《逃出生天》这个剧组,是我见过所有主打冒险主题的真人秀里,把恐怖氛围做得最好的!大晚上看得我背脊发凉】 【我也是,我抱着被子在看,屋外头还下大雨,我怕兮兮的QAQ】 于明浩缩回睡袋里躺下后没多久,江一鸣就醒了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皱着眉偏头看了一眼于明浩。 刚才,他隐隐约约有种被困在睡梦里的感觉,只不过这种感觉并不真切。 他起身从睡袋里爬出来,轻巧地越过就睡在帐篷通风处的于明浩,轻拉开帐篷拉链,手指在外头稍有些潮湿的地面上摸了一把。 他借着外头的月光,就见手指上沾了一层发黑的朱砂。 江一鸣陡然沉下脸。 帐篷附近的朱砂,是他特意在进去前洒下的,他脖子上戴着一个玉葫芦的坠子,玉葫芦可以拧开,里头装了满满一葫芦的朱砂。 朱砂可以驱邪避小鬼,是很基础也很简便的一道防线。 现在朱砂变黑,说明的确有东西来过这儿,只不过这条朱砂线对那个东西来说,算不上什么。 江一鸣一抬头,眼角余光就瞥见自己的右边站着一个人。 他猛地转头看过去,正对上一张女孩苍白发青的脸。 是苏晓蓉。 江一鸣心跳陡然加快了许多。 苏晓蓉看见江一鸣,连忙伸手想拽住江一鸣的袖子,被江一鸣下意识躲开。 江一鸣皱着眉看她,她小心翼翼地朝他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过去。 江一鸣扭头看了眼帐篷里熟睡的三个人,稍作犹豫,便果断地拿了外套,钻出帐篷。 【诶?江一鸣怎么忽然起身了?】 【姐妹们快去看帐篷外摄像!卧槽我他妈一身冷汗,那个苏晓蓉npc很早就蹲在他们的帐篷外面了,一声不吭的!】 【天啊这也太吓人了吧……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蹲在帐篷外候着,太奇怪了吧……】 【江一鸣好像在找地上什么东西?诶画面质量好像还是不太行】 【他手指上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我看他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了,怎么了嘛】 【噗,天不怕地不怕江一鸣被npc吓到了哈哈哈哈哈哈,我觉得这个npc值得骄傲一下!】 【诶诶所以这次换成江一鸣去触发剧情了吗】 【我就知道节目组有后招啧啧】 【可是这个镜头有死角好烦啊……他们走过去后就看不到画面了!节目组别的工作人员能不能远程调一下?@逃出生天】 【哦哦哦可以了可以了!看到了!妈诶,大半夜工作人员还在线守着看直播间吗23333】 【艹那个是张小朵?她在别人的帐篷外面干嘛?我靠她脸上表情真的看得我头皮都炸起来了】 苏晓蓉轻轻放下脚步,靠近离张小朵大约还有六七米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江一鸣在她身后,就见张小朵跪趴在帐篷外头,撑着一只胳膊,纤细又苍白的手腕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细瘦得像根竹竿,一捏就断似的。 帐篷里头似乎有东西在动,捅得帐篷布东凸出来一块,西凸出来一块。 直播间里的观众看得眼睛都直了,纷纷在弹幕里嚷嚷帐篷里是什么情况。 过了大概几秒的功夫,一只手从帐篷的缝隙底下钻出来,然后慢慢搭上张小朵的手,忽地用力紧紧握住,手腕上的青筋爆开来。 张小朵脸上的笑容和一贯的惊恐交织在一起,笑容在这样的夜里,越发显得怪诞诡谲,让人不由得寒毛直竖。 只见她从衣服里拿出一张捏得皱巴巴的纸,纸上还有零星的几点血点,一支看起来用了不少时间的笔,笔杆子上都是裂纹,被人用玻璃胶和白纸缠了好几圈。 她轻轻松开交握的两只手,手背与手背相靠,将笔杆轻轻松松夹在中间。 “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如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男人和女人的声音交织在一块儿,空灵却压抑,苏晓蓉站在江一鸣身前,浑身都在抖。 笔杆在那张皱巴巴的白纸上移动,渐渐画出半个圆的雏形来。 【卧槽真的在玩笔仙?】 【可问题是,谁在和npc玩?四个嘉宾,除了江一鸣,不都在帐篷里睡着么?】 【这儿躺着的……不会是跟拍导演吧?】 【那就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自嗨……?这有啥意思啊!】 “又来了,来了,要来了……”江一鸣耳朵微动,听见苏晓蓉微不可闻的碎声。 他什么也没多说,手里抓了一张黄符,裹着古币,夹在指间,手指发力,朝张小朵的方向倏地射过去,又快又狠又准地打在女人的手背上。 张小朵惊叫一声,下意识地缩回手,那只笔杆猛地落地,本就挺破的一只钢笔,这回大概摔得不巧,直接把墨囊什么的一起摔出去了。 张小朵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哆嗦着手捡起来,钢笔的笔尖儿都摔劈了,彻底报废。 帐篷里伸出的那只手,像是突然没了力气似的,重重落在地上。 江一鸣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拉开帐篷拉链往里一瞧,于明浩的跟拍导演小居正睡在帐篷口,呼呼大睡还打着鼾流口水呢。 他视线下移,就见对方的帐篷底,被硬生生地抠出了一个洞,再看那个跟拍导演的五根手指头,上头全是血,指甲都抠劈了。 【?江一鸣就这么把召唤笔仙的游戏打断了?】 【这也太虎了吧!?不都说笔仙请来后必须得再请回去的吗?!不然、不然就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啊】 【可能江一鸣无神论?】 【……你说于明浩无神论也就算了,江一鸣无神论?开玩笑呢】 【卧槽你们看张小朵那个npc,那个表情吓死我了,像是要把江一鸣剥了吃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个跟拍导演前一秒还在和张小朵打配合玩笔仙游戏,下一秒就睡成死猪了?】 【……细思恐极】 张小朵抓着破钢笔,手脚并用地朝江一鸣的方向冲来,嘴里嘶嘶发着低吼,像是头发疯的野兽:“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江一鸣偏身一躲,反手抓住张小朵的两只手,往后一擒,便是把人轻轻松松地扣住了。 “笔仙会找上你的,笔仙一定会找上你的,你会有报应的。”张小朵用力挣扎,边挣边尖叫,叫得几个帐篷里的人这下全醒了,纷纷从各自帐篷里出来。 “怎么了这是?”秦海清揉着眼睛纳闷发问。 谢鹤顶着一只天蓝色的三角睡帽出来,显然是还睡得迷糊,没反应过来。 几个跟拍导演最快清醒,连忙扛着机器端起来工作。 ——蒋章就差把大炮怼江一鸣跟前了。 就见江一鸣轻蔑地挑起唇角,那双焦糖色的漂亮眼睛半眯,一抹厉光从眼底划过,他擒着张小朵,任对方再怎么疯狂挣动,他手上的力道就跟铁钳似的,分毫不动。 他轻呵一声:“笔仙是吧?你怎么光问我敢不敢?你去问问它,问它敢不敢找我。带个‘仙’字儿真当是神仙了?” 他轻轻点了点脚尖,撵着脚下那团画了好些圈的白纸:“敢跟我搞事情,腿给打断。” 周边一圈人震惊地看着江一鸣。 【?】 【……带劲儿,真是带劲儿】 【暴躁你江爷,人狠话不少】 【可他真不怕呀?这种事情……这种事情还不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么】 【我倒是觉得江一鸣看起来像是很清楚笔仙似的……你看他说的话,我觉得怪怪的?】 【不好说不好说,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会儿江一鸣腿长一米八,气场两米八】 【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上打人了啊!】 于明浩过了几秒,讷讷地跟秦海清咬耳朵:“是玩笔仙?还威胁笔仙了?” “……诶呀都是假的,行了行了回去睡了。”秦海清摸摸鼻尖。 “真的!是真的!都是真的!笔仙是真的!”冷不丁的,从来没开口说过话的苏晓蓉突然爆发出来,她尖叫着哭嚎一通,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80章 装神弄鬼第八十天 装神弄鬼第八十天·“笔仙笔仙……” 苏晓蓉晕倒前的最后一句话,成功让在场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大气不敢出。 直播间里的弹幕, 也一时间变得冷清下去。 直到江一鸣忽然开口:“还在等什么?不用睡觉了?” “……那,张小朵怎么办?”于明浩顿了顿, 指指江一鸣押着的那个女孩。 就见张小朵不停地往后扭动,甚至总试着扭头咬江一鸣,像头发疯的野兽。 于明浩刚抬手指了指, 张小朵就敏锐地猛地扭头瞪过去,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吼,一双眼睛瞪得通红,血丝根根缠上眼珠, 看起来尤其吓人。 他收回手, 讪讪地看向江一鸣。 江一鸣见状说道:“有绳拿绳,没绳拿衣服,把她绑起来。” “哦好。”于明浩听话地立即转身进帐篷, 去找能用得上的东西。 秦海清稍有些犹豫,迟疑地看着江一鸣道:“把她绑起来?这不太好吧……”怎么说他们也在直播综艺,把一个姑娘家绑起来,说不定网上就有的是正义网警冲他们口诛笔伐了。 “不太好?”江一鸣挑眉笑看着秦海清,“那我把她放开,你来看看到底要不要绑?” 他说着, 果真松开了手。 秦海清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张小朵双手一得到自由,就猛地转身冲向江一鸣, 两手抓成爪样,猛地就要掐住江一鸣的脖子。 秦海清倒吸了口气,刚往前冲了几步要跑过去帮忙,就看江一鸣变戏法似的,又一次干净利落地把人反手剪起,让对方动弹不得。 秦海清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松了口气,就立马扭头跑向他们那个帐篷,嚷嚷道:“快!多拿几件衣服出来!绑严实些保险!” 【……我都要当真了,这个演员看起来也太像真的了吧?】 【这发疯的样子简直可以去演精神病人,拿奥斯卡小金人去了】 【江一鸣的擒拿术也很漂亮啊!】 【还有松手那一出骚操作……妈的这有多自信才敢松手啊!真是瞎来!】 【吓死我了,我大气不敢出!鸣鸣啊QAQ 崽啊QAQ 不能这样吓唬麻麻了知道吗】 【看他擒住张小朵的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肯定是有把握才敢这么做的】 【讲真,江一鸣要是不这么做,谁也不知道这个张小朵有多大威胁,讲不定江一鸣把她绑起来后,真有人要喷他绑女生呢】 【是真的】 江一鸣把张晓蓉五花大绑。字面意义上的。 就见江一鸣把那几件丢出来当做临时绳子的衣服系在一块儿,长长一根。 谢鹤和秦海清诧异地看着江一鸣熟练地将张小朵手腕、双臂、胸、背、脖颈等所有部位,都完全捆住,最后在胸背后及胸部之上,交叉绳索勒紧。 捆完后,江一鸣松开张小朵,就让人自己坐火篝那儿。 张小朵想动,也没法动,手腕想活络两下都不行。 她幅度稍一大,整个人就直接栽倒在地上,摔得狼狈极了。 于明浩本来想去扶起来,没想到张小朵见到人靠近,就张着嘴龇着牙,死死瞪着于明浩,一副但凡他靠近,就要咬上去的模样。 “我想她大概挺喜欢这个姿势的,就这样吧。”于明浩果断收回了手,站起身对江一鸣几人说道,“我们回帐篷里休息吧。” 江一鸣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 “你怎么会绑这样的花式?”秦海清躺在睡袋里,好奇地问。 “家里人以前让我跟着一退伍军人学过点防身的本事。”江一鸣说道。 谢鹤反应过来,江小少爷很小的时候遭人绑架过。 虽然后来是绑匪恭恭敬敬地把他还回来了,还去自了首——谁也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这件事情,着实把江家、夏家吓得不轻,夏老爷子找了一队退伍军人来做江小少爷的保镖,还让江一鸣和他们学防身本事。 秦海清闻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难怪江一鸣会插鱼、会做鱼叉、会擒拿、会五花大绑,这都是因为小时候跟着人兵哥哥学习来的求生本事。 江一鸣见把人糊弄过去了,便闭上眼继续养神。 擒拿的确是和那几个退伍军人学的,至于其他的,那都是上辈子留下的经验。 【江一鸣还和退伍军人学过本事?】 【普通人家能找到退伍军人学本事吗?……正好有亲戚?朋友?】 【可是普通人家也犯不着要找退伍军人学防身吧?外头跆拳道班、空手道班不是哪哪儿都是?】 【江一鸣真的好迷……总在我以为对方只是普普通通一届素人来娱乐圈的时候,突然又惊现对方可能不简单的证据】 【是真的】 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在议论,直播间外没有摄像头录到的地方,薛扬带着江林几个人正往营地这边赶来。 薛扬大晚上蜷在快艇船舱里睡得正香,被江林一把挖起来。 他看了一眼直播间里的情况,顿时就从船舱里一蹦三尺高,脑袋撞上低矮的船舱顶,疼得他诶哟了声,泪花都刺激出来了。 薛扬顾不得揉脑袋,连忙喊醒其他几个人,匆匆连夜往营地那儿赶去。 这个张小朵和他们节目组没有半点关系,现在抓狂发癫更不是安排的,这要是万一伤了哪个嘉宾,那他们节目组都不够赔的。 一行人紧赶慢赶跑到营地那儿的时候,江一鸣他们几个人早就回帐篷里睡觉去了。 薛扬环看了一圈,发现张小朵也不见了。 他刚纳闷,对讲机里就响起了动静,他连忙拿起来。 “薛扬啊,那个张小朵刚才跑了,直播间里的观众都看见了。”薛珂低声说道。 “怎么就跑了?绑那么严实都让跑了?”薛扬纳闷极了,同时心里升起一股不安来,他边说边环顾着四周围,警惕地捏紧了棒球棍。 “她滚进火堆里去了,身上的那点布一点着,她用力一扯,就给扯开跑了。”薛珂说道,他伤脑筋地按着太阳穴,这也是个狠人,这损招一出,弹幕都炸了。 薛珂接着叮嘱薛扬:“你不是带了廖宪一起出去的么?他,我记得是个退伍兵?你让他多看着点,看看能不能找到张小朵,找到了就赶紧带回来,我这边叫了当地的民警,正在交涉呢。” “行。” 薛扬把薛珂的话转告给廖宪,廖宪剃着一个寸头,模样白白净净,闻言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薛哥,我又不是退伍侦察兵……” “诶呀差不多差不多,你尽心找,找到了回头给你发红包发奖金。”薛扬说道,他摸摸胳膊,小声嘀咕,“你说那个张小朵,是不是精神病啊?好好的人怎么情愿往火堆里滚,也不乐意乖乖束着?” “说不定真是。”廖宪也跟着小声嘀咕。 江一鸣在帐篷里听见外头的动静,蓦地睁开眼,竖起耳朵听了几秒,听出是薛扬的声音,便懒得起来出去看。 他张了张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生理性泪花来,头一偏,又沉沉睡过去。 【卧槽节目组好像派人来了,看来那个不是npc】 【好好的寻宝节目忽然又变成了……等等,变成了个啥?这算啥呢?】 【我怀疑节目组两次开工前没有拜过关二爷】 【楼上说得对】 薛珂看着弹幕里飞过去的一串风凉话,不由得气闷。 他皱着眉头琢磨,也许下回真的该拜一拜关二爷了。 薛扬他们没有和江一鸣他们碰面,只是顺路检查了一遍营地附近的安全,然后一行人便出发去找张小朵去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谢鹤蹲在熄灭的火堆那儿,皱着眉看着四周围一片散开的焦炭痕迹,本该好好待在原地的张小朵不见了踪影。 秦海清和于明浩见状也围了过来,三个人三个跟拍导演,一共六个人围在那儿琢磨。 “张小朵跑了啊……” “看起来是,你看咱这火堆都被她搞成这样了。” “没想到江老师都把人绑成了那样,还能被她跑掉……” “对了,她那个同伴苏晓蓉呢?” “还在帐篷里躺着呢。” “真不晓得这两个人遇见了什么事儿,怎么一个疯了,另一个也……离疯不远了。” “你说江老师起来要是看见张小朵不见了,会不会发怒啊?” “不至于?” “那个张小朵应该不会折回来报复我们吧?” “我们这边那么多人,她应该不敢,实在不行我们就让节目组派直升机接我们呗。” “不过八个男人,要是连一个小丫头都制服不了,好像挺丢人的……” “是啊是啊。” ——主要是秦海清和于明浩两个人低声聊得比较多。 谢鹤在边上听着抽了抽嘴角,他倒是更担心之前苏晓蓉说的。 她说笔仙是真的,是因为她亲身经历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江一鸣撩开帐篷出来,就看到这么一个场景,他好笑地靠过去:“在看什么那么起劲?” 于明浩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一蹦蹦老远。 “张小朵不见了。”谢鹤说道。 江一鸣挑了挑眉,抬脚走过去,其他几个人自觉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他走过去,蹲下身查看地上的火堆痕迹,又随地捡了一根树枝,撩拨开火篝里那些没有烧尽的枝桠。 他动作忽然顿了顿,手上清理的动作忽然加快了些,也更有目的性。 很快,一行人就看见江一鸣从火堆里翻出了几张小人白纸,两张被烧得只剩下半个身体,另两张全是完好无损。 “诶?这四张纸什么时候进去的?居然没被烧掉……”于明浩诧异。 江一鸣将四张小人纸捡起来,上头的小人画的栩栩如生,唯独眼睛的地方全被挖了两个孔。 每张纸面的背后,都各写着一个名字。 张小朵、苏晓蓉、贾跃凯、李长峰。 后两张白纸小人已经被烧得蜷曲起来,只剩下一半,前两张还算是完好。 于明浩轻吸了口气,眨眨眼小声问:“这纸看起来好玄乎啊……像不像那种诅咒小人的东西?” 江一鸣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边上谢鹤出声:“贾跃凯、李长峰,这两人大概就是昨天张小朵说的,失散不见的同伴吧?” 江一鸣点点头,边上蒋章忽然轻轻喊了他一声,他偏头看过去,就见蒋章把自己的手机凑到他面前。 上头显示的是一条新闻: 四名大学毕业生在菲律宾苏禄群岛附近出游,现已失踪一个月。中国警方正与菲律宾方进行多方交涉,搜救人员扩大至三百人,但尚未有所发现,生还可能性渺茫。 新闻下面,配了这四名大学生的照片,其中两人十分眼熟,正是张小朵和苏晓蓉。 于明浩凑过去看,倒吸口气:“这条新闻都是一个多月前的消息了,这么说……这四个人已经在这片荒岛上生活了快三个月了?” “是的,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一道女人细微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江一鸣几人转身看过去,就见苏晓蓉扶着帐篷出来,靠在帐篷那儿轻声说道。 她看上去比昨天好很多,昨天脸上的木讷看起来更像是掩藏惊恐的伪装,而现在,她的表情生动了许多,似乎真正让她惧怕的东西已经离开了。 她走过来,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报道,忽然捂着嘴泪流满面。 “原来才过了三个月……我以为起码有一年了……”苏晓蓉哽咽着。 “岛上的淡水资源并不充沛,你们在这里四个人是怎么活下去的?”秦海清问。 苏晓蓉闻言,猛地又抽泣了一声,她抬头定定地看着秦海清,轻声说道:“是。我们本以为最大的困难是没有足够的食物,可到了后面,我们才发现,最痛苦的是没有水。” “我们靠每天在树叶积起来的那些露水勉强补充水分,但人一天至少要补充两升水分,我们根本维持不了这样的需求,很快,我就不行了。” “我昏昏沉沉发起了高烧,我们走到穷途末路了。” “我以为我会死在这里。”苏晓蓉发出一声哽咽。 “直到一天晚上,我听见张小朵在和李长峰小声说,我们离不开这里了,我们根本不可能找到求救的对象。” “她说哪怕真的找到了,我也不可能撑到那个时候。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我很绝望,也很无助,我甚至想着不如就这样结束吧。” 苏晓蓉咬着嘴唇,浑身发抖。 她紧紧握住自己发抖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 “那天晚上之后,我就昏睡了过去,直到我再次醒来,是个快要天亮的时候,天已经隐约有些放亮了。我们的帐篷附近都没有人。” “我觉得身上力气似乎回来了不少,烧也退了,于是我起身去找我的朋友们。” “我看见张小朵他们围着一个火堆坐着,张小朵和李长峰两人面对面,手背贴着手背,额头抵着额头,手背中间夹着一支钢笔。那支钢笔是张小朵父亲去世后留给她的,她去哪儿都会带着。” “他们嘴里喃喃着,在说那句咒语,他们在召唤笔仙。”苏晓蓉说道。 “笔仙的规则,大家都知道。召唤了笔仙后,可以问笔仙问题,但是一定要把它送走,不然笔仙就会附身,索要提问的代价。” “我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玩笔仙的游戏。” “我听见张小朵在问,笔仙笔仙,哪儿能找到淡水?” “那支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弧度,最后慢悠悠地指向了我。我被吓到了,惊叫了一声,张小朵和李长峰两人也被吓了一跳,钢笔从两人的手背中间掉了下去。” “而这,是噩梦的开始。” “起初大家战战兢兢的,总想着传说里的笔仙报复,但是过了一天、两天,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们渐渐放心下来。可就在第三天晚上,李长峰出了事。” “我们是在第四天的早晨发现的。” “贾跃凯最早发现,他站在树下方便,就觉得有水滴在他的脖子上。” “他抹了一把凑近一看,是凝稠的血。” “再抬头往上一看,就看见李长峰挂在树上,头朝下吊着,他的两只眼窝全空了,血淋淋地冲着贾跃凯。” “我们是听见贾跃凯的大叫,才赶过去发现的。” “真的,我永远记得他吊挂在树上的样子,头朝下,那双眼睛仿佛永远都在看着我们。” “我们三个人把他放下来,他的眼窝子像是被溶了,血流了好多好多,难以相信光是眼睛,他就能流出那么多的血来……” 江一鸣沉下眼,那四张小人纸,每一张上的眼睛都被挖空了,与李长峰的死状极为相似。 “我们把李长峰埋了,又战战兢兢地过了半个多月……笔仙又来了。”苏晓蓉发着颤,声音里满是止不住的哭腔,“贾跃凯死了,他的眼睛和李长峰一样,两个血洞,血流了一地,染红了整片灌木丛。” “我就知道,笔仙从来没有打算放过我们。” 第81章 装神弄鬼第八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八十一天·【第一更】“你可以逃避,这没什么对错。” 贾跃凯、李长峰的死状, 被苏晓蓉描述得细致无比, 以至于不管是现场还是直播间里的观众,这会儿脑海里都自动弹出了一个血腥恐怖的画面。 于明浩听着那一句“从来没有打算放过我们”, 平白在青天白日下浑身发凉。 【这个NPC是不是恶补恐怖片过头了?这画面感也太栩栩如生了吧QAQ】 【幸好是在白天,这要是在晚上,那我不用睡觉了】 【所以这回的副本背景, 是放在了之前那宗四个大学生在苏禄群岛失踪的案子上?】 【不是,我怎么看着觉得这个苏晓蓉,长得和那个出事的苏晓蓉好像啊?要说是化妆,那这化妆技巧也太炉火纯青了吧】 【楼上这么一说, 我觉得好像也是有点相似……】 【不是好像, 是一模一样吧……我对比了下之前那个下场的张小朵,和寻人启事里的张小朵也一个样!这化仿妆也不至于这么像!?】 【而且这事儿还热乎着呢……那四个人的下落也没给个结果,我想节目组不能出那么损的剧本, 直接诅咒其中两个孩子已经死了吧?】 【综上所述……我、日?】 【我好像懂了】 【我好像也懂了】 【我觉得这个节目以后就该专找出事的地方,发扬光大他们的奇葩体质,协助人民警察查案,解决悬案】 【哈哈哈楼上真相】 薛珂还在琢磨着这事儿到底是该先瞒着,还是直接发个微博,跟上回一样。 但说实话, 这一次的事情涉及到“笔仙”,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真担心到时候这件事情捅出去后, 上头广电直接要求把这个节目给关了。 薛珂还犹豫着呢,就听见直播间里传出江一鸣的声音,他对苏晓蓉说道:“这样,你先带我们去找一下那两人的尸体,你们给埋哪儿了?” 薛珂:“?” 边上秦海清也吓了一跳,看向江一鸣,这孩子未免也太虎了? 谢鹤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对江一鸣说道:“这不太合适吧,入土为安?” “冤死枉死的人怎么会安息?埋再深都没用。”江一鸣嗤了一声。 秦海清、谢鹤:“……” 这……说得不无道理。 但是他们还在直播呢,当着万万网友的面,荒岛寻尸?这个镜头未免太限制级别了,再说直播也没法给打马赛克吧。 ——何况,受害者家属那儿也没通知过,万一人家不满被曝光呢?谁也不知道那尸体经过一两个月高温掩埋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最好还是和节目组说一声吧。”于明浩提出了个折中些的建议。 他话音刚落,腰带上别着的对讲机就亮了起来,里头传出薛珂稍显中气不足的声音。 “节目组最新通知,由于节目录制途中再次出现意外不可抗力因素,节目组决定暂停本期节目录制。” “现在请所有嘉宾前往荒岛东边海域沙滩,节目组将会直升机前来分批接送嘉宾离开荒岛。请各位不要慌乱,耐心等待。” 【我的天这回是直接终止节目拍摄了?搞这么大?】 【其实上回本来也应该中止的吧,但上回在山沟沟里,暴雨天直接把信号和交通都切断了,联系不上才误打误撞顺利录完的】 【好可惜啊……不过这个节目组连着两回都遇到这样的事儿,是不是有点邪门?】 【太不顺了……】 【我希望四个嘉宾以后还是不要参加了吧……感觉一点也不安全】 谢鹤听着对讲机里的导演声音,皱了皱眉:“节目录制中止?” 秦海清也跟着眨了眨眼:“这么看起来事情有些严重了。” 于明浩点头附和:“东边的海域沙滩啊,那就是另一头了,我们现在就赶紧过去吧。” 几个人说完,齐齐看向江一鸣,倒像是等着他拍板最后的决定似的。 “直升机一次可搭乘的人员有限,你们先走,我留下来。”江一鸣摘下麦克风,淡淡说道。 他看向苏晓蓉,问,“你愿不愿意带我去找你那几个朋友的遗体?” 苏晓蓉看着他,咬着嘴唇犹豫,眼里有些恐惧。 “或者这样问,你还想不想面对这件事情?不愿意的话,你可以和他们先走。”江一鸣低头看着她,低声问道。 苏晓蓉望进江一鸣的眼睛里,她头一次注意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孩,有一双这么漂亮的眼睛,温柔又充满力量。 “选择没有对错,不要有道德负担。”江一鸣看女孩没有反应,又说道。 这句话像是压着苏晓蓉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忽然就止不住地崩溃小声抽咽,她缓缓跪倒在地,哽咽着摇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做不到,我没法过去再看第二次。” 江一鸣把她拉起来,看女孩哭得花了一张本来就脏兮兮的脸,他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干净的墨蓝色方纸帕,轻轻盖在女孩脸上。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人之常情。”他轻声说道,嘴角稍稍勾了勾,“女孩子不能这样哭,擦擦脸。” 苏晓蓉呆滞地轻轻拽着江一鸣的那块方帕子,手心里绵软的手感让她好像一下子踏实了不少,就像是漂在海面上许久的海难者抓到了一块浮木。 秦海清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说道:“那这样就是你一个人留在这块荒岛上?鬼知道这里除了那个女孩外,还有什么威胁在,太危险了,不行。” “直升机坐不下那么多人。”江一鸣看过去,扬了扬眉梢,“还是说你要留下来陪我?” 秦海清:“……”不,并不想留下来。 江一鸣笑了笑:“行了,这儿对你们来说是有几分威胁,你们赶紧去汇合点吧。蒋章,你留在我身边,与其在沙滩那儿一个人等着,不如跟我身边安全些。” 蒋章闻言点点头,没有半点异议。 “直升机能做多少人?”于明浩突然问。 “最多再容纳六至七人。”谢鹤说道。 “接近过载是不是不太好?”于明浩问了一句。 谢鹤很快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他微微蹙起眉头,看向于明浩。 于明浩好像也并不是想要一个答案,他直接道,“我也留下来吧,导演师傅先回去,我和江一鸣一块儿,彼此多少能有个照应。” 他说完,抬眼看向江一鸣,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能看见邀功、求夸奖似的毛茸茸尾巴在摇摆。 江一鸣看向他,轻轻笑了一声:“彼此照应?难道不是我照顾你?” 于明浩噎了噎,旋即又厚着脸皮说道:“别啊,你要做什么事情,我还能给你打个下手,我很好用的。” 【如果不是眼下这个情况,我很想说:yooooooo,但是于明浩江一鸣你们两个熊孩子别给我搞事情啊!都乖乖去沙滩那儿等着回家!】 【于明浩你别给我瞎出主意!我不允许!】 江一鸣想了想,的确,之后掘尸确实需要个年轻力壮的劳动力。 “那你想清楚了,生死自负。”江一鸣打量了他两眼,琢磨着好歹是个熟手,应该能听他指挥,遇到事情只要别给他拖后腿就行。 “行!”于明浩爽快地答应了,反正他心里清楚,江一鸣就是嘴硬心软而已,不可能真让他生死自负。 江一鸣带着人越过荒岛中间的那片小树林。 当路过他们先前看到的一块营地时,秦海清开口,看向苏晓蓉问道:“这边就是你们之前扎营的地方?” ——那片空地上还有明显的帐篷和火篝痕迹。 苏晓蓉躲在江一鸣的身后,浑身僵硬,听见秦海清的问话,她僵硬地点了点头。 江一鸣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 如果这只是之前待过的营地的话,苏晓蓉的反应,应该不至于这么大。 他环顾四周围,只有一块大树底下的灌木丛长势格外好。 江一鸣眼神微暗,沉默地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沉浸在恐惧里的苏晓蓉,转向秦海清扯扯嘴角道,“您观察得真仔细。” 秦海清摸摸鼻尖,觉得自己隐约听出了一丝嘲讽。 边上谢鹤扯了扯他的胳膊,一个眼神示意他注意苏晓蓉。 秦海清这才注意到苏晓蓉的不对劲,他蓦地住了嘴,明白过来江一鸣是真的话里夹棒。 他讪讪地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似的笑了笑,连忙迈开步子大步往前走。 离开了那片营地后,苏晓蓉才渐渐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她在江一鸣身前走了一会儿后,忽然放慢了脚步,直到江一鸣走上来,她才跟上,她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我想和你说些事儿。” 江一鸣看了她一眼,女孩四处张望地看了看,继续说道:“关于笔仙,关于张小朵,之前我还没说完。” 于明浩听见她说的话,顿了顿,立马加快几步走到前头去,小声嘀咕:“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江一鸣哭笑不得地看了眼于大明星急急匆匆的背影,对有些不知所措的苏晓蓉微微颔首:“你说,别理那个神经。” 苏晓蓉脸上带出两分笑,大概是很久没有被逗笑过了,脸部肌肉都有些僵硬,笑得很牵强,她很快又抿平了嘴角。 “贾跃凯死后,就只剩下我和张小朵了。”苏晓蓉轻声说道,她无意识地绞着两根食指,像是在思索该怎么讲述这个故事。 她眼神里带出几分茫然,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小朵就变了。我说不出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变的,就是有的时候,她会忽然给我一种陌生得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另一个人藏在她的身体里,透过她的眼睛在看我,好像在期待着什么、渴望着什么……” “我好怕,但我又不敢说,我睡在她的身边,总觉得晚上她似乎在盯着我的背后看,从来没有入睡。”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终于鼓起勇气翻了个身,我悄悄抬起一点眼睛看,我看见一双夜里闪烁的眼睛,兴奋又稀奇地盯着我,她对我笑,笑得好古怪,她问我:晓蓉,我们一起玩笔仙游戏吧?” “我一股脑爬起来,连忙起身。我去哪儿,她都跟着我走,有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就是用那样的眼神和笑容看着我,有的时候却又正常了,会奇怪地看我,好像我的反应才是无中生有……” “我快被逼疯了,更可怕的是,她的嘴里,总有一股奇怪的臭味,那股臭味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难以忍受。”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她忽然大半夜鬼鬼祟祟地爬起来,一声不吭地离开。我害怕她一个人离开会出事,就像之前的贾跃凯和李长峰那样,所以我跟了上去。” “可我居然看到,她回到了我们之前埋下贾跃凯和李长峰的地方,她把他俩的尸体又挖了出来,一口一口嚼着。” “我没忍住,干呕了一声,被她发现了。” “可她一点也不慌张,甚至朝我笑着招手,让我过去。她一开口,嘴里刚咬下的一块肉就掉了下来,我记得清清楚楚,因为这个场景在后来无数次出现在我的噩梦里。” 苏晓蓉因为回忆起那样的记忆,而恐惧到浑身颤抖。 “……就在刚才的那片林子里!”苏晓蓉扯着哭腔,费劲地把字眼挤出胸腔。 江一鸣皱着眉看她,犹豫了两秒后,伸手按住她不断抖动的肩膀,轻声安抚道,“行了,我们很快就抵达沙滩了,你就能完全脱离那个梦靥,它不会再缠着你了。” 他摘下脖子上的那个玉葫芦,放进女孩的掌心里:“收起这个,怕的话就闭上眼,捏着它,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苏晓蓉的哽咽声戛然而止,她怔愣地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玉葫芦,讷讷地开口:“这是……这,送我的?” “借你用用,熬过这段时间后再还我好了。”江一鸣笑了笑。 苏晓蓉抬头看他,不自觉地眼泪又漫上了眼眶。 江一鸣摇头:“怎么又哭了?纸帕呢?擦擦,看到前面沙滩了么?直升机就在那儿等着,马上就能离开这块地方了。” 苏晓蓉用力擦了擦眼睛,把眼睛揉得像兔子眼睛,她重重点头,吸了吸鼻子,紧紧拽着手里的那枚玉葫芦:“对不起,我……我没勇气带你去那块地方……我真的很没用,但我真的……” “没关系,你没有必要必须去面对你恐惧的东西,你可以逃避,这没什么对错。”江一鸣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轻柔却充满力量,坚定又柔软,“而且,我知道在哪儿,我无所不知。” 他说完,勾起嘴角,这会儿一行人已经走出了林子,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已经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他抬眼看过去,就见薛珂也亲自来了,正朝他们招手。 两个人走到直升机那儿,薛珂紧张地跳下来迎接,赶紧先把苏晓蓉接上直升机。 “江小少爷……”薛珂站在江一鸣的身侧,压低了声音,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 边上站得最近的于明浩,耳尖地听见一耳朵,愣了愣,诧异地看向江一鸣。 江一鸣注意到于明浩的视线,恶劣地扯起嘴角,一挑眉:“看什么看?” 导演管江一鸣喊“江小少爷”?于明浩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第82章 装神弄鬼第八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八十二天·【第二更】江小少爷:“玩笔仙?可以啊,求我。” 薛珂听说江一鸣不打算先上来, 顿时有些着急。 他支支吾吾, 却又没法开口说得更明显。 难道江小少爷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他总不能让别人下去, 硬让江小少爷上直升机。 薛珂愁得头都要秃了。 他看看江一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一鸣自然知道薛珂心里在想什么,他没有搭理, 冲直升机上的秦海清和谢鹤两人微点头致意,挥了挥手。 “回国后联系!”秦海清的声音几乎要被直升机的螺旋桨吞没。 江一鸣听见了,弯起嘴角微微点头:“行。” 他后退几步,拉开些许距离, 目送秦海清一行人离开。 薛珂坐在直升机上, 与苏晓蓉交代了几句后续的回国手续后,照理说应该没什么事情忘记,可他就是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忘记说、忘记做了。 薛导皱着眉, 抱膝坐在低矮的机舱里,愁眉苦脸。 “幸好这回天气好,备了一手直升机能用,不然待在这片岛上,还真是让人有些心慌。”秦海清说道。 他忍不住用余光打量苏晓蓉,不断想着她今天说的事儿, 那两个男孩的事情……的确玄乎。 但也说不准这会不会是岛上的野兽所为,但是不管是什么东西所为,那么残忍的手段, 总归是让人心里发寒的。 薛珂安抚道:“我们节目组一直有监控你们的情况,出现问题的第一时间,我们就会采取措施,保证嘉宾的安全。” 他话说完,蓦地一顿,登时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情—— 他家小侄子还带了一队人留在这儿,忘记和江小少爷吱一声了…… 薛珂赶紧用对讲机联系江一鸣,话刚开了个头,江一鸣就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我知道他在这儿,到时候会帮你一起找回来的。” “诶你知道……?好好,那谢谢江小少爷。”薛珂长松了口气。 秦海清听得清清楚楚,他和谢鹤对视了眼,交流了个眼神。 秦海清:你知道还有节目组的人在岛上么? 谢鹤:当然不知道…… 秦海清:江一鸣又知道了?……绝了。 江一鸣和于明浩、蒋章几人目送直升机离开后,就直接调头转身进了林子。 “去哪儿?”于明浩摸不着头脑。 “跟着就是,哪来那么多问题?”江一鸣斜睨他一眼。 于明浩摸摸鼻尖,看看边上沉默的蒋章,自觉消了声。 他看江一鸣拿出对讲机,按了个0键,张了张嘴,又闭上。 心里头的好奇像是小猫爪似的勾着他,只是想到江一鸣一贯的脾气,他还是勉强先忍住。 荒岛的另一片区域,一队人看起来狼狈极了,不知道这一晚经历了什么,身上的衣服都被刮破,衬衫被割成一条条的,垂在腰边。 五个人,只有一个人手上还拿着来时的棒球棍,打头走在前面。 “薛扬,我们现在怎么办……还去找张小朵么?”蒋勋抹了把汗,问道。 薛扬闻言摇头:“找她?我觉得她来找我们还差不多,昨天晚上的事情我看就和她离不开关系。” 他们昨晚一行人,离开了江一鸣他们的营地后,就打算去找张小朵。 廖宪带着他们,的确找到了对方,他们一个手电筒照过去,就听见张小朵一声尖叫,唬得他们下意识把手电筒移开,等再照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完全不见人影了。 他们走近过去看,纳闷张小朵躲在这儿做什么,就看见地上有一堆被新翻开的土。 蒋勋在原地又往下翻了两下,没看出什么东西来,便放弃了。 就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更加奇怪的事情接踵而来。 首先是蒋勋,蒋勋说听见了自己哥哥的声音,立马朝那个方向盲目地奔去,廖宪压根来不及阻止。 蒋勋也不知道把这一队人带到了什么地方,夜里本来就容易迷失方向,等到蒋勋清醒冷静下来,发现那道声音消失后,一行人才停下脚步,留意到自己来到了哪里。 四周围全是白骨的痕迹,好像这片岛上所有的生物,在预感到自己死亡的前一天,都会不约而同地来到这里,选择在这里长眠一般。 天上偶尔会划过一片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可谁也没看见有鸟飞过,也没人听见有鸟在鸣叫,这一片林子安静得不同寻常。 他们几乎没有花任何时间,就决定立马离开这儿。 可不管他们怎么走,总能遇到障碍,逼得他们不得不选另一条路,最后无形中打了个转,又回到原地,又对着那一地阴森森的白骨。 还是江林注意到薛扬的脖子上,带了一个红绳的坠子,他二话不说,把红绳从薛扬的脖子里摘下。 这是薛扬专门去庙里开过光的犀牛角,自从上回在电视台出了事后,他专门跑去求了一枚带身上。 江林二话不说就掏出打火机,把犀牛角给点着了。 薛扬跳起来,又被廖宪一把按住。 廖宪先前在山西服役的时候,听山西沟里的老人说过,犀牛角可以照明,照出阴阳两界间的路来,要是一不小心走错了路要回头,就得点着犀牛角,走犀牛角火光里映出的路,要遇到鬼打墙,那也是一样的。 果然,犀牛角照亮了一条道,那条路他们之前走过,只不过走了一半,就遇到一块巨石挡在了路中间,不得不调转方向。 可这一次,那块巨石却不在路中间挡着了,它横灌木丛里。 一行人顺利走了出去,薛扬意外又好奇地不由得回头多看了两眼,就这两眼,让他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他看见一张人脸藏在那块巨石的背后,在他回头看过去的时候,那张脸也正缓缓转过来看向他们,并冲他慢慢勾起了嘴角,咧开的牙缝里嵌着鲜红的血肉丝儿,甚至伸出舌头,享受似的舔了舔。 ——如果这还不够惊悚,那他必须得补充,那张脸属于张小朵,可张小朵能把嘴角咧开到耳后根的夸张程度吗? 薛扬几乎是连蹦带跳地一口气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一把拽住廖宪让他回头看。 可不管是廖宪,还是蒋勋,又或者是江林、黄小波,谁都没看见那块巨石背后有个人藏着,好像刚才那一幕,是薛扬凭空冒出的幻觉一样。 但是薛扬却一口咬定,那一定是张小朵,而他们刚才遇到的一切——蒋勋听见的声音、他们总在一个地方打转,都和张小朵有关。 蒋勋对此抱怀疑的态度,他觉得打转的原因力,有夜晚和地理环境的因素,至于他的幻听,可能是他太担心蒋章了。 薛扬对蒋勋的强词夺理翻了个大白眼。 到了天越发亮堂的时候,蒋勋走到一棵大树底下方便。 他刚拉下拉链,就觉得肩膀上一重,好像有人把手搭在他身后似的,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却没看见什么。 他纳闷地皱了皱眉,刚要继续动作,肩膀上的分量又出现了,他这回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缓缓抬头看向上方。 就见张小朵倒挂在树上,笑着看着他,咧开一张血淋淋的腥臭的嘴,捏尖了声音问他,要不要一起玩笔仙? 蒋勋几乎是翻着白眼在尖叫,把所有人都给喊过来了,然而谁也没看见树上倒栽葱似的挂着什么人,只看到蒋勋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乱跑,身上的衣服都被割破了。 最后还是廖宪冲上去,一招把人撂倒后,强迫蒋勋冷静下来才算结束。 总之经历了这一晚后,几个人都折腾得不轻,狼狈极了,这会儿他们只想走回快艇那儿,赶紧回去。 …… 蒋勋抬头打量着四周围的环境,忽然说道:“我怎么觉得这儿好像来过?” 薛扬吓了一跳,连忙四处打量:“不是吧,我看这里长得都差不多……我们笔直走的,怎么可能又转了个圈回过去?” 蒋勋皱皱眉,可他还是觉得这片地方有点不对劲。 走在最前头的廖宪却是在这时候停下来脚步,薛扬正抬头打量着四周围环境,一个没留神,直接撞上对方汗湿的后背。 “怎么停下了?”薛扬茫然地抹了把脸问道。 “这里我们确实来过。”廖宪说道,他脸色难看地指了指右手边的一棵大树,树上有一个三条杠的痕迹,是之前廖宪多了个心眼留下的标记。 薛扬一听,顿时脸色煞白煞白的。 他可没第二道犀牛角能烧了。 “又是……又是鬼打墙?”他抖着声音问。 这回蒋勋没有反驳薛扬,可能是见着张小朵那不正常的一面后,连他自己都动摇了。 廖宪没说话。 薛扬又转向江林和黄小波,他勉强笑了笑,问道:“你们俩也别总是沉默啊,参与讨论一下呗。” 江林和黄小波两人这一路很沉默,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偶尔薛扬回头看有没有人掉队,也总是看见这两人低着头闷声不响地往前走。 江林和黄小波像是听见了薛扬说的话,慢慢抬起头,两个人脸上都挂着几乎如出一辙的笑,嘴角慢慢咧到了耳后根:“你要我们参与?那……一起来玩笔仙吗?” 薛扬、蒋勋、廖宪:“……” 我、日! 就在这时候,薛扬身上的对讲机响了。 他身上的对讲机是江林的,他的那只在他们出来没多久就没电了。 对讲机里传出江一鸣的声音:“你们现在在哪儿?我来找你们。” “一起……一起来玩笔仙吗?”江林好像听见了对讲机的动静,他缓缓走过来,又问了一遍。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几秒,忽地传出江一鸣的一声轻笑:“玩笔仙?可以啊,求我。” 第83章 装神弄鬼第八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八十三天·【第三更】ymh:“那笔仙真不要脸呜呜呜” 薛扬打心底的恐惧,就跟气球似的, 胀得快爆了。 可江一鸣这一句话, 就像是有人捏着一根银针,轻轻在气球上一扎, “噗”地一下,那气球就“biubiu”漏了气,还直冲云霄九重天, 眨眼就没影了。 薛扬眨眨眼睛,愣是嘴角往上一翘,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呢,可话却开始油腔滑调起来:“江小少爷, 笔仙也没那么先进, 带个定位啥的,不知道您在哪块地方吧?咋求您去?” “没事,我找上门来就是, 你们几个给我原地乖乖等着。”江一鸣说道,说完就掐断了对讲机。 薛扬一听,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安定。 再看“江林”和“黄小波”两人,顿时也不觉得有多可怕了。 不就是找人玩笔仙游戏么? 江小少爷陪玩呢。 保不定到时候谁玩谁。 薛扬想着,也咧嘴跟着笑。 边上廖宪和蒋勋看见,都齐齐和他隔开了一步——怎么薛扬看着也像是被江林和黄小波传染了似的? 薛扬不知道这两人在想什么, 他转向他俩,美滋滋地报告好消息:“别担心了,江小少爷马上就来, 没事的。我们只要这段时间给拖住就行。” 他说完,话又一顿:怎么把江林和黄小波两人拖住呢? 他稍有些僵硬地看过去,就见那两人还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又或者说是看着他腰间别的对讲机。 薛扬迟疑了一秒钟,便把对讲机远远甩了出去。 “江林”和“黄小波”两人看了眼,没人有动作。 薛扬:“……” 廖宪一边警惕着那两人的反应,一边纳闷问薛扬:“你说的江小少爷,指的是我们节目请来的其中一个嘉宾?叫江一鸣的那个?” 薛扬点点头,顺便咽了下口水,好大一声“咕咚”响,小心看着“江林”:“是啊。诶你说,这两人好像除了笑得瘆得慌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举动,是不是有些中看不中用的样子?” “呸,我宁愿他们俩保持现在这状态。”廖宪翻了个白眼。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让嘉宾过来救咱们?我们上岛来的最初目的,不就是为了保护这些嘉宾的吗?江一鸣来有什么用啊?” “我们来,是担心江一鸣一个人,没法照看那么多嘉宾,过来给他帮把手。”薛扬摇摇头纠正,江小少爷哪里需要他们来保护? 他轻咳一声:“只不过没想到出了点意料之外的状况。”现在反过来需要江一鸣过来保护他们。 薛扬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江一鸣是全国拳击冠军还是散打冠军?来有什么用?”廖宪问。 薛扬诧异地看过去:“拳击和散打有什么用?你还想把这两人打残了不成?江小少爷是专业的,是专门处理这种事情的专家。” 廖宪皱皱眉头,没有再对薛扬的话没有发表评论。 薛扬也不在意,他知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话,很难让人信服。 反正江小少爷似乎也不是很想让大家都知道,也不在意自己做的那些事、救的那些人将来会不会报答,所以薛扬也就没有再多举什么例子来说服廖宪。 不过他还是多嘴叮嘱了句:“不过有句话我说在前头,江小少爷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事情,待会儿不管你看见了什么,这件事情都是我们几个人的秘密,不要说出去。” 廖宪依旧皱着眉头:“神神秘秘……” “你得保证。”薛扬说道。 “……行,我保证。”廖宪应下来,并且翻了个白眼。 薛扬又转向蒋勋,蒋勋没让薛扬在费一遍唾沫,飞快应下来。 他又看看对面的“江林”和“黄小波”,问道:“现在我们做什么?” “……等。”薛扬想了想,吐出一个字来。 另一边,江一鸣挂了对讲机后,便往薛扬几人的方向赶去。 于明浩忍了一路,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对讲机频道在哪根线的?” “因为他们那儿有我的人。”江一鸣神秘地看了他一眼,弯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于明浩:“……” 事实上是,登岛第一天,江林朝江一鸣做了个‘零’的手势。 这种时候打的手势,都是最直白粗暴的,用不着往复杂的地方想,江一鸣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指的是对讲机。 而昨天夜里,薛扬他们自以为悄无声息地来了营地一圈离开,没人发现,其实都在江一鸣的观察之下,自然发现江林也来了。 那这会儿联系江林,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江一鸣走一会儿便停下来,分辨一下天上太阳的方位,再继续赶路。 一行人走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江一鸣忽然停下脚步,猛地抬起右手握成拳头,示意后面的人停下。 所有人见状,下意识地收住步伐。 江一鸣在一棵大树底下,发现了江林和黄小波,两个人背靠背倚着大树,闭着眼,不知道是生是死。 于明浩看见,低呼了一声。 他连忙上前探了探两人的呼吸:“还好没事,都有呼吸呢。” 江一鸣看了眼,抬手指了指:“看见这俩人胸脯了么,一起一伏的还不够明显?” 于明浩:“……” 他讪讪地摸了摸脑袋,他一着急,哪里顾得上看那么仔细。 江一鸣把人喊醒,江林和黄小波都没什么大碍,只不过不知怎么的就昏睡在了这儿。 “刚才薛扬还和我说你俩不太对劲,像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江一鸣说道,“我看是他们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两个东西跟着他们。” 于明浩和蒋章两个一米八大高个男人,听见江一鸣说的,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 江林扶着额头回忆:“昨晚我们五个人被困在一块林子里,林子里到处都是白骨,怎么也走不出来。直到我烧了薛扬挂在脖子上的开光犀牛角,才走出了那个鬼打墙。” “林子里都是白骨,走不出来?”江一鸣微微皱眉。 江林见状,便把情况说得更加详细:“是啊,林子上空还总是扑簌着鸟拍打翅膀的声音,可偏偏见不着一只鸟。” 江一鸣闻言,眼里划过一丝了然,他摇了摇头,说道:“那不是鬼打墙,是阴阳路。活人进,白骨出。你们撞进了阴阳路,幸亏还有一枚犀牛角傍身,不然还真是危险了。” “……”江林倒吸了口气,这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 “我们走出那条路后,薛扬扭头,忽然说看到一张人脸藏在一块石头后面,一直在盯着他们。那张脸是张小朵。”江林继续说下去。 “我和黄小波一听,刚回头看,就觉得脑袋一昏沉,什么都看不见了,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遇见你们了。” “这么看来,我觉得像是笔仙干的事儿。”于明浩忽然插嘴,江一鸣有些意外地看向他,这人刚才不还吓得一哆嗦?怎么这会儿倒是有板有眼参与讨论了? 于明浩注意到江小少爷的目光,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直着背,说下去:“我觉得啊,是笔仙看出你和黄小波两人有点专业素养,怕你俩搅和它的好事,强行把你和黄小波两个人隔离出去,不让你俩掺和进去。” 江林:“……”要他说,他大概算不上有什么“专业素养”,但是黄小波还真说不定有。 他看向江一鸣,眼神问,这大明星怎么忽然也像是内行人似的? 江一鸣听了于明浩说的,笑起来,倒是给面子的没有反驳:“说得跟真的似的,保不准真这样。” 于明浩一听,立马像只花孔雀似的得意洋洋起来,扬着下巴。 “不过我有个问题,为什么贾跃凯和李长峰两个人的下场那么直接?几乎都是隔天就直接死了,死得又凄惨,可张小朵却一直活到现在——当然,我也不是咒她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这一点有些奇怪。”于明浩说道。 江一鸣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是个好问题。” “可能是召唤笔仙的笔,是张小朵父亲遗物的缘故?”江林试探地说道,“也许张小朵的父亲在天之灵,一直在保护张小朵也说不定。” “没可能,那支笔我昨晚见着的时候,就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笔,连亡者的气息都没。”江一鸣说道。 江林闻言苦恼地皱起眉,那这到底算什么? 一行人边讨论,边往薛扬那儿赶,所幸两块地方相隔并不远。 不知不觉,林子里起了雾,白得纯得浓得像牛奶似的雾,轻轻薄薄地散在脚边,越往薛扬的方向靠近,雾就越大,一点点升到了人的腰际。 于明浩胆子是真的小,要不是江一鸣一直在他前面,他看着江一鸣的背影勉强跟上,不然早就停在原地不敢再走了。 “这雾……怎么越来越大了啊?”于明浩终于忍不住出声。 走在前面的江一鸣步伐一顿,蓦地停了下来,他缓缓转头看过来,脸上挂着江一鸣从来没有露出过的笑容:“雾大了,才看不清我的模样啊……于明浩,和我一起玩笔仙的游戏吗?” 于明浩一愣,嘴里木木地蹦出两个字的脏话,旋即扭头就跑。 他边跑边手忙脚乱地摸着胸口袋子,从里头掏出江小少爷送给他的那枚古币,紧紧捏在手心里,大喊:“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他没跑出去几米,忽然就被人提起了衣领,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你看见什么了?” 于明浩猛地停下来,登时就要哭出来。 他扭头一看,江一鸣正皱着眉看他,自己被江小少爷提着,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 大明星红了眼眶告状:“那笔仙真不要脸,居然顶着你的脸来吓唬我。” 第84章 装神弄鬼第八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八十四天·【第一更】江一鸣:“不是要和我玩笔仙游戏么?就这么玩吧。该开始了。” 于明浩红着眼眶告状,他从来就胆小, 偏又天生八字轻, 被笔仙针对还真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江一鸣闻言也无话可说,好笑地扫了他两眼, 又看于明浩攥在掌心里的那枚古币,古币上的铜色儿都隐约有些发黑,是真中了笔仙的招。 “笔仙怎么吓唬你的?又是找你玩游戏?”江一鸣问。 于明浩红着眼眶委屈点头。 “没半点新意。”江一鸣点评。 于明浩摸着胸口想, 点子不在新,有仙则灵。 笔仙吓人是有灵魂的。 “不过既然让你撞见了,说明我们已经走近了笔仙的地盘,离薛扬他们不远了。”江一鸣说道。 江林点点头同意。 他稍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身边的黄小波。 黄小波自踏上这片荒岛起, 就显得有些烦躁不安, 一点也没平时乖巧安静的模样,总是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像是在找什么。 江林就怕到时候真对上笔仙, 自家外甥会不会冒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江一鸣也注意到了黄小波的异常,他视线下移,黄小波的手指似乎总在不自然地抽动着。 “像是在画画。”江一鸣说道。 江林轻轻“咦”了一声,被江一鸣这么一说,他发觉黄小波的动作好像还真有些像平时要画画的样子。 他挠挠后脑勺,心说这儿也没纸笔让黄小波画画啊。 江一鸣停下脚步, 并没有急着去找薛扬一行人,反而就地找了跟树杈,又给黄小波清出了一小片地, 倒了小半瓶水下去,润湿成一片泥泞。 他把小树杈递给黄小波,示意对方以树杈代笔,泥地代画布 江林想开口替江一鸣多解释两句,生怕自己外甥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却不想黄小波倒是一下子就明白了,抬头看了看江一鸣,就立马拿过树杈,在泥地上飞快画起来。 于明浩头一回见到黄小波画画,有些不明所以。 他看看江一鸣,又看看蒋章,和蒋章两人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这个时候,画画? 可他看江一鸣,江一鸣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的,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只不过画画……这到底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感觉有些儿戏。 就在于明浩纠结的那么一点时间里,黄小波已经画好了。 地上画着几棵零星的树,三个小人被围在中间,一团格外庞大的黑气升腾在半空,其中一个小人的面上也被糊了一团黑泥。 细一看,那个脸上糊了黑泥的小人跪在地上,半低着头,脖子和肩膀之间几乎是分开断裂的,右手边还虚握着一根木棍似的东西。 蒋章看清了后,忽然有些哑口,他点数了下画上的小人,数量正好与薛扬、蒋勋、廖宪三人对上。 他还知道,这些人上荒岛的时候,每个人手上都额外带了一根棒球棍防身。 蒋章只觉得后背发凉,一股难言的恐惧情绪渐渐漫上心头。 他看向江一鸣,江一鸣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蒋章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跟拍江一鸣两期节目了,自然清楚江一鸣的能力、清楚他的一言一行代表了什么意义。 现在江一鸣对上自己的视线,却没有出声做任何的解释,无外乎只剩下一个原因——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蒋章看了眼依旧茫然的于明浩,这时候倒有些羡慕什么都不知道的于明浩,无知才是最幸福的。 江一鸣收回视线,对于明浩和蒋章两人淡淡说道:“我们走。” 于明浩疑惑地眨了眨眼,纳闷地问:“这就走了?这画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走得再慢点,这画上的就成真了。”江林催促道,他知道但凡黄小波画的东西,在未来总是会成真的。 ——而江小少爷的那一回则是个意外,至今他都不太清楚那件事情到底与黄小波后来的画有无关系。 面对大流量大明星,他没有半点局促,毕竟做到道具组组长这个程度了,不管是在哪个剧组,那些明星都得喊他一声江老师。 他见于明浩没多大反应,被伸手推了推,示意对方赶紧动动脚步。 于明浩听完傻了傻,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被江林推得下意识往前快走了几步。 “等等,怎么就成真了?”于明浩回过神来问。 江林没搭理他。 于明浩又看看蒋章,这才发现蒋章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好像被什么东西吓住了似的。 他见状,到嘴边的话头又噎了回去,顿时不敢再多问什么,生怕问出什么他没法承受的答案。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这时于明浩才发现原本围绕在他四周围的浓雾,已经悄无声息地散去了,这片林子露出了最原本的面貌。 明明是盛夏,林子里却有些阴凉,他们越往里走,越能感觉到那份凉气无孔不入,像是能浸入骨缝里去似的。 他们大约又走了十分钟不到,拨开眼前几片挡住视野的宽阔蕉叶,便看见薛扬和蒋勋两人狼狈地弯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 站在他们最前面的一个寸头男人,手里提着一根棒球棍,一双眼睛如虎狼一样锐利有神,只是脸上全是虚汗,腰上有一道很明显的血痕。 “哥!” 蒋勋喘着气,突然看见蒋章拨开一丛叶子,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由得大叫一声。 他一出声,眼前“江林”、“黄小波”两人都齐齐转头看过去。 于明浩脸色又白了白,不是因为那两人脸上的诡异表情,也不是因为真正的江林和黄小波就在自己边上,而是他注意到眼前这两人把头扭了一百八十度,可身体却依旧正对着蒋勋他们。 江一鸣听见于明浩在自己耳边念叨:“正常正常正常,这是撞鬼正常操作不怕不怕不怕。” 江一鸣乐了,焦糖色的一双漂亮眼睛弯成了月牙,一点也没把眼前那两个非正常人放在眼里,反倒是偏头调侃了于明浩一句:“有长进。” 于明浩噎了噎,没告诉江一鸣,自己的两条大长腿还打着颤呢。 “跟在您身边见多识广了。”于明浩怕归怕,不忘回江一鸣一句。 蒋章几人飞快跑到薛扬那边,蒋章搀住蒋勋,皱着眉打量蒋勋这一身挂彩,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还好吧?廖宪你……” “我没事。”廖宪打断蒋章的话,摆手说道。 他有些虚脱地晃了晃身体,大概是看到有那么多人来了,心里一松,脚下就有些发软,差点就要跪下,被江一鸣出乎意料地一把拽起。 “别动!”江一鸣低喝一声。 登时在场所有人都静下来,没人说话,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 就看江一鸣沉着脸,那双骨节分明又白皙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抚过廖宪的后颈。 廖宪打了个颤,下意识地想要挣动两下,颇有些不适应被一个男人这么触碰。 江一鸣手掌用力按住廖宪的动作,不耐地轻“啧”了一声。 廖宪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个小白脸似的年轻男孩,力道却是不容小觑,按住他肩膀的手让他一下子泄了力,完全提不起劲来。 江一鸣的手指很快离开了廖宪的脖子,却是悬空好像捏出了一根丝线似的,只见他半眯着眼睛,手指一点点悬空向上摸索。 忽然,于明浩倒吸了口气,脱口喊了一声江一鸣的名字。 就见江一鸣的手指尖莫名其妙出现了一道血痕,伤口还很深,转眼就凝成了一滴血珠。 血珠没有坠下,却神奇地悬在空中。 江林见状,凑近了仔细一看,才见半空里居然悬着一根若隐若现的银丝,几近透明,如果不是这一滴血珠,他们谁也不会发现。 江一鸣眼里闪过一抹冷光。 他手腕蓦地一翻,就见一根绑着古币的红绳从他的袖口里滑出,江一鸣一手捏着银丝,一手抚平红绳上的一串古币。 沾着血滴的手指抹过古币,那几枚古币立时嗡嗡作响,细细颤动起来,就像是在回应着江一鸣。 一串古币贴上银丝,那根几近透明的银丝顿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钢丝划过金属,这声音简直是贴着廖宪的头皮响起,他猛地一惊,下意识就要跳起来,却被江一鸣牢牢按住。 “怎么了怎么了?!”廖宪动弹不得,慌张地问道。 “江林,薛扬,你们两个分散那两个假货的注意力,别让它们碍我事。”江一鸣没搭理廖宪,手上动作不停,冷淡地吩咐两个熟人。 接到指令的江林和薛扬愣了愣,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分散那俩假货注意力,却还是尽力去做了。 于明浩抬头看看“江林”和江林的周旋,又看看套在廖宪脖子上的那根银丝,锋利得堪比军刀,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嘴张了张又合上,半晌过去才憋出了几个字:“……没事,有江老师在,死不了。” 廖宪:“……?” 只见那根原先几乎看不清的银丝,因为古币而一点点变得焦黑。 这一下,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清这根银丝。 谁也没想到这根东西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不觉地在廖宪的脖颈上缠了一圈,银丝的另一端则高高系在树上,看不见尽头在哪儿。 银丝的锋利程度堪比军用匕首,江一鸣只是手指在上头轻一蹭,就被割开了一道血痕。 于明浩不敢想象,要是刚才廖宪那一下腿软没有被江一鸣扶住,就那下坠的重量,估计廖宪的头颈得被这段银丝割断。 他打了个寒颤,猛地想起黄小波之前画的那幅画——一个手里握着棒子的人跪在地上,脖子和肩膀几乎断开。 ——如果江一鸣没有扶住廖宪……难怪江林对他说,要是他走得慢点,画上的就会成真,这回他完全明白过来了。 怪不得江一鸣宁愿花时间让黄小波停在那儿画画,原来江一鸣事先就料到了会有意外情况发生? 他蓦地瞪大眼睛看向黄小波和江林两人,黄小波还是一脸痴儿的模样,江林却没有任何反应,让于明浩有种对方早就见怪不怪的感觉。 其他人也被吓得不清,谁也没想到廖宪的脖子上会缠着这么一根东西,偏偏谁都没发现。 江一鸣并起食指和中指,古币夹指间,以指为柄,古币为刃,手起刀落。 就听他嘴里轻声念了一串听不清的词,音调奇怪,却异常悦耳,好像淙淙泉水洗去了所有脏污。 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江一鸣蓦地在虚空里一划,左手猛地一抓,便见那根缠在廖宪脖子上的银丝反手就缠上了江一鸣的手腕。 于明浩低呼了一声,更是紧张地跳起来。 江一鸣却是丝毫不慌,意料之中地引着那根银丝缠上红绳。 而后,于明浩看见江一鸣微微翘起嘴角。 于明浩顿时不慌了,江一鸣这表情他可太熟悉了——这是要使坏。 江一鸣嘴里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去。” 那根被红绳缠上的银丝,活泼得几乎不受控制,红绳就像是个操心的老大哥,强硬地扭着它往“江林”和“黄小波”的方向飞去。 银丝贴上“江林”后,就飞快地缠了上去,压根不分敌我,又在红绳的引导下,爬上“黄小波”的脖子,两个冒牌假人顿时变了脸色,僵硬地停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江一鸣微眯起眼睛看过去,缠着红绳的手指微动,控制着银丝渐渐勒深,轻巧地切开表层的肌理。 然而对方的伤口处却没有渗出半点血来,只不过似乎仍旧留有痛感,两人的嚎叫声惊起林子里的一片鸟。 “不是要和我玩笔仙游戏么?就这么玩吧。该开始了。”江一鸣淡淡开口。 于明浩眨眨眼,这才从转瞬的翻盘情况里回过神。 他品味着江小少爷的话,觉得江小少爷的这句话,威胁成分足足占了百分之九十九。 他就从没见过有人反过来威胁笔仙的…… 第85章 装神弄鬼第八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八十五天· 【二合一】钟晟:“我的小少爷,有什么吩咐?” 蒋勋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江一鸣还威胁上笔仙去了? 他转向薛扬询问:“他?绑了笔仙?” 薛扬点点头。 蒋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又看向蒋章,蒋章冷静地看着他, 对他说道:“上期节目回来后,你不是一直问我在白水镇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蒋勋点点头,只是每次他问, 蒋章都会扯开话题。 他一僵,现在反应过来了。 难怪自那一次回来后,蒋章对江一鸣的态度和评价与之前截然不同,甚至还让他平时说话要注意言辞。 蒋勋将视线重新放回江一鸣身上。 “江林”和“黄小波”的叫声戛然而止, 常人看不见的黑色瘴气从这两人的七窍涌。 于明浩只看见这两人忽然瘫倒下来, 化成地上两个人形轮廓的炭屑。 那根原本套在这两人脖子上的银丝,霎时没了目标,顿时又活泼起来, 四处寻找着目标,却又被江一鸣的红绳死死控制着,只能不情不愿地挣扎乱动。 薛扬几人见状,颇有些后怕地躲在江一鸣身后,对这根比军用匕首还锋利的银丝无比敬畏。 两团瘴气升腾至半空,渐渐融在一起, 遮蔽住这林子上空的一小片天空,仿佛有种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的样子。 江一鸣面色不变, 眼里划过一丝了然。 他原本还寻思着,上辈子他走遍大江南北,也没听说过笔仙这号东西,本来还对新事物有一两分的期待好奇,现在一看,原来不过是一堆怨灵凑在一处,在装神弄鬼罢了。 昨天他们登上这片荒岛的最高处,就已经看出这里的风水有异,正是这天然自成的风水,以至于枉死此处的灵魂迷失了离开的方向,全都集聚在这片荒岛上,久而久之,就凝聚成了一股力量。 魂魄被困,时间一长,就生出了戾气,生出了怨气。 之所以借由笔仙名衔,估计也是因为张小朵一行人,在被困孤岛的这段时间里,玩了笔仙。 这些由枉死魂魄聚在一起的集合体,能够嗅出人的恐惧,它们闻风而动,伺机索取人命。 所谓玩笔仙游戏,估计也只是为了一点点慢慢享用这些被困活人的恐惧而已。 江一鸣微抬头看向天,此时此刻天空被瘴气遮住,躲匿在瘴气之中的无数怨魂在其中若隐若现,飘忽闪烁,亦或是冷不丁游至江一鸣的身边,像是在试探什么。 于明浩只觉得这会儿的空气沉闷得让人无法呼吸,一丝热风都没,平白让人烦躁又压抑。 他不知道这会儿要做什么,地上那两摊人形轮廓样子的炭屑,活像是有人曾经生生躺在这儿被烧成了木炭。 他受不了地移开视线,看向江一鸣,就见对方缓缓合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那双焦糖色的眼里划过一抹厉光,衣角无风自动,指间一抹红绳格外惹眼。 于明浩生出一种离江一鸣很远的错觉,遥不可及,明明对方就在自己伸手可以抓到的地方。 瘴气扭曲着,渐渐降沉下来,一大团黑气临至地面,扭曲着又吐出一个人形来。 于明浩眨着眼,就看见空中飘下一张白纸,等人高矮的一张纸片人薄薄地贴附在地上,凑近了一看,才发现那剪成了小人的模样,眼眶被挖空,几乎和之前他们在火篝里翻找到的小纸片人无异。 除了这张上面没有写人姓名,大小也远比火篝里的那四张大得多。 “这是……”于明浩刚开了个口,一阵邪风吹了过来,就见那张纸片人像是吹气球似的涨了起来。 于明浩瞪着眼,眼睁睁看着那个纸片人膨胀后站起来,五官拧巴拧巴地皱成一团,甚至连眼睛眉毛嘴巴都分不清。 可就在下一秒,这一张纸人竟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呈现出了一张与江一鸣几乎无异的面容来。 江一鸣与它面对面站着,更像是在照镜子。 于明浩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在心里打了个突,小声嘀咕:“这也太像了吧?” 江一鸣闻言睨了他一眼,对于明浩的说辞略有不满:“太像?瞎了?对面那个,眼大无神,空有花瓶外表,没有内涵气质,比得上我一根手指头?” 于明浩立马接收到了信息,连忙摇头:“比不上比不上。” 江一鸣这才收回视线,出气似的轻哼了声,再去看对面的纸片人,就见对面的“江一鸣”正看着他,慢慢咧开一个笑容,一双眼瞳渐渐淌出血来,血流过鼻梁两翼,看起来着实吓人。 江一鸣动作一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觉得自己双眼也有些发涩地痛。 他抬手抹了眼角,低头瞥了眼,指腹上一片血红。 江一鸣眉心一拧,暗骂一声,是他大意了。 他听见边上薛扬、于明浩和蒋章三人紧张地喊他的名字,那样子,就像是他快死了一样。 “别乱喊,我没事。”他说完,咬破舌尖,嘴里含着一口舌尖血,顿时眼里的灼热涩痛消除了不少。 舌尖血是人身上最精魄最正气的精华,能够逼退邪祟。 “你的眼睛……!”薛扬几乎要尖叫起来,万万没想到江小少爷会中招,要是江小少爷在这儿为了救他们出了什么事儿,这让他出去后怎么向其他人交代? 再说不提交代这茬,薛扬光是看见江小少爷那双眼睛淌着血,温柔的焦糖色瞳孔里的光似乎都变得黯淡死寂,他心都揪起来了,就差当场给小祖宗跪下哭了。 江一鸣没理薛扬的尖叫,他双眼的灼痛感已经清凉了不少,只是眼前像是蒙了一层血纱,看什么都有些不太清楚。 他索性闭上了眼,利用通感来感受四周围的动静变化,捕捉对方的方位。 对面双目流着血的“江一鸣”依旧睁着流血的双眼,稍稍歪头,像是有些不解面前青年的举动。 它缓慢地扬起一个笑容,一步一步走到江一鸣的面前,几乎和江一鸣面贴着面。 它几近耳语,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怀着满腔恶意说道:“找到了,是你。我闻到了你灵魂深处洗刷不掉的罪,你和那两个男孩一样,都该死。” 江一鸣闭着眼,听见它的话,长长的睫毛微一颤,旋即他一道冷声暴喝,闪电般出手。 手里几枚古币悉数飞出,却不是射向贴面站在他眼前的东西,反而抬手往后一扬,手腕发力,几枚古币擦过薛扬和于明浩两人的耳边鬓发,直直射入他们身后。 于明浩和薛扬两人浑身一僵,大气不敢出,僵硬地转身看向身后。 就见他们两人的后方不远处,不知何时居然还站了一个人,是翻版的“廖宪”,他们连忙再去找正版廖宪,就见可怜的退伍兵已经因为失血虚弱,靠着大树昏过去了。 江一鸣这出其不意的一记攻击,让他身前的翻版自己烟消云散。“江一鸣”其实是用来干扰他判断的诱饵,被安放在后方的“廖宪”才是真正的软肋和正身所在。 他闭上眼,不受视觉的迷惑干扰,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江一鸣往拇指上吐了一口血,口袋里还有几张湿了又晒干的黄符,换做是其他风水师,早就当做废料丢了,但他也不在意,大拇指在黄符上一鼓作气画下符令。 符令一成,那几张黄纸上闪过一道紫金色的淡光,快得像是幻觉,犹如有自己意识一般腾空飞起,一张张死死贴在“廖宪”的脖颈上。 “魑魅魍魉,悉听我令,斩!”江一鸣冷喝一声。 蒋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江一鸣,更是从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当“廖宪”在那几张薄薄黄纸的挤压下被斩首,蒋勋也两眼一翻,软绵绵地昏了过去。 “廖宪”很快变成了几团散魂,零星不齐地在这一小片林子里横冲直撞,被江一鸣一只只全都收了起来。 江一鸣处理完这些后,扫了眼没什么大碍的其余几人,心里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疲倦和虚弱感无孔不入地想要吞没他。 他捏了捏眉心,什么也没说,强打精神,面色淡淡地倚着一棵树站在那儿。 他淡淡地扫了眼薛扬几人,说道:“你们几个便先带人回去,我在海边看到快艇,是你们开来的吧?” 薛扬点点头。 “你们先回去,这个人需要治疗,我之后搭直升机回去。”江一鸣指了指虚弱的廖宪说道。 “那你呢?”于明浩问。 “我还有别的事情。”江一鸣说道,“你就别管了,和你无关,你和他们一起离开。” 于明浩皱皱眉,不放心地看看江一鸣:“你的眼睛……你一个人在岛上我不放心。” 江一鸣抬手虚碰了碰双目,虽说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勾起嘴角调侃了一声:“我就算真瞎了,也比你强,何况用不着多照看你一个人,我应付这片岛屿还是绰绰有余。” 于明浩噎了噎,好像听出了自己成了拖后腿的潜台词。 他看看江一鸣,觉得江一鸣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平时江小少爷也喜欢噎人,但从来没有戳人心窝,这句话不像是江一鸣平时会说的。 “真没事?”于明浩只好又反复确定地问了一遍。 边上正在照料廖宪的薛扬闻言,也抬头担心地看了眼江小少爷,刚才江小少爷的眼窝子淌了那么多血,哪能没事啊? 蒋章皱皱眉,看地上这一圈的伤残,开口说道:“江老师个人的自保能力比我们所有人都厉害,从刚才就能看出来了,我们要是留在这儿,反而是拖累江老师。” “……也是,江小少爷的本事自然不用说,要是遇到江小少爷都没法处理的情况,就算有我们在,我们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江小少爷一个人的话,要自保逃离,也干脆利落,不用操心我们。”薛扬想了想点头赞同。 他看向江一鸣,心里下意识地觉得,有江一鸣在,就像是有了一枚定海神针似的,顿时把他们几个人七上八下的心都定住了。 江一鸣又怎么会出事?他那么厉害呢。 薛扬这么想着,鬼使神差地扶起廖宪:“那我们几个就先带人回去一波,直升机还在老地方等你。” “嗯。”江一鸣淡淡应道,依旧是靠在大树树身上,连一丝丝力气都懒得花,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算是致意了。 于明浩留在最后,担心地看着江一鸣,要不是他的确知道自己留下来没什么用,说不定还会出幺蛾子,不然他肯定不会离开。 他碎碎念叨:“那我们节目组那头见啊,你快点回来。” “知道了,啰嗦。”江一鸣嗤笑一声,赶他快走。 然后是江林和黄小波。 江林和黄小波两人就站在江一鸣的身边,江一鸣看向他俩,江林执着地看着他,摇头说道:“那些人留下来是没什么用处,但我们多少能出力。” 江一鸣挑了挑眉,像是在问他能出什么力。 江林说道;“我虽然符令画的没你好,但也从小练起来的,基础的都会画,更不说小波能帮上什么忙了,就让我们留下来帮你吧。” 刚才他见江一鸣用符,一眼就能看出江一鸣高深莫测。 他从小练符,家里祖传的那本古籍上写着,画符必须要心神宁静,不得有一丝杂念,符纸必须整洁干净,不得有一丝褶皱,否则符易毁。 以朱砂为笔墨,引旭日紫气东来,提笔一气呵成,符成若有流光溢彩,则为上等符令。 古籍上还说,最高境界,是能摒弃一切外界物质条件,符、墨皆在心中,不管用的是什么符纸、笔墨,引的是何气,都能成符令。 即是,符墨皆心中,号令诸神鬼。 显然刚才江一鸣就做到了这一点。 江一鸣闻言没再反对,不过他本想靠在这儿再歇一会儿的,现在碍着有人在,他也不想被江林发觉,便索性站直起来,吐了口气,适应了一下身体的虚弱感。 他转向江林,简单说了一下他的打算:“我要去找张小朵,还有那两个男孩的尸体,算是给家属有个交代,也免得这两人的魂被困在这里,日久成了刚才那种东西。” 江林闻言毫无异议,点头应下:“好,那我和小波也能给你打个下手。” 江一鸣虽然双眼依旧有些模糊,但尚能辨清方位,没多久就走到了先前苏晓蓉反应尤其激烈的营地附近。 “应该就在这里。”江一鸣说道,脚跟轻碾脚下新翻开不久的湿润泥土。 张小朵在哪儿,江一鸣并不清楚,但他的确知道那两个男孩被埋在何处。 如果他料想的不错,那团怨魂已经被他送走,张小朵应该已经恢复了神智,对方最可能回到的地方,或许还是这块营地。 ——哪怕这里是他们梦靥的深处,但同时也是他们四个人唯一聚在一起的地方,是张小朵在这片荒岛上唯一的精神寄托。 江林闻言,立即招呼黄小波两人打算动手。 江一鸣靠在大树底下,舔了舔微有些干燥的嘴唇:“那就你们来打下手了。” “嗯嗯,江老师您休息着!”江林一口应下,在他眼里,江小少爷就该做那些技术专业高端活,这种“掘墓挖坟”没有难度的手工活,他们来做就行。 尽管……他也从没从事过这种活计,两个人也没什么称手的工具。 虽然一口应下了,但是这会儿却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从何下手。 江一鸣也没管,他半闭着眼,靠着树墩打瞌睡。 仿佛被挖空的虚弱感如影随形,他微皱着眉,什么也没说,反正就算说了,也没人帮得了他,只不过是多了两个手忙脚乱的小年轻。 江一鸣在心里叹了口气,在这种时候,格外想念起长发公主的好来。 要是钟晟在这儿,肯定能一眼看穿他在逞强,然后会强迫他休息,贡献出他的肩膀,或者是后背——都体验过的江小少爷表示,后背的舒适程度最佳。 换句话说,江小少爷是想要一个人形靠枕了。 不知道是不是渴望太强烈,江一鸣闭着眼靠着树墩在那儿休息,居然隐约听见了钟晟的声音。 他蓦地睁开眼,旋即又懒洋洋地闭上。 ——不可能,钟晟哪里那么闲?难不成还天天守着他的直播么?一看到他遇到情况,就立马飞过来?偶像剧里的总裁都不敢这么演。 ——直到又一遍熟悉的声音响起,这回似乎更近了。 江一鸣蓦地睁开眼睛,毫无豪门少爷的修养,低声“操”了一句。 他蓦地转身四处张望,这时候终于烦躁起来,嫌弃自己这双暂时性视力不佳的眼睛,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血红一片。 他只能靠声音分辨钟晟他们到底在哪儿。 “鸣鸣!”这一回,钟晟的声音更近了。 江一鸣还听见对方朝自己大步跑来的脚步声和风声,他下意识低头,马后炮般地用手抹了两下眼角,也不知道那两道血痕有没有擦干净,这层补救有没有起上点用处。 “我还以为我幻听了。”江一鸣的肩膀被钟晟握住,有些些疼,他微仰头,睁着眼看向钟晟,嘴角弯起一道暖洋洋的弧线,温声调侃道。 尽管事实上,他不过是只看得见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轮廓而已,但他的脑海里已经冒出了非常细致的、钟晟皱眉看着自己的模样了。 用不着钟晟开口,江一鸣也知道钟晟脸上铁定写着“不行、不可以、不赞同”以及“你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的表情。 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钟晟的大手固定住,指腹轻轻擦过他的眼角,还有些轻颤。 他察觉到钟晟的呼吸都放轻了有些不稳,这个认识让江一鸣也跟着呼吸一滞,像是心脏被大手握住,酸涩地一下下抽疼。 江一鸣有些难堪地偏过头躲开,轻咳一声说道:“别急着训我,这回是我大意了,我自我检讨。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被训了,至少别是这个时候行么……” 他话没说完就被钟晟打断了,钟晟把他按进自己胸口上,低声说道:“没想训你,好不容易找到你,不舍得现在训,不过迟早,你也逃不掉。” 江一鸣低低笑出声,震得钟晟胸口一阵阵麻痒。 “很累了是不是?休息吧,我来了。”钟晟带点强硬的力道,按着江小少爷搁在自己胸口上不准抬头,也不准四处张望。 他低头看了眼窝在自己怀里的青年,下巴轻轻抵在柔软的卷发发心上,“小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去找张小朵,还有帮江林他们带那两个男孩回家吧。”江一鸣放心地彻底放松下来,倚着钟晟闭眼,带点鼻音黏黏糊糊地说道。 第86章 装神弄鬼第八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八十六天·【第一更】钟晟:“你说你喜欢我。” 江一鸣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里了。 他看着天花板缓了缓神, 反应过来这是在钟晟的家里。 他翻身下床, 注意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舒适的家居服,再走进浴室里照了照镜子, 脸上清清爽爽,那两道有些吓人的血痕也已经被洗掉了。 门外钟晟听见卧室里的动静,放下手上的做菜教程, 快步走进卧室。 “感觉怎么样?”他站在门口,看着正在照镜子的江小少爷。 江一鸣看向镜子反光里的钟晟,咧嘴一笑:“还行,你帮我换的衣服?没偷占我便宜吧?” “怎么算占你便宜?”钟晟抱胸, 挑了挑眉问。 江一鸣微噎, 顿了顿岔开话题:“你这次没什么要问我的?” “有,太多了,不知道从哪里问起。”钟晟说道。 江一鸣:“……” 怎么一觉醒来, 长发公主噎人的功力见长?一句接一句的,让他怎么说? “我好像闻见什么味儿……你在烧东西?”江一鸣忽然皱了皱鼻尖,有股带着肉香的焦糊味蹿进屋里来,勾得他胃里馋虫醒了。 钟晟顿了顿,脸色稍变,立马转身大步走向厨房。 江一鸣没想到真是钟晟在煮东西, 眼睛一亮,立马快步跟上去,一路好奇地问:“真是你亲自下厨啊?我还不知道你会烧菜呢, 在烧什么?有我爱吃的么?你别是学什么大病初愈要吃粥煲汤,我可不吃啊……诶有肉的吧?我刚还闻到肉香了。” 钟晟关了火,把一锅有些糊了底的红烧肉盛出锅,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江一鸣:“之前怎么没见你话这么多?” 江一鸣摸摸鼻尖,大概是心虚吧。 他凑上前去,闻了闻香味,夸道:“真香,勾得我馋虫都出来了,能吃吗现在?” 钟晟递给他一双筷子:“焦的地方别吃。” 江一鸣吹凉了,加了块肥瘦相间的肉,一口全塞嘴里,鼓着嘴颊小声道:“焦有焦的好吃,你不懂。” 钟晟让他吃慢点,把剩下那盘肉端到餐桌,又转身回去,拿着手机查下一道菜。 “诶我想吃茶叶蛋。”江一鸣嚼烂了嘴里的红烧肉,吞咽下去后,又冒出了新点子。 “可以安排,不是现在。”钟晟说道,他找好教程了,下一道菜是酱炒茄子,不接受点菜。 江一鸣噎了噎,人家搞双向暗恋的不都是百依百顺?怎么轮到钟晟就不是这样了呢? “先交代一下你脸上先前的那两道血痕怎么回事吧。”钟晟给锅淋上油,偏头看了眼已经吃了块肉垫了胃的江一鸣,开始了审讯。 “……”终归是躲不开的。 江一鸣陡然觉得那盘菜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摸摸鼻尖,说道,“这个么,你可以认作是对方的技能之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过我反应得快,并没有让它真伤到我,恢复个把天就好了。”江一鸣看见钟晟拧起眉头,立马又补充了一句。 钟晟没说什么,早在江一鸣还昏睡的时候,他已经请了私人医生察看过江一鸣双眼的情况了,一套检查下来,的确没什么大碍,不然他早就不会是现在这样淡定的姿态了。 江一鸣觉得长发公主这回淡定得不像平时,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受伤似的。 他琢磨着自己这回怎么看,都比上回惨兮兮些,怎么他一点也没看出钟晟有心疼的样子? 江一鸣抿抿嘴,忍不住凑上去又问:“就这一个问题?” 钟晟闻言,停了停手上切配的动作,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回去继续切菜,淡淡说道:“问题很多,但我知道你回答不上来。” 江一鸣扬了扬眉,扬着下巴道:“你问,没本少爷回不上来的问题。” “为什么不乖乖等着直升机第二波来接人?” “节目组还有人在岛上呢,我总不能见死不救。”江一鸣说道。 “那救了那些人后呢?为什么不跟着他们一起乘快艇先回去?” “……”江一鸣顿了顿。 “你想找张小朵,想带那两个男孩回家,我都理解,这个完全可以等人力齐全的时候折回来,事实上节目组已经联系上了当地的警察,已经打算登岛寻人了。” “……”江一鸣摸摸鼻尖,倚着门,脚尖碾着地面打圈,有些心虚地想,那他还没习惯用上第三方的便捷资源,上辈子哪有人能帮他?要是他离开,那些人就得死。 “我得适应一下。”江一鸣小声嘀咕。 “什么?” 江一鸣清了清嗓子:“我是说,我要是先回去了,那不就错过你大老远跑来了?” 钟晟微噎,看江一鸣顶着一副无赖又无辜的模样看自己,好气又好笑:“油嘴滑舌。” 他让江一鸣把新出锅的酱炒茄子端出去,转身又准备起了另一道菜。 “打算做几个菜啊?够了吧。再来个汤就行。”江一鸣看见钟晟后背的背心都湿了一滩,皱皱眉说道,“厨房里还是热,下回点外卖算了。” “六七个菜,你爸妈和我爸妈过会儿都来。”钟晟说道。 “……啊?” “你那节目又中途中断,把长辈都急疯了。”钟晟看了眼江一鸣,说道,“我好不容易劝下他们没有在机场那儿候着,晚饭是逃不掉的了。” 江一鸣心虚地摸了摸下巴,接着又听见钟晟说:“对了,你爸坚决要把那个节目喊停。” “我看也是该喊停,这节目邪气得很,走哪儿都撞鬼,概率比我这前十年遇事概率都高。”江一鸣毫无原则地点头附和,主要是要把人安抚下来。 钟晟笑了笑。 “张小朵找到了么?”江一鸣想起来,转向钟晟问道。 “找到了,就在找到你的那片地方附近,那两个男孩的尸体也在进行手续处理,打算先让家属过去认领,然后在当地火化后,再带回国。”钟晟说道。 “那就好。”江一鸣点点头。 “那两个男孩被挖出来的时候,把一干现场的人都给恶心吐了。”钟晟接着说,手上翻炒辣椒炒肉的动作没停,“听说眼眶那儿像是被溶解了一样,最怪异的是,身上的肉似乎也被野兽啃食过。” “……您能不能别在做菜的时候聊这个话题?怪倒胃口的。”江一鸣抽抽嘴角。 钟晟显得颇有些惊讶,偏头看向江一鸣:“我以为能看恐怖片就饭吃的人,这点程度不在话下?” 江一鸣冲他假笑了笑,翻了个白眼。 那点程度的恐怖片,在他上辈子遇见的事情里,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给那片子润色加分不少,算得上什么? 可那两个男孩就不一样了。 他顿了顿,那团怨魂在他耳边的耳语似乎还留在耳畔,眼里的焦糖色略渐变深,不经意似的问道:“我刚才没说什么梦话吧?” “说了。”钟晟回道。 江一鸣瞳孔微缩。 “你说你喜欢我。”钟晟没看他,背着身炒辣椒。 江一鸣:“……胡说八道,我才不会做这样的梦。你瞎说。” “嗯,我瞎说的。”钟晟说道。 江一鸣:“……” 好讨厌哦。 真的假的? 江一鸣盯着钟晟的后背,快把人盯出一个洞来。 “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吃不消。”钟晟没回头,淡淡说道。 “嗯?”江一鸣下意识发出一个鼻音,旋即品出不对来,他干咳一声,干巴巴地打趣道,“那给你补点什么东西?羊腰子?” 钟晟端着辣椒炒肉转过身来,扫了眼江一鸣,什么也没说,放下那盘菜,就又转身回了厨房里。 江一鸣摸摸鼻尖,背后寒毛都起来了,他在厨房门口又站了几秒,然后躲回了卧室里。 他手机屏幕正亮着,微信通知有五十多条,他戳开一看,《逃出生天》节目组的几个人、之前参加Restart时候加的几个队友,全都发来了慰问关心的消息。 反倒是自己的经纪人,罕见的只发来了一条消息:醒了吗? 江一鸣把那几十个小红点未读消息全点掉,然后发了一条朋友圈:没死,活着。 底下眨眼功夫跟了一串赞,还有一串两手合十的表情符号,搞得像是要给他祈福似的。 江一鸣对天翻了个白眼。 他朋友圈一发出去,手机就立马震动起来,他瞥了眼,是于明浩打来的电话。 “你没事吧?”于明浩张口就问。 “没事,好得很。” “真没事?太好了,担心死我了,我听说你是晕倒后被一个身形魁梧、冷面阎王似的男人抱出来的!”于明浩喘了口气。 江一鸣抽了抽嘴角:“……很多人都看见了?” “……不多吧,就节目组那些没走的工作人员。”于明浩小心地说道。 “走了哪些?” “……薛扬、蒋勋兄弟、廖宪、江林和黄小波。” 那至少还有七八十号人在那边候着看见了。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添堵的?”江一鸣语气不善地问道。 “不是不是,主要还是问问你好不好。”于明浩连忙说道,“张小朵和苏晓蓉都已经被送到医院观察了,节目组说,打算安排一个后续直播,让我们去‘自发’慰问一下,也算是缘分一场,算是补上之前被中断的直播。” 江一鸣闻言,冷呵了一声:“慰问苏晓蓉他们?薛珂这是要吸人血馒头,告诉他,要去自己去,我不奉陪。” “啊?”于明浩愣了愣,他对这个安排倒是没什么意见,他习惯了工作上的事情都跟着经纪人、节目组的安排走,难得一次听见一个艺人直接怼上节目组的导演,公然反对行程,他顿了顿,有些迟疑:“这个行程……” 他话没说完,电话那头就变成了一串忙音,江一鸣直接把他挂了。 于明浩欲哭无泪,早知道他就不帮薛珂转达这个安排打算了。 万一攒的那点好感度全掉光,那他亏大了! 第87章 装神弄鬼第八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八十七天·【二合一】“你这回去苏禄群岛,我第一次看见钟晟那么慌。” “挺忙啊?一看到你朋友圈活过来就打你电话了, 居然还被人抢了先。”江一鸣挂了于明浩的电话后, 立马又接进了经纪人的电话。 江一鸣没接话,问道:“什么事?” “你后来在岛上遇见什么事儿了?”鲍启文开门见山, 直接问,“我和节目组那几个人接触了下,口风倒是挺紧, 不过一个个看着就像是被打击过的傻样,不太正常。” 江一鸣按了按太阳穴,想到薛扬那几个人遇到的事儿,捏了捏眉心说道:“他们大概是需要点时间缓缓。” “那我需要做什么二手准备么?”鲍启文问道。 江一鸣沉吟了几秒, 说道:“没事, 这些人不会说出去,说了也没证据,没人会信……要真有人说出去, 你看情况吧,岛上有花类致幻,虽然勉强,但也可以往这方面引。” “行。”鲍启文点头说道,“那你没事吧?听说这次情况比上回还严重?” “差不多,就那档子事情, 反正还活着没死。”江一鸣没心没肺地一笑,听得电话那头的鲍启文太阳穴狠狠一抽。 “呸呸。”鲍启文笑骂了一句,说道, “你过会儿上微博给你粉丝们报个平安,还有,今晚《四海录》播到你出场了,记得发个微博宣传一下,图片和文案我等下微信上发你。” “哦。”江一鸣索然无味地应下来,“来来去去粉丝也是那些人,你让官博后援会发一个不也一样?” 鲍启文闻言扬了扬眉梢,看来江小少爷还没上过微博,不知道自己的微博已经炸开了花。 他没提醒,只是让江一鸣记得上微博去。 挂了电话后,江一鸣也没立马上微博,他往床上咸鱼似的一躺,手枕着后脑勺,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早在苏禄群岛上的时候,于明浩就问过他,为什么李长峰和贾跃凯两人死得那么干脆,两只眼睛流血流成了血窟窿,而张小朵和苏晓蓉两个女孩却完全不一样,似乎“笔仙”没法真正对他们下手似的。 现在江一鸣心里隐约有了猜测——那个东西曾经靠近他耳边,对他耳语,说找到了他,说他有罪,说他和那两个男孩一样,都该死。 他估计,那两个男孩手里,或许或多或少都沾上了人命。 不,不对,他有什么罪?江一鸣闭眼嗤了一声,他救了不少人,他哪来的罪? 江一鸣随手拿过枕头压在脸上,在心里默默地想,他在救人。 可与此同时,在他心底最深处,又有另一道声音悄无声息地盘踞在他的脑海里,在他的耳边问他,那又有多少人因为你死了?你的小跟班去哪儿了?永和镇那几十号人又去哪儿了? 江一鸣蓦地睁大眼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好像不管再怎么大口喘气,新鲜空气也没法挤进肺里。 冷汗细细密密地贴在他的背后,刚换上的柔软家居服很快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他握紧拳头,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在发抖,像是有千斤重。 直到一个外部力量把他脸上的枕头忽地拿开,他失神地看着那张忽然出现在眼前的面孔,冷硬的五官像是古罗马的雕塑,像是出现在他生命里截然不同的意外存在。 钟晟皱着眉,看江一鸣额前的黑色卷发都打湿了乖乖贴服在脸颊上,温棕色的大眼睛没有焦点地望过来,让他心脏猛地一缩。 “怎么回事?”他压低声音,温和而有力,神奇地安抚下了江一鸣的慌乱和说不清的恐惧。 钟晟抬手捋开江一鸣的湿发,问道:“是又做恶梦了?” 他一直知道江一鸣会做噩梦的事情,几乎是每一次,从无例外。 刚才江一鸣问他有没有说梦话,其实是有的,他听见江一鸣嘴里含含糊糊地提到了“永和镇”,说的尽是他听不明白的话。 他后来自己查了一下永和镇,说来也是奇怪,那么普通的一个小镇名字,居然没有重名的。 只有在几百年前,有个叫永和镇的地方,不过也仅仅是在几百年前存在,一场大水突发,那小镇上仅有的几十个村民全没了。 钟晟不知道江一鸣为什么会在梦里喊着这个村子的名字,也不在意原因。 他只是没法看见江一鸣在梦里被梦靥反复折磨,他偷偷亲吻小孩的嘴角,偷偷把人吻得气喘,迷迷糊糊醒来,又迷迷糊糊再一次睡过去,至少梦靥中断了。 江一鸣揉揉头发,撑着床坐起来,含糊点头:“噩梦啊,惯例么,还好,反正梦醒了我也不记得什么,没事。” 钟晟沉默地看着他,真不记得?他没有问出来,这个问题让他觉得,好像是生生在对方的心尖上剜了一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江一鸣忽然开口。 钟晟看过去,微微抿嘴。 “又想劝我去看心理医生了是不是?”江一鸣说道。 原来是这个,钟晟松了一口气。 他无奈地笑笑,摇头:“你早就在心理医生行业里被打上黑名单了,没有哪个心理医生敢要你。” 江一鸣嘴角一翘,扯出一个让人又恨又爱的笑:“不,他们都爱我,是我让他们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他们内心还不够强大。” 江一鸣去看心理医生,本该是心理医生窥出他的心里症结,然而事实却每回都恰恰相反。 江一鸣假模假样地问对方的生辰八字,而出于和病人建立信任关系的角度,每个心理医生都会乖乖给出信息,不知道八字的,也会给个生日,然后接着,就成了江一鸣的主场。 他张口就能算出对方的过去,一张嘴恨得人牙痒痒。 心理医生是去窥探别人的隐私的,但绝没有被别人反过来窥探自己隐私的爱好。 因此,每个心理医生到最后,都把江一鸣赶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并且列为了拒绝往来用户。 这也是江家夏家为什么没有再采取其他措施的原因。 ——谁都拿江小少爷没辙,如果江一鸣不乐意配合,那么谁都别想让他按照别人的想法做任何事情。 钟晟喜欢看见江一鸣笑得招人恨,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只看得到江小少爷欠揍的一面,然后把江小少爷所有柔软的、可爱的一面藏在自己眼前,只属于他。 “嗯,我相信你是他们职业生涯里的终极。”钟晟说道。 江一鸣下床,从衣橱里拿了一套新睡衣换上,闻言笑眯眯地弯起眼,偏头看向钟晟:“过奖。” “菜都烧好了?”江一鸣问,看钟晟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坐回床上,稍显疑惑地挑了挑眉,“我……睡了很久么?” “还有一个菜,没你在边上看着,没什么动力。”钟晟说道,“需要观众。” “啧,骚包。”江一鸣轻笑一声,装作一脸勉为其难的模样,微扬下巴,“行吧,那本少爷就在那儿陪着灰公主。乖,快去做饭了。” 钟晟失笑,一把拉起坐在床上的江小少爷,拽着人走到厨房,让江小少爷乖乖坐在餐桌那儿,位置正对厨房,是个VIP专享座。 “对了,我打算之后,明天吧,去趟医院,看看苏晓蓉去。”江一鸣翻着手机,手指停在微博界面上没动,余光留意着钟晟在厨房那儿的身影,嘴上却带着无所谓的语气道,“你明天能抽出半天时间来么?陪我走一趟?” “好。”钟晟没半点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江一鸣闻言松下肩膀,对他来说,明天去看苏晓蓉的意义不太一样,他有问题想问苏晓蓉,但他现在不太想一个人过去面对问题的答案。 可能也是心里清楚,他现在是会有人陪着他的吧,所以才格外不想一个人去面对。 得到了钟晟肯定的答复后,江一鸣整个人显得轻松很多。 他靠着椅背,翘起腿,点进微博的界面。 鲍启文让他发个微博报平安,顺便把《四海录》的宣传一起配合做掉。 微信那儿已经发来了鲍启文给他准备的图片和文案,只要他复制黏贴发上去就行。 他瞥了眼,是他的一张单人剧照,再看文案,中规中矩长长一串话。 江一鸣翻了个白眼,把图贴上后,直接敲了几个字发出去。 @Restart江一鸣v:没死。来了。[分享图片] 微博一发出去,立马评论和点赞数就几百地往上叠,江一鸣扬了扬眉梢,这热情的程度,着实有些出乎他意外了。 他翻了半天评论,慢慢理清了一点情况。 之前直播捕海味的时候,他这个微博就开始有人摸过来了。 靠着再原始不过的几根草和树杈,江一鸣三下五除二地做了一个鱼叉,着实惊呆了一群21世纪不怎么需要亲自动手做工具的小年轻们。 这群人立马一口一个“江爷”的喊上,觉得江一鸣给他们这些总被吐槽生活技能为零的95后挣足了脸面。 再加上后来于明浩在海里中招,他游过去救急,把跟拍导演蒋章留在了安全的浅水区,自己只身犯险去救人,这个做法又阴差阳错地吸来了一波粉丝,直呼“我又可以了”。 到后来直播中断,他们一行人要搭乘直升机离开荒岛,因为直升机一次性运送的人有限,他提出自己等到第二批再走。 画面到这儿就戛然而止,关闭了直播,以至于让那些看直播的观众紧张得不得了,根本无从得知后续的情况。 而节目组那边也迟迟没有给出什么靠谱的信息。 看直播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其中一个受害者描述她遇见的场景,简直可以拍一部荒岛恐怖惊魂夜了。 谁都不知道凶手是否还在岛上,谁也不知道那两个男孩到底遭遇了什么可怕事情,而江一鸣一行人手无寸铁,根本没有自保的手段。 现在直播也暂停了,江一鸣是否安全?完全没有一个确切的信息渠道。 所有人都一窝蜂地围到了江一鸣的微博,就等着一个最新的平安消息了。 鲍启文没想到江一鸣会把报平安和宣传的两条微博二合一。 他伤脑筋地揉着太阳穴,估计会有人喷他们借机宣传新剧。 然而他一看微博底下的评论,倒是一片欣欣向荣,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hahhahha江一鸣报平安的方式也是那么独树一帜?没死?来了?很江一鸣】 【平安就好!】 【新剧宣传和报平安两不耽搁,能四个字发完的微博绝不多一个字!】 【我还是好奇在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_(:зゝ∠)_ 之前海底捞那儿就感觉有很奇妙的东西……海面下发光的东西什么的,也不止我一个人看见】 【嘘——别问,再问就要被暗沙了】 【江爷平安就好!信男吃素三天!】 【四海录有鸣鸣?!卧槽我一定是个假粉丝!】 【哈哈哈哈之前ymh上热搜不就是因为这个嘛,跪朝师尊大喊我错了,结果被人截了一半说是小哭包,又说江一鸣是恶霸人设哈哈哈】 【我想起来了233333这么一说我必须要去看看了】 江一鸣刷了会儿微博,觉得微博上的段子手好像都变得无聊起来,还不如他眼前钟晟在烧饭来的有看头。 他想了想,估计钟晟亲自下厨烧饭这种接地气的事情,要是被放上微博,说不定能直冲热搜榜。 江小少爷闷闷一笑,还算厚道,没有真的搞偷录这种事情。 钟晟要是知道江一鸣兴起了这么一丢丢的念头,说不定他会分外配合,巴不得在江一鸣的微博号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门外门铃声响起,江一鸣打开门,就看见自家爸妈站在门口:“爸,妈。进来吧,不用换鞋。” “鸣鸣……诶瘦了,受苦了。”江妈妈心里酸酸的,横看竖看都觉得自家小儿子吃苦吃亏了。 “我看你在荒岛上的伙食还可以啊,石斑鱼、大龙虾、鲍鱼贝壳海味大乱炖。”江浔川跟在江爸江妈身后进来,嘴上调侃着说着风凉话,手里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像是来走亲戚的。 江爸爸不悦地瞪了大儿子一眼:“那你去试试?” “那我是没鸣鸣那么厉害,还会做鱼叉,一插一个准。”江浔川耸了耸肩膀,一把搂过自家弟弟,忍不住揉了一把弟弟脑袋上的小卷毛。 江一鸣假笑了两下,容江浔川的手在自己头发上停留了两秒才躲开,是他对久别大哥最大的温柔。 “钟晟呢?”江浔川掌下柔软的触感消失,他遗憾地咂了咂嘴,又问道。 “在做饭。”江一鸣往厨房那儿努了努嘴。 钟晟正洗了手从厨房出来,朝他们几人招呼:“叔叔阿姨,江浔川,饭快好了,还剩个汤,先入座吧。” “你做的啊?”江浔川稍有些意外,没想到钟晟会亲自下厨,他本还以为来这儿吃饭,是有阿姨下厨的。 江一鸣轻哼一声,为江浔川语气里那点吃惊小瞧不悦,“不然还是我做的?你看看人家,同样是管公司的老大,一个都会下厨了,另一个还天天叫外卖。” “呸,什么叫外卖!?”江浔川手忙脚乱要捂住江一鸣的嘴,连忙解释,“我那是让酒店送饭,远程订餐,只是不在酒店里吃而已。” “外卖对身体不好,你注意点,这么大人了也是该学着钟晟自己做做饭,开开小灶。”江妈妈闻言,立马投来了担忧的目光。 江浔川干笑两声应下,连忙转开话题,看向钟晟:“不愧是钟叔的亲儿子,做饭天赋都是有遗传的。” 他说着,把手里带来的礼物往地上一放,自觉入座。 “还带礼物来了?够上道的。”江一鸣看看自家大哥带来的东西,走的是实用主义,居然给他们带了个锅子来,小美蒸锅,一锅十八用(x)。 “来了还带东西?太见外了。”钟晟皱皱眉。 江浔川咧嘴一笑:“这怎么是见外?这是太不见外了。你看我弟,总赖着住你这儿,我特意给他搞了个懒人锅,从来都不做饭的人,都能按照它上头的拆解步骤做出满汉全席来。” 江一鸣耳朵一红:“好好说话,什么叫我总赖着住这儿?是我公寓出了点状况。” “是啊,就你公寓状况最多。”江浔川翻了个白眼。 江一鸣啧了声,抬脚就往江浔川的腿窝那儿兜了一脚。 钟晟眼里漫上笑:“没关系,我这儿一直给鸣鸣备着空屋,随时能住。” “你们分房啊?”江浔川脱口而出。 江一鸣冷眼看过去:“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钟晟不介意地笑了笑,看了眼手表说道:“我去看看爸妈什么时候到,你们先吃。” 江浔川目送钟晟离开,连忙拉着自家弟弟小声问:“我还当你俩已经在一块儿了,怎么回事?” “谁给了你错觉?”江一鸣冷哼。 “你啊。”江大哥皱着鼻子。 江一鸣:“?” “你有问题就找钟晟,就没找过你大哥。你要借房子住,大可以住我这儿来,但是你没有。”江浔川说的有板有眼,甚至还带上了一点点醋味,“这还不是找借口为了共处一个屋檐下?” “第一次可是你让我住他这儿去的。”江一鸣瞪他。 “……那第二次呢?”江浔川追问。 “你那儿我可没法住,谁知道你晚上会不会带人回来,太尴尬。”江一鸣哼了声。 立马的,江家大少爷就接到了江父江母两道不赞同的目光。 “没,我发誓,我没带人回去过!”江浔川连忙解释。 “哦,那是直接去酒店?”江一鸣懒洋洋地问。 “废话。”江大哥下意识回道,然后就住了嘴,看向自家弟弟。 江一鸣冲他咧开一个虚伪的假笑。 被惹毛报复的弟弟是魔鬼QAQ “江浔川,我觉得你爸过会儿有必要和你进行一场成熟男人之间的对话。”江妈妈说道。 江大哥:“……” 过了一会儿工夫,钟义夫妻两人也过来了,后边跟着难得一见有些呆板的钟晟。 在秦婉婉要推门的时候,钟晟像是回了神似的,赶在秦婉婉伸手前连忙推开大门,又看了眼钟义,皱眉提醒:“爸,你当心着点秦姨身子。别五大三粗的。” 钟义摸摸鼻尖,觉得自己大儿子太小题大做了。 再看秦婉婉小腹微鼓,显然是有了身孕。 “都说要等到胎稳后才能公布,所以就等到现在了。”钟义笑眯眯地像个弥勒佛,一点也叫人看不出曾经是地下无冕之王的模样,反倒是钟晟,仅仅是面无表情的时候,就叫人敬畏有余。 “恭喜秦姨。”江一鸣毫不意外地笑了笑。 秦婉婉坐在江一鸣身旁,轻轻拍了拍江一鸣的手背,话里存了两分感激:“是秦姨要谢谢你,要不是早几个月你就提醒了我,我肯定还稀里糊涂的。” 她从没想过自己过了那么多年,还能有自己的孩子。 江一鸣笑笑,是那天他和钟晟解除互为未婚夫关系的时候,他发现秦婉婉面相有红鸾光照,喜事临门,所以才额外出声提醒了一句。 只不过就算没有他的提醒,这个孩子该来的还是会来,他一句话改变不了什么。 秦婉婉又说道:“这小豆丁还一个月的时候,我本来还打算和你钟叔去玩跳伞呢,想起你说的,赶紧先去做了个检查,才发现这小家伙已经不声不响地过来了。” “嗯,没事就好。”江一鸣说道,他看向钟晟,偏头与秦婉婉咬耳朵,“钟晟看起来有点傻。” “他是挺意外吧。”秦婉婉掩嘴笑了笑,她本来最担心的是这个继子的反应,现在看来倒是能完全放下心来。 秦婉婉看江一鸣心情颇佳地在那儿低笑,又看了看钟晟,说道:“你这回去苏禄群岛,我第一次看见钟晟那么慌。” 江一鸣愣了愣:“……是吗?” “我们在家里吃着饭,开着大电视机看你的直播,刚看见你下海又把那个跟拍导演留在原地,他就急了,说你肯定又遇见那档子事情,非要过去。”秦婉婉说道。 江一鸣笑了下,摸摸鼻尖:“他倒是嗅觉敏锐。” “后来好不容易被我们劝下——总不能你那儿出了点小状况,他就飞过去打扰你们节目录制吧?——我们想着节目组也没出什么紧急喊停的情况,应该不严重,”秦婉婉接着说,“没想到到了晚上,就看见节目组另一拨人登上了荒岛。” “然后他就急了?”江一鸣问。 秦婉婉点点头,笑了起来:“是啊,本来想说找你外公开个允许飞行的证书,直升机过去的,但那会儿夜挺深了,就怕晚上把你外公惊着,钟晟他就找了最近能走的航班赶过去了。” “苏禄那边……航班不多吧。”江一鸣皱了皱眉,他们之前飞过去的航班选择很少,所以他清楚那么晚是不可能有直飞菲律宾的航班的。 “是啊,但有中途转机的,能早个两三小时到那儿,他就搭了凌晨的红眼航班飞过去。”秦婉婉说道。 江一鸣拧起眉头,在心里算了算,钟晟这么一折腾,来来回回不知道才睡了多少时间。 他说道:“也就是相差两三个小时而已……他就算赶去了,能派什么用场……这傻子。” 秦婉婉轻笑,或许江一鸣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抱怨,实际上却透着一股浓浓的小情侣的酸臭味。 “是啊,可是钟晟他就闷头要赶过去不听劝,没办法。”秦婉婉说道,“不过想想,要是是老钟在苏禄群岛那儿遇到这样的事儿,我肯定也情愿赶红眼航班过去。哪怕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我也得赶到那儿。” 江一鸣顿了顿,慢慢地耳朵尖渐红起来:“……但这又有什么意义?” “最大的意义就在于陪伴。”秦婉婉看着江一鸣,温柔地轻轻摸了摸青年的发心。 “情侣两个字,一边是心,一边是人,要花心思去陪伴,才做得成情侣;” “伴侣两个字,两边都是人,两个人走到后面,在对方身上花心思成了习惯,只有陪伴到最后才成最大的难题。” “鸣鸣,如果你找到了一个想要陪在他/她身边,又或者是想要他/她陪在你身边的人,而且这种念头强烈得让你一想到就心脏发烫,那一定要抓住他/她,不要放手。”秦婉婉温声说道。 江一鸣下意识地看向钟晟,钟晟正站在他大哥身边,两个男人正在讨论业务,被江妈妈温柔又强硬地往嘴里各自塞了块小饼干,不准在家里讨论生意。 他想念……抓住不要放手吗? 秦婉婉把江小少爷的下意识反应看在眼里,她眼中的笑意渐深,小少爷快要开窍了。 第88章 装神弄鬼第八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八十八天·【第一更】长发公主:“我觉得你对我有所图。” 一顿饭吃完,两家人便先后离开了。 江一鸣看看餐厅桌上的一片狼藉, 又去找钟晟。 钟晟在厨房里刷油锅, 黑衬衫袖口解开挽上去,露出线条好看有力的小臂肌肉。 江一鸣想想都觉得没法腆着脸让钟晟前前后后地忙, 毕竟他脸皮没江浔川那么厚。 于是江家小少爷主动撸上袖子,把餐桌上的碗筷叠起来,收回厨房去。 钟晟真没想到江一鸣会主动包揽这样的活, 他笑道:“你别忙,回沙发那儿看会儿电视去。” “你一个人收拾?”江一鸣问。 “喊了卫生阿姨过来。”钟晟说道,看江一鸣视线落在自己手里的油锅上,顿了顿解释道, “我看网上都说先把这浸着, 不然不好处理。” 江一鸣闻言好笑,这都请了卫生阿姨过来,还要看什么网上的说法?那是给没请阿姨的厨房新人看的。 他环顾一圈, 闲得发慌,便把江浔川买来的“小美”万能锅搬出来,盘腿坐地上,看着说明书研究了半晌后,便仰头对厨房里的钟晟喊道:“要不要喝奶昔啊?” 钟晟擦干净了手,从厨房里出来, 微微挑了挑眉:“你做?我可以。” “当然是我做了,你等着。”江一鸣扬扬下巴,网上订了两小份的草莓, 等送来了就开始按照万能锅上的提示一步步放食材。 江一鸣把万能锅放在钟晟的矮茶几那儿,跪坐在地毯上,一边剥了草莓上的绿叶帽子往锅里放,一边又挑挑拣拣地看中一个草莓就往嘴里塞。 钟晟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看见江小少爷吃得不亦乐乎,白皙纤嫩的手指上都是粉粉的草莓汁,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品鉴草莓品质,还是在做草莓奶昔。 他勾起嘴角,好笑地微微摇头。 江一鸣听见身后细微的动静,微微偏头,眼角余光往后一瞥,就看见钟晟嘴角揶揄的笑。 江小少爷正打算往嘴里塞草莓的动作一顿,手腕转了个方向,就把手里的草莓怼进钟晟嘴里。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尝尝,还挺甜。”江一鸣眨眨眼。 钟晟稍怔,随后便把嘴里的草莓咽了下去,舌尖卷过草莓的时候,轻轻扫过江一鸣的手指尖,他弯着眼睛看江小少爷,点点头沉声道:“嗯,甜。” 江一鸣轻咳一声,收回手,转回身继续剥他的草莓,就是有些心不在焉,罕见地没再偷吃那些该做成奶昔的草莓。 “你拍的那剧要播了?几点?”钟晟冷不丁忽然开口。 江一鸣正往锅里加糖呢,听见长发公主冷不丁出声,手下动作稍一大,就多撒了点糖下去。 他摸摸鼻尖,心里琢磨着多一点不多,少一点不少,能甜哪儿去?凑活凑活吧。 他按下功能键,交给万能锅去折腾做奶昔去,随口回钟晟道:“早开播了,就是今天有我的戏份而已。” “至于几点么……我没留意,网上搜搜吧。”他又说道,下意识抬头看向钟晟,就见对方在手机上划拉。 江小少爷挑挑眉:“你不会是要看吧?” “你第一次拍的戏,我怎么能不好好欣赏?”钟晟说道。 江一鸣:“……” “有了,八点。”钟晟看看墙面上的钟,“快开始了。” 江一鸣有种即将被公开处刑的感觉,他摸摸似乎有些发烫的脸皮,站起身就要钻卧室去,嘴里嘟哝道:“那……要看你看,我不奉陪。” “那怎么行?”钟晟长手一揽,就把江小少爷按回沙发,他眼里带笑地看着小少爷,说道,“就不想看看于明浩喊你师尊的样子?” 江一鸣:“……我可是和他演对手戏的人,我会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那你就不想看看你自己高高在上,盛气凌人,把于明浩逐出师门是什么样子?” 江一鸣心动。 于是江小少爷勉为其难地留了下来。 钟晟的电视机很大,颇有些家庭影院的味道,画面很大很清晰。 江一鸣看了会儿,津津有味,偏头对钟晟说道:“镜头不错,拍得有我真人一半帅气,也算难得,毕竟我不太上镜。” 钟晟愣了一下,旋即笑出了声。 在江一鸣略带指责的目光下,他点头附和:“是,的确不太上镜,镜头里的你哪有真人的万分之一可爱?” 江一鸣轻咳一声,败在总裁一本正经的吹夸下:“万分之一稍有些过了,谦虚一点。” 第一天的师尊出场份额,加起来也就不到十分钟的剧情,只不过江一鸣一出场,就把大部分观众震住了。 一身繁复白袍,却丝毫没有压住他的气场,人反而显得精神挺拔,身形颀长,一张白净肃然的面容尽显冷傲之色。 师门立于雪山之巅,周围都是一片纯粹的冷白,江一鸣就像是融进了这一片冷色里。 他站在那儿,负手而立,一句话都不用说,半垂着眼,便是一副睥睨天下,唯我独狂的模样。 又冷又傲又狂,这三个特质像是他与生俱来的气质,他一出场,这足够醒目又夺人眼球的形象就直接让不少观众眼前一亮。 江一鸣偏头悄悄打量认真看电视的长发公主,过了小一分钟,也没见对方发表什么评价,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他终于憋不住发问:“好看嘛?” “好看。” “我怎么没看出来哪儿好看?” “嗯,是你让这部剧有眼前一亮的感觉。”钟晟说道。 江一鸣:“……虽然知道你说的是实话,但听着怪不好意思的。” “坦然接受就好。”钟晟淡淡说道,在确认了之后再没有师尊戏份后,他直接关了电视,“没什么好看的了,你打算等会儿做什么?” 江一鸣嘴角一翘,前面还说“好看”呢,转眼就变“没什么好看的”,双标双得他心里舒坦极了。 江小少爷支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喝奶昔。” 他话音刚落,万能锅就响起奶昔制作完成的提醒铃声,钟晟起身拿了两个杯子来。 江一鸣一边小口嘬着奶昔,一边刷上了微博,并且心情愉悦地半眯起眼睛,像只被撸顺了毛的猫,得意洋洋地招呼钟晟凑近过来:“你快来看看微博上那些人怎么夸我的。” 钟晟扬了扬眉头,依言凑过去看。 江一鸣在今天播出的两集里,台词一共加起来,大概都没三十个字,但在这个看脸的世道,着实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毕竟当初江一鸣被鲍启文挖掘出道,就是因为在A大草坪上的惊鸿一瞥。 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走红的男人,偏偏爱靠嘴炮和满嘴跑火车的玄学。 微博上有不少电视修图博主直播做图,效率高得惊人—— @饭圈安利君:师尊好美呜呜呜,师尊是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师尊求鞭策我吧[分享图片] @娱少主:师尊出场的时间也太短暂了吧!我几乎一帧一帧截图,浪费一帧师尊的美色我都心痛![分享图片] @天涯第一美:有一说一,这个古装是我近几年看下来最合适的了,古装气质不是说非要“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样说太拘泥了,@Restart江一鸣v 的古装有种自然而然的气质,毫无矫揉做作硬凹造型的感觉,相反他的气质甚至和大众认知的“公子如玉”完全相反,又狂又傲,但偏偏,他就是连一根头发丝儿都能透出古味来的那种天赋演员。[分享图片] @俺不水军:一个字就是好看。[分享图片] “字数都数不清,呵。”钟晟眯眯眼,终于找到一条可以挑刺的微博,对于自己家的小少爷被人觊觎,十分地不平衡。 尽管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但是直面翻了的醋桶,和做心理准备的落差还是巨大的。 江一鸣扭头看看钟晟,一扬眉:“你对这人有什么不满意?” “数学不好。”钟晟找了个差强人意的借口。 江一鸣笑出声。 得了吧,他俩凑那么近,某人醋桶翻了的味道他还能闻不出来? 江小少爷乐滋滋的,佯装正经地点头附和:“我也不满意,我觉得这人做的图,还不如直接截图来的好看呢,修什么修,都失真了,还没我本人十分之一好看。” “这都觉得好看,那要是见了我真人,还不得厥过去?”他又补充了一句。 钟晟失笑:“我建议下回你的接机现场准备个临时救助站,放点氧气瓶和葡萄糖。” “那多麻烦,还大费周章,浪费人力物力资源。”江一鸣摆摆手,装模作样地说道,“我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我带个口罩,多多少少能减免一点杀伤力。” “那还得添一副墨镜。”钟晟配合补充,“我觉得,要是你和粉丝对视上,粉丝撞进你这双眼睛里,可能也得厥。” 江一鸣:“……”得,他脸皮薄,比不得长发公主的捧场力道,心甘情愿认输。 他看向钟晟,眨了眨眼:“那怎么不见你厥过去?” “我又不是你粉丝。”钟晟说道。 是前未婚夫、未来未婚夫、未来领证伴侣√ “哦……也是,你是我钟叔嘛——”江一鸣拖长了声音喊道,懒洋洋地带着调侃意味分明的笑,声音软绵又柔软,还掺了点鼻音。 钟晟身体微一僵,稍有些不自然地换了换坐姿:“怎么突然这么喊我?” “想起来了而已,觉得这么喊喊,也挺有意思的。”江一鸣笑得像只小狐狸,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钟晟身上,反问道,“你觉得呢?” 钟晟只觉得坐着更别扭了,他稍稍坐直一些,随手拿过一份放在茶几上的过期杂志摊开放腿上,佯装看杂志,淡淡说道:“我只觉得你有所图。” 江一鸣闻言顿了顿,不期然地想到秦姨的那番话,视线在钟晟身上悄悄又多扫了两眼:“或许……也可以这么说吧。” 钟晟:? 作者有话要说:我嗅到了春天百花齐放的味道。 第89章 装神弄鬼第八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八十九天·【第二更】“是不是沾上了人命官司?” 第二天,江一鸣和钟晟两人抽了个空去医院探望苏晓蓉和张小朵两人。 两个小姑娘分开住在两个病房里。 护士站的小护士看见江一鸣, 哪怕江一鸣低调地戴着口罩, 她也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惊喜得倒吸了口气。 “分开住在两个病房里?”江一鸣听见小护士说的, 挑了挑眉问。 小护士在心里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能不能回答,然后回道:“这是两个病人自己要求的,她们都提出要分开住。” 小护士又补充道:“苏晓蓉看上去很害怕张小朵的样子, 而张小朵好像也在担心害怕什么,要求一个人住单间。” 江一鸣闻言微微点头:“那现在方便我进去看望一下么?” “可以的。”小护士点点头,立马领路走在前面,“对了, 那个……等下能给我签一下名吗?” “好。”江一鸣应下来, 站在苏晓蓉的病房门口停下,从小护士手里接过纸笔,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江一鸣的字很好看, 很有棱角,字如其人。 小护士拿到签名,乐得嘴角直扬,说道:“有什么问题打铃叫我就行,探视的时间一次不能超过半小时,麻烦稍微控制一下。” “好。” 江一鸣应下, 扭开病房的门把手,和钟晟两人走进病房里。 苏晓蓉的病房很敞亮,他们进来的时候, 小姑娘正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手机,一声不吭地在那边掉眼泪。 直到听见江一鸣的动静,她才猛地抬起头,看见来人是江一鸣后,脸上下意识浮现上来的惊恐才褪去。 江一鸣微微皱眉,看得出来苏晓蓉这两天一直活在荒岛的阴影里。 “我来看看你和张小朵的情况。”江一鸣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看着苏晓蓉直接道明来意。 苏晓蓉看见江一鸣,有些激动地坐起来:“江老师……” 然后很快,她又注意到江一鸣身后尾随进来的一个高俊男人,她愣了愣,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江一鸣摆手止住她的话头,视线扫过她亮着的手机屏幕,能看出上面是一张四个人的合照。 他知道苏晓蓉在好奇钟晟的身份,但他无意费口舌给不相干的人解释。 他只是对苏晓蓉微微假笑了一下,说道:“你不是我们圈的人,犯不着喊我‘老师’,怪别扭的。” 他说完,停顿了几秒,又开口道,“李长峰和贾跃凯的尸体已经被找到,这件事情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找到了吗?没人告诉我……”苏晓蓉微微有些失神,她红肿的眼眶里很快又积起眼泪,问道,“那他们……他们……” “尸体会在当地被认领确认后火化,之后再带回国。”江一鸣知道苏晓蓉想说什么,他回答道,又看了眼苏晓蓉,“我听护士说,你提出要和张小朵分开住病房。原因?” “我……我看到她害怕。”苏晓蓉移开了视线,压低声音,有些胆怯地说道。 “你在荒岛上看到她变成那个样子,是那些东西在做妖,现在那些东西已经被处理了,你和张小朵也已经离开了那片地方,已经安全了。”江一鸣说道,他看着苏晓蓉的眼睛,对方眼里地闪躲让他清楚,这层道理苏晓蓉并不是不知道。 他半眯起眼睛,缓缓开口,“你心里清楚这一点,那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苏晓蓉心头猛地一跳,她毫无防备地抬头,撞进江一鸣的眼睛里,那双焦糖色的棕色眼睛仿佛洞悉她所有的心思,让她有种逐渐被吞没的错觉。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过了几秒,直到江一鸣挪开视线,她才生出好像得以喘息的力量。 “你不说的话,神仙也帮不了你。”江一鸣说道,他扬了扬眉梢,抬手看了眼时间,“我还有二十五分钟的探视时间,但我通常只给人三十秒的考虑时间。” 苏晓蓉:“……” 她咬了咬嘴唇,犹豫着,直到听见江一鸣开口倒计时:“三、二……” “我、我说!”苏晓蓉一咬牙,脱口而出。 江一鸣嘴角微一扬,放下腕表,轻点手指尖:“说吧。” “……其实,张小朵刚进院的时候,我们是被安排在一个病房里的。”苏晓蓉说道。 江一鸣挑了挑眉,这一点刚才的小护士倒是没有提起。 苏晓蓉深吸了口气,继续往下说:“我们刚相见的时候很激动,我们都没想到还能见到对方,在那么健康正常的情况下。她好像已经不记得荒岛上最近几天的记忆,她不知道是怎么被救出来的。” “我想那样的记忆不记得也好,也就没再提起这个话题。但是过了没一个小时,她忽然开始躲避我,好像我才是什么会吃人的东西,她说她还看见了贾跃凯和李长峰,说他们就在这个病房里,说……” 苏晓蓉的呼吸陡然不稳,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发出很响亮的一声“咕咚”:“她指着我的眼睛说,说他们在我的眼睛里。” “我被她吓到了,她也被我吓到了,我们两个人立马提出要分开病房。她离开后,我就求护士陪我检查了一遍房间,没有任何不正常的情况。” “我不知道到底是她出了问题,还是我出了问题,又或者是我们俩都出了问题……” “可能从那片岛屿上回来后,我们就注定了不可能再回到以前正常人的生活了吧……”苏晓蓉捂住脸,无助又慌乱地小声抽咽起来。 江一鸣微微皱起眉头,李长峰和贾跃凯两个人是不可能再出现的,尸体已经火化,何况他在这间屋子里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的气息。 他沉吟了几秒,看向苏晓蓉:“我有个问题问你,你必须毫无保留地回答我。” 苏晓蓉点点头。 “李长峰和贾跃凯两个人,生前是不是惹上过人命官司?”他看着苏晓蓉的眼睛,沉声问道 苏晓蓉瞳孔蓦地一缩,呆呆坐在床上,有些僵硬地看着江一鸣:“……你,你说什么?”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我只问你,是,或不是。” “……”苏晓蓉沉默了好几分钟,才缓缓点头,“那件事情,不能算是人命官司,那只是一场意外悲剧,谁也不想发生的。” 大约是在三年前,他们四个人夜里逃出寝室,去酒吧里唱歌玩了一个通宵。 打算离开的时候,有两个男人咸猪手,色眯眯地在苏晓蓉和张小朵的腿根上摸了一把,把两个女生吓得惊叫起来。 贾跃凯和李长峰连忙赶过来,和那两个男人起了冲突,两方人打得都挂了彩,很狼狈。 后来那两个咸猪手男人骂骂咧咧脚步蹒跚地离开了,直到第二天,他们从宿醉里醒过来,才听说凌晨的时候,有两个男人倒在路边死了,死因是心脏缓停,饮酒过度与情绪过激共同导致的。 他们四个人看到那两个男人的照片,同时心跳漏了一拍,正是他们在酒吧起了冲突的两个人。 “因为那时候酒吧里的人很多,所有人都看到我们与那两个死者起了冲突,躲不掉的,所以我们主动去了警局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苏晓蓉说道。 她看向江一鸣,稍显急切地补充:“但是最后警方并没有判断我们与死者死因有直接关系,我们四个人就这么回去了。那件事情只是一次凑巧……又或者说是不凑巧的意外而已,谈不上惹到了人命官司吧?” “你也觉得那两个男人的死因和那场酒吧冲突没有丝毫关系?”江一鸣反问。 苏晓蓉话头一顿,她浅浅呼吸着,过了好久才慢慢摇摇头:“我不知道……警方都这么说了,我当然该信警方,不是么?” “不,是因为你想信这个答案。”江一鸣说道,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他站起身说道,“心里坦荡,自然看不见鬼。有问题的不是你,是张小朵。” 苏晓蓉愣了愣,仰头看向江一鸣:“她?她怎么了吗?” 江一鸣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道:“开窗通风有益于身体健康,没事就尽早出院吧,待在医院里不是个事儿。另外,别总疑神疑鬼的,这世上没那么多鬼让你撞上。” 苏晓蓉愣在原地,眼睁睁看江一鸣和另一个完全不明身份的男人转身离开,她拧着眉头琢磨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一鸣关上苏晓蓉的病房,抬脚又走向张小朵那儿。 张小朵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他边往那儿走,边主动向钟晟解释:“这世上并没有笔仙,笔仙的传说和报应也都是无稽之谈。但是现在张小朵所说的所有情况,又完全符合大众熟知的笔仙的报复。” 钟晟闻言点了点头,他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张小朵在这里看见贾跃凯和李长峰,完全是她潜意识的行为和反应,并不是真的?” “嗯。”江一鸣应了一声,偏头对钟晟说道,“笔仙的版本有许多,其中最出名的一个说法,就是当笔仙没有被请回去的话,它就会缠在召唤者的身边,让他们永远活在笔仙的阴影下,直到那些人再也无法承受那样的压力,选择各式各样的迥异死亡方式,才是终点。” “显然张小朵现在的情况,就是活在了这样的阴影下。她认定这一次荒岛上的悲剧与召唤笔仙有关,以至于哪怕事情全都得到了解决,她仍旧活在笔仙的阴影里。”江一鸣说道,两个人站定在张小朵的病房前。 江一鸣看向钟晟,咧嘴假笑:“依我看,更需要去看心理医生的人是她,不是我。” 钟晟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替他拧开门把手:“行了,没人打算再带你去看心理医生,你别再暗示了,知道你不会去的。” 江一鸣冲钟晟扮了个鬼脸,两个人大步走进张小朵的病房里。 与苏晓蓉的病房截然不同,张小朵的房间哪怕同样朝南、采光不错,可病房却是黑沉沉的昏暗。 她将窗帘全都拉上,遮光窗帘将所有的自然光全都档得严严实实,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再看病房里的摆设,她甚至拆开了床垫和枕头,用报纸将里头柔软的席梦思与棉花裹在一起,缠上有棱角的地方。 所有的镜子、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都被她用剪成条的被单遮得一丝缝隙都漏不出来。 钟晟见状,稍有些意外地扬起眉梢,看向江一鸣。 江一鸣对上钟晟的目光,微微摇头。 第90章 装神弄鬼第九十天 装神弄鬼第九十天·【第三更】尴尬,对撞节目组医院直播 一眼看过去, 谁都没发现张小朵在哪儿。 江一鸣打开房间的日光灯, 旋即耳尖地听见一丝细微的动静,是从床底下传出的。 他与钟晟对视一眼, 走向床边,掀开半遮着的床单,往床底下一看, 就看见张小朵整个人完全蜷缩在那儿,浑身发抖,她脚边还有一个打翻的面盆。 张小朵看到来人,反应更加激烈, 手脚并用地往床底深处钻。 江一鸣见状, 眉头微皱,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张小小的单人床,索性走到床尾那儿用力一抬, 便是直接将病床掀了起来,倚在墙上。 顿时没了任何遮掩的张小朵傻傻坐在地上,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江一鸣走过去,和善地打量了两眼张小朵,问道:“你再找找还有哪里能躲?我给你一起掀了?” 钟晟在边上掩嘴轻咳一声,藏住难以抑制住的笑。 张小朵下意识地看向江一鸣, 对上江一鸣的眼睛,旋即惊慌地挪开视线,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慌忙低头埋在胳膊窝里。 “你们是什么人?”张小朵小声尖叫,伸长胳膊摸索着要去打铃,“我不认识你们,你们再不出去,我就让护士来赶你们出去了!” “赶我们出去?那你看到的两个鬼影该怎么办?谁帮得了你?”江一鸣笑了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张小朵浑身一僵,蓦地抬头看向江一鸣:“你知道!?” “我还知道李长峰和贾跃凯为什么死,知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江一鸣说道,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张小朵,“没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张小朵畏缩似的抖了抖,紧紧盯着地面,不敢抬头看江一鸣:“你想做什么?” “我就是来探望一下你们两个病号而已。”江一鸣说道,事实上他最想知道的事情,已经从苏晓蓉嘴里知晓清楚了。 来看张小朵,也不过是顺路罢了。 他扫了一眼张小朵:“心病心药医,疑神疑鬼不可取。” “……你不懂,我没有疑神疑鬼,笔仙是真的有,它没有放过长峰和跃凯,也不会放过我了。”张小朵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小声地说道。 “那两个人的死,的确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就算是间接致死也是他们的错。”张小朵把头埋在膝盖里,闷声说。 这些话压在她心底太久了,她说白了也就只有二十几岁,可她的人生却就此被这块巨石拖曳住,再也不可能甩开了。 “但是那时候我只想着,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们不能因为这样一件谁都没想到的意外,把我们的未来全都搭上……所以我……托爸爸家的关系,让最后的判定对我们更加宽松一些。”她说道。 “我爸很早就离开了,妈妈改嫁,他们留给我的只有钱。除了钱,我一无所有,而长峰他们,是我唯一拥有的自己的朋友,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出事……” “那件事情过去后,我们都很有默契地从没再提过,我以为这件事情已经风平浪静,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但每次路过酒吧,路过那些马路上推搡的人,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天夜里,想到那之后的噩梦。” “我甚至在想,我瞒着他们,私底下托关系改变判定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张小朵沉默了片刻后,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说下去:“在荒岛上待的那段日子,是噩梦。晓蓉只看到了他们的尸体,但她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第一个出事的是长峰,第二个出事的是跃凯。长峰出事的时候,谁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遭遇了什么。但是跃凯出事的时候,我留了心眼……”张小朵说着,停顿下来。 她像是在考虑该怎么组织语言一样,抿着嘴,沉默了好久才开口:“我可以发誓我接下去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不管你们会不会相信——” “自从长峰出了意外后,我就在留意所有人,我怕有人一旦落单就会出事——但我不敢把我的担心说出来,晓蓉刚生了一场病,跃凯原本胆子就小,我怕恐惧的情绪传播开来,在这片荒岛上会把我们全都害死。” “所以每次他们单独离开行动的时候,我都会悄悄跟上,隔开几米的距离。不要误会,我只是单纯想确认他们没事而已。”张小朵说道。 江一鸣顿了顿,不得不说张小朵这个行为着实有些……能够理解,但的确让人难以接受。 “跃凯出事的那天,我也跟在他的身后。起初一切都很正常,我见他要方便,就背过身挪开了视线。” “但是过了几秒,我发现有些不大对劲,我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我很纳闷,转过身去,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就站在我身后,贴得极近,一声不吭,只是看着我,看着看着,眼睛里就流出了血。”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跑开,可他一把抓住了我,捂住我的嘴。” “他对我说,笔仙找到了他们,因为他们做了错事却没有被绳之于法,所以笔仙才来代替法律伸张正义。他说没事了,说我们是无辜的,笔仙不会再找来了。” “他说完,那双眼睛在眼窝里骤然缩瘪下去,化成了一滩血水,眼窝很快就成了两个大窟窿,他在我面前倒下,手还捏着我的衣服。” “我以为事情或许就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结束了。但是他说错了,笔仙从没想过放过任何一个有罪的人,它容不下一点罪过。” “是我的怯弱不敢当,让我做出错误的选择,让我们逃离了法律的正当判决。” “跃凯死后,只剩下我和晓蓉两个人,但是渐渐的,我却发现自己的不对劲来。我总是时不时忘记前一段时间的记忆,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总在奇怪的地方醒过来,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哪儿去、又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我总是赶在晓蓉醒来前匆匆回到营地,怕被她发现,让她更恐惧。”她说道,“可是我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但她却不愿意告诉我,她看我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恐惧,这让我也觉得格外可怕。” “我在她眼里到底是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但我知道,这一定是笔仙的报复,因为我失忆的时间越来越久,我不知道在那段时间里,是谁在我的身体里,是谁在晓蓉的身边,但我确信那个人一定不是我。” “再后来,就是莫名其妙地离开了荒岛,被送到医院,这一段的记忆我完全缺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笔仙是不会因为我离开荒岛就放过我的,笔仙会缠着每一个它认定的人,直到死为止……” “它出现在所有会反光的地方,在电视的屏幕里,在浴室的玻璃镜上,在手机屏幕的反光里,甚至在你们的眼睛里!” 张小朵的情绪越发激动,乃至失声尖叫起来。 她蓦地站起身,在不大的病房里一遍遍地转圈,一遍遍地呢喃:“它会缠着我,缠到有一天我受不了,缠到直到我死为止。” 江一鸣皱起眉头,着实看不下去,看准张小朵绕到了床边时,轻轻一记手刀,把人劈晕,软绵绵地顺势倒在了床上。 “她这样的情况,你怎么看?”江一鸣看向钟晟,询问对方的意见。 “她心里有过不去的坎,她有一种迫切想要赎罪的心理,所谓笔仙的折磨,依我看,更像是她幻想出来的对自己的惩罚。”钟晟慢慢说道,“我觉得她需要的是一个真正坦白和赎罪的机会。” 江一鸣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笑了笑说道:“没想到你还真是分析得有模有样,要是公司破产了,可以考虑考个证书,改行做个心理医生。” “那就不必了,公司要是破产了,我倒是考虑过,想去吃软饭。”钟晟说道。 江一鸣微噎,吃软饭?他看看钟晟,不得不说,有吃软饭的资本。 他咧嘴一乐,正想调侃,走廊另一头就传来了让人意外的热闹动静。 江一鸣和钟晟两人下意识看过去,就见到一波黑压压的人迎面走来,仔细一看,还都是扛着摄影设备的。 钟晟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黑色口罩给自己戴上。 江一鸣半眯起眼睛,迎面走过去。 于明浩走在最前面,看见走廊那一头的江小少爷,顿时脚步僵在了原地。 跟在他身后的,是谢鹤和秦海清,还有一批粉丝,被保安死死拦在外围不准靠近。 护士站的小护士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连忙走出护士站,小声喊道:“麻烦各位保持安静,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大声喧闹,配合病人休息。” 她话刚落,于明浩便转头朝自己的粉丝们竖起手指,轻嘘了一声。 好不容易安抚下过于激动的粉丝,于明浩看向江一鸣,有些讷讷地打了声招呼:“江老师……” 谢鹤和秦海清两人看到江一鸣,也是意外,他们都知道江一鸣不打算配合这场直播,却没想到会那么巧在医院里遇到。 这么一来,着实有些尴尬…… 江一鸣丝毫没有搭理两旁的机器,更没有把节目组的人放在眼里,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嘴角撇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笑。 他径直走过来,路过于明浩和谢鹤几人身边的时候,于明浩下意识地想要出声,却被他一个下瞥的冷淡眼神止住,下意识地往边上又退了一小步,缩了缩脖子。 江一鸣走过来的气场太强烈,以至于其他人都下意识地纷纷让开了一条路,那场景,要是来个大俯拍镜头,或许就像是摩西分海一般。 薛珂讪讪地看着江家小少爷朝他们节目组走来,这会儿正在直播着,他也没法和江小少爷做什么解释,被当成吃吸血馒头也只能认了。 这一次的直播环节并不是他安排的,只能说是台里高层施压,他不得不屈服。 《逃出生天》连着两期直播录制都出现了意外事故,这一期更是中途中断,为了不毁约与直播平台方签好的直播时长数,薛珂只能出此下策。 直播间里看见江一鸣的人都纷纷炸了,原本节目组发通告的时候,还说遗憾江一鸣没空参加这一期的后续直播环节,结果对方就在镜头里擦肩而过了? 【有一点点尴尬……不像是没空的样子?】 【同样都是来医院了,为啥不一起啊?不合吗?】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来医院做直播这个想法,有一点吸血馒头的意思】 【楼上加一,我觉得导演仿佛被打了脑袋,什么鬼主意】 【我已经看到论坛里有人开贴在骂这个做法了……嘉宾顶锅,真的气死】 【不知道是不是我带上了滤镜……我jio得刚才江一鸣走过来的时候,表情有点点嘲讽脸】 【+1!依我对江一鸣的了解……可能是真的嘲讽脸吧……】 【又刚又杠,偏爱嘴炮嘲讽,偏偏又人美心善武力max,三观还对我胃口……爱了艹】 【楼上姐妹会说话就多说点】 【谁能不爱!我就说!谁能不爱!】 第91章 装神弄鬼第九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九十一天·【第一更】假慈善、作秀关心 江一鸣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意料之外的露面,在各个论坛上引起了多大的争执。 目前为止, 《逃出生天》这档综艺节目的讨论数据、播放数据都在所有综艺节目榜单里名列榜首, 讨论度极高,而江一鸣更是在这档节目里出彩, 单人讨论度甚至超过了流量小生于明浩。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江一鸣独自前往医院”的消息一传开,立马就在网上疯传。 “鲍哥, 我们是不是该发个声明解释一下?我看网上好多别家粉丝都在骂江哥了,说他不配合节目组,还说他是故意要出风头的。”鲍启文团队里负责微博运营的助理找来,忧心忡忡地问鲍启文。 鲍启文摆摆手:“这点小事算什么?还用得着发声明?那还不是被他们牵着走了?继续论坛上给我发帖子, 该吹的吹, 四面开花,谁的声音响,谁是赢家。” 助理小弟闻言, 一脸敬佩地看向鲍启文,默默退下。 ——果然是金牌经纪人,临大事不惧不乱,气度沉稳,丝毫不慌。 鲍启文眼见助理离开办公室,立马转头就打了个电话给江一鸣, 苦哈哈地皱着眉头:“你说你怎么就和那些人撞上了?岔开一天不行吗?” “我还怕他们?”江一鸣眉头一扬,“嗤”了一声,“早告诉过薛珂不要吃人血馒头, 他既然不听,那后面的收场就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鲍启文捏着眉心,犹豫了半晌没开口。 江一鸣听着电话那头稍显迟疑的呼吸声,顿了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上了两分嫌弃:“你给我安排了后续的联动行程?” 鲍启文虚弱地发出一个鼻音来。 “别让我挤牙膏问你。” 鲍启文听出江小少爷话里的不耐烦,立即抖了抖精神说道:“也是这个电视台的综艺,本来《逃出生天》这一期做完后就打算正式进行录摄了,第一期的剪辑版打算在下个月正式登上视频平台,所以打算让你们四个嘉宾参加台里的综艺,顺便宣传一波。” “你觉得现在还会有第三期节目么?”江一鸣嗤笑了一声,问道。 鲍启文:“……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台里有台里的考量,节目之后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情。” 他说完,顿了顿继续劝道:“我看了一下,这个节目综艺对你来说,百利无害,没有拒绝的道理。” “我拒绝需要理由?”江一鸣哼了一声。 鲍启文一下子听出江小少爷的傲娇来,连忙顺着毛撸:“不需要,当然不需要,只不过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在家躺着抠脚,不如出去晃晃?” “我倒是觉得躺着比较舒服。”江小少爷软硬不吃。 鲍启文:“……” 那没辙,真的没辙,谁能想到堂堂金牌经纪人鲍启文会有那么束手无策的一天? “其实我觉得,这一回闹得那么尴尬,是把于明浩杠在了杠头上。这个节目组无论做出什么决定,最后停在风口浪尖处的人,都是于明浩,现在网上的风向就是流量有罪,我已经看到几乎屠版的帖子都在骂他了……” “我还是那句话,我警告过他,他既然决定仍旧要参与,那是他的事。”江一鸣说完顿了顿,撇下嘴角,“什么时候你变得那么烂好心了?还同情起别的艺人来了?” “只是觉得没必要,综艺你一个人缺席的话,不合言论势必更加盛行。” “我的观点是,没必要在圈里找好朋友,但也没必要在圈里树敌人。”鲍启文说道。 有人欺负到头上来,他绝对不会客气,让自己手下的艺人受委屈,但没必要强硬的时候,他也乐意做个顺水人情当好人。 圈里的人都说鲍启文是个笑面狐狸,谁也不知道他弯着眼睛笑的时候,心里已经滚过去多少个鬼主意了。 “何况,于明浩与你不同,只要他还想吃娱乐圈这口饭,他就不可能把人得罪死。和节目组对杠的事情,恐怕放眼整个娱乐圈,除了已经糊了的,就只剩下你了。” 江一鸣没说话,鲍启文也没逼他表态,只是说道:“既然你不打算参加,那我就把下周二的录制行程取消了,本来打算让你顺道放松一下,正好借这个综艺节目可以出国公费旅游一趟——对了,我和你说过没?这是个旅游综艺。” “……” “你说用什么借口比较好?吃坏肚子?发烧感冒?”鲍启文问。 “这两个借口,难道一天还不够休息?我看你临近下周二要录制的时候再说,逼真点。”江一鸣轻哼一声。 鲍启文闻言勾起嘴角:“不无道理,行,那就下周二再说。” “本来我是打算下周二早上七点来接你的,既然你不打算去,那接下去的剧本就是我早上七点过来,突然发现你状态极差,没法参与节目录制,我急忙向节目组请假。这个不错。”鲍启文说完,便挂了电话,嘴角上扬。 他边上团队小弟皱着眉问:“鲍哥,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江哥不去参加节目录制,这都临近了才取消,还不得被人说?” “而且,我们真等到下周二才去给节目组说啊?江哥这也太儿戏了吧,节目组还不得把咱列黑名单去?”另一个人补充。 鲍启文轻笑一声,弯起眼睛摆了摆手:“和节目组说什么?” “江哥不去录制的事儿啊!”小弟紧张地看着鲍启文,“鲍哥你怎么了?” “谁说江一鸣不去录制节目了?”鲍启文笑眯眯地看着团队里的小助理,轻晃了晃手指头,“江一鸣会去的。” “诶?可江哥不是说……” “你江哥嘴硬心软,口是心非,没看见他让我把请假的时间往后推么?那是你江哥在给自己找台阶下。江哥脸皮薄,你们到时候别戳穿他。”鲍启文说道。 边上小弟们又是一脸敬佩地看着鲍启文,原来江哥的心思该这样解读!学到了。 鲍启文洋洋得意地翘着腿,要是没他这样的金牌经纪人,眼力见没他好的,还真没法猜出江小少爷心里的小九九,是该夸自己一波。 江一鸣挂了电话后,慢吞吞地摸上了微博,搜了搜于明浩,就看见最上面的几条,在说于明浩假慈善、作秀关心,又说他江一鸣不屑与之为伍,关系不和。 这几条微博的转发都上了千,评论更七八千起步。 他皱皱眉头,啧了一声。 分明是节目组的安排,到头来却骂到嘉宾头上去,甚至莫须有地可以凭空捏出他与其他嘉宾不合,也是迷得很。 就像鲍启文说的,于明浩这一次的确是被停在了尴尬的处境上,尤其是与他不合的消息传出后,又有不少人攻击,的确可怜。 江一鸣抿抿嘴,低声嘟哝:“跟着薛珂走,真是没点脑子。” 钟晟在边上听见,看了他一眼,就知道江一鸣只是嘴上刀子,他笑了一声,假意附和:“是有些蠢。” “我没打算帮他,让他吃一堑长一智。”江一鸣听见钟晟话里带笑,立马撇清关系,撇撇嘴。 钟晟看了眼江一鸣,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一次他有些无辜,是运气太背了而已。” “也是,偏偏撞上我去看苏晓蓉他们。于明浩和我说有这安排的时候,也不跟我说具体日子……还是蠢。”江一鸣哼了声。 钟晟笑笑。 “对了,明天晚上我要加班,会晚回来,不用等我吃饭。”钟晟说道。 江一鸣的视线飘忽了一下,点头应了声:“那记得给我带宵夜。不然不给你留门。” “小少爷,你现在是住在我家,不给我留门?”钟晟失笑,他走到江一鸣眼前,微俯下身,抬手戳了戳江一鸣的脑门,“真是霸道。” “江小爷恶霸人设,没听说过?那是上了微博热搜认证的。”江一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扬了扬下巴,更是把张扬恶霸的模样表现得入木三分。 钟晟被江一鸣逗笑,无奈地摇头站直身:“行了,恶霸少爷,那么晚了,是不是该睡觉了?” “你去睡吧,我明天白天又没行程,再玩会儿。”江一鸣摆摆手。 “别太晚。” “知道了鸡妈妈。”江一鸣故意翻了白眼对着钟晟。 等到钟晟回到房里去后,江一鸣重新打开微博,这会儿微博热搜已经把于明浩安排上了。 点进去看,全是粉丝之间的口水战,他瞄了两眼,终于在一条靠下的热门里,找到一个说话比较中肯的博主。 ——至少对方说明了锅在节目组,不在嘉宾身上。 江一鸣为这个少见说了大实话的博主点了个赞,然后又扫了两眼别的内容,只能用四个字“乌烟瘴气”形容。 他闭了闭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污染了他的眼睛。 不得不说,这个时间点还闲在网上的人真是不少。 江一鸣点赞博主的动态很快就被网友捕捉到。 显然那个博主是帮于明浩说话的,那江一鸣点赞的举动说明啥?说明两人不合的传闻是没有可信度的。 江一鸣为自己这个暗搓搓的点睛之笔感到无比自得。 他眯眯眼,轻哼一声,没经过他同意,就强行关系不合?找骂还是找打? 在他点赞后没过多久,于明浩的微信视频电话就打来了。 江一鸣看了眼代表于明浩的小人头像一跳一跳,又看了看时间,都快十一点多了,长发公主睡下了,于明浩的视频电话未免太吵。 他毫不留情地挂了,发了几个字过去。 @低调低调:有事明天说,没事不用说。 江一鸣下意识忽略了一个事实——钟晟家里的隔音墙效果应当不会太差。 于明浩看见江小少爷发来的一串字,噎了噎,顿时哭笑不得。 他其实就是看见了江一鸣的点赞,没想到江一鸣还愿意帮他说话,一个鸡血激动,下意识打了视频电话想要感谢而已,的确没别的事情。 他本以为自己这次去医院的事情,江一鸣知道了会不悦,会觉得他是活该—— 说实话,他也猜得到网上会有什么说法,但他没办法拒绝,他有他的立场处境。就算没有江一鸣的出现,说他作秀关心的言论也不会少,反正多的是人恨不得认为他多吸一口气都是有罪,江一鸣的出现顶多是稍稍激化了这样的矛盾而已—— 他万万没想到,江一鸣还会帮他,那一个轻飘飘的点赞,几乎一下子扭转了全黑的局面,作用巨大。 尽管今天的这一场欲加之罪,对他的事业来说,其实没有多大打击,甚至更恶意的局面他都经历过,但是江一鸣却是唯一一个主动出面的圈内人,着实让于明浩吃惊又感动。 大明星捧着手机鼻子酸酸的,边上坐着他的经纪人,于明浩抱着膝盖戳手机,对自家经纪人说道:“我弟弟真的温柔又可爱呜呜呜,他真好。” 经纪人:“……咋就成你弟弟了?经过人家同意了么?”你怕是忘了他是怎么一只手就把你提起又丢出去的了。 “他不需要知道。”于大明星说道。 第92章 装神弄鬼第九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九十二天·【第二更】鲍启文:钟晟!这是教江小少爷耍大牌! 接下去的几天时间,江一鸣多数时间是在摸鱼。 他目前的工作的确不多, 用鲍启文的话来说, 就是没什么含金量的跑腿工作不值得浪费心神。 经纪人尚且悠哉,江一鸣就更加不管事了, 甚至下载了最近刚出的一款点卡游戏,抽空就玩。 ——鲍启文对于江小少爷从微博网瘾少年,变成游戏网瘾少年的转变, 表示你开心就好。 甚至乐见其成。 毕竟江小少爷一点也不把自己的微博号当成娱乐圈号,玩得像是小号,成天去翻网友的牌,增加了他们团队的工作量不说, 还成天考验他们团队的心脏承受能力。 只不过江一鸣实在是个游戏渣, 光是出个新手村,就在村里迷路了半个多小时。 鲍启文过来找他的时候,江一鸣还在折腾新手村。 他笑了一声, 心里想,不管小少爷平时看起来有多神秘,本质还是个爱打游戏的大男孩嘛,只是水平不怎么样。 江一鸣听见鲍启文的笑声,百忙中抬眼扫了扫他。 鲍启文刚坐下来,摊开打印出来的行程安排表, 正想开口的时候,江小少爷打断他的话头,皱着眉让他过来帮忙出新手村。 鲍启文:“……” 鲍启文又花了近半小时的功夫, 终于帮江小少爷走出新手村。 他摸摸鼻尖,心里想着,这游戏可比他知道的那种端游难多了。 “啧,你也不过如此。”江一鸣坐在边上,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 ——前面还笑话他呢,啧啧。 鲍启文:“……” “好了,说正事吧,你来做什么?”江一鸣问。 “这是之后的行程安排,你看一眼。”鲍启文说道,“另外明天就是周二,到时候我会和节目组那边的人说明情况,告诉他们你没法上节目。” 他说完,悄悄用余光瞥着江一鸣。 江一鸣顿了顿,看着手上的行程安排,原本上头的一档《年轻人的旅行》被黑色签字笔划掉,还没填上空缺。 “这是什么?”江一鸣手指点了点,问道。 “电视台里目前最热门的一档综艺,第三季了,除了原有的四个常驻外,这次还请了你们四个人一起去做嘉宾。” “哦……”江一鸣拖长了声音,眯眯眼,“听起来好像挺轻松的样子。” “是挺轻松的,就是旅游。”鲍启文笑笑。 “就是人多了点。” “还好还好,八个人,你就当别人不存在,理都别理。”鲍启文说道。 江一鸣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看来你还真是很想我参加。” 鲍启文讪讪地摸了摸鼻尖一笑:“那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我的想法都是次要的。” 金牌经纪人说完,便是在心里泪流,上了江小少爷这条贼船后,他竟是沦落至此。 “这几天在家里待着,着实是有些腻味了,这个综艺要录制多长时间?”江一鸣靠在靠枕上,半眯着眼懒洋洋地问。 “十来天的样子,半个月不到。”鲍启文说道。 “那么久?”江一鸣微敛起眉头。 “不久不久,大概要玩两三个地方呢,还挺充实的。”鲍启文解释。 “半个月不到的时间,玩两三个地方?那么累?”江一鸣眉头挑得更高了、 鲍启文:“……” “罢了,反正这段时间我看也挺闲,出去玩一圈也行。”江一鸣忽然松口,无所谓地往后一靠,朝鲍启文一笑,指了指行程表,“对了,去哪儿玩?” “泰国。” “……除了吃,还有什么能玩的?”江一鸣抽抽嘴角。 “所以说很开心很轻松的一个行程嘛。我会坑你么?”鲍启文咧嘴一笑。 江一鸣:“……我觉得你笑得不安好心。” “错觉。”鲍启文轻咳一声,“那我明天早上七点过来,再和你捋捋。另外,节目组的人大概是八点左右到,摄像组的人都是你认识的,不用拘束。” “……” 钟晟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门口立着两个三十寸的大行李箱,他眼皮跳了跳,问道:“你又要出远门?” “综艺,算是公费旅游。”江一鸣说道。 “去哪儿?多少天?”钟晟微微皱眉。 “泰国,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吧。” “半个月?那么久。”钟晟顿了顿,“叫什么综艺?” “《年轻人的旅行》。”江一鸣撇撇嘴。 钟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名字挺耳熟的。” “鲍启文说这是一挺火的综艺。”江一鸣点点头。 “第二季的时候有找过我。”钟晟说道。 江一鸣一顿,微微睁大眼睛:“找你干什么?你又不是混娱乐圈的人。再说,你和年轻人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钟晟:“……?” 皮一下很开心的江小少爷龇牙一笑:“开玩笑的,我钟叔也是有流量的男神,虽然比我大了近一轮,但也年轻力壮。” 钟晟心梗,揉了两下江小少爷的黑色小卷毛才消气。 “明天就要来录节目了,鲍启文说,节目组八点过来,他七点会来找我再捋捋注意事项。”江一鸣被钟晟按着揉脑袋也不躲,只是微微眯起眼,顺着晃了晃脑袋说道。 “嗯。”钟晟应了一下,他通常都是早晨七点半出门的,碰不上节目组。 江一鸣看看他,微翘起嘴角逗道:“别太想我。” “做不到的。”钟晟淡淡说道。 江一鸣微噎,没料到钟晟会是这么一记直球,他眨了眨眼,愣了几秒才找到自己的银舌头:“那好像有点惨,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钟晟无奈又好笑地摇头:“到了那边记得给我发消息。” “手机要是没被没收的话,就给你发消息。”江一鸣补充。 第二天一早,江一鸣还没调整好这两天养懒的生物钟,早上七点不到,外头的门铃声就响起来,暴躁得让江小少爷一把拉过被子盖过脑袋。 鲍启文进来,就看见开门的是钟晟,他抽抽嘴角问:“江一鸣呢?” “屋里睡着。”钟晟压低声音,竖起食指,靠近嘴唇,“嘘”了鲍启文一声。 鲍启文:“……” 还有一个小时节目组的人就要来了,结果江一鸣还在睡觉!?不用化妆了!? 鲍启文连连摇头说道:“不行不行,来不及了,得让他起来。” 他边说边往江小少爷的卧室移动,却被钟晟抬手拦下,钟晟淡淡扫了他一眼:“有什么来不及的?让他们等。” “……耍大牌?”鲍启文抽抽嘴角,没想到钟晟是这样一个人。 “他难道够不上?”钟晟反问。 鲍启文:“……” 够,当然够。 论背景,谁能比得上江小少爷大牌? 鲍启文在钟晟的眼神压迫下,不得不坐到沙发上去,被迫按在那儿,也没法进去找江小少爷。 钟晟出去晨跑完回来,带了早餐放在餐桌上,种类不少,看得鲍启文有些眼馋。 钟晟把江一鸣一定爱吃的几样早点放到一边,才让鲍启文在其他种类里挑选。 鲍启文对于钟晟的小动作翻了个白眼,心说就算是女朋友也没这样细致的。 钟晟拉开椅子,两个人正打算吃早饭呢,门外的门铃又响起来。 鲍启文动作一顿,连忙抬手看了看腕表:“这才几点?节目组的人没这么早就来吧?” 钟晟起身去开门,门外果然站着几组扛着摄像机的节目组工作人员。 其中两个他眼熟,蒋家的兄弟带头进来,冲钟晟熟门熟路地一笑:“钟总,我们来接江老师啦。” “在睡觉,轻点进来。”钟晟说道。 蒋勋微一愣,这个点还在睡觉?他看向鲍启文,经纪人都在呢,咋还睡觉? 鲍启文耸耸肩膀,默默拿了想吃的早点,坐到镜头拍不到的地方。 因为江一鸣算是本季节目的特邀嘉宾,节目组也就没有提前来这儿四面八方地装摄像头,蒋勋摸摸鼻子,问道:“那我们现在……?” “等。”钟晟冷淡地吐出一个字,继续坐回餐桌上吃早点。 蒋勋顿了顿,有些求助似的看向身后其他人,蒋章扛着摄像机,沉默地站在自家弟弟身后,一点也没有打算出主意的意思,至于其他角度的拍摄师傅,那更是不会开口了。 蒋勋只好坐到鲍启文边上,对着一桌早餐流口水。 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钟晟一个人吃完了早饭、看完了当天早晨的新闻,才从餐桌边站起来,扫了眼蒋勋,走向江小少爷的卧室。 蒋勋见状,立马机灵地跟上。 江一鸣的卧室没有关上,只是虚虚掩着留了一条缝。 钟晟推开房门,卧室里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温度被江一鸣调得微冷,就看见江小少爷用厚空调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蜷在偌大一张床上。 蒋勋看着都觉得,这一定很好睡。 没光打扰、温度适合冬眠(x)、软床软被、一团,他光是看着都犯困了。 钟晟走到江一鸣的床边,半俯下身,轻轻拍了拍那一团是江小少爷的被子球:“起床了,人都来了。” “嗯?”江小少爷在被子里发出一个朦朦胧胧的鼻音,那一团被子动了动,一只骨节修长又分明的手从被子底下探出来,左右摸索了两下,轻轻拽住钟晟的西装衣角,又继续没了动静。 蒋勋顿了顿,过了小一分钟,一群围在小少爷卧室里的工作人员甲乙丙才反应过来,这位节目嘉宾是又睡过去了。 钟晟哭笑不得,耐心地在江一鸣耳边轻声哄,江一鸣不胜其扰,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像只圆球似的,从床的这一边,滚到另一头去。 蒋勋:“……” 这场景真是似曾相识。 是在给隔壁《爸爸在家吗》节目组打工挣钱的时候见到的。 第93章 装神弄鬼第九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九十三天·【第三更】 等着把江小少爷哄起床后,钟晟已经比平时晚了半小时出门。 江一鸣像个粘人精, 被硬拽起来洗漱也没什么起床气, 就是嘴里鼻子里发出黏糊又奶气的轻哼,半闭着眼睛, 必须要让钟晟领着他去洗漱。 钟晟也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江小少爷,要是早知道喊江一鸣起床有这样的福利,他必定不会放过每一天。 ——或许从此就是君王不早朝了。 蒋勋琢磨着, 今天这些素材,恐怕能放出来的只有一两分钟,其他的部分全是禁止观看。 江一鸣没化妆,连个打底的淡妆都没有, 就这么素面朝天地出现在镜头里, 刚洗完脸的鼻翼两侧透着薄薄的粉色,嘴唇是健康的淡红。 就算是同为男人的蒋勋看见,也觉得江一鸣的硬件条件好得让人艳羡。 江一鸣嘴里叼着钟晟买回来的烧麦, 就打算一手一个箱子出门了。 “化点妆化点妆。”鲍启文见江一鸣就这么打算出去,连忙把人喊住,拿了个粉饼往江小少爷脸上扑。 江一鸣皱着眉忍耐,撇嘴说道:“我又不是不化妆就见不得人了。” “化妆显精神气。”鲍启文说道。 江一鸣“嗤”了一声,勉强算是同意鲍启文的动作。 鲍启文给江一鸣稍稍扑了点粉,又加了一层白管淡色润唇膏, 颜色是带着很浅的粉色,提亮气血,整个人的确就显得精神了不少, 一点也没刚起床的无精打采。 鲍启文把气垫粉饼和润唇膏全都塞进了江小少爷随身带的斜挎包里。 江一鸣本想偷偷拿掉,但想想还是在节目里给自己经纪人留点面子,勉强让那两样东西待在自己的包里。 一行人离开前,鲍启文稍显欲言又止,看了看江一鸣,最后说道:“就当是普通旅游,重要的是自己玩的开心。” 江一鸣看看鲍启文,挑了挑眉,难道他看着像是会让自己委屈的人? 坐在去机场的专车上,江一鸣笑眯眯地看着蒋勋蒋章兄弟俩,说道:“看来你俩恢复得不错嘛,那么快就又上工了?” “为了吃口饭。”蒋勋说道,看着江一鸣的笑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您之前有看过这档综艺吗?”蒋勋问道。 江一鸣理所当然地摇头。 蒋勋顿了顿,想起鲍启文临行前的那句话,果然有两分坑人意味的深意。 他轻咳一声,说道:“这么说,那您是不是也不知道这一期节目里四位常驻嘉宾有哪些?” “有哪些?”江一鸣问。 “您应该也熟悉……”蒋勋摸摸鼻尖,对上江一鸣微微敛起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虚,“有两个是您之前出道的队伍队友,任重远和陆刊,另外两个是前不久台里新出道的女团选手,叫蔡伦雅和孟子晴。” 江一鸣听见那两个熟悉的名字,眉头就皱了起来,倒不是说和这两人有矛盾,只不过是他着实不怎么喜欢和人打交道,尤其是这种表面队友关系的,想想都觉得烦人。 难怪刚才鲍启文看他的表情怪怪的,鲍启文就是故意瞒着他不说,知道要是有这两个人都在,他可能真的就选择不去了。 江一鸣深吸了口气,假笑。 边上蒋勋看着,识相地闭上了嘴,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江一鸣抵达国际机场,因为行程并没有公开,现场也就没什么送机的粉丝。 只不过一排扛着机器的工作人员围在他的左右,但凡长着眼睛的,都反应过来这里有明星在录制节目,江一鸣光是排队值机,就已经被人围堵得没法出去。 “啊是江爷!江爷啊!那个在荒岛上做鱼叉的江爷!”说来也是有些意外,最先发现江一鸣的人,不是女粉丝,而是江一鸣的男粉。 那个大男孩一声吼,立马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诶江一鸣!?我的妈诶!居然是真的明星!” “啊啊啊好近好近!真人怎么那么好看!皮肤白得发光!救命这里有人仗美行凶!” “江一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又有什么新的行程吗!难道是《逃出生天》第三期节目录制?是吗是吗!” “我还一直担心第三期会黄!太好了!” “诶不对,我看鸣鸣行李箱上贴的贴纸logo是《年轻人的旅行》诶……是新综艺!” “那个谁,于明浩是不是也要参加来着?” “我就说他们没有关系不和!都是空穴来风!好期待他们四个人旅行啊!没有奇奇怪怪的剧情安排,就是单纯旅游,全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多开心!” “……谢鹤和秦海清仿佛格格不入?” “过分了过分了啊。谢老师和秦老师的心态也算得上是年轻人!” “绝了,我发现我一个男人已经盯着另一个男人看了十分钟,他真的好好看……” “忽然发现……江一鸣好像也不是那么高?看直播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应该有一米八五!但现在看看……好像一米八不到?” “哈哈哈哈哈哈身高是啥?全靠气场来凑好嘛!” 江一鸣耳朵动了动,面前的值机小姑娘说办好了,他拿回自己的护照,转身离开前,精准地扫了眼那个讨论身高的姑娘。 他哼了一声,径直走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等一下好像被鸣鸣锁定了!” “鸣鸣刚才是不是哼了一声?救命好可爱!傲娇兮兮的!” “我以为冲着江一鸣恶霸人设,这时候至少应该凶巴巴地瞪一眼。” “不,没有凶巴巴,只有奶声奶气地一声轻哼!天啊我化了化了。” “这样一来显得更软更小了啊!啊啊啊我之前为什么总觉得他一米八五啊!” 江一鸣听着身后一片炸开的尖叫,脸更黑了。 今天出门忘记往鞋垫里加增高垫了,好烦。 什么奶声奶气,明明是冷酷无情。 啊,真的好烦。 江一鸣把鸭舌帽的帽檐往下一按,遮住自己半张脸,离进关还有一段时间,他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生闷气。 蒋勋第一次发现,原来江小少爷的逆鳞是身高。 蒋勋没忍住笑出声,连忙找了个借口,把东西全丢给蒋章,自己尿遁进厕所里偷着乐。 这么一看,江小少爷还是很接地气,很可爱的。 江一鸣这边渐渐有越来越多的粉丝和路人围过来,毕竟两期的《逃出生天》节目大大增加了江一鸣的曝光量,江一鸣的知名度在国民路人范围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广。 等蒋勋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江一鸣那儿被围成了人海,他不得不小心护着自己的麦克风,一边钻进人墙里,费力地往里挤。 “让一让!让一让诶!我是剧组工作人员!让我进去!”蒋勋喊道,声嘶力竭。 他好不容易挤进去,就看见江一鸣皮笑肉不笑地坐在那儿,脸上的职业假笑虚伪得让他不忍直视,这位江小少爷还真是……一点掩饰的功夫都懒得花,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很不爽。 ——可偏偏,没人在意,甚至还有人的手机开着闪光灯,咔擦咔擦,晃得蒋勋眼睛都难受。 他皱皱眉,看着坐在座位上撑着下巴,甚至把连帽衫帽子都兜起来的江小少爷,好像看起来整个人都显得小小的一团,连帽衫衬得江一鸣更显得像是个大男孩一样,无辜又无助。 蒋勋忽然生出了无限同情。 他站在江一鸣身前,抬手开始赶人:“麻烦你们自觉点,要拍也把闪光灯关了,那么多闪光灯还怼脸拍,人家眼睛不要了?” “喂喂,给艺人一点空间行不行,往后退,全都往后退!” 江一鸣对于蒋勋的动作有些意外,他抬起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蒋勋还会帮自己挡掉这些围观的人群。 机场维持秩序的保安姗姗来迟,蒋勋好不容易把场面稳下来,喘了口气,坐回江一鸣身边去。 “你们艺人还真是不太容易。”蒋勋吁了一声。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顿了顿说道:“多谢。” 蒋勋诧异地看向江一鸣,过了一秒才笑起来:“客气客气。” 江一鸣这边热闹了没多久,就在差不多该进关的时候,机场外又冒出了一波有些热闹的动静,不过比起江一鸣这边,不怎么够看。 江一鸣稍稍伸长脖子,好奇地张望,奈何全是人头,也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多半又是哪个明星出现了,估计应该是和他一道的。 “是谁?”江一鸣问边上的蒋勋。 蒋勋踮起脚张望:“哦,是任重远。原来他也搭这班机啊。” 江一鸣闻言扬了扬眉梢,没搭话,只是淡淡说道:“我们先进关。” “不等他?”蒋勋看向江一鸣,心想着,看来江一鸣和任重远的确不大对付。 “他那头的粉丝冲过来,到时候还不是更乱?你愿意留着,就留着好了。”江一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抬脚走向进关处。 蒋勋一听,有道理啊,连忙收拾东西跟上江一鸣。 江一鸣一行人一动,顿时带着这一片人海跟着骚动。 任重远没想到机场这儿还有另一个艺人在,看起来声势还不小,他这边这点接机的粉丝着实不够看——这还是他们团队特意放出了行程后,才有官方后援队组织起来的接机规模。 任重远皱皱眉,问身边的跟拍导演:“这个航班还有谁跟我一道?也是我们节目组的嘉宾?” “我记得有一个,我查查啊。” 任重远闻言微微颔首,摆手道:“那不用查了,这么多送机的人,估计是于明浩没跑了。” “……那个,是江一鸣。”跟拍导演讪讪开口。 任重远脚步猛地一停,江一鸣?! 他们两人分明是同期出道,可对方现在却已经有了这么庞大的粉丝数……任重远抿了抿嘴唇,脸色微黑。 “诶……?Ray好像黑脸了?是嫌我们太吵了吗?” “不是吧,就这点人就黑脸了?我之前追别的哥哥的时候,人可多了海了去了,也没见哥哥黑脸啊!” “爱豆的自我修养……难道不是该在粉丝面前展现最好的一面吗?怎么能黑脸啊……” “毕竟刚出道的新人嘛,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任重远听见边上一句两句的粉丝闲聊钻进耳朵里,他顿了顿,深吸了口气,调整面部表情,将心里的所有想法全都强自压了下去。 江一鸣……他永远记得对方站在舞台上,C位出道的那天,光芒四射,自负自傲到了极点,对所有人说,他唯一要感谢的人,只有他自己。 说实话,任重远羡慕、钦佩又嫉妒。 第94章 装神弄鬼第九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九十四天·【第一更】任重远和江小少爷的段位,不在一个level上 江一鸣进关后没多久, 就看见任重远一行人从关口走过来。 他半眯起眼睛, 视线轻轻扫过,便不着声色地收了回来, 一点也没想要产生交集的意思。 蒋勋见状也没说话,安安分分地待在江一鸣边上,他这回的工作内容, 说白了就是给江一鸣当助理的,有事没事联系节目组,联系钟晟,联系鲍启文。 比如说现在, 蒋勋给鲍启文发了条消息, 让经纪人在下回他们回国的时候,机场保安多打点打点,最好带上自己的人来。 ——江小少爷的路人粉流量庞大, 说不定等隔了半个月,都可以把半个国际机场掀了。 鲍启文收到蒋勋的消息,顿了顿,立马打了个电话过去。 “人都没受伤吧?什么情况?”鲍启文问。 蒋勋看看坐在旁边小口吃甜甜圈的江一鸣——还是他刚才跑腿去买回来的,热乎的——顶了顶眼镜框说道:“没受伤,就是人太多, 也没个组织,都拿闪光灯往艺人脸上怼。” “什么?闪光灯还开着?有没有点自觉啊!”鲍启文低骂了一句。 他本来想这不是什么公开的行程,应当不会引起太大的骚动, 而机场保安那儿,他也及时打点过,以为以江一鸣目前的人气,机场出动的那点保安数量就够用了。 蒋勋闻言说道:“机场的保安的确是来了,但是人手没到位,来得也不及时,估计是因为今天机场这儿还有一个嘉宾是同航班的,都调去他那儿了。” “还有谁?”鲍启文皱起眉头,“又是于明浩?” 他想了想,只有于明浩用得着把机场保安人手调走大半,换成其他嘉宾……说不定机场保安队的人都比接机粉丝的声势浩大。 “任重远。”蒋勋压低声音说道。 鲍启文顿了顿,翻了个白眼,挂了电话,在心里骂:有病吧,他需要什么保安! 鲍启文暗恼这一次出行的失策,决定下回直接拿着钟晟给的那一队保安去接机。 江一鸣和任重远分别在两个VIP贵宾候机室里,任重远知道江一鸣在这儿,他迟疑了小半天的功夫,手掌在裤缝上磨蹭了一会儿,终于拿定主意,站起身去找江一鸣。 任重远走到江一鸣的VIP候机室时,江一鸣正好在和陆刊发语音消息。 江一鸣、陆刊和任重远三个人出道前都在同一个队伍里,江一鸣对陆刊还算得上照顾,之前总决赛的时候,还给对方一个甜甜圈吃,舒缓压力。 至于任重远,江一鸣就不见得有多少好脸色了。 任重远对他本就心有偏见,之前段费一事就足以看清,尽管对方事后愧疚抱歉,但江一鸣并不打算再与对方有什么更深一层的交集。 这样的人,点头之交足矣。 “我真没想到这回你能过来!太好了,这都快半年没见过面了吧!”陆刊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阳光健气。 江一鸣还没回话,那边就又发来了一条二十几秒的语音消息:“平时Ray组织的聚餐活动怎么都不见你来啊?我还以为以后都没机会见到面了呢。真正进了娱乐圈后,我才发现这个圈子真大,有的人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见第二面。” 江一鸣有些好笑,想了想,发过去一条消息:见者是缘,无缘不强求。 “诶你说的好佛学……不过也是,这么一看,现在我们又见面了,还参加同一档综艺节目,说明我们是有缘嘛!”陆刊秒速发来新消息。 “我要登机了,我们那边见啊!”陆刊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消息。 江一鸣听完,嘴角挂起一个浅浅的笑,找了找手机里的表情,发了一个可爱的兔八哥挥手动图过去。 在另一个机场里的陆刊点开最新回复一看,就看见眯眯眼的兔八哥扭着腰挥手,噗嗤一下就乐了,眯眯眼的慵懒模样竟然魔性得有些像江一鸣嘞…… 任重远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江一鸣收起手机,目光懒洋洋地扫过来,带着似笑非笑的语气问他:“就这么在外面站着,关内可没那么多可以给你调动的机场保安,就不怕引起粉丝骚动了?” 蒋勋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一听就反应过来,江一鸣这是清楚为什么先前机场保安姗姗来迟了。 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江一鸣,虽然对方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双眼睛更是生得是温和极了,像是柔软温热的焦糖,极具欺骗性,但是人家骨子里却是藏着锋芒,看什么都比别人看得更透彻,一针见血。 任重远的脸色因为江一鸣话里带刺而变得难看,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蹿上来的火气,说道:“刚才你在和陆刊聊天,我不方便打扰。” “那你就方便在门外偷听了?”江一鸣扬了扬眉,从沙发上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任重远的面前。 任重远的脸色变得僵硬难看到了极点,蒋勋眼见着甚至想把江小少爷往后拉,真担心任重远会憋不住怒气,直接一个拳头挥上去。 ——蒋勋发现,江一鸣在惹人暴怒这一方面,真是拥有绝佳的天赋技巧。 就在气氛紧绷到一触即发的时刻,江一鸣忽然勾唇一笑:“开玩笑的。好久不见。” 任重远的脸色忽青忽白,蒋勋一口气提起没放下,险些被江一鸣这一反转急刹车呛着,他站在蒋章的摄像机后头拍胸口,颇有些同情地看着任重远,那脸色可真是精彩极了。 他真想提醒一下对方,他们电视台的后期剪辑师可喜欢搞事情了,任重远这么精彩的面部表情失控,铁定会被搬进正片里去,至于剪出来后,又会被贴到哪一段剧情里去,这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电视台的后期,堪称鬼斧神工,能把黑的变成白的,公鸡变母鸡,录他们电视台的真人秀,怎么能没点面部控制能力呢?新人,真是新人。 不过同样是新人,再看看江一鸣,江一鸣在任重远面前却是一点也没落下风,甚至把对方吃得死死的。 蒋勋暗地里轻轻啧了两声,这两人段位就不在一个级别上。 或许任重远这一次和江一鸣出游,将收获最大的人生导师,教他如何修身养性,如何不易怒不爆炸,如何好好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 江一鸣侧身示意对方进来,往沙发那儿一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温声和气地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任重远深吸了口气,这人刚把他点着,一转眼,居然又是一副无辜极了的样子,轻轻松松地把他的怒气变成了笑话。 任重远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我只是偶然得知我们俩是同一个航班,所以想着不如一起登机。” “位置又不在一块儿,没必要。”江一鸣说道。 任重远:“……” “当然了,既然你人都来了,我也不好意思赶你离开,坐吧。”江一鸣指了指边上的单人沙发,发出邀请,“泡面来一口么?” “……不必。”任重远黑着脸说道。 江一鸣耸耸肩膀:“那你随意。” 任重远在这儿坐立难安地待了小一个钟头,总算等来了登机的提醒,他立马站起身,急匆匆地走向门口。 “不是说和我一起登机的么?怎么走得比我还快?”江一鸣纳闷地和薛勋嘀咕了一声。 薛勋闻言嘴角一抽,没好意思接口。 ——您做了什么事儿您自己心里没有一点ACDE数吗?任重远忍到现在才离开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偏偏任重远也听见了江一鸣的话,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他僵硬地转过身,看向江一鸣,脸上带着更加僵硬的微笑:“一起走。” 江一鸣偏头忍笑,不得不说看见任重远这幅气到内伤的样子十分解恨,之前记的仇差不多也消气完了。 江小少爷微扬下巴,这回没有再落人面子,矜持地回道:“走吧。” 任重远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大概是刚才已经做好了又要被江一鸣找借口气一通的准备,结果却没想到江一鸣这回反而无比好说话。 这是特意不在公开场合让他丢人?任重远用余光偷偷看了两眼江一鸣,皱起眉头,这人真是……让人又恨又……不那么恨。 上了飞机后,江一鸣先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座位都是节目组统一订的,自然不可能给江小少爷特权,挪到头等舱位去。 江一鸣刚落座,坐在他前面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就频频扭头盯着他看。 他挑了挑眉,朝对方做了个鬼脸,把小男孩逗得哈哈直笑。 江一鸣无趣地一撇嘴,他原意可不是想把人逗笑。 蒋勋坐在江一鸣右边,看见江小少爷的反应,无言抽了抽嘴角——看得出来,江小少爷很失望,原是想把那个小男孩吓哭的吧。 小男孩的打量,的确露骨又不太礼貌,大概是动作幅度太大了,终于引起旁边一直玩手机的父母的关注,前排的一对年轻父母转过头来纳闷张望。 “不好意思啊……啊!啊!”年轻的妈妈蓦地捂住嘴,惊喜地瞪大眼睛。 “江爷~”她旁边的十岁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张口,细声喊道。 江一鸣:“……” 蒋勋侧头憋笑,小男孩管江一鸣喊“江爷”?颇有点帮派味道。 江一鸣冲那几人竖起食指,轻嘘了声,随后又把自己的帽檐往下拉低了点,窝在座椅里闭上眼睛养神。 前排的年轻父母激动归激动,但还是识趣地把自家孩子带回来,并且没有再张扬什么。 江一鸣闭着眼养神,但没睡着,他听见边上有人来来往往、行李拖动的动静,听见飞机上的机长播音提醒,还有旅客们熙熙嚷嚷的聊天声。 他皱了皱眉,又把自己往座椅下缩了缩。 过了没多久,任重远走到蒋勋边上,轻咳一声说道:“我和你换个座位,行么?” “和我?”蒋勋愣了愣。 “我香水过敏,座位那边的气味太重了。”任重远解释。 “哦好。”蒋勋应下来,嘉宾都亲自跑来跟他解释了,他还能拒绝咋地? 任重远坐下蒋勋的位置,偏头看了眼江一鸣,江一鸣装睡没搭理他。 飞机开始助跑,然后拉升,轻微的失重感腾空而起,任重远注意到江一鸣握着扶手的手指微微用力泛白,就知道刚才江一鸣是在故意装睡了。 他没戳穿,也没说什么,只是视线时不时地往江一鸣那儿瞟,好奇江一鸣的反应会有什么变化。 ——这是恐高?还是恐飞? 江一鸣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看上去就像是在闭目养神而已,除去他嘴唇上的血色都隐隐褪去了一点,显得稍有些苍白。 任重远忽然就有些心软了。 等到飞机平飞的时候,他喊了空乘要了一杯温开水,摆在江一鸣面前的隔板上。 江一鸣睁开眼,扫了一眼,又看向任重远,舔了舔微有些干涩的嘴唇,拿过水杯抿了一口,淡淡道:“多谢。” 任重远眨眨眼,就看江一鸣又闭上了眼,并没有打算继续交流的意思,于是又闭上了嘴,开始看视频。 江一鸣一行人抵达当地,是那儿的晚上七点,下了飞机,一路取了行李走到出关的路上,江一鸣多看了两眼沿路的镜面反光,看了看自己的脸色,确实有些差强人意,难怪刚才任重远又是给他倒水,下机的时候还主动给他搬了行李。 啧。欠了个人情。 那就尽量不对他毒舌挑刺吧。 出关的地方,一眼看过去没找到接机的人,江一鸣和任重远便推着箱子找了个角落等着。 江一鸣从随身斜挎包里翻出鲍启文给塞的润唇膏,找了块反光的玻璃,抹了一层,显得人没那么怏怏的。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一道清亮的女孩声音从背后传来,任重远闻声看过去,就见到两个女孩朝他们走来,手上还拿着《年轻人的旅行》接机花牌。 他挂上一个笑容,朝那两个女孩点头:“伦雅、子晴,好久不见。” 短头发*头、发色挑染成了几缕紫色的女孩叫蔡伦雅,另一个棕色长发大波浪的女孩叫孟子晴,两个人都是同一个女团出道的,和任重远、陆刊一样。 孟子晴注意到任重远身边的江一鸣正在补妆,她掩嘴笑起来:“偶像包袱那么重啊,还抹口红?没事的,大家都是今天刚下飞机,你看我和伦雅都没化妆呢,一副鬼样就出来接你们了。” 任重远闻言脸色稍微沉下些许,对于孟子晴口无遮拦、又或许是故意的一番话有些不悦。 他皱眉瞥了她一眼,没化妆?假睫毛都贴好了还叫没化妆?江一鸣不过是遮补一下气血,却被对方夸大其词,到时候要是在真人秀节目里被按上一个负面标签,那可是难洗掉了。 任重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操心江一鸣的评价,也没意识到自己这会儿的心情简直像是江一鸣的经纪人。 他看向江一鸣。 江一鸣压根没有搭理孟子晴,他照着反光稍有些生疏地抹了一层润唇膏后,才看向脸色已然有些尴尬的孟子晴,嘴角一挑:“自我定义精确,难能可贵。” ——这对应的是孟子晴说的最后半句话,一副鬼样。 孟子晴愣了愣,不习惯江一鸣性子的人,一时半会儿压根没反应过来江一鸣的意思。 她嘴上干笑两声,没听明白也只好打个哈哈忽略过去,说道:“我们叫的专车停在地下车库,我们现在过去吧。” 蔡伦雅点点头,出声附和了一句,视线在江一鸣和任重远两人之间扫了扫,随后垂下眼,话并不多。 坐上专车,孟子晴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你们是最晚的一拨人了,我和伦雅已经出来接过几回了,陆刊、谢老师、秦老师和明浩哥都已经到小屋了。” “你们晚饭吃了么?”任重远闻言问道。 “没呢,我们出来接你们,他们在小屋里准备晚饭,应该回去就能吃到了吧。”孟子晴说道,“有谢老师在,我们这一季应该能过得不那么狼狈。”她笑起来,调侃道。 江一鸣略微挑了挑眉,看向任重远,狼狈? 任重远挪开视线,轻咳一声,正要解释,孟子晴就接过了话茬,说道:“之前我们去越南录节目,整整十天,四个人没一个会做饭,天天吃那些吃不惯的菜,就想吃一顿像样点的中国菜,可难受了。” “哦——”江一鸣笑了笑,“原来你琢磨着谢鹤过来就是给你们当大厨的?” 好歹是电视台的银舌头,主持届里的金话筒,谢鹤的名气到了孟子晴这里,好像就只剩下了会厨艺这一点。 江一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挖了一个坑就等孟子晴往里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定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孟子晴稍稍品出一点不对味,下意识看向蔡伦雅求助。 蔡伦雅敏锐地抓住江一鸣话里的称呼细节,他直呼谢鹤的名字?是根本不以为意、不尊重前辈,还是两人已经熟稔到无需在称呼上客套? 蔡伦雅看向江一鸣,对上江一鸣似笑非笑的目光,心里忽然一凉。 第95章 装神弄鬼第九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九十五天·【第二更】江小少爷的安慰,听起来更像是恐吓啊…… 蔡伦雅有种被对方看透的错觉, 不由得挪开了视线。 她在心里下意识地想着, 明明对方看起来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一些,怎么那双眼睛却那么深沉不可测, 让人心慌得不敢直视? 她轻咳一声,声音轻轻软软,说道:“我和子晴还带了点小面包来, 车子开到住宿的地方还要一个多小时,你们要不先吃点面包垫垫肚子吧。” 任重远听出江一鸣话里的火药味,他并不想帮孟子晴说话,遇到智商盆地的队友, 要是凑得近, 自己也要被拉下马。 只不过蔡伦雅有意想缓和气氛,四周围又都是节目组的摄像头对着,怎么着他都得做点表面功夫, 不能一开始就把“不合”放在台面上。 他接过蔡伦雅递来的小面包,顺手又递了一个凑到江一鸣面前。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眉头稍稍皱起,没有动作。 就在任重远以为江一鸣不会搭理的时候,他讪讪正要收回手,江一鸣却拿过了他手上的小面包, 慢吞吞地撕开,往嘴里塞了一口,撑得鼓鼓的, 并且翻了个白眼。 这显然是故意一口塞满的,江小少爷明晃晃且不屑地表达出“懒得搭理”、“不想说话”等等意思。 边上的蒋勋低头用力抿嘴,以防自己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有江一鸣在的真人秀,真是有意思多了。 任重远甚至觉得,江一鸣会接过小面包,完全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为了不让他尴尬而已。 他摇摇头,他真是飘了,居然觉得江一鸣会看他的面子? 孟子晴看到江一鸣的反应,脸色都青了,又青又难看,要不是还记得边上有个镜头对着自己,可能脸上表情更失控。 她压了压帽檐,试图盖住自己的表情。 蔡伦雅看了看孟子晴,又看了看江一鸣,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一路沉默,素材拍得差不多了后,几个随行的跟拍摄像师和助理也都松懈下来,关了镜头,短暂地闭目养神。 他们租在当地的房子是一幢独立的小别墅,三层楼高,周围长了一片艾草。 江一鸣远远从车窗外看出去,就看见这幢隐在一片艾草丛里的小别墅,独独在夜里亮着昏黄的光,几扇透着光亮的窗户,像是什么东西在夜里睁开的眼睛。 两个女生住在三楼,谢鹤和秦海清住在一楼,另外四个年轻男孩住在二楼。 抵达民宿后,秦海清和于明浩两人从屋子里出来接人,江一鸣打着哈欠从车子上下来。 刚下车,眼睛还没揉开呢,就被于明浩结结实实地熊抱了一下。 江小少爷吓了一跳,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一把拽住对方的胳膊,哐当一声往后一搬一摔,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吓得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于明浩也实打实地反应了好几秒,才呻吟着坐起来。 江一鸣看清自己摔开的人是于明浩后,讪讪地摸了摸鼻尖,主动伸出一只手,把人拉起来。 “你这人怎么上来就动手动脚不老实?”江一鸣恶人先告状,皱着鼻子瞪大明星。 于明浩:“……”这句话仿佛应该是我的台词。 秦海清忍笑,一张圆圆脸硬是为了憋笑,挤出了双下巴来,他乐呵呵地假装没看见刚才那一幕,招呼着所有人:“都进屋吧进屋吧。” 江一鸣点点头,于明浩非常自然地从任重远手里接过江小少爷那两个眼熟的三十寸大行李箱,拖着走在江一鸣身边,笑眯眯地围着江小少爷转,像只粘人的大金毛: “谢鹤在给我们做晚饭呢。对了,我刚出门逛了一圈,看到这边有卖芒果糯米饭,特意给你带了一份,我们几个都尝过,甜甜的,你应该会喜欢。” 于明浩看到船坞上卖的芒果糯米饭,第一反应就是江一鸣应该会喜欢吃,特意买了三份回来,一份他们几人先吃了,另外一份是给两个女生的,至于任重远……于明浩早就听说出道前任重远、江一鸣关系不融洽的圈内消息,并没有打算给那人留。 江一鸣接过于明浩递来的糯米饭,小勺子舀了一勺塞进嘴里,带着椰子奶香甜糯的香米在舌尖滚了一圈,的确符合他的口味。 他毫不客气地把那一份糯米饭占为己有,并且冲于明浩微微颔首,以示赞赏。 几个人先是晃到了厨房那儿,和厨房里辛苦做饭的谢鹤打了个招呼。 任重远第一回与谢鹤见面,显得有些拘谨,孟子晴和蔡伦雅两人也是一副安静乖巧的样子,喊了一声“谢老师”后,就自觉进厨房帮忙打起了下手。 独独江一鸣,手里捧着糯米饭,倚着厨房门口懒洋洋地站着,勾起嘴角,冲谢鹤扬唇一笑:“好久不见啊。” 说完,还往嘴里又塞了满满一口酱着甜甜椰汁的糯米饭。 谢鹤也是独独对江一鸣有一点反应,他朝江小少爷笑了笑,说道:“江老师,别吃太饱了,到时候留点胃给我做的菜啊。” “放心。”江小少爷轻轻一笑,挥了挥勺子就转身走开了。 孟子晴和蔡伦雅两人站在水池边上,洗着菜叶子,听见江一鸣和谢鹤两人之间熟络的谈话,孟子晴有些不安地和蔡伦雅交换了一个眼神—— 谢鹤居然喊一个晚辈“江老师”? 蔡伦雅没有和孟子晴多交换眼神,她安静地垂着眼,在心里打定主意,决不能和江一鸣起矛盾。 于明浩和秦海清带着江一鸣、任重远两人逛了一下房子,随后于明浩就替江一鸣把行李箱搬去了两楼,江一鸣则悠哉地坐在一楼餐厅那儿,一勺接一勺津津有味地把那一份量不少的糯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任重远暗暗观察着于明浩,纳闷于明浩对江一鸣的殷勤,着实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红火得如日中天的顶流小生,居然会围着一个刚出道的新人团团转。 偏偏那个新人看起来……还是爱理不理的模样。 任重远皱起眉头。 二楼只有一个大通铺似的房间,陆刊睡在二楼最里面的一张床位上。 他从下了飞机后就是这幅病怏怏的样子,大概是晕机的后遗症,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听见动静,才冒出一个脑袋,看见是任重远来了,虚虚打了个招呼,又难受得缩了回去。 “他怎么这样了?”任重远皱眉问。 “说是晕机,睡了快一个多小时。”于明浩说道,看了眼陆刊,微微摇头,“让他一个人多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先下去。” 任重远点点头,随着于明浩下楼。 两人刚从二楼下来,就看见江一鸣站在楼梯的拐角处,正要往楼上走。 “怎么上来了?”于明浩问。 江一鸣皱皱眉,目光在于明浩和任重远两人身上扫了扫,顿了顿问道:“陆刊在里面?躺着不舒服?” “你怎么知道?”任重远脱口而出,诧异地问道。 江一鸣没有搭理,他径自走上楼,在走过于明浩和任重远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朝那两人看了眼说道:“你们两个身上一股臭味,去用艾草洗澡从头到尾仔细搓搓。” “啊?”任重远愣了愣,于明浩下意识地在任重远身上嗅了嗅,嗅得对方脸色尴尬极了,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一鸣看见于明浩的动作,眼里闪过一抹笑意,真是个人才,真能给任重远添堵。 边上的蒋勋也被逗乐了,甚至下意识地跟着嗅,却也没嗅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不由得看看江一鸣,有些纳闷。 江一鸣没有搭理这几人,说完了话就直接走进卧室,关上了卧室的房门,把任重远和于明浩好奇的打量视线全都隔绝在外。 蒋勋和蒋章两人也被江小少爷关在门外,江一鸣转身合上房门时的一个眼神,就把两人定在了门口,说不出的凉意。 “你们两个怎么不跟进去?”任重远看向蒋勋蒋章。 蒋勋蒋章:“……” 江小少爷不让他们跟进去,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至于什么原因,江小少爷不说,那他们就一定不会想要知道。 蒋家兄弟两人不约而同、齐刷刷地朝任重远露出一个职业假笑:“私人空间。” 任重远:“……”感觉有诈,但也说不清楚。 于明浩皱皱鼻子,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虽然也没闻见什么气味,但是大明星的偶像包袱上来了,立即下楼打算洗澡。 “艾草?”于明浩嘀咕。 “那个,于老师,我们房子门外就长了一片。”蒋勋提醒。 于明浩闻言眼睛一亮,立马听江小少爷的,出门摘了一把艾草回来,用了底楼的浴室去洗澡。 任重远一头雾水,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江一鸣一句奇奇怪怪的话,就让于明浩那么听话地跑去洗澡了? 还用艾草? 谁洗澡用艾草? 任重远只觉得不可思议。 “你不去吗?”蒋勋看任重远还站在原地,好奇问道。 任重远:“……去做什么?摘艾草、洗澡?” 蒋勋理所当然地点头。 任重远噎了噎,又看了眼蒋勋蒋章兄弟二人,俩人眼里是如出一辙的认真,好像他才是唯一一个觉得奇怪的人。 不,事实上也的确是只有他一人觉得这做法奇怪,其他人好像都没觉得江一鸣忽然的要求有多不合理。 任重远更觉得奇怪纳闷。 就在这时,楼下孟子晴喊人下去吃饭,任重远脚步一顿,便朝蒋勋蒋章两人微微点头,转身先下楼去了。 蒋勋目送着任重远离开后,偏头与自家哥哥咬耳朵:“我还是觉得任重远应该要去洗澡,尤其该用艾草洗洗。江小少爷特意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蒋章沉默地点头。 “一看这人就是和江小少爷没多少交集默契的,你看看于明浩,江小少爷一说,人家就二话不说地照做了,多懂。”蒋勋接着说道。 蒋勋说完,冷不丁地就突然止住了话头。 他看看蒋章,蒋章也看看他,相顾无言,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谁都不想再说话了。 蒋勋咽了咽口水,靠近卧室的门,把耳朵贴在上面,悄悄听里头的动静。 江一鸣走进卧室,就看见陆刊一个人躺在最里面的一张床位上,蜷成一个山包。 他走近一看,就见陆刊脸色苍白,脸上全是虚汗,贴身的圆领白色T恤全湿透了,贴在陆刊身上。 陆刊像是做了噩梦,辗转反侧。 江一鸣蹲下身,微皱眉盯着看了几秒,随后伸出一只手掌,半悬在陆刊身上。 一股晦气隐隐浮在陆刊身上,钻向江一鸣的掌心。 江一鸣手掌一收,那股晦气尽数钻进掌心里,他手掌一抖,那晦气便钻进袖口,黏附在江一鸣的那一串古币锁上,嗡嗡作响了几秒后,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陆刊也像是从噩梦里醒了过来似的,迷迷糊糊地看向江一鸣。 “江哥你来啦。”陆刊说道,声音还发虚。 江一鸣点点头,递了几张纸巾过去,陆刊擦了擦汗,又舔舔嘴唇,有些口渴。 江一鸣看了眼四周围,饮品赞助商倒是在卧室里都放着饮料,他丢了一瓶过去,问道:“什么时候起不舒服的?” “啊?”陆刊愣了愣,随后说道,“上了飞机后吧,有点晕机。” 他说着,眼神却是飘向了别的角落,没有与江一鸣对视上。 “恐怕不是晕机吧?”江一鸣看着他。 陆刊一怔,蓦地转头看向江一鸣。 “做噩梦了吧。”他又说道。 陆刊迟疑地咬着嘴唇,眼里闪烁着慌乱不定的色彩。 “飞机上有遇到什么异常的情况么?”江一鸣问。 短暂的几秒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陆刊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黯哑:“……我在飞机上,遇到一个带着骨灰盒上来的男人。” “然后呢?” “他说那是他的妻子。”陆刊说道,“只是后来气流颠簸,骨灰盒被抖开,撒了一些出来……但也就只是这样而已,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江一鸣点头:“看得出来没什么恶意。” “什么?” “回来后又做了什么梦?”江一鸣问。 “……你知道我做了梦?”陆刊抿嘴看向江一鸣。 “不然你也不会一下子就意识到我在问什么。”江一鸣一笑,反问,“不是么?” 陆刊顿了顿,直摇头:“江哥,有的时候你真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嗯?” “不不,我当然不是说不好,就是……”陆刊被江一鸣一个上扬的鼻音激得连忙解释,他轻咳一声,说道,“就是有种……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感觉。” “我的确无所不知。你该庆幸你遇见的人是我。”江一鸣忽悠着,咧嘴假笑,“不然哭去吧。” 陆刊噎了噎,大概是身上那种不舒服的郁郁感觉消失了,他有精力干笑:“江哥,你不觉得这种事情有点扯吗?” “扯得过你们之前在电视台排练室里遇见的情况?”江一鸣挑起眉头反问。 陆刊:“……”要是江一鸣不提,那段记忆还真快被陆刊自欺欺人的鸵鸟心理藏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陆刊说道,他迟疑了一下,又改了说法,“也不是,更像是我藏在一个女人的身体里,经历了她经历的一切。” 江一鸣微微眯起眼睛,示意陆刊继续说下去。 “‘我’看见的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纯黑色的,没有一点眼白。” “‘我’看见了飞机上的那个男人,他跪在‘我’的面前,他求‘我’原谅他,求‘我’不要离开。‘我’没有搭理,离开后没多久,就被一辆车撞开,‘我’死了。” “他跑过来,抱着‘我’痛哭。” “‘我’感觉到那种没法呼吸的痛苦和后悔,就好像我就是那个被生死分离开的人。” “那种痛苦得仿佛要窒息的感觉,就算是我现在醒过来了,我也能感觉得到。” “……我甚至觉得,她就在这里。”陆刊压低了声音,轻轻指着自己的胸口,小心翼翼地说完,抬头看向江一鸣。 江一鸣眯起眼睛:“现在不在了。” “现在不在了……?是什么意思?”陆刊怔了怔,看向江一鸣。 “你只是沾上了一点……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就当做她是借了一程吧,找个机会送她回去就行。”江一鸣说道。 “她是……你是说,骨灰?”陆刊反应过来,尽管他心里早就有所猜测,但是被江一鸣肯定,还是禁不住脸色白了白。 江一鸣站起身,看了看他,偏头想了几秒该如何安慰对方:“至少对方没有恶意。怀着恶意的话,你恐怕没那么简单就能醒过来。” 陆刊的脸色更白了。 江一鸣发现自己安慰的话好像起了反作用。 他顿了顿,掩嘴轻咳一声,换了个话题:“出去摘些艾草回来,晚上拿艾草洗个澡,从头到尾仔细搓搓,没什么事情。年轻人,火气旺,这点不算什么。” 陆刊:“……” 江一鸣说完,感受到胸口藏着的那串古币锁又轻轻震了震,他轻抚胸口,眸色渐深,转身离开。 他一打开卧室房门,门口竖着耳朵贴在门上的蒋勋险些掉进江一鸣的怀里,江一鸣躲得快,蒋勋踉跄两步,堪堪稳住。 蒋勋讪讪地看向江一鸣,干笑两声:“要艾草吗?” 第96章 装神弄鬼第九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九十六天·【第一更】学习一下,教科书般的彩虹屁 江一鸣意味深长地朝蒋勋笑了笑, 笑得蒋勋寒毛都竖起来了, 下意识地赔着笑。 “那个,刚才楼下喊开饭了。”蒋勋轻咳一声, 讪讪地小声说道。 江一鸣见蒋勋一副略怂讪讪的样子,嗤了一声,没再给人压力, 他转向屋里的陆刊问:“下去吃饭么?” “下去!马上就来。”陆刊连忙应下,从被窝里爬出来,对着镜子稍稍理了理形象,就小跑着出来, 跟在江一鸣身后下楼。 他紧紧跟在江小少爷身后, 走了几步后忍不住问:“就这样……真没事吗?” 江一鸣稍稍停下脚步,偏头看向陆刊:“那你还想怎样?” 陆刊挠了挠后脑勺,他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这事儿不该那么简单就结束了。 合着他只是做了个噩梦,就没事了? 陆刊觉得不太安心:“要不要去寺庙里求个什么开光的东西?” “没必要。”江一鸣淡淡说道,“你要想做点什么,那把和你同航班的那个男人找出来是真的。” 陆刊点点头:“我让人帮我查查。” 航班乘客信息都是隐私,不好查,不过既然陆刊这么说了, 说明人家有自己的门路,江一鸣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于明浩洗了个战斗澡出来,身上还带着股艾草的味道, 气味明显得让坐在他边上的秦海清直挥手:“你这味道都要熏死我了。” 于明浩讪讪地嘿嘿笑两声,自觉站起来,走到饭桌尾巴那儿去:“那我蹲角落种蘑菇去。” 秦海清一乐:“委屈你了?” 江一鸣见状挑挑眉,朝于明浩招招手:“来。” 于明浩眨眨眼,眼巴巴地走过去。 江一鸣往于明浩的食盘里夹了一块排骨,笑眯眯地弯起眼睛:“想吃什么说一句,哥哥帮你夹。” 于明浩顿了顿,恍惚中想起,江一鸣比自己还大一岁。 “……” 陆刊看看江一鸣,又看看于明浩,最后看看自己和任重远,陡然有种“失宠”的感觉,想当初,他可是分到了江一鸣甜甜圈的人。 吃完了晚饭,两个女孩主动提出包揽了所有的清洁工作,任重远和陆刊帮了把手,秦海清和谢鹤两人在客厅里休息,于明浩转了一圈,拿了几个水果做果盘。 唯独江一鸣,依旧是少爷作风,心安理得地坐在谢鹤边上,还是一副困倦又慵懒的模样,时不时一个哈欠,看得旁边秦海清都忍不住跟着打。 “有那么困?那早点去休息吧。”谢鹤关心道。 江一鸣单手撑着下巴,懒懒地掀了掀眼皮,说道:“不是说晚上还要玩什么游戏的么?” 这是节目组给出的夜间活动环节,也是到了这边,江一鸣才发现自己被鲍启文忽悠了,什么只需要玩就好,分明还有台本,还得玩游戏。 正说着,于明浩端着一盘水果过来,放到江一鸣面前的茶几上:“来了来了,水果盘来了。” 他身后跟着陆刊、蔡伦雅他们,四个年轻人也都把饭后的清理工作做完了,全都聚到了一楼的客厅里。 “那就开始玩游戏吧。”江一鸣又打了个哈欠说道。 早玩早结束。 蒋章扛着摄像机,沉默地观察着江一鸣,下飞机后也没见江一鸣那么困倦,应该不是晕机的缘故。 他默不作声地回忆,好像从饭桌上起,江一鸣打哈欠的频率就大大提高了。 蒋章皱皱眉,他跟拍了江一鸣那么久,总觉得不大对劲。 他作为跟拍导演助手,也算是现场的执行导演之一,见状低声说道:“如果太累,您可以先回去休息,不用勉强。” 江一鸣笑了笑,眼里尽是懒意,但也不至于玩个游戏都没劲,只是因为先前收了那缕晦气,暂时无处搁放,只能收在身边。 ——毕竟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对生人总有些妨碍,才令他总是困倦。 他注意到孟子晴投来的打量目光,嘴角微勾,偏头说道:“不勉强。” 说完,便朝陆刊几人努了努嘴,“开始吧,怎么玩?” “就玩转盘好了,真心话大冒险?”陆刊说道,从茶几底下的隔层里拿出游戏道具,一个转盘和一个木筒,筒子里放了真心话的抽签条。 转盘似乎和江一鸣注定无缘,那指针每回临近江一鸣面前,就颤颤悠悠又执着地偏开。 “哇你是不是身上带磁?怎么转盘就是不转你这儿来?”孟子晴已经被指了好几回了,她就坐在江一鸣旁边,每回眼见着指针要转到江一鸣这儿,偏偏下一秒就停在了自己跟前。 恶作剧的大冒险和尴尬的真心话让她焦头烂额。 江一鸣闻言挑了挑眉,嗤笑一声:“愿赌服输,玩不起么就不要玩。” 他还嫌无聊呢,坐在这儿快一个小时了,这游戏和他就好像绝了缘似的,压根没有半点参与。 边上蒋勋抽抽嘴角,他也是没见着从没被大转盘抽到一回的游戏玩家。 他又悄悄看了眼孟子晴,果不其然,那个小姑娘的脸色又难看得恨不得成一个调色盘。 他在心里啧了声,明明嘴炮不过江一鸣,偏还喜欢撩拨对方,按着江一鸣那不肯吃哑巴亏的性子,这姑娘要是有能扳回一城的一天,他就把脑袋摘下来放桌上。 又玩了两轮,江一鸣百无聊赖地连连打哈欠,转盘愣是转不到他,蒋勋收到总导演的暗示,无论如何都得让江一鸣参与一回。 蒋勋低头看手机上发来的指令,皱着眉头啧了一声,小声与自家哥哥嘀咕:“转盘转针转不到江一鸣那儿去我能怎么办?难不成我伸手愣是把指针拨到江一鸣那儿去?” 蒋章沉默。 江一鸣听见蒋勋的小声嘀咕,眉头挑了挑,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听蒋勋的意思,节目组是硬要他有个参与素材才行。 他打了个哈欠,冷不丁开口:“这样吧,给你们个机会,摇一个问题来问我。每个人都能问,不过问的人,都得自己再选择玩一遍,要么真心话,要么大冒险。如何?” 谢鹤了然,明白江小少爷之所以会提出这个提议,也是为了尽早结束这个游戏,好让所有人回去休息。 于是他说道:“那我先来吧。” 他摇出一根抽签问题条,看了一眼,立马就呛住了。 秦海清一见,立马好奇地凑过去看,一眼扫过,笑得只拍桌子,摆到江一鸣面前问:“江小子,你身上哪个部位最敏感?” “……?”江一鸣缓缓挑眉,先是看了眼秦海清,随后看向蒋章的镜头,视线像是穿过了镜头,直直看进节目组跟车里正在监控实时进展的总导演眼里,“胆子不小,还准备了这种问题?不怕节目被和谐?” 秦海清直笑,催促江一鸣好好回答问题。 “哪个部位最敏感我是不知道,想知道的话,谁敢上手来试试也行。”江一鸣轻描淡写地一笑,翘着腿坐在单人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等着其他人反应。 于明浩摸摸鼻尖,心想,谁敢? 孟子晴倒是有心想上来,反正她在综艺里走的是直女人设,大大咧咧傻白甜,何况女生摸男生,谁也不会说一句占便宜非礼不是? 她正跃跃欲试,一抬眼,就对上江一鸣含笑的眼睛,那双眼睛的颜色是漂亮柔和的温棕色,明明眼里有着笑,可她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想要做什么。 江一鸣环顾一圈,没人有动静,他扬了扬眉看向谢鹤,说道:“既然没人,那就轮到你来选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吧。”谢鹤笑笑。 孟子晴回过神,她下意识又瞟了一眼江一鸣,好像刚才那一眼是自己的错觉,明明人家笑得一点也没攻击性。 “谢老师又是大冒险啊……这都第四次了。”孟子晴说道。 “怎么?想不出招了?”谢鹤牵起嘴角,看着孟子晴的眼神却一点笑意都没。 孟子晴干笑两声,说道:“应该是江一鸣出招。” 江一鸣琢磨着轻点嘴唇,慢吞吞说道:“那就这样吧,说三句不少于二十个字的彩虹屁,夸我。” 在场其余所有人:“……” 谢鹤愣了愣,旋即笑了出来,还真是有江小少爷的风格。 他清了清嗓子,三句不少于二十个字的彩虹屁,对他这样的主持人来说,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儿? “天上枝枝,人间树树,尽比不上江小少爷,独独见了你,方知风姿为何物。”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得君一笑,即是满院春色不如君。” “夏天应该就像是这样,年轻的男孩穿着白衬衫笑得眉眼舒展,目光是叶赛宁诗篇里赞颂的生命的美,银星与明月、百鸟与白桦愿奋不顾身坠向地面,庇佑你,直到天荒地老。” 谢鹤的彩虹屁一气呵成,听得身边几个小年轻都傻了眼,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还是江一鸣打破了沉默,一声轻笑加之轻轻拍掌,夸赞道:“不愧是谢鹤,夸得我脸都红了。” 蒋勋下意识看过去打量,江小少爷的脸颊白白嫩嫩,哪来一点红晕? 蒋勋怀疑江一鸣的字典里,就不存在害羞脸红这四个字。 “学到了。”于明浩跟着鼓掌,“教科书般的彩虹屁。” 他说完,看向江一鸣,江小少爷的眼里漾出点点笑意,于明浩是理科男,什么百鸟明月,着实超纲,但他懂什么叫“满园春色不如君”。 这说得可不就是江一鸣么? 第97章 装神弄鬼第九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九十七天·【第二更】“出世入世,救世济世。” 第二轮是于明浩, 于明浩晃到的真心话问题是, 如果有来生,你会选择做什么? 他看向江一鸣, 有些好奇对方的答案。 江一鸣微眯起眼睛,焦糖色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晦色难辨的光,他看向于明浩, 缓缓重复了一遍:“有来生的话,我会选择做什么?” 于明浩点点头。 “出世入世,救世济世。” 于明浩眨了眨眼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 其他人也都没想到江一鸣是这样一个奇怪的答案, 一时半会儿没人接口, 气氛就尴尬地顿在了那里。 于明浩干咳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有英雄梦啊。” “英雄就不做了,英雄不好做。”江一鸣看秦海清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嗤地一笑, “怎么?想不到我还有这样的高尚情操?” 秦海清摇头:“不是,就是觉得你小小年纪的,干嘛想那么深沉的东西?太重啦。” 他听得懂江一鸣的意思,或许这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江一鸣懂得常人不懂的东西, 预见常人不可能预见的未来,自然而然的,这些只有他知道的事情都成了他的责任。 秦海清只是觉得, 没有必要。江一鸣的年龄在他看来,就是个小孩,这世界那么大,什么时候落到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背负这么重的责任了? 江一鸣挑挑眉头。 谢鹤在旁边也微微点头附和,不过他更觉得,江小少爷说的不是来生,是今生。 救世济世,这辈子江小少爷没少做。 两个丝毫不了解江一鸣的女孩彼此看看,对这一段话只有满满的莫名其妙。 “真心话大冒险诶,这是你真心话?”孟子晴问,她一点也不相信有人想救世济世,她倒是觉得江一鸣这句话是冲着镜头说的。 江一鸣抬眼看了看她,嘴角一扬,嗤地不屑一笑:“爱信不信。” 他没看孟子晴,转向于明浩挑眉:“轮到你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于明浩说道。 “有没有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过?”江一鸣问。 “……有。”于明浩慢慢点了点头。 秦海清闻言有些兴趣,凑上问道:“后悔了怎么办?调整还是补救?” “调整说不上,就是用别的事情来分心,尽快忘记吧,打打游戏什么的。” “那你游戏玩得不错?”江一鸣笑了笑。 “还凑活还凑活,带你上钻应该没问题。”于明浩说道。 “上钻?”江一鸣挑挑眉,没听明白。 于明浩估摸江小少爷是没玩过游戏,于是嘿嘿一笑:“没什么没什么,那你呢?有后悔的么?怎么调整?” 江一鸣顿了顿,淡淡说道:“没什么好调整的,自己消化。” 于明浩愣了愣:“……那不就是,憋着?” 谢鹤闻言不赞同地微微皱起眉头,看向江一鸣,秦海清也啧了一声:“憋着哪行啊?” 江一鸣瞪向开启批判话题的于明浩,对准矛头:“这游戏是问我还是问你?话那么多。” 于明浩摸摸鼻尖,小声嘀咕:“那你不还回答了么……” 江一鸣一眯眼:“嗯?” “我错了。”于明浩乖巧。 “噗。”陆刊笑出声,眼前这一幕还真是现场版眼熟,“我算是知道你们那回闹得纷纷扬扬的热搜是怎么回事了,其实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日常。” 于明浩眨眨眼:“小日常?”他稍稍挣扎了一下,“那我也不至于天天认错?” 陆刊笑起来,边上两个小姑娘也都跟着被逗乐。 任重远沉默地看着江一鸣和其他几人之间的互动,那种独有的熟稔氛围是他们完全插不进去的融洽。 “再玩一轮再玩一轮,最后一轮,玩完睡觉,等下我还得出门摘艾草洗澡呢。” 大转盘重新转动起来,陆刊招呼着,他看江一鸣懒洋洋地直打哈欠,出声打圆场,没让所有人都指着江一鸣玩一次真心话大冒险。 指针又一次停在孟子晴面前,孟子晴抽抽嘴角:“我就猜到又是我。” “这说明老天都在cue你出镜,多好。”陆刊说道。 孟子晴:“……”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孟子晴选了说道。 “还有什么好玩的大冒险呢……”蔡伦雅挠了挠鬓角,思索了几秒说道,“这样吧,陆刊前面不是说要摘艾草?你做个好人,就去帮他摘艾草吧。” “行。”孟子晴爽快应下,站起身就要找手电筒。 艾草长在门外一片,不过他们这边是独立小别墅,边上每幢别墅之间相邻挺远,也就没什么人,大晚上的显得还有些荒僻,加上门外没有装路灯,只有别墅门口一盏门灯亮着,不打手电就几乎抹黑了。 蔡伦雅拦住孟子晴,说道:“既然是大冒险,那就得再加点难度,不能用手电筒。” 孟子晴轻轻“啊”了一声,脸上有些为难:“外面那么黑……” “还行,刚才我出去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天色嘛。”蔡伦雅说道,她先前选了大冒险,孟子晴让她一个人摸黑走到十字路口去,找一个路人在对方面前嗨歌,大晚上这片地方哪里路人?她在十字路口等了十多分钟,最后还是节目组工作人员装路人路过,才把这一趴圆了过去。 蔡伦雅没有想到孟子晴会给自己出一个这么恶心的指令,她心里恶心,面上却还是一副柔柔俏笑的样子:“不敢玩吗?那就别选大冒险了。” 孟子晴被蔡伦雅稍稍一激就上了头,立马咬牙说道:“敢选就敢玩,要摘多少艾草?” 蔡伦雅给她翻出了一个小箩筐,丢给孟子晴:“这一筐摘满就行。” 孟子晴抿抿嘴抱住,套了个手套,拿了把小刀出门。 江一鸣见状稍稍皱眉,看了眼时间,没几分钟就要过零点了,他刚打算开口,就被秦海清拉住,冲他挤了挤眼睛小声摇头:“女孩子们间的恩恩怨怨小矛盾,男孩子就别参与了,过来人经验。” 江一鸣反应过来,失笑地摇头:“我只是想说现在不早了,不建议出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看你,又来了,那么操心?又不是真让她一个人摸黑出去,还有跟拍摄像师傅呢,不可能有事。”秦海清说道。 江一鸣想了想点头应下,大概是最近遇到的怪事接踵而至,搞得他神经过度紧绷了。 孟子晴背着小箩筐出门,门口一片艾草田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门前一盏吊灯亮着光,要是有风吹来,那灯还晃悠晃悠的,光也跟着摇曳,照得影子像是群魔乱舞。 孟子晴心一颤,深吸了口气,小声嘀咕:“别乱想,赶紧割完完事儿。” 她说着,又在心里埋怨蔡伦雅,埋怨她小鸡肚肠,报复来得真快。 黑黢黢的一片艾草田里,时不时能听见虫子藏在里头的虫鸣,倒也不至于安静得让孟子晴心里发毛。 她手下割草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快,她放下箩筐看了眼,还有一小半就满了。 她吁了口气,不由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擦了擦汗,和边上的跟拍师傅笑道:“没想到晚上还挺热的,风吹上来都是热风。” 跟拍师傅没有说话,心里想着,这还不是你作出来的?要没一开始让蔡伦雅出去的主意,这会儿他们两个人犯得着有空调房不待,凌晨跑出来割草? 孟子晴稍稍有些尴尬,继续手上割草的工作。 她割着割着,却发觉箩筐里的那点艾草好像并没有增加的样子,还是先前那点分量。 孟子晴疑惑地“咦”了一声,扭头看向自己的跟拍师傅:“你动过我箩筐里的艾草了?” 跟拍师傅噎了噎,仗着这里黑,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谁脑子有问题动她那点艾草?还想不想回空调房了? 孟子晴讪讪,虽然天黑,但是摄像师傅的眼白还是挺明显的,一个大白眼还挺醒目。 她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只好摸摸鼻子,继续埋头割艾草,心里奇怪着这箩筐难道比看上去的还要大? 身后是跟拍师傅自带的摄像光,虽然不是那么亮,但好歹不至于让孟子晴割到自己的手,孟子晴抹黑弯着腰又干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节目组不给打个光什么的吗?那么黑,你拍得到什么啊?” 跟拍师傅假笑:“为了真实。” 孟子晴:“……” 两个人相顾无言,就在这时候,忽然艾草田里闪过一道影子,带的一片草都在晃。 孟子晴吓了一跳,就差往跟拍师傅身上扑了。 “可能是田鸡或者野兔。”跟拍师傅淡定说道,他从夜视屏幕里看见一个小动物的影子,虽然看不清是什么,但肯定是个活物。 孟子晴抽咽一声,被吓得不清。 “还剩一点了,再割几把就回去吧。”她自言自语地小声说,话里还带着哭腔。 跟拍师傅无言地抽抽嘴角,拍了孟子晴那么久,也不知道该说这个小姑娘心思多还是傻,平时看着小心眼不少,但这会儿却又死心眼,非要割满一箩筐,其实现在这点完全可以拿回去交差了嘛。 孟子晴不自觉往艾草田里走,走了几步,隐约发现不远处好像还站着一个人。 她咦了一声,第一反应是别墅里有谁出来了。 她刚靠近一点,那个人就动了。 那人从艾草田里走出来一点,孟子晴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一头像稻草似的乱发,嘴唇溃烂还流着黄浓,牙齿长得犬牙交错,参差不齐,一双眼睛更是红得吓人。 他站直身体,孟子晴才发现这人长得极高,大概有两米,像个野人。 孟子晴尖叫一声,猛地转头就想跑,一下子撞到摄像师傅的摄像机,脑门重重一嗑,随即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摄像师傅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赶紧联系节目组的人过来。 “怎么回事?”节目组赶来的人问。 “我也不知道啊,她忽然尖叫一声,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她就一脑袋撞过来了。”跟拍师傅很是无辜。 一行人把孟子晴搬回小别墅里。 江一鸣几人看见孟子晴被抱回来,全都愣了愣。 “怎么回事?”江一鸣皱眉问,伸手探了探孟子晴的脉搏,脉率急促,浮取应指,“问题不大,是受惊了?” “可能是……但我也没看见什么能受惊的东西啊……”跟拍摄像师傅一脸莫名地挠了挠后脑勺,他把刚拍的内容倒放,一众人围在一块儿看。 镜头一直很稳,哪怕夜里光线不足,拍摄得也算清晰。 一路快进到了最后几分钟,就见大部分镜头几乎都被孟子晴的身体挡着,不管机器挪到哪个角度,总会鬼使神差地被孟子晴的身体挡住大部分镜头,几乎看不见发生了什么。 就在一行人纳闷的时候,就听见孟子晴骤然一声惊叫,然后扭头面目狰狞地就撞了过来,咚地一下,镜头都晃了两下。 “……”一片人鸦雀无声。 于明浩咽了咽口水,“咕咚”一声,在几个人中间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见着什么了那么大反应?”他轻声问。 一时没人回答他,蔡伦雅的脸色也白得吓人。 江一鸣皱着眉反复回看,跟拍的摄像师傅犹豫着开口:“……可能是什么野兽动物吧。” 所有人闻言看过来,他补充道,“之前我还拍到有活物蹿过草丛,把她吓了一大跳,可能后来拨开草丛正巧和那只动物打了个照面,吓到了吧。” “也是,大晚上的,什么恐惧都能放大好几倍。等孟子晴醒了,问问她就知道了。”任重远说道。 他说完看向江一鸣,江一鸣沉着脸色反复回看摄像,一双眼睛锐利无比,哪有刚才那点懒洋洋的模样。 第98章 装神弄鬼第九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九十八天·【第三更】不对劲,不对劲 孟子晴没晕多久就醒过来了, 一行人围着她一圈, 着实把孟子晴吓了一跳。 她挣扎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摸着撞肿的脑袋纳闷问:“我这是怎么了?” “你在外头见到什么东西了?”任重远问她。 孟子晴疑惑地歪头:“什么?” “你不记得了?”于明浩凑过来问, “那你知道你脑袋上这个伤怎么来的么?” 孟子晴摇摇头,忽然一顿,连忙叫道:“我没破相吧?有镜子么?快给我看看!” 于明浩:“……” 蔡伦雅把镜子拿给孟子晴看, 孟子晴仔仔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松口气,说道:“不记得了,我就记得我去割草啊,割了半天箩筐里还是那么点量, 都没增多。” 一行人闻言, 低头去看门口那一筐满当当的艾草,这还叫“那么点量”? 秦海清抽抽嘴角调侃:“你还真是挺实诚。” 孟子晴噎了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大概是光线不好, 我就没看清,一直以为不多呢,嘿嘿。” 秦海清和其他几人一时无言,唯独那个跟拍的摄像师傅,脸色稍稍有些变化,在他印象里, 这个小箩筐里的艾草肯定没现在那么多才对…… 孟子晴拿着冰包敷额头:“我好像想起来了,我记得我是看见草丛里有什么动静,然后被吓到了, 刚想转身跑,就撞上了师傅的摄像头。” “就猜到是这样,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自己把自己撞晕也是绝了。”陆刊吐槽。 “你要是一个人大晚上摸黑在艾草田里,说不定比我还怂呢。”孟子晴不甘示弱回呛。 陆刊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反正遇到的是活物就好,总比我遇到的强。” “你说什么呢?”孟子晴没听清,不过看陆刊的表情,就知道他没说什么好话,她眯眯眼看着陆刊。 “说你好早点休息了。谢谢你的艾草。”陆刊扬起一个笑,拎起门口那箩筐艾草就要往楼梯上跑,跑到一半,他又折回来,拿出一半给孟子晴,“你的劳动成果,分你一半共享啊。” 孟子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秦海清笑笑,说道:“原来是虚惊一场,那就好,都早点休息吧。” 于明浩点点头,回头看江一鸣还在原地微皱着眉若有所思,他走近过去:“别胡思乱想啦,你前面不还直打哈欠吗?赶紧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又是一整天行程呢。” 江一鸣闻言抬起眼看向于明浩,微微笑了笑:“我怎么看你比我经纪人还操心?” “哪有……”于明浩噎了噎,抽抽嘴角,“看来鲍老师也没少催过你。” 江一鸣:“……啰嗦。” 孟子晴和蔡伦雅两个女孩先上楼洗漱休息去了,没过多久,整个别墅里的灯几乎都熄了,只留下几盏地灯照明。 三楼的女生卧室里,蔡伦雅对于孟子晴遇到的事情有些许愧疚,她和孟子晴睡在唯一一张大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忍不住悄悄出声:“子晴,你睡了吗?” 孟子晴发出一个鼻音哼了哼,带着困意。 蔡伦雅闻声微微抿嘴,看着孟子晴背朝自己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开口:“我没想到你会出去那么久,我以为那一小筐艾草很快就能割完回来的,对不起啊。” 孟子晴小幅度动了动,过了几秒,她转过身来,面朝着蔡伦雅,微微一笑:“没事,玩游戏嘛,要是玩不起那多没意思。” 她身后是一整面的落地窗户,没有拉严实的窗帘里漏出外面透亮的月色,照在孟子晴的脸上。 蔡伦雅闻言跟着露出一个笑:“我真怕你生我气。” “没有。睡吧。”孟子晴说道,她看着蔡伦雅。 蔡伦雅应了一声,放下心来,闭上眼。 过了几分钟,她总觉得有些不太踏实,好像被人盯着似的。 她慢慢睁开眼,就见孟子晴还是保持着几分钟前的姿势,看着她。 蔡伦雅吓了一跳,倒吸口气。 孟子晴枕着自己的胳膊,安静地侧头躺着,看见蔡伦雅睁开眼睛,她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还没睡?不困吗?” “……”蔡伦雅深吸气了好几下,“你怎么……你怎么不睡?你看着我干什么?” 孟子晴偏了偏头,她看着蔡伦雅笑,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为什么不睡觉呢?” “我睡。”蔡伦雅有些慌张地说道,她轻咳一声,抱过自己的被子背过身去,小声说道,“我就是嫌冷,想起来盖被子。” “哦,因为这个啊……”孟子晴顿了顿,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气,轻飘飘地说道,“我还以为是因为我让你睡不着了呢。” 蔡伦雅听着孟子晴的声音,心里狠狠打了个冷颤,她用力闭上眼,干笑着说道:“没有啦,睡了睡了,晚安。” 她的话音落下后,房间里就进入了彻底安静的无言一夜。 然而这一夜,蔡伦雅却是一点也没睡着,她能感觉到孟子晴也没有睡着,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宿。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初升,蔡伦雅立马从床上爬起来,一点也没敢往孟子晴的方向丢去半分视线。 她穿戴好衣服后,就立马走进浴室里洗漱。 她对着镜子刷牙,忽然动作停了下来。 她看见镜子的反光里,孟子晴慢慢从床上下来,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蔡伦雅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孟子晴站在她的身后站定,目光直接透过化妆镜与她对上,看着她问:“昨晚睡得好吗?” 蔡伦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样子的孟子晴让人毛骨悚然,她“嗯嗯”胡乱一通应。 “胡说!你昨晚分明一晚上没睡。”孟子晴忽然眉头一皱。 蔡伦雅愣了愣,强笑道:“你才胡说,你怎么知道我昨晚睡没睡?” 孟子晴盯着她看,忽然展开一个灿烂的笑,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蔡伦雅心跳得极快,她洗漱完后,就立马坐到床边弯腰换鞋。 当她抬头的时候,她的目光对上床这边的瓷砖,光滑反光的瓷砖能清晰照出她的面容来。 蔡伦雅猛地一僵,旋即猛地反应过来——她昨晚到底睡没睡着,瓷砖上都能看得清她的脸…… 孟子晴知道她一宿没睡的话……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她也睁着眼,看着瓷砖上的反光,默不作声地观察了她一整宿? 蔡伦雅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被自己的猜测吓到有些崩溃。 她的跟拍摄像师见状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敢小声地问她怎么了,还能不能继续拍摄下去。 蔡伦雅紧紧咬着下唇,半晌后惨白着脸点头,轻声说:“我没事。” 也许只是她在胡思乱想,也许是因为她本就对孟子晴有些愧疚心虚,才会思维发散,把对方想得那么可怕…… 她深吸了口气,又对着镜子补了补妆,才下楼去。 楼下所有人已经整装待发了,就等着她一个人。 蔡伦雅没想到自己在楼上待了那么久,她抱歉地快跑下楼,连连道歉。 “没事没事。”陆刊打圆场。 他昨晚洗了个艾草澡,今天醒来,整个人都觉得清爽了不少,浑身轻松了。 他笑眯眯地看向蔡伦雅,说道:“你看上去脸色不怎么样啊,像是一晚没睡。” 蔡伦雅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孟子晴。 孟子晴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和平日一样低头看今天的行程。 ——好像就只有她不太对劲似的。 蔡伦雅勉强笑着应了一句,脸色还是难看得吓人。 江一鸣的目光在蔡伦雅脸上轻轻扫过,随后落在孟子晴的身上,他微眯起眼睛,忽然开口:“那你呢,昨晚睡得好么?” 谁都没想到江一鸣会主动和孟子晴说话。 于明浩心里惊讶极了,也就勉强管住自己表情,没有露出过分意外的模样。 孟子晴闻言看向江一鸣,笑笑说道:“我睡得很好啊。” “是么……睡得好就好。”江一鸣淡淡说道。 于明浩听见陆刊在和任重远悄悄咬耳朵—— “你有没有嗅到一点火药味?”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你再闻闻?” “我建议你点开打火机。” “啊?” “凑到江一鸣和孟子晴中间。” “啊?” “看看有没有爆炸。” “……” 于明浩嘴角抽抽,头一回发现任重远还会冷幽默。 他又看看江一鸣,觉得江小少爷今天的心情似乎有些不佳,不知道是不是和早上的那通电话有关。 早上八点多的时候,江一鸣的手机响了,江小少爷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哼了几声后陡然清醒过来,下床后就走到阳台那儿接了电话。 电话是鲍启文打来的。 之前在苏禄群岛上找到的张小朵,在出了院后,就去警署自首了。 就像钟晟说的,她需要一个坦白和赎罪的机会,她想要赎罪。 张小朵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随后她就被暂时拘留进去。 只是出乎意料的,没过一天,就传出她自杀割腕的消息,索性被发现得及时,捡回了一条命。 江一鸣对这个消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电话里应了声表示知晓,便挂断了电话。 他垂下眼,并不意外。 早在第一次打照面的时候,他就在张小朵的脸上看到了短命夭折的面相,何时死何时生,老天自有定夺,他人不得插手,也不该插手,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今天的行程是去哪儿?”走在路上,任重远开口问。 孟子晴把手上的当日行程单撕得粉碎,冲任重远露出一个笑:“我们今天去探访当地人的小村寨吧。总在城市里待着多无趣。” 她说完,扭头对专车的司机报了一个地址。 “临时换行程了?”于明浩挑眉。 “节目组没说不行吧?”孟子晴看向自己的跟拍导演问,那边和节目组联系了一下后,得到可以继续的承诺,向孟子晴微微点头。 陆刊见状笑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你是这一季的导游,你说了算。” 蔡伦雅缩在座位里没有出声,异常地安静。 第99章 装神弄鬼第九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九十九天·“你们快走吧,我不收钱了。” 孟子晴带众人去的小村寨, 是司机开到中转站, 要求停下来换司机的地方。 原本的司机是泰国本地人,新换来的那个则是一个中国留学生, 一行人在中转站稍作停留休息,之后还有接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任重远向那个中国留学生询问小村寨的情况时,江一鸣正好接了个电话走开, 也就错过了对方的解释。 “为什么中间换成你来开我们过去?”任重远看向那个小个子的中国留学生问道。 留学生叫韩修杰,闻言不以为意地解释道:“本地人有信仰,那片村寨他们不肯去的。” “什么意思?”于明浩听见,走过来皱眉问。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本地人几乎都不提的, 我也是从别的留学生嘴里听来的。”韩修杰说道。 “那片村寨,听说是所有被赶走的人沦落在一处,建成了那么一片村寨, 当地人都不欢迎他们,社保什么的社会福利也从不向他们开放——不过我觉得这一点不太可能吧,我接触下来的本地人都很好,不可能这种社会福利都不给,应该只是谣传。” “这些人生活在村寨里,又远离现代化城市, 就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封闭,久而久之的, 就传出一点奇奇怪怪的传说。” 于明浩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皱起鼻子问:“什么传说?” “我不清楚,不过泰国这边就是信仰太强烈了,什么事情都能给你扯上神鬼,我压根没放心上去。”韩修杰笑笑,饶有兴致地和大明星讲自己的亲身经历。 “我刚来泰国没几天的时候,学校宿舍停电了,我们一寝室四个人,只有一个是当地人,我们其他三个留学生都没当回事,还打算拿出手机玩呢,结果就那一个当地人手舞足蹈地在那儿尖叫,喊什么闹鬼了快跑。” 陆刊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 韩修杰继续说道:“反正我在泰国待了快三年了,听我当地朋友的说法,那是隔三差五就得撞鬼一回呢,但事实上我什么都没遇到过。” 于明浩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能把各种正常电路跳闸当成闹鬼,信他们的话就完了。”中国留学生做了最后一句总结。 任重远、陆刊和于明浩三个男生对视一眼,任重远选择把刚才那番谈话装作没法生过的样子。 听那留学生的意思,那里也就是个有些原始的村寨,顶多是被妖魔化了而已,这样的传说什么地方没有?一个个要是都当真了,那还真没地方可去了。 任重远觉得这没必要让队伍里的其他人知道,闹得人心惶惶。 “昨晚被孟子晴的小意外吓了之后,我看蔡伦雅的情绪状态一直都不好,这个消息就暂时我们几人知道就好,我怕她到时候状态更糟糕。”他说道。 于明浩原本是抱着和江一鸣通气的念头,听任重远这么一说,他看向蔡伦雅,果然如任重远说的,小姑娘看上去失魂落魄,脸色一直苍白得没有血色。 他皱皱眉,又转向走到远处打电话的江小少爷,江小少爷面色沉静,蹙着眉,看起来也有自己的烦心事。 “好吧。”于明浩妥协,点点头应下。 一行人打算在中转站吃个午饭,再休息一会儿,再出发。 于明浩几人没有提任何关于那个村寨的事情,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江一鸣打完电话回来后,在于明浩几人身上扫了一圈,微微挑了挑眉,“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于明浩回答得很快,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就是觉得这天气真晴,太阳真大,烤得人胸闷。” “等一场大暴雨下来,你就会想念这会儿烤得你胸闷的大太阳了。”江一鸣闻言嗤了一声。 “大暴雨?就这天?不能吧?”于明浩下意识地抬头看天,被大太阳晃得倒吸口气,闭上眼。 他揉揉眼睛,忽然觉得这对话也有点熟悉。 好像最早在凉水井镇的时候,他就这么反驳过江一鸣…… 后来当天夜里就是一场大暴雨,还把进村的唯一一条山道给冲垮了。 于明浩动作一顿,立马脚步一转,大步流星地走向中转站的小卖部,掏钱买了八份结结实实的加厚雨衣。 江一鸣见状勾起嘴角,弯眼一笑。 韩修杰闻言赞同地搭话道:“最近是雨季,说下雨就下雨的情况不少,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等着午饭的时间,孟子晴撑着额头就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陆刊见了,转向旁边的蔡伦雅调侃道:“你们俩昨晚怎么回事?还有午夜游戏的活动场啊?一个坐着等饭都能睡着,一个无精打采一路没话,真行。” 蔡伦雅飞快地往孟子晴那儿瞥了一眼,又立马收回视线,她微微摇头:“没活动场,就是第一天睡新床不习惯。” 陆刊耸耸肩膀。 大概又等了七八分钟的样子,终于陆陆续续开始上菜了。 绿咖喱的香味从厨房里悠悠钻出,早就勾得人胃里馋虫蠢蠢欲动了,等这道咖喱鸡一上桌,立马就得到了无数落雨般的筷子。 孟子晴也蓦地睁开眼睛,眼里清明精神得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睡着的样子。 她站起来弯腰凑近过去直嗅,鼻尖一耸一耸的像只小狗,直接伸手抓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 其他正在动筷的人见状,都愣了愣停下筷子。 孟子晴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出格,她顿了顿,坐回座位,看向其他几人,若无其事地笑笑:“吃呀吃呀。” 她说完,又转向始终没有看过自己的蔡伦雅:“不喜欢吃吗?” 蔡伦雅顿了顿,立马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 江一鸣见状微微挑眉。 八个人十道菜,都是以荤菜为主,吃得几个男孩都撑住了,唯独孟子晴看起来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舔了舔嘴唇,不时地四处张望,寻觅什么似的。 她起身说要去卫生间,看她离开后,陆刊笑笑说道:“没想到她看起来人瘦瘦小小的,胃口却不小,这一顿饭她吃得一点也不比我们几个男生逊色啊。” 任重远赞同地点点头,孟子晴今天的饭量让他也有些刮目相看了,一盘猪颈肉他吃了几块就有些发腻,孟子晴却消灭了大半还不够。 “真叫人羡慕这种吃多不胖的体质。”于明浩躺在椅子上往后一靠,羡慕地摸摸肚皮。 他们正聊着,忽然厨房那儿传出一阵叮铃桄榔的动静。 于明浩下意识坐直起来,刚回头去看,就见中转站这家餐厅的老板从后厨里出来,手里拽着他们刚才这一顿饭的收据,直朝他们冲来,气势汹汹的。 几个小年轻愣了愣,于明浩下意识把江小少爷挡在自己身后,他硬着头皮,拽上了大学后就没怎么用过的英文问对方怎么回事。 奈何他那英文实在不过关,店长也明显情绪过激,根本没法沟通。 还是谢鹤把人拨到自己后头去,他温声安抚对方,让店长冷静下来后,再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老板连英文带泰语地说了一通,谢鹤只能勉强猜对方的意思。 谢鹤翻译了一下,大致意思就是老板不肯收他们午饭的消费,让他们离开。 “怎么像是在赶我们走?另外不收我们饭钱是什么意思?”于明浩纳闷极了。 谢鹤摇头,继续试着和老板沟通。 奈何老板这边的情绪又轻易被挑起,情绪越发激烈,甚至推搡了谢鹤一下。 老板高高壮壮,力气不小,谢鹤完全没有防备,险些被激动中的老板推一个跟头。 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谁也没想到老板的动作那么突兀又迅速。 于明浩离得远,就在他以为自己眼睁睁要看着谢鹤摔下去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出,稳稳扶住谢鹤。 江一鸣站起身,看向老板,老板骤然回过神,讪讪地收回手,道了声歉。 谢鹤站稳后松了口气,看向江一鸣低声道谢。 这边的动静很快把另一边吃着工作餐的小司机惊动来,韩修杰连忙跑过去,和老板用当地方言沟通。 就见老板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也越来越激烈,时不时伴随着夸张的肢体幅度,于明浩和陆刊几人都纳闷地彼此对视几眼,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江一鸣眼色沉沉地看着交流中的老板和小司机,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间,他抬眼看向另一头,任重远下意识地跟着他看过去,就见孟子晴朝他们走来。 老板见到孟子晴,情绪更激烈了,甚至大挥着手,抽开椅子哄他们出去。 秦海清见状,皱紧眉头,先招呼着其他人出来。 “这个老板怎么神经兮兮的?”秦海清嘀咕。 于明浩点点头:“算了,不要我们钱也挺好,本来节目组给我们的经费就不多。” “你们不觉得那个老板的异常,是和孟子晴有关系吗?”一直沉默的蔡伦雅忽然出声,她看了眼并没有走过来的孟子晴,压低了声音说道。 “诶?”陆刊愣了愣,仔细想了想,老板的过激反应的确是出现在孟子晴出来后。 他下意识地看向孟子晴,就见孟子晴手里脏兮兮的,指缝里似乎还有碎掉的鸡蛋壳? “她这是……去老板后厨闹过了?”陆刊傻了眼。 孟子晴一个人站在一边,似乎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太阳,整个人缩在阴凉处,用手挡着阳光,眯缝着眼,咧着嘴露出一点舌头,像狗似的喘着气。 这模样,着实是让于明浩几人看着有些怪异,不由得面面相觑。 没过多久,韩修杰从店里出来,好不容易安抚下了情绪过激的老板,手里还拿着老板退回来的五颜六色的泰铢。 他无奈地向江一鸣几人笑笑,说道:“老板不肯收,那就算了,我们走吧。” “这是怎么回事?”谢鹤问。 韩修杰抿了抿嘴,看了眼孟子晴的方向,又看看镜头,似乎有些不好开口的样子:“这个……后期能不能把我这段剪掉?我怕被粉丝骂。” “行,你说。”谢鹤应下。 韩修杰清了清嗓子,说道:“事先声明,这些都是老板说的,我只是翻译。” “嗯。”江一鸣眯了眯眼,显得有些不耐。 韩修杰似乎有些怕这个年龄比自己还小一些的青年,总觉得对方似乎比这里头资历最老的秦海清、谢鹤还要气场强横。 他连忙进入重点,说道:“老板觉得我们这里面有人是披拔鬼。” “什么东西?”于明浩没听明白。 “Phi pop,音译过来就是披拔鬼,这个算是在泰国东北部当地比较流行的一个传说吧……”韩修杰含糊说道。 他小心又飞快地看了眼孟子晴,说道,“刚才孟小姐到老板的后厨那儿,不问自取,拿了两颗生鸡蛋,张嘴就咬,被老板制止后又哭又叫,还砸了老板的后厨,抢了一块生鸡肉啃,老板觉得这些都像是披拔鬼会做的事情,所以不敢招惹,只求我们尽快离开。” 于明浩渐渐把嘴张成了一个圈,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孟子晴,小声嘀咕:“不至于吧?孟子晴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她现在看着挺正常啊?” 韩修杰连连摇头:“我也觉得不至于,这都是老板说的,我看孟小姐也不像……可能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吧,毕竟刚才你们也看见老板那个激动情绪了,可能夸大其词了吧。” 他正说着,孟子晴忽然朝他们这边走来,韩修杰下意识地收了声,看起来像只瑟瑟的小鹌鹑。 “你们在聊什么?”孟子晴偏头看着他们,咧开一个笑问道。 于明浩注意到她的牙缝里还沾着肉丝,也不知道是刚才饭桌上吃的,还是在后厨那儿……他骤然打了个冷颤,连忙甩头晃出这个想法。 第100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天·【第一更】 孟子晴的走近,让气氛似乎一下子冷凝起来。 韩修杰一转头, 就看见孟子晴的脸离自己的后脑勺大概只有五公分的距离。 他吓了一跳, 既是有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又有先前老板一番生动形象的描述科普导致的慌乱不安, 他下意识地往前跳开,突兀地拉开一段距离。 孟子晴有所察觉似的看向韩修杰,眉毛一扬, 眨着眼偏头,看起来无辜极了:“你这是怎么了?我有那么吓人么?又不会吃了你。” 韩修杰:“……” 小司机连连摇头,身体却诚实地躲到了其他人后面去。 “那个,你在老板后厨那儿干什么了?老板好像很生气的样子。”陆刊被小司机顶到了最前面, 他不得不站在前头, 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开话题。 孟子晴不以为意地耸肩:“我只是问他有没有别的吃的,想带路上吃。” 陆刊眨眨眼, 这个听起来似乎不像是什么死亡问题,怎么就惹得老板变成那样子了? 他好奇问道:“然后呢?” “他就说没有,我们给的钱就是那顿饭,没有别的东西了。”孟子晴撇嘴,“那我就拿了自己的钱给他嘛,可他偏偏不收, 软硬不吃的,我就恼了,临走前顺了他几个鸡蛋, 丢了一百泰铢给他。” “谁知道他不依不挠出来追我,我一不小心,就把蛋给敲碎了。” 陆刊:“……大小姐,你认真的吗?”强买强卖?还记得我们是在做真人秀吗? 孟子晴却不以为意,好像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了,她说道:“怎么现在都围在这里?不打算走了吗?” “走,当然走,等人齐。”陆刊点头。 “等人齐?”孟子晴环顾了一圈,“还有谁?” “……”陆刊跟着看了一圈,噎了噎,沉默了一秒后说道,“现在不就齐了?走吧走吧。” 他带头往车那儿走去。 先前孟子晴是一个人和司机坐在前排的,这次江一鸣在她开门之前,偏头对于明浩说道:“你坐在副驾驶那儿。” “啊?”于明浩愣了愣,虽然不明白江一鸣的用意,但也没有犹豫地就跟着做了。 孟子晴见副座被于明浩抢先坐了,便自然而然地走到后座那几排去。 韩修杰坐进驾驶室,看到自己边上坐着的人是于明浩而不是孟子晴,非常明显地松了口气,脸上都带出几分松了口气的不自然的笑。 他冲于明浩点点头,然后转向后座的几个人,提醒道:“接下去大概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这段路大部分是土路为主,可能比较颠簸,我建议你们都吃一下晕车药。” “好。”谢鹤应下,道了声谢。 谢鹤和秦海清本来坐在最后一排的,被江一鸣赶到了前面去,他抬了抬眼皮说道:“年纪越大越容易晕车,坐前排去好一点。” “嘿,你小子怎么说句好话都带着让人想打的味道?”秦海清气笑了,作势挥了挥拳头,好笑又无奈地挪到前排去。 陆刊和任重远也往前面坐,于是车上后面两排几乎都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蔡伦雅上车之前,本以为自己又要和孟子晴贴着坐一路,她看见孟子晴已经坐在后排座位那儿了,见到她还朝她扬了扬手,她心猛地一沉,抿了抿嘴,不情不愿地往孟子晴的方向靠近。 还有几步远的时候,蔡伦雅走得更慢了,磨磨蹭蹭地不时看向车窗外,就是不想入座。 就在这时候,江一鸣从她身边侧身走过,不紧不慢地走到孟子晴旁边,直接坐了下来。 蔡伦雅一愣,呆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江一鸣看了她一眼,目光往旁边座位淡淡一瞥,示意她坐到旁边去。 蔡伦雅感谢地冲江一鸣笑笑,连忙入座。 跟在江一鸣身后地蒋勋愣了愣,纳闷地悄悄打量江一鸣,坐在江一鸣的后排那儿。 江一鸣主动坐在女嘉宾身边?那还不得被脑补各种儿女情长去?太暧昧了吧? 蒋勋轻轻用胳膊肘怼了怼自己哥哥,朝江一鸣那儿努了努嘴,眼神问这算什么情况。 蒋章看了他一眼,没搭理。 车子发动后,于明浩给所有人传了一粒晕车药。 江一鸣拿了一粒收起来,没有服下。 服下晕车药后不用多久功夫,人就会变得昏昏沉沉想睡觉,而现在,所有人都能睡过去,只有他,绝不能跟着昏昏沉沉睡过去。 驶出水泥道后,车窗两旁的景就渐渐变得更倾向大自然雨林风格了。 长到路中间来的枝桠飞快扫过车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几乎全车的人都在这样的声音里,昏昏欲睡过去。 过了没多久,原本还是艳阳高照的天色忽然阴沉下来,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天看起来就像是到了晚上四五点的模样,云层又厚又沉,仿佛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韩修杰稍稍放慢了车速,头探出车窗外张望了一下,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不是真要下大暴雨了吧……别啊……” “开快点。”江一鸣的声音冷不丁从他背后响起。 韩修杰惊了一下,险些就要打方向盘了,所幸江一鸣提前一步看出韩修杰的动作,握住方向盘,才没让车子失控。 “这么害怕?”江一鸣挑眉问。 韩修杰:“……” “开快点。”江一鸣又重复了一遍,“暴雨会把路冲断,在这之前过去。” “把路冲断?不至于吧。这条路我开过很多次了,就算是暴雨天我也开过,没那么脆弱的。”韩修杰笑笑,不以为意。 “要么加速,要么停在这里。”江一鸣说道,语气强硬,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 韩修杰愣了愣,诧异地看向江一鸣。 他看出江一鸣的眼里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成分,他顿了顿,虽然心里不以为意,但还是脚下油门一踩,滋地蹿了出去。 “你说的那个传闻,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我想听听。”江一鸣站在他身边,忽然开口问道。 “啊?传闻?”韩修杰摇头,“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江一鸣微眯起眼,没有回答,反而指了指车头满当当的一堆玩偶娃娃,“车头这些娃娃,是你刚摆上去的,为什么?” 韩修杰微抿着嘴,挠了挠头:“这个……算是当地一种辟邪的意思,老板刚刚说完那事儿,我心里发毛,就想着寻求一点心理安慰。” 他说完顿了顿,反应过来江一鸣之所以找他来问传闻的原因了,就是自己这个举动让对方起了疑心吧。 “辟邪?”江一鸣微挑眉。 “就是,当地人都认为,这些车头娃娃其实都是有灵性的。”韩修杰解释道。 “这车开到现在多少年,就年年有我们这些司机会专门带着香烛供这些车头娃娃,它们会保佑我们行车顺利,不会遇到意外危险。” “其实也是当地的迷信啦,我就是入乡随俗,嘿嘿。”他说完,又讪讪补充了一句。 之前他还满不在乎地说这儿的本地人遇到点事情就大呼小叫,大惊小怪,现在着实觉得自己有些被打脸,他在江一鸣面前解释着,强行挽尊一下。 江一鸣若有所思,走近了一些,伸长胳膊随手拿了一个娃娃下来把玩。 韩修杰用眼角余光看过去,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说心里话,其实他一直觉得这些车头娃娃有些诡异。 他不像这辆车的其他轮班司机,一开车就会把这些娃娃堆到车头去,他几乎从来没有放过,总觉得这些娃娃的目光真实得像是活人。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开夜车的时候,他求个心安,把这些玩偶娃娃放上车头,他嫌娃娃面朝自己瘆的慌,特意一个个地全都面朝车窗摆着。 结果开了一夜,就在白天打算换班的时候,他下车和换班司机打招呼,不经意回头,却发现车头的那些娃娃里,有好几个都是背对着车窗的—— 也就是说,那些全都被他刻意面朝车窗放着的娃娃,在他没留意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转了个方向,一路面朝着自己。 韩修杰整个人都不太好,那一瞬间的当下,头皮炸开的惊悚感让他永远也不可能忘记。 他也没法把这事和换班的当地司机说,对方只会比他更一惊一乍、更信这是娃娃显灵,他还不如自己安慰自己,是因为路上颠簸,颠着颠着,就连带着娃娃转了一百八十度。 江一鸣把娃娃放了回去,看向韩修杰说道:“迷信不可取。” “是是。”韩修杰点头应和。 “话归正传,那个传闻,具体聊聊。”江一鸣又把话转了一圈兜回来。 韩修杰:“……” “不好开口?”江一鸣问。 韩修杰摇摇头,他想了想,抬头快速瞄了眼后视镜,看向孟子晴那儿,就见孟子晴吃了晕车药,这会儿头抵着车窗,正迷迷糊糊地睡着呢。 他咽了咽口水,收回视线,却没注意到后视镜里的孟子晴,在他收回视线的同时,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问道:“你问的是老板说的那个传闻,还是我们现在要去的那个小村寨的传闻?” 江一鸣顿了顿,眉头蓦地一皱:“村寨?” “你不知道?哦对……那会儿你去打电话了不在场。”韩修杰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江一鸣拧起眉心,脸色微沉:“村寨是什么事情?” “村寨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被赶出去的流浪人最后都汇在一起,建了一个村寨。这些流浪者不受当地人欢迎,时间久了就传出各种谣言来了,说他们是食人族啊、又说他们是灾星,会带去瘟疫什么的。”韩修杰说道。 他见江一鸣脸色不好看,连忙补充道:“这些当然都是假的啦,我已经带过好几拨游客去那个村寨了,现在都快是半自由行的项目之一了。其实村里的人都挺好的,要是运气好,遇到下雨的晚上,还能看到村里人自己的庆雨活动,像是篝火晚会似的,特别有趣。” “假的?”江一鸣反问。 韩修杰点头,开玩笑地说道:“要说这个村寨有问题,那还不如信披拔鬼是真的呢。” 他刚说完,江一鸣忽然有所感似的猛地抬头,道路前方还是正常的土路,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半眯起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动两下,眉头猛地皱起,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冷硬又急促地发出命令:“停车!” “啊?”韩修杰愣了愣,一抬头就看见江一鸣脸色难看极了,他下意识地几乎是同时踩下刹车,急刹车的惯性让后座几人全都撞到了前排座椅上。 此起彼伏地闷哼响起,韩修杰抱歉地扭头看了一下,见车里情况还好,又转向江一鸣,纳闷问道:“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前方一道紫白电光闪过,劈在一棵古树上。 古树发出沉闷的呻吟,眨眼间朝路中央倒下,“哐当”一声巨响,惊得座上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连忙往窗外张望。 韩修杰惊呆了,傻傻坐在驾驶位置上,背后惊起了一片冷汗。 他缓缓看向江一鸣。 要是没有江一鸣那声喝止,他肯定就开过去了,就那么刹那功夫,这辆车铁定会被这棵巨树压在身下,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就在下一秒,沿路山壁发出动静,韩修杰还没反应过来,就眼见着几块滚石飞快从山壁上掉下来,在马路中间重重碾过。 他咽下一口口水,好响一声“咕咚”。 他看着江一鸣,迟疑地开口:“……你怎么知道?” 第101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一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一天·【第二更】@江一鸣:突然有一点点想给你看看我熟悉的风景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还是节目组最快反应过来, 连忙顶着大雨下车检查。 路被暴雨冲断, 这情形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在凉水井镇的时候,唯一值得庆幸的, 就只剩下这一回节目组的人都在这边,不会发生什么断开联系、不知彼此具体情况的尴尬情况。 “今天这个节目录不成了吧……”陆刊看看外面的路,没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清开一条道。 再看看外面这大雨, 就像是老天破了个洞,水从天上倒灌下来的。 “我看难录。”任重远摇头,“我觉得不如索性现在调头回去,免得过会儿积水, 车更难开了。” 这条路窄, 也没什么排水渠,平时都靠自然排水的,像现在这样的雨势, 恐怕来不及等它自然排水,这水都已经积攒起几公分高了。 韩修杰闻言点点头,他扭头看身后的路况,发动车引擎的手顿了顿又收回来,无奈地皱起眉头:“不行,后面的路都被节目组的车堵死了, 这条路本来就窄,除非后面的车一点点退出去,不然我们出不去。” 任重远闻言跟着看出去, 果然,节目组的车因为刚才他们的急刹车,跟车跟得紧的甚至把车头歪了出去才停下,好险追尾。 再看其他节目组专车,四五辆堵在后头,更别说其他本地来往车辆了,直接把这条路堵得死死。 一时间车里没人开口说话,韩修杰则在悄悄打量江一鸣,他实在好奇江一鸣是不是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可对方却没有丝毫搭理回答他的意思。 韩修杰摸摸鼻尖,百无聊赖地趴在方向盘上。 车里的氛围有些沉闷,江一鸣一个人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闭着眼养神似的,身边孟子晴明目张胆地打量着他,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去。 蒋勋眨眨眼,小眼睛在江一鸣和孟子晴两个人之间疯狂地转来转去,用力怼了怼蒋章。 蒋章对天翻了个白眼,手稳稳托住摄像机,依旧没有搭理他。 于明浩闲着无聊,从前面副驾驶那儿走过来,坐到靠近江一鸣的旁边,小声问:“你是不是早知道要下暴雨的?” 江一鸣没理他。 于明浩见状,稍稍偏头看过去,就见江小少爷闭着眼,他摸摸下巴,自言自语嘟哝道:“诶这是睡了?遇到这种情况,怎么睡得着啊……” 江一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于明浩自觉无趣,正想站起身回去,眼角余光冷不丁略过江一鸣身边的孟子晴,就见孟子晴低头舔着手背。 被粉丝夸可爱的虎牙又尖又利,在手背上甚至刮出了一道道红痕,破了皮的地方渗出血丝,她伸出舌头舔过血痕,一副完全沉浸其中的享受模样,丝毫没有注意到于明浩的打量。 于明浩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迅速起身,正想离开的时候,动作一顿,转向坐在孟子晴边上闭目养神的江小少爷。 不能把江一鸣一个人留在这个奇奇怪怪的女生旁边吧? 于明浩又磨磨蹭蹭地坐回去,轻轻扯了扯江小少爷的衣角,没反应; 又轻轻戳了戳江小少爷的腰窝,江一鸣反手抓住大明星的手腕往后一扣,手上只用了三分力,但精准捏住了腕上的麻筋。 于明浩“嗷”地一声叫出来,周围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江一鸣睁开眼,似笑非笑地捉着他的手腕,唇角微扬起,安静看着他。 于明浩讪讪地闭上嘴,注意到那些打量过来的视线,他干笑两声,用剩下那只好手摆了摆,说道:“没事没事,我随口嚎。” 谢鹤和秦海清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地摇头笑笑,他们对于明浩和江一鸣之间的相处模式再了解不过了,一眼就看出大致是个什么情况。 江一鸣松开手,看向于明浩淡淡问道:“什么事?” “就、就想让你去我那儿坐坐。”于明浩干巴巴地说道,视线悄悄地往孟子晴那儿瞟,不着声色地暗示江小少爷。 江一鸣把于明浩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好笑,嘴上轻描淡写地应道:“等下过去。” “那、那你快来哦。”于明浩眨眨眼,再第二次偷瞄孟子晴的时候,被对方捉了个正着,他一僵,脸上挂上几分尴尬的笑容,朝孟子晴干巴巴地颔首打了个招呼。 大暴雨来得突如其来,停得也毫无征兆,下了半个多小时的暴雨说停就停,土路上的积水攒到了人的脚腕高度,倒也算好。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全都出来忙着疏通道路,只不过成效实在甚微。 “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任重远打量着窗外,向韩修杰问道。 “远倒是不远,开车再开半小时大概就能到了。”韩修杰说道。 韩修杰探出窗外看了看,见这情形,不由得咂嘴,他转向后排谢鹤他们几人,下巴枕着座椅靠枕说道:“不过依我看,今天想抵达那个村寨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条路哪有那么好疏通?” 他接着又道:“别说等疏通了,就是现在想调头离开,我看都得好一段等。” 任重远闻言微微皱眉:“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也不能说是困吧,遇到交通事故,堵在路上不是很正常么?哪哪儿不是待着?别用被困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形容啊。”韩修杰干笑,搓搓胳膊,下意识地看向后排那儿坐着的江一鸣。 江一鸣还没做什么反应,倒是坐在他旁边的孟子晴,听见韩修杰说今天不可能抵达村寨后,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拧着柳眉大声问道:“今天不能到村寨?为什么?那我们今天录什么节目?不行,今天必须要到村寨那儿去。” “不是,我就是估计一下,开路可能需要大半天时间,过去也是晚上的时间了,大晚上到人家村寨去……也不太好吧?你们也没东西可录呀。”韩修杰解释道,大概现在两人相隔有些距离,他倒是没有那么害怕的样子了。 陆刊打圆场附和:“这个意外事故也不是人为可控的呀,节目组肯定有自己的安排和打算。” 他看向其他人,试图挑起氛围:“反正待着也是休息,还轻松呢,别上头。我们不如玩点什么吧?”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到那个村寨去。”孟子晴斩钉截铁地说道,她情绪有些激动,或者说过分激动,她试图从江一鸣旁边出来,但江一鸣没有起身让她的意思,她就索性撩起裙子,试图爬到前座再出来。 孟子晴的举动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陆刊倒吸口气,连忙阻止,还细心地用身体挡住孟子晴的裙摆,免得女孩走光。 “诶呀你别那么激动,干嘛今天非要过去?明天去不也一样吗?”陆刊疑惑不解,拉住孟子晴的手,让她下来。 他摸到孟子晴的手,才忽然发现手心触感有些奇怪,一点也不像女孩子细腻的皮肤,反而有些粗糙不平。 陆刊下意识地低头看过去,就见孟子晴的手背上,有许多看起来像是才弄出的伤疤。 像是拼命抓挠抓开了一小块肉似的,而这样的小伤口一点也不少见。 陆刊愣了愣,手上力道一松,孟子晴就立马收回了手,眼里满是提防警惕地瞪着陆刊。 陆刊被孟子晴看得发毛,他收回手背在身后,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有些失神地走开。 孟子晴的手……是怎么回事? “不行,我就要今天过去。”孟子晴说道,“你们不去,大不了我自己一个人走过去,一个小时走不到,那就走两个小时。” 陆刊脚步一顿,饶是他都觉出孟子晴的不对劲来:“为什么你对那个村寨那么执着?” 孟子晴顿了顿,没有说话。 任重远出来打圆场:“反正我们尽力,能今天完成原定目标任务最好。” 谢鹤和秦海清两个老资历前辈,这回都没搭话,两人看了眼沉默的江一鸣,也都默契地没有发表态度。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节目组总导演上车:“我们和泰方进行联系交涉后,得到确切消息,这条道路还需要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彻底疏通修复。” “所以目前我们有两个方案:一是继续原地等待,疏通后按照原计划进行,前往当地村寨拜访当地风情;二是调头回去,晚上的安排换成夜市,一人一千泰铢的消费限制。” “由你们来做出选择。” “去村寨。”孟子晴毫不犹豫。 任重远和陆刊两人对视了一下,说道:“我都可以。” 于明浩看向江一鸣,显然是要听江一鸣的决定。 任重远注意到于明浩的反应,微微眯起眼睛,他旋即又看向谢鹤和秦海清两人,眼睛忽然睁大了些许,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竟然也看向了江一鸣,一副以江一鸣决定为先的模样。 江一鸣什么时候竟然成了这四个人中间可以拿定主意的人了? 论资历、论流量,江一鸣都不是这四人中间的佼佼者……可偏偏,另外三人都把选择权决定权交给了江一鸣。 任重远垂下眼,不着声色地握起拳头——能让谢鹤这样娱乐圈里的老资历都听他的,江一鸣究竟凭什么? 江一鸣轻轻摸了摸下巴,目光轻描淡写地滑过孟子晴,眼里带过一抹深意:“那就听女士的。去村寨。” 蔡伦雅脸色微变,她是不想去那儿的,尤其是孟子晴那么执着的态度,更让她感到害怕,她不明白为什么江一鸣就看不出来?为什么还要由着她去那儿?! 她心里恐慌又忿忿,却又不敢说出来,只好低着头紧紧咬住下唇。 江一鸣的决定做下后,所有人便都待在车上,安静地等待道路疏通。 等待途中,江一鸣收到一条钟晟发来的消息,没什么值得一说的,也就是问问吃过饭没,玩得开心么。 江小少爷违心地发了一条“尚可”回复过去,撇撇嘴,转头就给鲍启文的十个保姆小号发了轰炸。 @低调低调:又坑我,你等着。 鲍启文的几个手机几乎前后脚收到江一鸣的微信消息,提示音前赴后继,他眼皮子跳了跳,戳开一看,讪笑了一声,思索了半天,发了个“抱拳”的原始表情过去。 江一鸣抽抽嘴角,把鲍启文的小号全都拉黑了。 等着等着,夜都黑了,经过暴雨洗涤了一场后,天幕都好像透彻干净了许多,晚上的繁星又多又亮,是在国内完全看不到的风景。 江一鸣走出车外,仰头看着,这样的夜空倒是和他上辈子的夜有些相似。 他微眯起眼,站在那儿放空了半晌,忽然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夜空照片,发给钟晟。 @低调低调:突然有一点点想给你看看我熟悉的风景。 钟晟躺在床上,微信提示音一响,戳开一看,男人冷硬的五官线条转眼就柔和下来,他微弯起眼角,起身走到阳台,抬手拍了一张夜空的风景发过去。 @长发公主:一起。 第102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二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二天·琵琶鬼寨 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枯燥,太阳落了山后, 这里似乎就被寂静笼罩, 仿佛偌大一片土壤,只有他们这些人。 这一条道上连路灯都没有, 只有节目组几辆车的大光灯照着,灯光汇聚的地方,能看到一簇一簇的蝇虫聚在亮光处, 团团飞舞。 于明浩他们的车上没有备份小零食,谁也没想到会被困在这里,连晚饭都没的吃。 这会儿一个个肚子里都叫起了空城计,于明浩将目光投向江一鸣, 特别渴望江一鸣像上回那样, 变魔术似的掏出几个甜甜圈或者小甜饼出来。 然而这一回江一鸣什么都没带。 孟子晴似乎因为饥饿变得焦躁,江一鸣坐在她边上,不时地能听见边上传来磨牙的声音。 江一鸣偏头看她, 孟子晴有所察觉地转过头来,与江一鸣对视上。 “好饿,好饿……”孟子晴虚弱地轻声喊,好像错过一顿晚饭就要了她的命似的,分明过去减肥的时候,一天只吃几根蔬菜叶子都没事。 孟子晴说着, 就朝江一鸣身边倒去,在她的头快要搭上江一鸣肩膀的时候,她眼里划过一抹兴奋的猩红色, 不受控制地咽了下口水,鲜红的舌尖抹过唇角。 江一鸣忽然往外微一倾斜,向斜后排的工作人员要了一瓶矿泉水。 孟子晴陡然靠空了,一脑袋撞在椅背上,牙尖也磕在座椅的真皮上。 她眼睛一红,猛地抬起身看向江一鸣。 江一鸣拧开矿泉水瓶不紧不慢地灌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刚才孟子晴的动作一般。 坐在后排的蒋勋兄弟二人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蒋勋抽抽嘴角,小声嘀咕:“我才不信他是那么凑巧要拿水呢。” 蒋章微皱眉没有说话,他轻微转动镜头焦距,定在孟子晴放大的脸上。 他轻吸口气,看着屏幕里传来的影像,只见孟子晴的牙尖上,生出细碎的倒三角似的尖勾,这会儿正缓缓收拢回去,又逐渐恢复正常的模样。 这哪里是普通人的牙齿?蒋章脸色白了白,他蓦地收回特写放大的镜头,低头装作摆弄摄像机的样子。 过了几秒,等他平复下心情后,抬起眼,下意识撞进前排两个座椅之间的空挡里。 孟子晴正歪着脖子,偏头从缝隙空挡里看过来,只露出了一只眼睛。 撞见蒋章的视线后,那只眼睛微微弯起,挑出一个有些让人背后发凉的笑眼弧度。 蒋章手一抖,险些把镜头摔了。 孟子晴又慢悠悠地收回了视线,坐正回去。 江一鸣忽然站起身,手里拿着喝了半瓶的矿泉水,手腕一倾,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把那剩下的半瓶水尽数倒在孟子晴的头上。 水从孟子晴的脑袋上尽数倾下,孟子晴惊叫一声,蓦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蒋章还没从刚才那一幕的惊吓中缓过神,就又被江一鸣不按常理出牌的动作看懵了,他愣了下,就听蒋勋“啊”地一声叫起来,蹿出座位。 任重远和陆刊几人见状连忙过来,看看江一鸣,又看看孟子晴:“这、这是怎么回事?” 孟子晴看上去很是怕水的模样,用力地抖动身体,甩头晃手,试图把身上的水全都甩出去,同时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去。 陆刊递过去几张餐巾纸,都被孟子晴直接甩开,留长的手指甲抓过陆刊手背,陆刊嘶地倒吸口气,下意识地收回手。 江一鸣见状眉头微皱,一把抓过陆刊的手,见只是红痕没有破皮才放开。 陆刊被江一鸣的动作吓到了,平时江一鸣都是散漫慵懒的样子,很少见他这么紧张留意一件事情,如果是江一鸣都重视的事情,那一定很严重。 他下意识地摸着手背,紧张地问江一鸣:“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江一鸣看了他一眼,摆手说道。 他视线又转到孟子晴的身上,孟子晴的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常被泼到水的人的反应。 “不用纸巾擦干水,反而试图甩干身上的水?当自己是野兽吗?”于明浩小声嘀咕。 几个人里,可能就只有于明浩,是完全没有疑惑过江一鸣为什么要把水倒在孟子晴身上的人。 ——江一鸣做什么都是有目的和原因的,从没出过错,他只需要相信对方就够了。 至于解释,江一鸣想解释那就听着,江一鸣要是不想解释,那就是没有解释的必要,他才不会去问呢。 任重远听见于明浩的自言自语,瞳孔微微一缩,再次看向孟子晴。果然,孟子晴的每一个动作,都越发像是动物,而不是一个人类。 于明浩的话,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视线全都聚在他和孟子晴的身上。 于明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僵了僵,求助似的看向江一鸣,一双有些下耷的小三角眼睛这么看着,颇有些狗狗眼的样子,无辜又无措。 秦海清看着都觉得这小子挺可怜,想帮忙解围。不过能力不逮,没法说什么。 他朝江一鸣看去,以他们俩之间的熟络程度,想必一定会帮忙解围的吧。 江一鸣看了眼于明浩,焦糖色的眼睛向下微微一瞥,就这么直接无视了过去。 秦海清:“……?” 于明浩:“……” 大明星心里也有点ACDE数,对江小少爷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 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问:“孟子晴这是怎么了?” “畏水、沾水后萎靡、喜食生冷、情绪激烈暴躁、易伤人……”江一鸣不急不缓地一句句指出,手指隔空在孟子晴身前虚点了几下,“缚生魂,囚死灵,急急如律令!” 每点一下,于明浩都清晰看见孟子晴不由自主地随着江一鸣的动作往后倾仰,好像江一鸣的手指不是点在空中,而是点在孟子晴身上似的。 于明浩眨了眨眼。看向其他人,显然看清这一幕的人不止是他,任重远和陆刊两人的眼睛睁得浑圆。 于明浩不合时宜地感到一丝丝窃喜,终于有人能体会到他当初世界观被粉碎又重塑的感受了。 江一鸣手指接连在半空虚点几下后,一个响指收尾,就见孟子晴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两只手骤然往后一背,挣扎不得。 孟子晴嘴里发出急啸般的尖叫,于明浩和陆刊两人下意识一个哆嗦,吓了一跳。 江一鸣手指一挥,嘴里轻呵:“禁言。” 尖叫声霎时消音,孟子晴微微瞪大眼睛,嘴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任重远、陆刊和蔡伦雅三人齐刷刷地屏住了呼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一幕,蔡伦雅更是捂着嘴小声尖叫了一声,猛地拽紧任重远的袖子。 江一鸣对那几人的过度反应不以为然,他慢悠悠收回手,不急不缓地继续说下去:“这几个特征,倒是与我曾经听说过的一个东西相吻合。” 他说着,看向韩修杰:“在过去的十多年里,西双版纳有一个村落被人叫做琵琶鬼寨,那一村落的人,都被传说中的琵琶鬼附过身,遭人恐惧厌弃,最后被丢在了野外。这些人渐渐汇聚在一起,自成村寨。” “琵琶鬼,披拔鬼,是不是有些相像?”江一鸣看着韩修杰问道。 韩修杰脸色微微变了变,点头:“但那些……你难道会相信这样的传闻?之前你不还说迷信不可取?” “迷信是不可取,但我没说把一竿子打死。”江一鸣淡淡说道。 于明浩闻言在心里好笑,看着眼里露出几分茫然的韩修杰,心说这场面他可真是太熟悉了。 这会儿这个中国留学生大概心里在想,怎么算是迷信,怎么算是可取的真相吧?于明浩作为过来人,倒是有一条总结经验:江小少爷说的都是可取真相,江小少爷嗤之以鼻的,都是封建迷信。 “那孟子晴这算是……被披拔鬼、琵琶鬼附身了?”陆刊问。 “昨晚在艾草田里撞见的吧。”江一鸣说道。 唯独奇怪的是,他身上的古钱锁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向他预警。 也正因此,尽管在观察那晚录像的时候,他心里隐约有所察觉,但录像并不清楚,加上古钱锁毫无反应,他也就只好作罢,暂时把疑心放在心底。 直到到了白天,孟子晴的种种怪异表现愈发明显,他才确认下来,敢在孟子晴身上用下道咒。 道咒作用在活人身上,若是无中生有,那对活人的损害就是直损灵魂的,他没法在不确定的时候妄下判断。 “那既然你知道她身上不对劲,你怎么还听她的话,决意要往那个村寨走?那个村寨……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琵琶鬼寨?”蔡伦雅蓦地抬头看向江一鸣,眼睛通红,看起来恐惧害怕到了极点,对江一鸣的选择更是怨愤不已。 江一鸣闻言看向她,波澜不惊:“不去那个村寨,她就要死。” 所有人一惊。 蔡伦雅一愣,旋即抿紧了嘴唇:“那我们呢?我们去那个村寨,我们就不会遇到危险么?你怎么能擅自替我们作出决定?” 江一鸣脸色难看了一瞬,看向蔡伦雅的目光陡然冷了下去。 蔡伦雅一惊,小脸惨白惨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摔倒在座位上。 江一鸣收回视线,脸上的神情又恢复到之前淡漠的模样,好像刚才发生的都是错觉。 他看向其他人,扯了扯嘴角:“你们心里也这么想的吧?” 陆刊和任重远两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于明浩倒是接话接得快,几乎是抢答地回道:“没有,你肯定有自己的掂量。我信你。” 谢鹤和秦海清两人也朝着江一鸣温和笑笑,秦海清笑道:“我们和于小子的想法一样。不过我倒是纳闷,本来以为是《逃出生天》那档节目邪乎,现在看来,好像是你跟真人秀八字不合吧?” 于明浩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嘟哝:“还真是,走哪儿哪儿出事儿,行走的柯南吧。” 谢鹤笑出来。 车里的气氛陡然缓和下来。 江一鸣脸色稍缓,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其余人,开口道:“你们以为,琵琶鬼寨是为什么一旦出世,就是一整个村落?” 第103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三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三天·“因为他救过我们所有人。” 江一鸣的话一落,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话里蕴藏的暗示实在意味深长, 所有人沉默下来。 任重远在一片沉默里, 率先开口:“你的意思是……这像疟疾一样会在人群中传染?” “不,不可能, 要是会传染的话,那我带去的游客早就被传染了,可他们都没事!”韩修杰很快接口否定, 他摇头看向江一鸣,等江一鸣一个回答。 “不是传染。”江一鸣回答,陆刊和任重远闻言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谢鹤和秦海清却是注意到江一鸣的表情凝重,丝毫没有轻松的样子, 他们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微皱眉交换了一个眼神。 “琵琶鬼的目标从来不是只有一个人,它的选择范围通常以一人为核心,朝周遭范围扩散, 潜伏的时间有长有短,有的人还没有显露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江一鸣说道。 他环顾一圈,看向所有人:“在座所有人,都有概率变成现在的孟子晴,没有人能百分百确保自己没有中招。” “但凡中招, 不去村寨,就是死路一条。”江一鸣的声音掷地有声,冷硬低沉, 他看向蔡伦雅,眼角往下一瞥,带着一丝嘲讽轻蔑的意味,“这个解释,你满意了吗?” 蔡伦雅:“……” 蒋勋胆战心惊地摸着自己胸口,忍不住嘀咕:“那我还真是宁愿江一鸣不说出来,无知最幸福……现在我就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下一秒变成想吃生肉的怪物。” “……为什么你们对这样天方夜谭一样的说法毫不怀疑?一点也没质疑的念头吗?”韩修杰听见蒋勋的自言自语,忍不住出声问,“你们难道都觉得他说的一定是对的?” 于明浩看过去,扯了扯嘴角:“如果是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那我一定对他深信不疑。” 任重远闻言微怔,下意识地看着于明浩,眼里划过一抹沉思。 “为什么?”韩修杰问。 于明浩笑了一声,为什么?这不是明摆着? “因为他救过我们所有人。”任重远开口,于明浩下意识看过去,挑了挑眉,这人倒是把他想说的话说掉了。 韩修杰一愣。 陆刊也从几人身后站出来,点头说道:“对,他救过我两次了,只要是他说的,我就信。” 韩修杰看向队伍里资历最老的秦海清和谢鹤,那两人也微微点头。 秦海清耸肩说道:“反正有江小子在,每一次都能转危为安,我不信他还能信谁?” “在江老师没进娱乐圈之前,我就有幸求得江老师一次出山,使我逢凶化吉。我一直都是信江老师的。”谢鹤说道,他看向江一鸣,微微含笑点头致意。 韩修杰和蔡伦雅两人都是如出一辙的震惊模样,谁都想不到江一鸣和其他人还有这样一层渊源关系。 江一鸣也稍有些意外,看向那几个站出来说话的人。谢鹤和于明浩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最出乎意料的就数任重远了,他没想到任重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在这时候,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在车外敲了敲车窗,于明浩打开车窗探出头:“怎么了?” “路通了,可以走了。”工作人员说道。 于明浩顿了顿,转向江一鸣。 江一鸣半眯起眼睛,微扬下巴,淡淡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停在蔡伦雅的身上,问道:“现在还有人有异议是否前往琵琶鬼寨么?” 蔡伦雅脸色僵硬苍白,她咬紧唇,问:“既然你懂那么多……你就不知道怎么分辨谁中了招、谁是干净的么?” “我不是神,不是万能的。”江一鸣嗤笑一声,“也别把我当救世主,我担不起那样的责任。” “你想赌一个概率,不想去就自己打车回去,我不强求。”江一鸣说完,便直接坐回座位上,胳膊倚着车窗,懒懒地托着下巴,手指往外随意一指。 蔡伦雅下意识看向车外,车外一片静寂,只有节目组的车光照着周遭环境,一片朦朦胧胧。 就这样的路,她哪里敢一个人走?更别提叫车了。 蔡伦雅白着脸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得像个鹌鹑。 韩修杰见状,识趣地回到驾驶室,发动起引擎来。 “开过去半小时,我们快到了。”韩修杰说道。 江一鸣缓缓闭上眼,他轻呼出一口气,面上显得有少许疲惫。 孟子晴一个人被放到了最后一排去,有江一鸣的捆缚术在,孟子晴不可能挣脱开来。 话虽如此,摄像组的大哥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正襟危坐,全都前倾着身体,恨不得和孟子晴再多拉开一点距离。 半小时的车程,在绝大部分人的惴惴不安下,过得飞快。 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琵琶鬼寨。 夜晚的琵琶鬼寨,到处都透露着诡异的安静祥和。寨子建在一片完全开阔的区域,仰头就能看见毫无遮挡的夜空,繁星很多,月色朦胧,像是披上了一层浅薄的纱。 “好安静。”于明浩一下车就说道。 韩修杰作为这次的司机兼导游,闻言解释道:“今天正好是暴雨夜,按照这里村落的规矩,雨夜当晚是要出去庆雨的。这会儿他们可能是在林子里的某一处吧。” “雨有什么好庆的……这些人不应该是怕雨怕水的么?”于明浩不解。 韩修杰闻言也有些纳闷,他皱皱鼻子:“这我就不知道了。” “怕水的不是这些被琵琶鬼附身的人,而是琵琶鬼。这些人庆雨,应该也是发现了水对琵琶鬼的克制能力。”江一鸣说道。 韩修杰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他问道:“那我们现在是怎么做?去找他们还是就在这里等着?” 江一鸣抬头看了眼天色:“差不多也该回来了,等。” 韩修杰点点头,他看了眼走在江一鸣身后的孟子晴。 孟子晴就像一个听话的人偶娃娃,亦步亦趋地跟在江一鸣身后,哪怕是现在进了村寨,对方看上去明显兴奋了许多,可她仍旧不得不待在江一鸣的身后,半步都走不开。 就在刚才,他还见到孟子晴因为走到了村寨,过于激动,开始挣扎着要脱离江一鸣的禁锢,结果被江小少爷招来一条紫白细雷,“啪”的一下落在孟子晴的脚边,着实是吧所有人都给看傻了。 并且谁都没再生出忤逆江小少爷的打算——江小少爷都能引雷电了,到时候随手一个奔雷,谁遇上都得GG。 江一鸣看见韩修杰、蔡伦雅几人都很安分,显然自己刚才那一手小技巧起了不小的震慑作用。 招引雷电的事情他当然做不到,他不过是一届凡人,哪怕用了引雷符,也得损耗自己不少精力,为了起震慑作用,实在吃力不讨好。 韩修杰他们看见的,充其量算是蝇头障眼法,上不得台面。 上辈子这些障眼法,在茅山老道士这些老学究眼里,都是丢人现眼的东西,但是在江一鸣看来,但凡有效果,那就是好招数。 江一鸣找了一棵大树倚着,懒洋洋地等着,视线却从没有离开过节目组其余人的身上。 琵琶鬼的潜伏期很长,所有人都可能是下一个受害者。 或许是江一鸣的目光实在逼人,于明浩有些扛不住,他跑到江一鸣身边,小声地问:“小少爷,你的视线能不能收敛下,好凶。” “小少爷?”江一鸣听见这个称呼稍微扬了扬眉毛,接着又琢磨,“我凶?” 于明浩是之前听导演薛珂喊过江一鸣江小少爷的,然后早在心里念了七八百遍,觉得这个称呼贼带劲,还特别可爱,喊出来有种蜜汁宠溺,满足了于明浩偷偷在心里把江一鸣当做弟弟宠的闷骚快乐。 “陆刊来找我跟你说的,你说呢?”于明浩说道。 他看看江一鸣,显然江小少爷丝毫不觉得自己审视的目光有多锐利,像刀子似的,恨不得把他们几个全都一个个剖开来看了。 江一鸣闻言挑了挑眉,垂下眼,凉悠悠地说道:“我不看着你们,那还有谁知道有谁又出了状况?” 于明浩一顿,登时寒毛蹭蹭立起。 他哭丧着脸看江一鸣:“你一说这个,我就浑身发毛,我好怕我也变成那个样子……太没形象了吧,要死也得死得体面。” “没人会死。”江一鸣微敛起眉头,棕色瞳孔里闪过沉沉深色。 他看向于明浩,又重复了一遍:“所有人都会完好无损地回去。” 于明浩愣了愣,心跳陡然一快,他难得见到江一鸣那么认真承诺什么的样子,和平时是完全截然相反的两个人,那双焦糖色的眼睛像是晕开的深潭,藏着他看不懂的深意。 要命要命。 于明浩小声:“我开玩笑,我知道的。诶呀,我觉得你太有负担了,这样不好,我们这么多人,又不全是你的责任,要说该负责的,那是导演节目组,和你没有关系。” 他试探地伸出一只手,搭在江一鸣肩膀上,这回没有被江小少爷挥出去,他放心地搭下手:“你看你肩膀都绷得那么紧,松一松嘛。” 第104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四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四天·“他……他喊‘圣人临世了。’” 就在于明浩这句话说完的下一秒,节目组那边就突然爆发出了一个大动静, 组里用来给打光的大太阳突然爆了一个, 顿时整个外景就黑了一片。 江一鸣立即直起身,拉起于明浩丢进谢鹤、秦海清那儿的一簇人群里:“在这儿待着, 不要乱动!” 他说完,手上就起势,速念道:“五鬼五鬼, 奔逐忙忙,迷人藏物,搬运无常,我奉敕令, 逐厉避荒, 如敢有违,化骨飞扬!” 他话音一落,并拢两指, 飞速点向四个角,指向之处便是一道道金光从天而降,迅速落入地面,又随之化为光点散去。 于明浩觉得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的刹那。 他前一句话刚说完,下一秒,大太阳照明灯爆了他还没反应过来, 人就被江一鸣扯到了谢鹤这儿。 他眼睁睁看着江一鸣把他们一行人全都圈在一块儿,让他们不要出去,自己一个人转身离开, 身影迅速没入暗处。 于明浩低头啧了一声,小少爷真是丝毫没有把他的话放心里去。 “这是怎么回事?”陆刊还没反应过来,诧异地四处张望,“那边怎么动静闹得那么大?” 大太阳照明灯一炸,本来照亮的大半边区域霎时陷入黑暗里。 星光灿烂的晚上,本就没什么月亮,这片村寨这会儿又没什么人,是真的一点光线都没。 那边的节目组工作人员全都慌了神,慌乱中不知道又有谁忽然尖叫了一声,喊:“谁!?谁咬我!?” 这一声,就像是往沸水里丢下了一只活鸡,登时把人一个个的都炸开了。 江一鸣很快赶到那儿,那儿的工作人员纷纷把手机掏出来,打开手电筒照明。 手电筒的灯一束束层次不齐地在夜里乱晃,晃过人脸、照出对方脸上恐慌惊惧的表情时,颇有几分惊悚恐怖片的味道。 “刚才谁说被咬的?”江一鸣声音不响,却很有穿透力,像是直接从天而降一般,清清楚楚地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他的声线沉稳冷静,让人不自觉地有种可以信赖依靠的感觉,那一片灯束斑驳的地方,人群的慌张混乱渐渐平息下来。 “……是我,我喊的。”有一个人站出来,瑟缩地举起手。 他看起来比江一鸣还小几岁,娃娃脸,个子也不高。 于明浩一直关注着江一鸣那儿的动静,他视力两只眼睛都是二点零,看得清楚,见状咋舌:“节目组这是不是还用了童工?我看这人顶多上高中的样子吧?” 陆刊抽抽嘴角:“咋地?还不许人家娃娃脸个头小?” “你叫什么名字?”江一鸣问。 “安晓文。”那人说道。 “你过来。”江一鸣站在人群外几米远的地方,向对方命令道。 安晓文慢慢走出来,他的动作不大自然,身后同事都下意识地把手电筒光打在他身上。 就见安晓文的一条胳膊袖子上,沁出了血迹,那一口咬得还不浅。 “我……我好怕……”安晓文慢慢走到江一鸣面前,他眼里攒起泪花,半抬着受伤的胳膊,声音里扯出哭腔,看起来就像是个还没入社会的邻家弟弟,任谁都不忍心看下去。 他身后的几个工作人员于心不忍地偏过头去。 江一鸣微微皱眉,抬手撕开安晓文胳膊上的袖子衣料。 安晓文轻吸了一声,猛地一抖,险些要把江一鸣的手打下去。 江一鸣抬眼看了他一眼,温棕色的眼里闪过一抹戏谑嘲色。 “疼……”安晓文瑟缩了一下,错开江一鸣的视线,小声说道。 “不疼才怪。”江一鸣冷呵一声,手上动作不停,把袖子一点点撕开,露出对方胳膊上被咬的齿痕。 他半眯起眼睛,视线在齿痕上停留了几秒后,他看向安晓文,嘴角一扯:“这么深,可真狠得下心。” 江一鸣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于明浩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立马有些紧张地绷直身体,看向江一鸣那儿。 安晓文顿了顿,蓦地抬起头看向江一鸣,眼睛里闪过一丝红光,刚冒出一个攻击的起势,两手抓向江一鸣。 然而手还没碰上江一鸣,下一秒,就被江一鸣反手擒住,狠狠反扣在后背背心处。 安晓文疼得“嘶”了一声,喉咙里发出低吼。 江一鸣提起膝盖,又快又狠地猛地一顶,顶在人的痛处。 安晓文顿时吃痛,受不了地滑跪倒在地上,又被江一鸣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任重远见状倒吸口气,差点要跑出去:“这是怎么了!?” “肯定是那个小工作人员有问题。”秦海清露出了然于胸的样子,“说不定就是贼喊捉贼。” 正说着,江一鸣押着安晓文走过来,拎着后衣领提起来扔到孟子晴边上。 于明浩凑到江一鸣身边,轻声问:“他是怎么了?” “琵琶鬼。”江一鸣简明扼要地说道。 “可他不是被咬了?”陆刊看了一眼安晓文,就被他胳膊上血淋淋的一块肉激得一个寒颤,连忙挪开视线。 谢鹤看明白了,他替江一鸣回答陆刊的疑惑道:“看牙印,明显是从内侧咬下去的,上长下短,要是从外咬的咬痕应该正好相反。” 陆刊闻言,禁不住好奇又看了一眼,诧异道:“还真是!那就是他自己咬的了?怪不得江一鸣说他真狠得下心……这是疯了吧……” 他嘀咕着,转向江一鸣,眨眨眼——那么差的光线、又是在那样的情景环境下,江一鸣还能看得那么细致?想得那么周到?这人真是……时时刻刻出人意料,让人琢磨不透。 “也不知道这村寨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蔡伦雅环着胳膊,不时地转头看孟子晴和安晓文,“他们两个……就这样放着?不会冲过来咬人吗?”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孟子晴和安晓文两人还不住地往前冲身,张着嘴低吼。 蔡伦雅打了个哆嗦。 “不会。”江一鸣淡淡说,视线转向林子那儿,微眯起眼睛,“他们……来了。” 他话音刚落,靠近村寨的一片长到齐人高的灌木丛发出悉悉索索的动静,没过一会儿,灌木丛被人从左右两边劈开,一行穿着短袖长裤的当地人从这后面走出来。 他们看见江一鸣一行人,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摆出警惕的模样。 一个看上去为首的高壮男人开口,噼里啪啦说着让人一头雾水的当地方言。 韩修杰见状,连忙走上前来充当翻译:“他问我们是什么人,那么晚过来干什么?” 他看向江一鸣几人,询问道,“那我就告诉他,我们是来做节目的中国明星?” “不,告诉他,我们是来解决琵琶鬼的。”江一鸣说道。 韩修杰稍愣一下,然后按照江一鸣的说法如实翻译过去。 那边为首的男人听见韩修杰的话,明显猛地睁大眼睛,一双眼睛像一对虎目,凶而有神,看得韩修杰被吓得下意识往后退开两步,差点撞上江一鸣。 江一鸣轻轻按住韩修杰的肩膀,淡淡看向那个男人:“帮我问他叫什么名字。告诉他,只有我能帮得了他们。” 韩修杰咽了咽口水,慢慢继续翻译。 “他说,可以叫他蒙阿育塔雅。”韩修杰说道。 那个为首的高壮男人听见自己的名字,微微挺起胸膛,目光沉静,带上几分引以为傲的神采。 江一鸣闻言微眯起眼:“蒙阿育塔雅?阿育塔雅……皇族后裔么?” 韩修杰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阿育塔雅是泰国一处地名,只有皇室中拥有较高爵位的后裔,才会在自己的姓氏之后,加上受封爵位之地地名作为姓。 他猛地看向那个为首的高壮男人,立即变得有些拘谨起来——这可是真正的皇室后裔! 不过这节目组里没谁是泰国人,就算是韩修杰,也不过是一个留学生而已,他对泰国皇室要行礼的礼节并不以为意。 至于其他人,没几个人知道见到泰国皇室都要行跪拜礼,只是一刹那发觉自己居然偶遇了皇室后裔,都有些震撼。 江一鸣倒是知道所谓跪拜礼,不过,就算是上辈子,他也只朝当朝皇帝跪过一次,甚至后来还得了皇帝亲谕,见任何皇族都不必行礼,那这辈子他更不可能向一个邻国小国的皇室后裔行礼。 “皇室后裔被丢到这种地方来,这也太过分了吧……”陆刊小声嘀咕。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泰国这边对神鬼的信仰真的是强烈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程度。”韩修杰想了想说道,“他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赶出皇室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就在这时候,看起来像是这群人的首领的蒙阿育塔雅开口,韩修杰闻言连忙继续翻译:“他说,很少有外籍游客知道他名字代表的意义。”他看向江一鸣,“他夸你见闻很广,懂得很多。” “他还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很少有外籍游客会把披拔鬼的传闻当真,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的村寨与披拔鬼有关。”韩修杰继续说道。 江一鸣闻言转过身,面向他们的村寨,整个村寨成“品”字型分布,每一户村屋的边上,都会种上一棵樟树,樟树向阳而生,笔直高大。 “向阳之木为阳,阳树克阴;寨型如锁,神鬼尽不可出。”江一鸣微抬下巴,看着那片村子,嘴角微勾,“光是看这个村寨的风水布局,就能看得出来建这个村寨的人,带有很强烈的目的性。若是没事,又怎么会刻意摆出这样的布局来?” “只不过,锁寨虽为一招,但却是把自己也锁了进去,一辈子与鬼为伍,久而久之,这里的人生下的孩子都将带着鬼气。” “既是人,却非常人。见鬼即笑,见人却不亲近,另外,鬼气吞阳,这些孩子活不到三岁即会夭折,无一例外。” 韩修杰似懂非懂,想了半晌才磕磕绊绊地把江一鸣的话翻译过去。 哪知道,蒙阿育塔雅听见韩修杰翻译过来的话,反应极大,他猛地往前跨出一步,侧膝跪下,两只手高高举起,合十放在额前,嘴里喊了一句什么,他身后的十几个男男女女,都随着他的动作齐刷刷跪下一片。 韩修杰吓了一跳,连忙跳开:“这、这……” “他说什么?”于明浩问。 韩修杰反应过来,愣了半晌看向于明浩,又转向江一鸣,眨了眨眼结巴回道:“他……他喊‘圣人临世了。’” 作者有话要说:(长发公主在等自己的高光时刻,我也想安排他出场,但他,现在真的出不来QAQ) 第105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五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五天·借魂养魂 “他说,圣人临世了。” 韩修杰翻译过来, 场上所有人都怔愣住, 一时间没人说话。 江一鸣微皱起眉,转身看向朝自己跪下的一片人。 “圣人?”他低声念着这俩字, “嗤”了一声,“凭什么当圣人?” 韩修杰听见,纳闷地眨了眨眼, 有些疑惑地看过去,被称作“圣人”不好吗?为什么他还听出了江一鸣话里的嘲讽? 江一鸣看向蒙阿育塔雅,示意这些跪倒一片的人都起来。 他问道:“你们寨子里,应该有专门供奉神鬼的一处地庙吧?” 韩修杰问蒙阿育塔雅。 “有, 我带您去。”蒙阿育塔雅说道, 立马走到江一鸣面前。 “稍等。”江一鸣说道, 江一鸣在孟子晴和安晓文身上各拍一枚古币,古币拍在两人前额中心, 看上去像是纹在了上头,丝毫不往下滑落。 本还张牙舞爪的两人,立马像是没了电似的,手脚规规矩矩地放好,动也不动。 “走吧。”江一鸣说道,“带路。” 韩修杰在旁边小声翻译。 蒙阿育塔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眼里的崇敬意味更加浓厚。 他毕恭毕敬地领着江一鸣走向他们这片村寨最神圣的地方,他看向江一鸣的目光像是在看神灵一般,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 不敢亵渎。 一行人站定在一处空旷场地上,蒙阿育塔雅对韩修杰说了一段话,韩修杰费力地听完后,翻译给其他人:“他说,这里是神圣之所,旁人不能进入,他要我们全都在这里等着。” “什么?这怎么行?那不是只有江一鸣能进去?万一进去后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任重远皱起眉头,立马反驳。 韩修杰抿着嘴,他也这么觉得,他正要把任重远的话翻译给蒙阿育塔雅,却被江一鸣拦住。 江一鸣抬眼看了看任重远,说道:“别人进去也派不上多少用场,都待在原地。” 他说完,就像先前那样,如法炮制地念下守咒,光束落下,咒成后,任何神鬼都无法近这些人的身。 任重远噎了噎,想要驳斥,却又找不到话。 秦海清和谢鹤两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对于江一鸣的决定没有丝毫异议。 于明浩忧心忡忡得像个保姆:“那你自己小心点,别硬抗。” 江一鸣挑了挑眉,轻笑一声:“你今天怎么回事?啰啰嗦嗦。” 在座所有人里,难道还有人比他更适合进去、还能毫发无损地回来的吗? 于明浩又转向韩修杰,作为两国沟通桥梁,韩修杰小翻译是必须得去的,小司机荣升翻译,这会儿正哭丧着脸——他一点也不想跟过去。 “真羡慕你。”于明浩先开口鼓励了一下小翻译,“有这个荣幸进去开开眼界也挺好的。 韩修杰无语地看着大明星,下垂耷拉着一双死鱼眼,明晃晃地显示着“并不乐意”四个大字。 于明浩轻咳一声,接着步入正题,叮嘱道:“进去之后,就只有你是自己人了,一定要小心看着点江一鸣,别让他逞强胡闹。” 韩修杰深吸口气,他看看江一鸣,又低头看看自己,倒是觉得自己更像是那个需要被担心的对象。 怎么没人关心他呢? 人比人,气死人了。 “当然,你自己也当心点。”于明浩继续说道。 韩修杰点点头,总算说了句好听的。 “总而言之,要是觉得情况不妙,一定要拖着江一鸣跑出来。”于明浩总结。 韩修杰:“……知道了。” 江一鸣在边上听着好笑,他转头对蒙阿育塔雅微点头,示意可以离开了。 俩人加上韩修杰小翻译,径直走向地庙。 地庙有些阴森,没有天井,屋檐做得非常低,给人无比压抑的感觉。 他们走过一条阶梯,中间立放着一尊鬼神像。 韩修杰看着鬼神像底下的文字解释,费力辨识着,涉及到一些佛学专业术语,他有些拿捏不准地轻声给江一鸣翻译:“这供奉的好像是应公?叫应公庙?” 江一鸣微摇头:“不是应公,是阴公庙。这是一座阴庙。” 韩修杰眨眨眼,微微一愣,银庙?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吉利的好词…… 他心里打鼓,下意识地四处打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一鸣说了这里是“阴庙”的缘故,韩修杰这会儿觉得这里鬼气森森,呼出一口气都是冷冰冰的,好像连着自己都成了活死人。 “大部分人都认为偶数为阴,所以这四周围窗棂、和我们刚才走过的那条阶梯,级数都为偶数。通常阴庙没有天井,屋檐低矮,无法透进过多光线,也就常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江一鸣微抬下巴,看向庙宇两侧的檐兽说道。 庙分阴阳,阳庙就是常人常去供奉神灵的庙宇,而阴庙,则相反,与神灵无关,供奉的是死人。 蒙阿育塔雅看向江一鸣,说道:“这里祭拜的,是我的父王和王叔,蒙克阿育塔雅、蒙清阿育塔雅。” “我们这一支的族人,都受到披拔鬼的诅咒,所有人都会变成食人恐水的怪物,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自父王身上出现了怪状后,没过多久,又有其他族人陆续出现同样的症状,皇室将我们流放到了这里,我们无处可去,只好在这里建下自己的村寨。” “我父王与王叔时而保有清明,时而又不得不用绳索捆住,才避免他们发狂出去伤人。第一年,在父王和王叔的帮助下,村寨建成,在他们的执意要求下,我们还建起了这座庙宇。” “第二年,他们走后,依照他们的遗愿,我们将他们埋葬在此处,日日祭拜。” “族人接二连三地出现怪状,新生儿活不过三岁就早夭,披拔鬼的诅咒无处不在,我一直以为,我们族人不可能再回到正常人的世界里去了。” 蒙阿育塔雅说着,猛地看向江一鸣:“族里曾有老人观天象预说,我们族人有幸,会有一次改变全族人命运的机会,哪怕……” 他顿了顿,话头顿住,略过了那半句话,继续说道:“尽管直到那个做出预言的老人死,他都没有看到,但他的预言成为我们族人所有人坚持活下去的信念。” “现在您出现了,我知道预言里的机会,指的就是您!求您救救我们!” 江一鸣微皱眉,眼看对方又要朝自己跪拜下来,他侧身躲开,冷淡地道:“我说过我会解决。” 他说完,抬头看了看立在庙宇中间像是人神像一样的雕塑,忽然一跃,轻轻巧巧跳上供奉台。 蒙阿育塔雅见状倒吸了口气,猛地直起身,张嘴想要阻止:“这……这是大不敬啊圣人!” 江一鸣没有搭理他,在人神像的底座处敲了敲,眼里划过一丝了然,果不其然是中空的。 他看向蒙阿育塔雅,问道:“你知道这人神像的底座是空心的么?” 韩修杰低声翻译。 蒙阿育塔雅眼里茫然:“空心的?我不知道……” 通常人神像座的底座都是实心,寓意脚踏实地。 从来没有人敢在人神像的底座上偷工减料,用他们的话来说,这更是大不敬。 蒙阿育塔雅的脸色都变了。 江一鸣见状微眯起眼。 他找了一块趁手的石头,出人意料地“哐哐”几下狠狠砸在底座上。 韩修杰一惊,都不敢去看蒙阿育塔雅的反应,手忙脚乱地跑过去就要阻止:“江老师江老师,这不好吧,这可是人家的庙……”咋还直接上手拆了人家的庙呢? 他这才说了几句话,那底座就已经被江一鸣轻而易举地砸出了一个小洞。 韩修杰看见,话头戛然而止。 他看向蒙阿育塔雅,就见对方脸色极其难看,他不由得咽下口水,开始考虑于明浩的话——找准机会就拖着江一鸣跑出去。 江一鸣把手伸进洞里掏了掏,那双焦糖色的圆润眼睛半眯着,忽地眼色一沉,低声笑了笑:“果然。” 韩修杰听见江一鸣的声音,下意识看过去,疑惑地眨了眨眼:“什么?” 就见江一鸣从洞里掏出一块裹起来的布兜,他打开布兜,里头露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二十四张人像照片,每张照片上都粘着一根头发。 除去照片外,这里头还放了鸡骨头、土灰和一枚刻着倒五芒星的金属牌。 他跳下供奉台,把东西丢到蒙阿育塔雅面前:“你看看这些东西,你认识么?” 蒙阿育塔雅低头看,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难看,他微微点头:“这十八人,都是当初诶皇室赶出来的族人,其中几人都已经去世了。” 他说着,目光停留在那枚倒挂五芒星上,他嘴唇抖了抖,看向江一鸣:“这是……” 正五芒星,象征人站在天地之间,中间是头,双手举起,双脚站立在天与地之间,能够汇聚凝结天地间的能量,化为己用; 而头脚颠倒后,即是倒五芒星,代表一个双重圈内有一个山羊,而山羊一向是魔鬼的象征。 江一鸣没回答,反问道:“当初建阴庙的主意,是你父王和王叔的?阴庙的建立,人神像的供奉,你了解多少?” 蒙阿育塔雅缓缓摇头:“那时候我忙着负责监督村寨村屋的搭建,庙宇相关的事情,几乎都是父王、王叔和族里几位年长老人负责的。” “那些老人呢?” “……都死了。” 蒙阿育塔雅顿了顿,摇头说道:“但是这些东西,和我父王王叔无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五芒星是西方宗教里的东西,父王和王叔的信仰从来不是这个。” “是么?我看未必。”江一鸣挑着布兜里的那撮土灰和几块苍白干燥的鸡骨头,嗤了一声。 这么了解借魂养魂之术的人,歹毒至此,可不像是有什么信仰的人。 第106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六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六天·江小少爷:“这种损招,当是东西文化大交融么?” 这种借魂养魂的损招, 江一鸣上辈子就遇到过类似的—— 那时候小皇帝还没坐稳位置, 上有一个病怏怏的嫡长子虎视眈眈。 不知道是从太医院还是从哪儿传出的消息,说嫡长子活不过廿岁就要夭折。 后来嫡长子的太子之位不保, 传给了后来的小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传闻有关。 江一鸣在民间被小皇帝请去的时候,偶然见到那位嫡长皇子一面。 那人面相矜贵, 骨相却太轻,两相对冲,骨相压不住皇贵之气,也就是常说的“魂轻命重”, 活不长久。 他只是偶尔瞥到一眼, 本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他得知自己被请来是因为太医院上上下下七十几号人, 一个个面色灰黄,像是糟了一场瘟疫,几乎无人幸免,搞得人心惶惶。 联系先前的传闻,他在嫡长子皇子的行宫里,发现了太医院上下七十多号人的画像与贴身物件。 这些东西被对应着捆扎起来后, 高高束起,悬在一间常年不见光不透气的屋子里。 那间屋子的横梁上,还绑着一片片破碎的铜镜片, 怪异异常。 撇开里头放置的东西和装饰不谈,单看屋子风水,藏风聚气,背倚皇城,位于龙脉龙首之处,不愧为嫡长皇子的宫殿,风水极佳。 只不过,引人注目的是,这屋子里,唯独在最是聚气的地方倒悬了一面完整铜镜。 铜镜背后,以一道黄符紫砂画了一副道术。 江一鸣把屋子里遮光的帘子拉开,让光透进来。 就见那一瞬间,整个屋子里齐齐亮起了数十道太阳光束,在头顶碎铜片的光线折射下,不约而同地对准那面完整的铜镜。 眼前这一副场景,就是风水术中的“百气汇一,龙也抬头”,说的是这些齐聚一处的灵气之难能可贵,足以引得龙抬首追逐。 这要是放在纯粹的自然山水里,那是踏遍千山万水也难能觅得一处,但是眼前这个,却是人为的。 众所周知,人的贴身物件都是有灵气的,无论是落发也好、锦囊玉佩这些身外之物也罢,但凡跟着人久了,都沾了人的灵气。 ——这也是为什么古法里,无论什么巫术都要取人一片指甲又或是一根落发的缘故。 嫡长皇子的这间屋子,就是以太医院上下七十几人作为灵气供给源头,借以铜镜,布下“百气汇一,龙也抬头”的风水局,既报了当初被废太子的恩怨,也借他们的灵气蕴养自己本该早夭的破败命数。 当年这件闹剧结束后,江一鸣就被小皇帝尊奉为当朝国师,见皇室不必行礼,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而现在,眼前这一幕与上辈子何其相似。 ——除了这布包里的东西折腾得像个四不像,既有七分东方道法的影子,又有三分西方宗教的意味。 “要想弄清楚这些东西是否与你父王、王叔有关,不如直接告诉我他们的生辰八字,算算他们这一生是否本该有这样的命数。”江一鸣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前皇室后裔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蒙阿育塔雅闻言,抿了抿嘴,将父王和王叔的生辰八字报给江一鸣。 江一鸣掐指在心中默算,眉心微微皱起,抬眼看向蒙阿育塔雅,眼里划过一抹轻蔑戏谑的嘲讽:“按照你报给我的那两个生辰八字,恐怕你父王和王叔不是小偷就是流浪汉。” 韩修杰愣了一下,都不敢把江一鸣的话翻译过去。 蒙阿育塔雅在旁边疑惑地看着韩修杰,催促了一下。 韩修杰看看江一鸣,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一样。 江一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淡淡道:“翻啊,一个字都不许改。” 蒙阿育塔雅也跟着又催了一句。 韩修杰被催得头大,硬着头皮翻过去。 果然,蒙阿育塔雅的脸色刷地变了。 韩修杰连忙想要多说两句作解释,却没想到紧接着,反而是他听见了对方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 他费劲听完后,捋了捋核心意思,才给江一鸣翻译过去——毕竟他想,看江一鸣的样子,也不像是愿意听那些废话的。 “他说,他只是想试探一下,看江老师你是不是真的能靠生辰八字推算出一个人的一生轨迹,他强调自己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刚才你说的那些,实在有些挑战他从小到大以来的认知,他很迟疑。” 江一鸣扯开嘴角,并没有回应。 蒙阿育塔雅的反应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嘴上喊得再好听、表现得再尊重,也不会轻易去相信自己向来敬爱崇拜的已故父亲长辈被人质疑。 “这才是真实的生辰八字——”韩修杰翻译道。 江一鸣抬眼看过去,就见蒙阿育塔雅恭顺的低头,甚至不敢正视他。 他轻扯嘴角,半闭上眼,在心里掐指默算。 “你父王三十三岁那年,一场大病耗去家中财富无数,家底大损。救回一命后,只身闯进投资领域,屡投屡盈,点石成金,短暂五年时间,便是把当年耗去的财富重新赚回,甚至还带着家底翻了小翻。” 蒙阿育塔雅连连点头。他父王点石成金的圣手大名人人都知,但是没人知道那一笔数目对于他们家来说,到底意味着多少——现在江一鸣却准确说了出来,这让蒙阿育塔雅看向江一鸣的目光更加不一样了。 “从大病初愈到十年后,这段时间是你们家族最风光的时间。但是就在十年后你父亲的大寿宴席上,你父亲忽然出现身体不适,开始闭门不再见人。恐怕就连你这个儿子,在后来的那段日子里,都难以再见到你父亲一面吧?” 蒙阿育塔雅愣了愣,微点头:“这您都知道!”他敢保证报纸上唯一可能出现的,就只有他父亲不再接见任何媒体,对外声称身体抱恙。 “我知道的多了去了。”江一鸣嗤笑一声,视线转向他,继续说道,“而就在这之后,你父王出现怪状,开始食生肉、惧水,一切都往传说里的披拔鬼靠近,最后被皇族察觉,全族人被流放在这里,建成新的村寨。” “在最初的命数里,你父亲本能活到六十七岁,现在却是早早五十九岁离世,这少活的八年,没有外力因素是不可能造成的。” 蒙阿育塔雅蓦地睁大眼睛,六十七岁?! “那……那是什么因素?” “变数很多,不如再来看你王叔。”江一鸣微摇头,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他,说道,“你王叔的八字倒是很值得玩味。” “天生一身富贵骨,却本该是活不到二十岁的,结果出乎意料地活到了五十五岁……这多出来的三十五年的命,又是向谁借的呢?” 蒙阿育塔雅闻言一愣,随即意外地睁大了眼—— 他倒是记得小时候就见王叔瘦瘦弱弱病怏怏的,随身都带着药罐子,族里极偶尔会有人议论王叔,却也只是只言片语几句话,他隐约听见什么命中犯煞,还是什么佛不理……可那些人一旦看见他走过,立即就噤了声。 听江一鸣的话,王叔能活到那么久,是平白多出三十五年的寿命?这仿佛像是天方夜谭。 可江一鸣却清清楚楚说出了他们家族从未公开于世的细节,不可能是凑巧。 蒙阿育塔雅站在一旁,神情变得恍惚。 “你之前说,族里几个老人都已经死了,不在那些照片里,你知道这些老人的生辰八字么?”江一鸣又问。 “这个我得去查一下族谱才知道。”蒙阿育塔雅说道。 “那就请吧。”江一鸣微抬下巴看着他。 族谱就放在这座阴庙里,被恭恭敬敬地摆在人神像前的神龛里。 蒙阿育塔雅翻出那几个族人的生辰八字,转交给江一鸣。 江一鸣逐一算出,这些人命数中的寿命果然与实际死亡寿命不符,而这几人短缺的寿命之和,加上蒙阿育塔雅父王的那八年,加在一起,竟是正正好好三十五年。 不需要江一鸣明说,蒙阿育塔雅也在心里默算,得出三十五这个数字的同时,他背后莫名其妙地激出了一身冷汗。 三十五年,不多不少,怎么可能是巧合? “先是你父王大病痊愈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从一个对投资分毫不懂的新人,变成屡投屡盈的点金圣手,再到十年后的突发大病,闭门不再见人,与此同时,披拔鬼现身索命,带给你们全族人诅咒一样的厄运,这听起来是不是太戏剧化了一些?”江一鸣问他。 “……您的意思我明白,您是认为,我父王和魔鬼做了交易?可这实在……” 韩修杰已经因为信息量过于颠覆世界观而有些麻木,他机械地翻译过来。 江一鸣打断对方的话,说道:“其实很好确认,但凡违背命数,身上都会打下烙印,像红疹一样,从头颈一点点爬上脸颊,如果你还有点印象的话……” 江一鸣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对方煞白的脸色已经很好地回答了他。 他了然地看着蒙阿育塔雅:“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为什么……”蒙阿育塔雅不敢置信又痛苦愧疚,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阴庙之外的那十几个族人。 江一鸣沉默了半晌,淡淡道:“或许是为了身为皇室的骄傲、荣誉吧。” 他注意到对方投来的视线,“你父王,蒙克阿育塔雅的那场急病,不出意外将在几年内,使得你们这一支贵族彻底落魄,这也许是你父王没法袖手旁观的。至少你们这一支不能在他的手上落魄。” “但他这样做了之后呢?十年风光后,我们彻底被赶出皇室,生活在阴影里。哪怕落魄了又怎么样?至少那样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怎么就?!” 江一鸣沉默地看着他,他隐约看得明白蒙克阿育塔雅孤注一掷的疯狂极端: 他们这些人被赶出皇室,皇室却不敢因为背后的真正原因而发表公开声明——那么在所有外人眼里,这一支族人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室,是留下传说的点金圣手一族,至少表面上的荣耀与风光都在。 或许在蒙克阿育塔雅的内心深处,他执着的骄傲和荣耀也不过是表面功夫。 江一鸣在心里暗想,真是个疯子。 可世上从来不少疯子。 “至于你那王叔,蒙清阿育塔雅……以魂养魂,我看这馊主意只对你王叔有些意义。”江一鸣说道,“不过也就到此为止吧,这种损招,一来得冒牌,当是东西文化大交融么?二还得延损到后几世的功德,真是亏成傻子。” 韩修杰闻言一噎,至今天这一次随行翻译的经历,他是彻底领教了江老师话不饶人的本事,真是难为死他这个翻译了。 他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婉转点转告,却又听见边上江一鸣冷不丁出声:“一个字一个字地给我翻,不许改。”’ 韩修杰吓了一跳,连连点头,老老实实地翻译。 他觉得江一鸣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自己脑子里刚转过去的念头,这人就知道了呢? 蒙阿育塔雅闻言,对江一鸣要毁掉那个布包的行为没有丝毫异议。 江一鸣捏出一道火诀,掌中白火倏地缠上布包,那二十四张照片在白火中烤得卷曲起来,骨头与金属发出噼里啪啦的烤炙响声。 白火的温度似乎是冰冷的,蒙阿育塔雅只感觉到一股微凉的冷气,没有一点火的热度。 就在这时,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忽然凭空响起,带着哪怕听不懂语言也能分辨出来的怒气和怨恨,江一鸣掌中的几张照片被一道阴风刮得吹起,散落一地。 韩修杰吓得一个哆嗦,发懵地站在原地,蒙阿育塔雅也是一脸怔愣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韩修杰,翻译。”江一鸣在韩修杰额前轻拍一记,将韩修杰拍回神,冷声命令道。 韩修杰反应过来,干巴巴地出声—— “亏成傻子?呵,你们这些健康的人怎么可能懂!” “明明是天之骄子,却不得不在什么抱负都没有施展开的时候就不甘离世,成天活在或许明天就是最后一天的恐慌不安里,这种滋味,你们这些人怎么可能懂?说风凉话而已!” 江一鸣顿了顿,这让他一下子想到了上辈子的小皇帝和那个嫡长皇子,那个嫡长皇子也是这么不甘地质问他。 历史真是个圈,走哪儿都能见到相似的影子,不论古今中外。 第107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七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七天·【二合一】江小少爷:“还真是每次都能见到你……要是下一次你没出现的话,我一定会很难过。” 整座庙宇建筑忽然从下至上都开始晃动起来, 头顶的砖瓦扑簌簌地往下砸。 蒋勋见到这情景, 倒吸了口气,慌乱掏出手机, 连忙给江小少爷的经纪人发了条消息告知对方,还拿着手机录了几秒的小视频。 鲍启文收到消息的时候,正躺在懒人沙发上看书。 他先是戳开了小视频, 拍摄的光线很差,模模糊糊,他看了一遍也没看出是什么东西,纳闷蒋勋发给他的到底是什么。 然后, 他又看了两遍, 才反应过来是房子塌了。 他一愣,连忙退出视频,正想发消息过去问问情况, 才看到对方又发了一条语音来。 “鲍老师,对不住,江一鸣在里头。” 鲍启文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 …… 另一头,正在钟氏那幢大楼里加班到深夜的钟晟,这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哪怕刚才才和江一鸣发过消息, 也没法缓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和慌乱。 他皱紧眉头,目光在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日期上停留了半天,最后索性按了门外跟着加班的秘书铃:“给我准备一下去泰国的机票, 要最近一班航班的。” “那后天的会议……”秘书愣了愣。 “会议照旧,明天晚上机票回国。”钟晟说道。 他垂下眼,他只是有点想念了而已,飞过去见一面再回来就是。 秘书应了一声,立马定了最近的一趟航班。 钟晟拿上车钥匙,钥匙串上那个和江一鸣凑成一对的情侣挂件一晃一晃,他视线滑过,眼里泛上一点柔软的笑意。 就在他正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手机铃声正好响起来,是小少爷的经纪人打来的。 钟晟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绷紧身体。 …… 小村寨那儿的破旧庙宇里,韩修杰呆愣在原地,看着头顶瓦砖像是落雨一样噼里啪啦地砸下,惊得睁大眼睛,双腿一步都迈不开,完全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场景。 “地、地震了?”他问。 “先辈!王叔!”蒙阿育塔雅却在这一片狼藉和危险下,双膝跪地趴伏下来,恭敬地高声喊道。 江一鸣的视线快速扫过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的蒙阿育塔雅,当机立断拎起韩修杰先冲出寺庙。 韩修杰被江一鸣一把提起,整个人似乎都是脚不着地地飘在地上,他狼狈地脚尖点地,踉跄地跟上江一鸣的速度。 四处躲闪避开落砖,让这一路本就不算短的距离变得格外难熬。 也不知道花了多久,江一鸣拽着韩修杰终于一路跑到门口。 韩修杰就觉得身体一轻,然后重重落地,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旋即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江一鸣直接丢了出来。 他连忙扭头去找江一鸣,却只来得及看见对方的背影。 江一鸣把韩修杰带离危险区域后,就立马又折了回去。 头顶的房梁开始摇摇欲坠,时不时有大块胳膊大小粗细的横木和墙砖砸下,江一鸣却能每次都在砸下之前,精准地躲开坠落物。 他很快跑回蒙阿育塔雅身边,就看那个高壮黝黑的男人还恭敬地趴伏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只是现在少了小翻译在边上,江一鸣也听不明白那人究竟在说什么。 他拧起眉头,都这个节骨眼了,不逃不躲,还跪在这里拜先祖?真是愚钝得可以。 江一鸣两手抄后,穿过对方胸膛,手上发力,把这个足有一百八十斤的男人从地上抓起来。 蒙阿育塔雅猛地大力挣动起来,似乎想与庙宇共存亡一样。 江一鸣搬他本就有些吃力,被对方这么不配合地一挣动,一侧的肩膀冷不丁被男人鲁莽地狠狠一撞,就听见一声沉闷的“咔擦”声,疼得他霎时倒吸口气,有些无力地垂下那半边手,脱臼地松松垮垮往下垂。 他脸色难看地瞪了眼思维混乱中的男人,反手就是一记手刀,干脆利落地劈在那人头颈后。 一百八十多斤重的壮汉立即软绵绵往地上滑。 江一鸣吃力地单手拽住,猛地往上一提,换到称手的位置,连拖带拽地把人往阴庙外拖。 早知道这人要是那么不配合,他早就上手刀了,又怎么会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他抿紧下唇,狼狈地翻身跳开砸下的砖头,暗骂了一声。 落下的砖块越来越密,动静越来越大,整个地面都在摇晃,像是发生了大地震一样,踩都踩不稳。 原先被江一鸣叮嘱待在守咒圈里的于明浩几人见状,怎么也顾不上江一鸣先前的叮嘱,连忙冲过去。 跑近了后,他们就看见韩修杰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离摇摇欲坠的庙宇大约有十几米的距离,一副想进又不敢冲进去的样子。 阴庙发出老旧的、垂朽般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塌下来。 于明浩拽住韩修杰的肩膀大声问:“江一鸣呢?!” “他、他又冲回去了……”韩修杰指着阴庙喊道,“蒙阿育塔雅还在里面!” “冲回去了?!简直是胡来!”谢鹤看着眼前根本没法再往里冲的庙宇,脸色难看极了。 “要倒了要倒了!”人群里不知道有谁忽然喊起来。 于明浩猛地抬头看过去,就见那座简陋破旧的庙宇开始往前倾斜,周遭登时扬起一片尘土。 他倒吸口气,边喊边要往那里冲:“还有人没出来!” “不行来不及了,你去也没用!”秦海清猛地搂住他的腰,把要冲去的于明浩一把拽住,扯了回来。 就在这十几秒里,阴庙轰鸣着倒地,扬起一片厚重尘土,迷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于明浩愣愣地傻站在原地:“……这、这就没了?人呢?!人呢!?” 他用劲挣开秦海清的双手,拔腿往那边跑去:“江一鸣?!江一鸣!?” 身后扛着摄像头的十来个摄像师都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镜头对准那一片轰隆倒地的狼藉。 这时候谁都心里清楚,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有人逃得出来? 后面的工作人员里有人传出小声的抽咽哭泣声,谁都没想到这一次录制综艺,竟然会遇到这样的意外。 没人缓得过来,所有人都过了一段很长的消化时间,才慢慢接受了这个意外事实。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回过神后,带着死气沉沉的氛围开始着手处理后续要面临的问题。 于明浩几人坐在专车里,于明浩难以置信地低声喃喃:“怎么会这样……我不信,江一鸣怎么可能……” 他正喃喃着,废墟那边的工作人员冷不丁传来意外的动静。 “等一下!好像有人影……在往外走!”忽然有人出声,惊喜地指着那片废墟,在不足的光线笼罩下,似乎真的有人影缓缓从夜幕里走出来。 谢鹤几人一听,连忙看过去,果然有一个人影走出来,摇摇晃晃的。 “肯定是江一鸣!”于明浩惊喜地笑起来,高声嚷道,带头跑过去,身后跟着谢鹤和其他几人。 五十米冲刺,跑近了后,于明浩猛地脚上刹车,呆愣地看清走出来的男人,脸上的笑完全消失:“怎么是你?!” 走出来的人,是蒙阿育塔雅。 他灰头土脸,身上似乎也多出了不少伤口,脚踝明显骨折,一截森森白骨直接戳了出来,血和灰黏在一起,看起来无比狼狈。 他低垂着头,浑浑噩噩般地朝于明浩他们走去,身体左右虚晃,打着摆子。 于明浩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江一鸣没出来?反而是这个人跑了出来?那江一鸣呢?难道就是为了救他……? 身后谢鹤、秦海清、任重远几人虽然慢了几步,但这会儿也看清了来人,所有人都止住脚步,沉默下来,脸上一点笑容和希望都没了。 蒋章缓缓松下始终抗在肩上的摄像机,用力揉了两下眼睛,他边上的蒋勋不敢置信地大张着嘴,小声喃喃:“……这不可能,不可能吧?江一鸣怎么可能没走出来?” ——蒙阿育塔雅走出来了,江一鸣却没走出来,这说明什么?所有人心里都隐约猜到了一个答案,可没有人敢说出来。 蒙阿育塔雅踉踉跄跄地走向任重远,缓慢而虚弱地向他伸出手,他抬起头,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声音嘶哑:“救我……” 任重远站在于明浩的身后,看清对方的模样,蓦地一惊,倒吸了口凉气——这双眼睛没有一点眼白,是完完全全的黑,透着股说不出的妖气。 任重远急忙把离得最近的于明浩往后扯,他比于明浩高小半个头,拽着人后领就是往后一提,急急道:“都小心!” 于明浩毫无防备,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因为惯性险些摔了个屁股蹲,幸亏任重远还及时扶了他一把。 任重远的提醒让其他看呆的人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往外跑。 就在这时候,几乎同时,那片废墟里传出一道清亮又极具穿透性的声音,庄重又令人不自觉生出敬畏—— “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那道声音悄然落下,咒语仿佛一道绳索,死死限制住了对方的行动,蒙阿育塔雅没有再像于明浩他们靠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表情露出几分痛苦,眼瞳的颜色也在黑白之间频繁转换。 “是江一鸣!”蒋勋立马叫起来,蒋章也一个激灵,猛地抬起摄像机器,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见废墟那儿,一面半人高的废墙倒下,一道看上去有些清瘦的身影站在那儿,颀长挺拔。 他身上的白衬衫从腰带里松出来,宽版的衬衫下摆随风鼓荡。 江一鸣缓步从废墟里走出来,他每往前走一步,蒙阿育塔雅眼里的那片黑色就减退一分。 蒙阿育塔雅嘴里发出听不懂的低吼,忽而高昂,忽而低沉,忽而激烈,忽而冷静,像是两个人在对话。 可这会儿谁都没把注意力放在蒙阿育塔雅身上,见他丝毫动不了,立马一群人急急向江一鸣那儿跑去,把江小少爷团团围住。 “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你把我们吓死了!之前不是说过,要是情况不对就立马出来的吗?怎么又变成这样?” “人没事就好。” “看你把我们这些人吓得,几个小朋友都为你哭过一轮了。” 一众人七嘴八舌围着江小少爷,脸上都是劫后余生似的庆幸,又是带着笑又是带着哭,江一鸣微微一笑,轻声说道:“真不好意思,我命硬。” 他说完,抬眼看向人群之外的蒙阿育塔雅,眼里温度渐冷下去。 他抬脚往前走,人群不自觉地替他让开一条路。 “韩修杰。”江一鸣开口。 被点名的小翻译回过神,立马小跑到江一鸣身边,极快地反应过来江一鸣点他名的用意,他大着胆子稍稍凑近蒙阿育塔雅,仔细听对方的自言自语。 “您把所有族人都变成了怪物!” “但我能把这一支垂朽落魄的贵族带回皇室,重回荣耀。” “那我们这些族人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么?” “你们是成就家族的基石,未来的荣耀墙上必然有你们的姓名。这难道不值得骄傲么?” “你疯了!?这样换来的家族荣耀,才是被刻在耻辱柱上永远磨灭不掉的脏污!” “没有家族荣耀感的族人,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韩修杰说着说着,猛地噤了声,急急忙忙转向江一鸣。 但见江一鸣两指并拢,从手腕内侧摸出一串古钱,古钱在他指尖划过,一枚枚整齐排序下来,柔韧的红绳仿佛铁铸一般笔直而坚硬。 “不该死的人被夺寿数,该死的人却还活着,还敢口出狂言定夺人命,真是乱了。”江一鸣轻呵一声,古币竖起成一把道剑,铿然有声。 “一知鬼名,邪不敢前;三呼鬼名,万鬼听令!应知去源,皆寻往来。急急如律令!” 他左手执剑,就在韩修杰急忙把最后那句话丢出来的下一秒,古币出鞘,直透对方胸膛,一道虚影被顶了出来,却又在眼前一个晃神功夫不见了,好像是错觉。 与此同时,孟子晴与先前下狠口咬去自己胳膊一块肉的安晓文两人,还有这村寨里的其余十几人,尽是齐齐猛地仰头,张嘴呕出一团黑气。 黑气不约而同集聚在蒙阿育塔雅的头顶上空,盘旋缠绕,渐渐填充出一个人形来。 夜空上开始集聚沉沉乌云,渐渐遮蔽住这片空地的整个上空,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一众人呆愣在那儿,彼此不敢置信地对视两眼,接着听江一鸣一声厉喝: “吾奉威天,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吾使明即明,暗即暗。三十三天神在吾法之下,使东即东,使西即西,使南即南,使北即北。从吾封侯,不从吾令者斩首!” 伴随每一句的咒声落下,响雷轰隆从天而降,每一声响雷都将那团黑影打散,后又缓缓再次合拢,然后再反复重复这样的过程。 直到最后一句咒语收尾,响亮的雷声伴随亮彻半边天的闪电,径直打向那团黑影。 就听一声尖啸,那一团黑影骤然散开,每一簇黑影都被打散撕裂,闪电在黑气中乱窜,像是在吞食这些东西,并且肉眼可见地变大。 江一鸣额头上冒出冷汗,闪电的壮大显然对他的控制能力有更大的要求和负担。 渐渐地,场上其他人逐渐从震惊里回过神,并从眼前这过于超越现实的魔幻场景里嗅出了一丝丝威胁的气味。 开始有人往外移动,有人在周遭小声嘀咕,到处问:“这会不会失控啊?” “这闪电……会不会最后打到我们这儿?” “会不会爆 “天啊……太可怕了,我们快跑吧,我觉得撑不了多久了!” “江一鸣这是在做什么啊?!” “这都是什么东西……我的妈啊,我们是不是都要死在这里了?” “我不想死……呜呜呜……我好怕……” 任重远听见身后工作人员的絮絮叨叨,他抿紧嘴唇,拳头紧握得指节泛白。 他当然也怕,但他离江一鸣很近,他清楚看到江一鸣脸上没有血色,额头渗出冷汗,咬紧牙关在强撑,还有他的右手肩膀,看上去不自然地下垂,像是受了伤。 ——江一鸣做这些,不都是为了他们么? 如果不是为了救节目组里的安晓文、孟子晴,江一鸣压根不用卷入这种事情里去,压根不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折腾得那么狼狈又虚弱。 他咬紧腮帮,听着身后越来越响亮的害怕抽咽声、带着潜意识的抱怨责怪声,好像现在这些都成了江一鸣的过错一样。 任重远忍无可忍地扭头瞪过去,还没张口,于明浩就在抢他之前怒喝斥责:“你们这群人还有没有心了?!他也才刚死里逃生!现在还不是为了救孟子晴和那个工作人员?怕死的就走远远的,没人让你们留在这里!” “孟子晴和安晓文要是死了,那也是你们节目组的责任。”任重远在于明浩说完后跟着开口,沉下脸色看向节目组的那些人,“江一鸣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你们别把这,当成理所当然。丢人。” 节目组的人闻言,一个个都哑口无声下来,登时噤了声。 江一鸣微微牵了下嘴角,原先那些人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这本就是人再常见不过的反应,又或者说是本能上的弱点,他上辈子没少见,但却很少遇见于明浩和任重远这样的意外反应。 他集中精神,眼见闪电将黑气吞食一空,他吐出一口气,缓缓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焦糖棕色的眼睛里掠过一抹金光:“江家第三十一代风水传人江一鸣,请万鬼归位!” 那道闪电蓦地胀开到极致,一瞬间光亮闪烁得令人不得不闭上眼避开其光芒。 江一鸣不躲不闪,手中古钱剑高举过头:“请万鬼归位!” 七枚古钱齐齐飞出,螳臂当车一般贴附在闪电之上,不消片刻就变得焦黑。 “请万鬼归位!” 他神色一厉,声音更重更加浑厚,他猛地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舌尖血喷洒在古钱之上,就见本来焦黑的古钱刹那又恢复了亮彩。 随着江一鸣第三声“归位”落下,那道闪电终于渐渐消了下去,最终化成一缕小蛇粗细的光电,滋地一下蹿进地下,在地上留下一个手指大小的黑洞。 江一鸣松了口气,一下子有些脱力,腿上发软,差点就要跪下来。 他被人一把接住,听见钟晟的声音紧接着在耳畔响起:“对不起,来晚了。” 江一鸣低低笑出声,撑着钟晟的胳膊费力站直起来:“还真是每次都能见到你……要是下一次你没出现的话,我一定会很难过。” “不会有下一次。”钟晟说道,低头吻了吻小少爷的发心,“与其这么折磨,不如让我从头到尾都参与进你的生活里。” “嗯?” 钟晟垂下眼:“没什么,休息吧。” 江一鸣合上眼,轻哼了一声:“奇奇怪怪……”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蒋勋大惊小怪般的嚷嚷:“我靠!这什么!?直升机医疗队?!泰方这也太牛了吧?!这多大排场!给力!” “诶等等不是,好像不是政府的……这上面是钟氏集团的LOGO?!”又有人嚷嚷。 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向面色平淡的钟晟。 “钟氏与泰方有不少合作交流项目,这里有钟氏的三个分部。”钟晟冷淡地略微解释了一句,低头看向江一鸣,一转刚才的冷硬,柔声问,“我抱你上去,还是自己走去?” “……你觉得我有力气迈开腿?”江一鸣瞪他,“这种时候就不需要询问我的意见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条记进你的备忘录里去。” “是,我的小少爷。”钟晟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好像江小少爷是个易碎品一样。 江一鸣翻了个白眼,自己自觉地跨上一条腿,把自己塞进钟晟的怀抱里:“快点,赶紧让医疗队的人把我那倒霉脱臼的肩膀接回去,疼死我了。” 钟晟闻言,视线落在江一鸣那半侧肩膀上。 从刚才第一眼见面起,他就注意到了。 他轻轻应了一声,小心地避开对方的伤处,却又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江一鸣浑不在意,挪着身体往自己怀里靠拢。 “你抱稳点啊,别把我摔下去。”江小少爷小声嘟哝。 钟晟笑了一声:“放心,摔下去我也会先倒下来给你做肉垫。” “这是应该的。钟叔。”江一鸣翘起嘴角。 第108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八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八天·无价 钟晟在小少爷动动手指的第一时间就跟着醒了,他趴在江一鸣的病床边, 猛地睁开眼抬头看过去, 就看见江一鸣皱着眉心,微微左右晃了一下脑袋, 嘴里发出含糊的呻吟。 他立即起身按了病铃,探身过去,摸了摸小少爷的脸颊, 试了试额头温度。 今早凌晨的时候,江一鸣发起了高烧,一下子就蹿到了四十度,钟晟一直在用酒精棉花给他擦身擦脚心, 听着小少爷语焉不详的梦话, 几乎一晚上没法安心闭眼。 幸好烧退了。 钟晟走到床头柜那儿倒了杯水,刚转过身来,就看见江一鸣缓缓睁开眼, 那双焦糖色的圆眼睛里聚起满当当的不爽,眉心拧成一个小结,薄唇微张,蹦出一个骂音。 江一鸣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贼他妈疼,疼得他想骂人, 要不是他一出声,喉咙火燎火燎地疼,他铁定就骂出来了。 “次……”江小少爷不甘心地发出一个气音, 把脏话丢出半个音节。 江一鸣的脸侧贴了一小片纱布,看上去怪小可怜的。 纱布底下的伤不过是皮外伤,从一片废墟里出来,能只留下皮外伤已经是非常幸运的情况了。 就是江一鸣脸颊上的这片皮肤擦得有些狠,被医院护士小心翼翼、慎重无比地对待。 翻译在边上告诉钟晟,小护士在碎碎念,说那么完美的一张脸上绝对不允许出现一点点的瑕疵伤疤,那简直是要遭天谴。 江一鸣伸手碰了碰脸上的纱布,倒吸口气:“我怎么不记得脸上有伤?” 钟晟见状松了口气,嘴角微微带上一点笑意,扶起小少爷的头颈,把水杯凑到江一鸣嘴边:“还有力气想骂人,看来烧是不成问题了。” “疼死我了。”江一鸣咽下两口水,润了润火燎火燎的喉咙说道,原来是发了烧,难怪他醒来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他抬眼看向钟晟,瞳孔的颜色湿润润的,像只撒娇的大猫,又是委屈又是生气。 钟晟闻言心脏发涩发紧,他伸手揉了揉小少爷的头发,问道:“哪里疼?” “哪儿都疼。”江一鸣撇撇嘴,“肩膀疼,手指疼,腿也疼。” “吹吹。”钟晟哄小孩似的说道,凑近了轻轻吹,就跟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江一鸣多少也有磕磕碰碰摔一跤的时候,小面粉团似的江小少爷,娇生惯养,胳膊肘一磕就是个淤青,江小少爷就会红眼眶,可怜巴巴地紧抿着粉嫩嫩的小嘴巴,也不掉眼泪花,就是委委屈屈地站在那儿,让人心疼得不行。 那时候也不过是十多岁的少年钟总,但凡看见小少爷磕磕碰碰了,就会忍不住把他抱起来,搁在自己大腿上,吹吹小少爷的胳膊肘,低低哄他:“吹吹,痛痛飞飞。” 江小少爷那会儿被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抱着,就想朝天翻个大白眼,真是幼稚。 他就是再疼,也不会哭、不会喊出来的! 结果,谁能想到一晃眼,二十年过去,从小被钟总宠在手心里的江小少爷,现在就只会对着钟总喊疼。 江一鸣在医院里待了两天,死活不肯再待下去。 用他的话来说,再多待一天,他就当场给大家表演一个三楼越狱现场。 倔不过江一鸣,钟晟只好替江小少爷办了出院的手续。 出院当天,节目组的车在医院门口乖乖候着。 一共十来辆贴着节目组自制LOGO大贴纸的专车,在医院门口那儿停着,阵仗不小,早有一些好奇的人围在门口那儿,想看个究竟。 钟晟提着江一鸣的行李,走在江一鸣身前,目光平淡地扫过节目组的专车,目不斜视地走过,停在节目组专车前那辆体格巨大夯实的路虎越野旁边,拉开后座,等着江一鸣上车。 再往前看,六辆一模一样的路虎越野停在那儿,一看就是和钟晟这辆是同款的。 “原来这几辆路虎都是钟总的……难怪一看就彪悍,这阵势……不输我们啊。”专车上的一个小助理轻声说道。 导演头疼地瞪了一眼助理,现在是夸别人车好的时候么? 小助理接着又说,“江一鸣会给我们面子、停下来上我们的车吗?” 导演心想,尽人事,听天意吧。 江一鸣自然没有在节目组专车那儿逗留,视线打趣似的划过那十来辆专车,在他看来,颇有些逼人的意味,他扯了扯嘴角,径直上了钟晟的车。 “诶……真不管用啊。”专车上的小助理说道。 导演捂住眼睛,真不给一点面子啊…… 越野车发动后,江一鸣才问:“节目组来这里做什么?” “赔礼道歉吧。”钟晟淡淡说道。 江一鸣嗤笑一声:“把我当傻子还是把节目组当傻子?只是赔礼道歉用得着开一排的车都候在那儿?” 钟晟看向江一鸣,搁在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跳出一个邮件会议的提醒弹框来,他都没看。 “节目组想继续录制节目。”钟晟说道。 “胆子真不小?节目组上下都不需要调整时间的?”江一鸣轻“嚯”了一声,“孟子晴好了?” “比你好得快,在你第一天昏睡的时候就好了。”钟晟说道。 孟子晴和安晓文两人还跑来看过江一鸣,安晓文的胳膊被缝了十多针,吃足了苦头,但好歹捡回一条性命。 安晓文感激涕零,当着钟晟的面说,以后无论江小少爷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做牛做马都报不了救命之恩,要是他是女孩儿,就以身相许。 他说完这话,边上其他一起前来看望江一鸣的人都笑出声,打趣他说,江一鸣还指不定看得上呢。 钟晟听得眉头一跳一跳,就差没把安晓文提溜丢出去。 江一鸣听见钟晟说那几人都没大碍,微微点头:“那蒙阿育塔雅那边呢?还有他的族人,这些人怎么样?” “蒙阿育塔雅有皮外伤,都活着,活蹦乱跳。”钟晟说道。 蒙阿育塔雅在江小少爷昏睡期间,也拄着拐杖来过。 一开始钟晟没留意他,就见他忽然甩开拐杖,拖着伤腿,猛地下跪,五体投地地跪在江一鸣的病床前。 韩修杰立马小声地给钟晟解释这两人的关系,解释江小少爷就是为了救蒙阿育塔雅,才特意又跑回摇摇欲坠的阴庙,险些被困在里头。 钟晟的脸色立马就沉了,接着又听韩修杰小声翻译对方的小声念叨: “他说,江老师的恩情是他们族人这辈子都无法报答回去的,他作为一族之长,许下承诺,日后但凡有江老师有需要的地方,他蒙阿育塔雅一族都会尽全力、哪怕违反皇室的意愿,都会帮助江老师。” 钟晟重重哼了一声,垂眼看那个男人,心想,不会有用得上这群人的那天的。 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探访者后,钟晟忍不住凑过去刮了刮江小少爷英挺的鼻梁,低声嘟哝:“这些人也算是有点良心,但还是不值得你这么去做。” 江一鸣听见钟晟说那些人都活着,微微点头:“这些人身上的琵琶鬼都已经去掉了,以后便能回到正常人的生活里去,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钟晟看了他一眼,说道:“也是,不必提心吊胆最好。” 江一鸣觉得钟总话里有话,他忽然揉了揉肩膀,扯开话题:“这空调温度是不是有点低?风吹得我肩膀疼。” 他说完,钟晟果然眉头皱了起来,在后座调整了一下空调的风力和风向,伸手挡在江一鸣身前问道:“这样呢?还吹得到么?” 江小少爷卷起嘴角,弯着眼睛一笑:“正好正好,吹不到了。对了,我们现在这是去哪儿?机场?回国内?” “先回临时住所修养一段时间,医生说过,你脱臼的肩膀不适合在短时间内乘坐飞机。”钟晟说道。 “……什么意思?是让我关在泰国了?”江一鸣夹起眉心。 “是修养放松。”钟晟说道。 他摇下贴着黑膜的车窗,就见车子已经驶进一个花园里,巨大无比的花圃摆出日月星辰的造型,极其别致。 江一鸣探出车窗外看了眼,是一幢颇有些泰国风情的三角别墅,他半眯起眼睛:“这是你的房产?” “算是投资,恰巧有了更大的价值而已。”钟晟说道。 “更大的价值?让我住在这儿修养算是什么价值?值多少?”江一鸣嗤了一声,开始挑剔地打量这幢未来说不定得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地方。 “无价。”钟晟说道。 江一鸣顿了顿,半晌才又发出一声轻哼嗤笑,没再多说什么。 “你呢?什么时候的飞机?我送你。”参观完了一圈新屋,江一鸣看向钟晟问道。 钟晟微微眯起眼,转向江小少爷:“我什么时候的飞机?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你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你要是不在公司坐镇,你那个秘书不得疯?说不定一小时就一百万波动呢。”江一鸣打趣。 “钟氏和泰方有很多合作。”钟晟说道,“实地考察更有利于我对合作有更多细节的把握。” “换句话说……”江一鸣弯起眼睛,“你翘班了?” “……是实地考察。” “知道了知道了。那……钟总住五星级酒店商务套房呢,还是住自家投资的地方?”江一鸣翘起嘴角,抱胸问道。 “……”钟晟轻轻扯了扯小少爷白白嫩嫩的脸蛋子,低低笑了一声,“真是不饶人的烦人精。” 第109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九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零九天·戴眼镜的人心都脏,不戴眼镜的、看起来像焦糖粉团似的心最脏 江一鸣在这幢处于市中心内, 却尤其幽雅僻静的小别墅里休养了三天。 钟晟特意请来了两个中国厨子, 一个专门给江一鸣做养生餐,一日三顿, 顿顿不能少;一个专门做下午茶小甜品,用来安抚小少爷被强行关在别墅里的不满。 鲍启文两天前飞过来了。 他自己手下的艺人现在只有一个江小少爷一个,但是他开的工作室手下艺人却不少, 从钟晟那儿得知江小少爷没有大碍后,他便放心地把手头上的一些工作先交代安排了,才赶来。 江一鸣明目张胆地在鲍启文眼皮子底下吃甜品,偏偏鲍启文一句重话都说不得。 鲍老师在心里默默地想, 算了, 孩子这回吃了不少苦,多吃点糖又怎么了?宠着。 “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又看到那辆中国节目组的车子停在咱别墅外面, 都停了两天了,这是要做什么?”做养生餐的厨子出门采购回来后说道。 鲍启文坐在沙发上,闻言冷哼一声。 “想请江一鸣回去继续做节目而已,不用搭理。”他说道。 “节目组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不仅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我,就连应急能力都那么差劲, 还让嘉宾艺人受伤……”鲍启文一条条罗列节目组的七宗罪,“还回去给他们继续做节目?想得真美。我都想好该怎么狠宰一笔了,还回去给他们打工?” 厨子看看鲍启文, 戴着眼镜的白净男人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像是没什么攻击力的样子,没想到是个白切黑。 钟晟刚开完视频会议,从楼上书房下来,正听见鲍启文说的话,眼里划过一道暗光,淡淡道:“嗯,有什么需要的叫我,节目的投资我已经撤了。钟氏撤资,其他几个投资小头恐怕也会随风而动。” 一个节目能做下去,靠的全是投资商,没有投资商,就没钱做节目。 要不是因为江一鸣这次参加,钟氏直接拨了一笔款项打给节目组,怎么会有一开始的小别墅住?看看前几期他们住的青年旅馆吧╭(╯^╰)╮ 厨子闻声抬头看过去,就见金主老板面色平淡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坐到沙发上的江小少爷身边。 厨子在心里打了突,心想,可能是戴眼镜的人心都脏吧。 江一鸣听见钟晟说撤资,心里一乐,难怪这个节目组那么希望他回去继续录节目,可不是怕苦日子么。 他闲闲地翘着二郎腿,打了个哈欠,勾着嘴角一笑:“年轻人的旅行么,是该苦游苦游体会一下旅行的意义。” “再说,这几个不都是大明星么,还没一个两个看家本事?大不了上街卖艺卖脸,也是赚钱致胜的法门,我看,这样收视率应该也不会差。”江一鸣弯着焦糖色的眼睛笑,笑得人畜无害,“鲍老师,你和导演提一下我这建议,也别花功夫在我们别墅前堵着了。光看着又住不进来,不心塞么?” 鲍启文笑出声,要说气人,还是江小少爷更胜一筹。 厨子看看江一鸣,又看看钟晟和鲍启文,推翻自己刚才的结论:戴眼镜的人心都脏,不戴眼镜的、看起来像焦糖粉团似的心最脏。 厨子走进厨房里,开始做今天一天的养生膳。 钟晟揉揉江小少爷的软发,听出江一鸣的玩笑里,带着隐隐对被骚扰围堵的不悦。 他偏头对站在门口的两个保镖道:“以后但凡看到节目组的专车出现在别墅附近,全都撵走。” 保镖齐齐应了一声。 果不其然,第二天,专组的车从远处开过来,刚想停下,就见紧闭的铁闸门打开,从里头走出来七八个戴着墨镜的壮汉。 一群壮汉一字排开,气场十足,像是泰国这边的地下黑拳打手,就这么站在节目组的车前。 “导演导演,我们要被人围剿了。”小助理紧张地拿起对讲机,和另一边跟着录节目的导演小声联系。 “围剿?”导演愣了愣,啥玩意儿? 小助理话音刚落,车门就被敲响了。 他往车窗外一看,就看见那几个看起来像是打手的男人板着脸,手放在裤兜里,仿佛下一秒就会掏出手枪来。 小助理咽了咽口水,没再回复导演,战战兢兢把门打开,迎面就感觉有一股煞气扑面。 “麻烦你们把车挪走,这里是私人领地。”为首的墨镜男人说道,“如果下一次再看见你们不请自来的话,我们就只能采取更加激烈的措施了。” “好好好好。”小助理一股脑地答应下来,“司机司机,我们调头!和大部队集合了!” 导演在对讲机那头听见助理的变卦,吸了口气:“什么调头集合!我都没答应呢!江一鸣呢?他来不来参加节目?” 小助理正想挂断对讲机,却没想到一只手从他身后探过来,直接拿走了对讲机。 那双手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富家子的手,一双名品。 小助理愣了愣,连忙转头看过去,就见江一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笑眯眯地按下对讲机:“这就是你们请我继续参加节目的心意?派车堵我家门口?” 对讲机那头的导演:“……” “怎么想的?我看起来是吃硬不吃软的么?”江一鸣又问。 “不是这个意思……”导演讪笑地说,“我们只是想找个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合作的机会。” “合作?”江一鸣笑笑,“我的经纪人没和你们说清楚么?” “不是不是,我们只是觉得,这还有商量的余地……”导演说道。 “是你们觉得。”江一鸣打断,他眼色冷下去,看得边上小助理一个激灵,默默往车角落里缩了缩。 小助理心里想,原来是个笑面虎。 “再来一次,骚扰一次,就别怪我不客气。”江一鸣说道,直接掰掉了对讲机的天线,徒手拆了对讲机,丢还给身后的小助理,并冲对方露出一个恶劣的、带着威胁意味的笑容。 小助理:“……”QAQ 江一鸣跳下车,在一群壮汉的簇拥保护下往别墅那儿回走。 小助理目送着江小少爷被人簇拥离开的背影,咽了咽口水,又低头看看手里对讲机的“死尸”,真不知道导演是哪根筋错乱了,居然想用这样的馊主意来威逼利诱,让一个恶霸头头回心转意。 江一鸣回到小别墅,扭了扭脖子,活动筋骨:“解决了。” “保镖充场面果然有效。”鲍启文说道。 江小少爷晃了晃食指,悠悠地道:“对付这些人,光是口头上的威胁恐吓是没有用的,必须要有一点实质性的伤害。” 鲍启文眼皮跳了跳:“你把人怎么着了?” “人,当然没事。对讲机,被我掰了,算么?你该看看那一车人的表情,一个个像是看到黑手党老大了。”江一鸣笑得可乐。 鲍启文噎了噎,最后给江小少爷竖起一个大拇指:“我觉得啊,你想走综艺咖的路线,可能不太顺畅。你看看你参加的几个综艺,哪一次不出点事情?” 江一鸣偏了偏头,看向鲍启文,没说话,一副“那我能怎么办”的无辜样子。 鲍启文戳戳电脑屏幕,示意江一鸣过来看:“这是你目前的最新讨论热度话题,电视剧《四海录》短短一小时不到的总戏份时长,给你带来的热度延续是之前《逃出生天》直播热度的一点五倍。从口碑和热度后劲来看,电视剧都是利大于弊。” “当然,《逃出生天》替你打开了国民度的市场,攒下了第一波很好的口碑,并且在电视剧播出期间,正好能够发酵成型,这一步的选择我们走得很对。”鲍启文说道,“不过下一步,到底是走综艺还是走影视剧,我觉得还是需要重新考虑一下。” “主拍戏?不可能。”江一鸣一口回绝,“友情客串一把尚可,主演免了。” “比如《四海录》那样篇幅的长度?”鲍启文问。 江一鸣想了想,点点头。 “那正好,这部剧的剧方目前有第二部的想法,并且因为师尊在剧里的人气很高,打算重启你的角色,篇幅么,也就和上一部差不多,怎么样?演么?”鲍启文笑眯眯。 江一鸣挑了挑眉,怪不得突然提《四海录》,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不演。”江小少爷翘起嘴角跟着笑眯眯。 鲍启文脸上的笑容一僵:“……为什么?” “我不喜欢演同样的角色第二遍。”江一鸣半眯起眼睛,“何况,本就死掉的角色,为了人气强行扭转结局,想想都是生硬,这样的剧本不演也罢。” 鲍启文闻言想了想,不无道理,尽管现在剧方那儿连第二部的剧本都还没发来。 “再说,演观众心里的白月光,之后第二部 剧里的师尊是谁都无所谓,摆脱不了我的影子而已,想想不觉得很爽么?”江一鸣挑眉问。 “白月光?求而不得的意思么?”钟晟忽然问。 江小少爷偏头一笑,笑得百媚生。 鲍启文遮住眼,真是祸害人的狐狸。 第110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天·钟总:“没想到你会特意找我和你一起看这样的动作片。” 江一鸣退出《年轻人的旅行》录制的消息,很快出现在网上, 并且掀起了各项阴谋论。 有说是江一鸣与于明浩不合, 宁愿撕破脸皮也要退出录制的; 有说是江一鸣和前队友不合,一分钟的相处都嫌多的; 还有说是江一鸣截到了国师导演的剧本, 要去拍戏,宁愿违反合约精神赔钱退出录制…… 总之各方消息多得眼花缭乱,江一鸣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去刷微博和论坛, 看到这些说得有模有样的消息都想信了。 “看这些帖子开得,细节得像是我的日常生活,除了完全不一样以外。”江小少爷说得像是夸奖,又像是嘲讽。 鲍启文笑眯眯地弯着嘴角:“承蒙夸奖。” 江一鸣顿了顿, 看向鲍启文:“……你开的帖?” “差不多, 给了大纲脚本,让工作室的几个写手去开贴了。”鲍启文说道,“不闹在最前面, 又怎么能站在最高点掌控舆论?” 江一鸣冲鲍启文一抱拳:“那这是想做什么?我看着不像是说我好话的?” 鲍启文轻轻一笑:“料么,有反面有正面的料才有人信啊。欲扬先抑知不知道?何况,现在的网友就爱吃这一套不合的瓜,一样的套路,掉了一遍的人还会掉第二遍第三遍,这就是现在的网民。” “平时觉得你像是金牌保姆, 这会儿有点金牌经纪人的感觉了。”江一鸣上上下下打量着鲍启文。 “什么感觉?”鲍启文饶有兴致地坐直身体,等着被夸奖。 “黑得不得了。”江一鸣说道。 鲍启文冲他露出一个假笑。 “我现在微博上刷到的那些小道消息,有多少是和你们这样的人没关的?”江小少爷停下了刷微博的手。 鲍启文凑过去看, 就看见江小少爷的微博界面停留在他家工作室的一个微博大V上,他忍不住笑,勾起一个手指头,谨慎细微地比了比:“大概就……这么点吧,百分之五?” 江一鸣:“……” “比如你现在看的这个大v,就是我工作室的人,下一条微博发什么、什么时候发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鲍启文朝江小少爷咧开嘴角一笑。 难得看见将小少爷吃瘪又郁闷的模样,鲍老师心情愉悦。 他像是个过来人一般,语重心长地看着江小少爷,吸了口气:“年轻人,刷微博嘛,不要真情实感,谁知道微博账号后面的是人是鬼?” “……”江一鸣站起身,睨了他一眼,哼了声离开。 真没劲。江小少爷在心里想。 鲍启文笑得更大声。 “欺负小孩子有意思?”钟总的声音在鲍老师身后凉凉响起。 鲍启文神经一绷,转头看过去,就见钟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头回来,大概是把刚才的闹剧全听见了。 鲍老师清了清嗓子,故作淡然地道:“这不是欺负小孩子,这是让年轻人了解一下虚拟现实的真相,孩子都得经历一下社会的铁拳,别太简单天真。” 钟晟轻嗤一声:“别绕弯子。” “你不觉得看到江一鸣那样子很有趣?”鲍启文笑眯眯弯起眼。 江小少爷向来是一副从容淡定什么都了然于胸的模样,难得见到对娱乐圈潜规则颇一窍不通的模样,此时不欺负,何时欺负? 钟晟算是默认了鲍启文的说法,回忆了一下刚才江小少爷微睁大的焦糖色圆眼睛、面上又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真是可爱得不行。 钟总这么想着,嘴上没说什么,转身就上了楼。 只是捏着手机的手指头在回忆江小少爷那个可爱表情的时候,蠢蠢欲动地划拉了两下,一不小心,划开秘书发来的最新的一条语音—— “钟总,您不是说就去泰国一天的吗?这都快一礼拜了……您什么时候回来呀?您是被台风困在那……” 钟晟反手就按下了强制关机键。 “噗嗤儿~”鲍老师没憋住,掩嘴笑出声。 钟晟:“……” “九月十月台风季,没毛病。”鲍启文为小秘书说话,以防钟总恼羞成怒,回头就把小秘书的奖金给扣了。 钟晟更不想搭理鲍启文了,哒哒哒上楼,牛津鞋硬邦邦的鞋底磕在大理石砖的楼梯上,听得鲍启文直笑。 钟总好像更恼羞成怒了呀。啧。 钟晟回头就给小秘书发了个消息,把在泰方这儿最近几天的实地考察下,发现的所有不合要求、效率滞后的问题打包发过去,让小秘书安排中泰合作项目的几个经理开会。 小秘书收到消息一看,立马意识到自己错怪老板了。 她还以为老板这是翘班溜出去谈情说爱一礼拜呢,没想到是在干正事儿。 ——她都看到微博上说了,江一鸣也在泰国录制节目,就是录着录着就突然不录了,取消录制的时间和老板飞去泰国的时间恰巧吻合上了。 ——小秘书自己心里有个版本:一定是老板怒发为蓝颜,发觉江一鸣在那儿被排挤受苦了,霸道老板上身,直接把人拉走,不许再录。 小秘书甩了甩头,把脑子里奇奇怪怪的粉蓝色泡泡甩破,连忙核了一下那几个经理的空闲时间,发邮件约会议。 老板是去泰国干正事的,一定是老板临时又突然的实地考察让那儿的当地合作方措手不及,暴露了诸多马脚,才让老板不得不在那边多逗留几天的。 @秘书-郭维维:老板辛苦了。 钟晟看着秘书发来的消息,想也知道自己的秘书应该是多想了很多他压根没做过的事情,嘴角微弯,深藏功与名。 忽然,钟晟对门的房门打开了,江小少爷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钟晟,你进来一下。” 钟晟转头看过去,就见小少爷大半个身体藏在门后,只露出毛茸茸小脑袋。 钟晟觉得小少爷可爱得像只白狐狸,想rua。 他走进去,江一鸣快速把房门关上。 “什么事情?神神秘秘?”钟晟微扬眉头。 “来来,你帮我看看这些蝌蚪字都是什么意思。”江小少爷嫌弃地撇嘴,指着电脑上的英语,“我就是想看个小电影,怎么那么烦人?” 江小少爷可能是骨子里带着对外文的偏见和反感,从小偏科就偏英文,以至于后来一路考高中考大学,都是临时抱佛脚,死记硬背,以及强大的其他几门学习成绩,硬生生把英语的短板遮掉。 后来考研,英语也是必不可缺的考试项目,但是江小少爷靠古文学一纸论文,靠其出挑的观点与惊人的博学海量,犀利简练的语言,让他在考研的一众学生里脱颖而出,是A大每年少见的、可以破例忽略另一项成绩、直接招收的学生之一,数量之少,每年只有个位数,每个导师只有一个学员份额。 江一鸣的那篇论文,后来在导师的指导下,又加了点红色正确思想,最后在权威杂志上刊登了出来,江一鸣在A大的古文学系里,也成了响当当的一号人。 说那么多,总之就是为了突出江小少爷有多么的偏科、古文学他有多厉害,英文就有多差,在看电脑上那满当当一整页的英文词时,是有多么的两眼一抹黑。 江一鸣指望着钟晟,仰头看向他,眨了眨眼。 钟晟闻言失笑,原来是为了看个小电影,他还以为是什么事情神神秘秘。 “认真点。”江一鸣不悦地捅了捅钟总的腰,他不要面子的? “打算看什么电影?”钟晟一边问,一边看网页的电影入口。 有年龄分级,所以页面看起来有些复杂,难怪江一鸣凭着自己那半桶水的英语水平两眼发黑。 “就想看个爆米花动作片,别让我无聊到睡着就行。”江一鸣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钟晟点点头,看来江一鸣找了个血腥色彩的爆米花动作片,这上面的分级显示着NC17,得成年人才准看呢。 钟晟按下最后一个键,一段出品方的光标logo跳出来。 “好了。”钟晟直起身。 江一鸣笑眯眯地看向他:“谢谢啦。”他拉了一把椅子扯到自己边上,拍拍位置,“有空么?一起看?” “……好。”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有的。而江小少爷的主动邀请,就像雪里的盐,眨眼就没了。 钟晟坐下来,熬过一段十几秒的出品方的光标后,正片总算开始了。 一个年轻的青年穿着白T和沙滩裤,裤兜里鼓鼓囊囊的,走进一间响着水声的房间里。 江小少爷微眯起眼睛,预测道:“应该是个杀手,口袋里藏着枪,目标就是浴室里正在洗澡的人。” 钟晟点点头。 果然,青年安静地旋动浴室的把手,推门进去。 江一鸣眯起眼。 浴室里,蒸汽弥漫,青年猛地扯开浴帘,露出浴帘背后正在洗澡的男人。 洗澡的男人模样,是与年轻青年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看上去性感而禁欲,肌肉结实却不夸张,水滴划过他的肌肉线条。 江一鸣稍稍有些尴尬地挪开视线,小声嘟哝:“这镜头怎么拍得有点色气?不是动作片么?” 他话音刚落,忽然蓦地瞪大了眼睛,就听电脑音响里传出奇怪的压抑的喘气声,青年与男人站在同一把花洒下。 青年从裤子口袋里——就是江小少爷以为是藏枪的那个口袋——掏出了一手的安全套,用牙齿咬开包装袋,手指撑开…… 江一鸣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脚踢开电脑插头。 神他妈动作片? 钟晟看着江小少爷像是炸了毛的猫似的,嘴角一弯。 片名翻译过来叫浴室焚烧,说真的,他没往这方面的小电影想。不过居然阴差阳错有了和江一鸣一起看小电影的经历……似乎也不赖。 他故意逗趣,面上神情淡淡:“没想到你会特意找我和你一起看这样的动作片。” 江一鸣:“……” 第111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一天·“想喝什么?”“牛奶。” 江一鸣觉得房间里的氛围都不太对劲了,长发公主看着他的视线都好像是灼热的。 “……明明是小、黄、片, 还搞什么动作片的分类, 嗤。”江小少爷强作镇定地说道。 “嗯,是。你看, 还算在爱情片里。”钟晟说道。 动作爱情片。 江一鸣:“……” 江小少爷觉得自己这一回,是被小电影败坏了所有的名声。 钟晟知道江小少爷快要恼羞成怒了,及时刹住车, 问道:“我再帮你找一部正常的动作爱情片?” “……不看了,睡觉。”江一鸣哼了一声,站起身,一推椅子, 往床上一扑, 背着手胡乱指了指窗帘,嘟哝道,“窗帘拉一下, 刺眼。” 钟晟笑起来,替江一鸣拉起窗帘后,就看小少爷脸埋在床被里,背对着他,两边露出一些的耳朵根红红的,看来这次是真被小电影刺激得不轻。 钟晟抿嘴无声地笑, 还真是嫩得很。 “那我先走了。”他说道。 江一鸣闷哼了一声,摆摆手。 他窝在床被里,黑色运动中裤裹着臀部, 虽然没有裹得分外紧贴,却依旧描得小少爷腰臀的肌肉线条好看得过分。 钟晟视线在江一鸣的身上停留了几秒,便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 江一鸣直到听见关门声,才慢吞吞翻了个身,躺平回去,他面无表情地想,自己的两片屁股蛋子都要被钟晟盯穿了。 真是要命。 怎么一个“动作爱情片”偏偏就让他选到了两个男人的版本?真羞。 江一鸣坐起来,目光定定地落在被自己拔掉插头的电脑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静了几分钟后,江一鸣从床上跳下来,抿抿嘴,蹲在地上看看那只孤零零的插头,像是盯着什么洪水猛兽,最后轻咬着腮帮子,一鼓作气拿起插头插了回去。 电脑重新启动,亮起光来,江一鸣坐在电脑椅子上揉了揉手指,等着网页恢复历史观看记录。 小电影么,还是正版付费才能看的,钱都付了,不看有些吃亏。 江小少爷红着脸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重新捡起被关掉的小电影。 看着看着,他忽然发现这小电影里的俩主角,还挺像自己和钟晟的,身形和年龄差都挺有感觉的。 再看着看着,江一鸣起身把室内的空调温度又调低了些,觉得格外热。 ——说起来,这里的小别墅空调,温度是统控的,也就是说,单间房间温度调整,其他房间的温度也会随之调整。 钟晟待在书房里听几个分公司经理的工作汇报,就听见空调机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声,抬头看了眼上头的电子温度读数,冷了两度。 他挑了挑眉,眼里滑过一抹了然,弯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钟晟这场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会议结束后,钟晟揉着眉心,正想着会议上那些经理汇报上来的月度报告,就听见对面江小少爷的房间门开了。 钟晟闻声一扬眉,眼里一笑,小少爷这是看完片子出来了? 他立马起身大步走出书房。 江一鸣一抬头,就看见刚从书房里走出来的钟晟。 钟晟穿着先前去这边分部时的一身正式西装,只是回家后把外套脱了,黑衬衫黑西裤,挺寻常的一身,刚才江一鸣见到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只是现在,江一鸣看见钟晟这一身黑,加上腰间皮带那个硕大的金属银色logo,看起来意外地色气,小少爷也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去,猛地脸一红,往后跳开一大步, 钟晟挑挑眉,发出一个鼻音:“嗯?” 江一鸣轻咳一声:“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倒杯水。”钟晟回道,“一觉睡醒了?” “……”江小少爷含糊地哼哼两声,胡乱点头应道。 “午睡的时候不要把空调温度调那么低。”钟晟又说道,嘴角弯着浅浅的笑,看着江一鸣,“别感冒了。” “……!”江一鸣顿了顿,这才想起这幢别墅的空调是不一样的,他那点小动作,还不是被钟晟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向钟晟,这人……明知故问? 小少爷眯起眼,很凶。 刚才那点因为想起小电影而产生羞耻感,现在倒是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钟晟微微一笑,就算被江一鸣猜中了也丝毫不乱,错身走过江一鸣身边,边下楼边问道:“想喝点什么?帮你一起带上来。” “牛奶。”江小少爷假笑。 钟晟脚步顿了顿,呛咳了一声,扭头看向江一鸣。 江小少爷无辜地一偏头,眨了眨眼,脸上明晃晃的假笑意味更深。 钟晟失笑。 他走进厨房,给江小少爷倒了杯牛奶热了热,又放了一勺蜂蜜、一勺杏仁粉,搅匀了给人送上去。 牛奶香香甜甜,杏仁粉还能去掉奶腥味。 江一鸣捧着牛奶杯,小口小口喝着微烫的牛奶,口味极其合心意,以至于小少爷全程懒洋洋地低垂着眼,放松得像只刚晨起的猫儿。 钟晟抬手揉了揉江一鸣的发心,又从身后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只甜甜圈,笑道:“刚才放蜂蜜的时候被鲍启文抓到了,说你今天的糖分摄入要超标,取消下午的甜品下午茶,所以我给你先偷了一个出来。” 江一鸣扬扬眉梢,张嘴咬走钟晟手上的甜甜圈:“算你机灵。” 钟晟坐在江一鸣房里的飘窗上,单腿屈起搁着手臂,温柔地看着江一鸣一口甜甜圈,一口热牛奶,嘴颊微鼓,看起来又像只松鼠。 ——光是看他吃东西,都让人有了食欲,钟晟都想凑过去尝一口,看看这甜甜圈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神态像猫,模样像松鼠,也是很绝。钟晟在心里轻笑。 江一鸣低头光是吃,不说话,好像手里的甜甜圈是天大的美味——给人这样的错觉,江小少爷表示他也很无奈呀,谁让长发公主的视线直白又炙热。 他刚看完小电影,真吃不消和钟总这样对视上,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跟小电影里的镜头似的,噼里啪啦电光石火间,就要干点什么了。 江一鸣正胡思乱想间,冷不丁喉咙里吸进一口气,甜甜圈上的巧克力细粉呛进了喉咙里,江一鸣憋了几秒没憋住,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眼眶红得可怜兮兮。 钟晟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给小少爷拍背倒水:“吃这么急做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还好意思说? 江小少爷被气笑,抬头狠狠瞪了钟晟一眼。 红红的眼眶,湿润润的眼睛,要说威慑力吧,也是有的,钟晟就觉得自己心口被开了一枪。 鲍启文听见动静,走上来看,一眼就看见江小少爷手里那块吃了一小半的巧克力甜甜圈,再看江一鸣,就是一副被呛惨了的可怜样子。 鲍启文失笑,又好气又好笑,站在门口抱胸说风凉话:“偷吃还是有点心理压力的,呛成这样多不划算,以后吃巧克力粉的甜甜圈都有阴影了,还敢吃?” 江一鸣当着鲍启文的面,又咬了一口:“有什么不敢?” 鲍启文转向钟晟:“你这样惯着他,迟早要把他养成一个有小肚子的中年老男人!” 江小少爷炸毛:“我呸!” 钟晟微微笑:“那样也很可爱。” 鲍启文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当我没说。” “哼。”江一鸣鼻尖冲天,高高一扬下巴,“我的个人魅力,不是区区外形足以说明的。鲍老师,你得往深处多挖掘挖掘。” 鲍启文:“……”真是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行了,夸你一下立马就喘上。”鲍启文笑骂了一句,抬手点了点手上的腕表,提醒道,“还有一个礼拜回国,你最后的放纵时间。回国后,有的是行程等着你。” “什么行程?比如说?我看看有没有我感兴趣的。”江一鸣罕见地放下吃了一半的甜甜圈,抽出一张湿纸巾,把每一根手指头都擦得干干净净。 钟晟见状暗笑,看来甜甜圈的阴影还是有的。 鲍启文挑眉,警惕地看向江一鸣问:“怎么?不感兴趣的还不去了不成?” “那不然?不感兴趣的我干嘛去?又不缺吃饭。”江小少爷轻呵一声,旁边钟晟深以为然地跟着点头。 鲍启文:“……” “俩试镜、一个杂志拍摄。” 江一鸣听完,眨眨眼:“这行程也不多啊。就这点?” “你不是这个不演那个不要的?能挑出两个试镜的本子已经很不错了。”鲍启文气噎,真难伺候。 “行吧,试镜的是什么本子?给我看看。”江一鸣问。 鲍启文闻言走进来,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开始打算详谈利弊的样子:“一本是小说改编,一本是原创剧本。角色占比的篇幅都不大,前者的角色台词一共加起来都没两百个字……” “那就前面这个了。”江小少爷拍板。 “什么都没听就前面这个?” “台词少。” “……”鲍启文气笑,作势要锤,钟晟淡淡瞥去警告的一眼。 鲍启文回过去一个眼神:又不可能真打下去。 钟晟:会吓到鸣鸣的。 鲍启文:我呸! “除了试镜和杂志,就没什么综艺节目好玩?”江一鸣咂咂嘴问。 “就您这体质,什么综艺节目敢让您接?要不让您去兵营里报道?当一期的实习兵?”鲍启文开玩笑。 “为什么是兵营?” 鲍启文:“阳气重。” 江一鸣:“……实不相瞒,那儿煞气最重,出事概率不比别的地方低。” 作者有话要说:鲍老师:求您闭嘴! 第112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二天·江小少爷:“他们爱看不看,和我无关。” 鲍启文的玩笑话让江小少爷翻了个白眼。 向来对自己很好、贯彻娇生惯养、精致日常的小少爷, 在心里腹诽:谁会想不通去参加那样的综艺节目?摆明了就是不想他去参加! 鲍启文眯眯眼看向江一鸣:“别人都嫌录制综艺节目累, 天天要演戏不说,还得猜人心、提防这个陷阱、那个陷阱的, 怎么就你那么乐意参加综艺?” 江小少爷挑挑眉:“演戏?提防人?你什么时候见过我需要做这些了?” 鲍启文闻言回忆了一下,还真是。 江一鸣的真人秀,那绝对是展现自我、放飞自我的最自然表现, 小少爷可从来不在意所谓的人设好不好、会不会被黑被骂的问题。 至于该提防的……也不知道谁该提防谁。 ——看看《逃出生天》第一期的节目组工作人员吧,被江小少爷吓唬到的工作人员都快能搓两桌麻将了。 唯一一点,大概就只剩下节目组总是撞邪的毛病了。 这还真不是寻常艺人不喜欢录制综艺的原因,可能独属于江一鸣了。 江一鸣撑着下巴, 要他说, 他觉得这不能甩锅给节目组,可能是他的问题——毕竟大部分人撞了鬼,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可能就当是遇上了什么奇病。 江一鸣上辈子的时候,就遇到过一个奇人,那人的命格也是不同寻常,似乎一条生线看不见尽头,天生的长生命,若是没有意外的话, 说不定到如今都还活着。 他小的时候见过那人一次,十几年后又见到一次,那人似乎没有变老过。 那人就曾经对他说过, 人间百难,无非是世间百鬼所为;疑难杂症,疾苦病难,无非是拔除了作恶的鬼祟。 就拿孟子晴的事情来说吧,除了江一鸣,谁又能确定孟子晴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不定还当是癫痫发作,又或者是狂犬病处置了。 一条命说轻不轻,说重……却也不重,谁又会真的关心呢?在热搜上挂个一天顶多了。 寻常人以为的奇病怪病,说到底,也就是因为无知不懂而找了个借口搪塞罢了。 “这种事情,只多不少,有人在的地方,就有这些东西的存在。我们人和它们,一直生活在同一片天底下,本就是一块硬币的一正一反两个面,共存共生。”江一鸣忽然难得正色,他看着鲍启文,沉声说道。 鲍启文愣了愣,被江一鸣说得有些震住,他思索着缓缓点头。 “所以啊,不管是参加综艺节目,还是去演戏,都有概率遇到这样的情况,倒不是说我和综艺八字不合。”江小少爷话锋一转,“你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综艺节目吧。” 鲍启文:“……” 他反应过来,敢情刚才江一鸣废了那么多口舌,说了那么多的东西,都是为了这最后半句话做铺垫。 说到底,就是想参加综艺,想玩。 鲍启文深深叹口气:“别的艺人是不得已才参加综艺,想借机扩大人气,一有成效,就立马转去发展影视剧,生怕被冠上一个综艺咖的帽子。你倒是好,我看你是想把这个帽子坐实了,别人都抢不走的那种。” 江一鸣闻言一笑:“我觉得挺好。” 鲍启文失笑,是真的拿江小少爷没法子,明明条件那么好,有一张上天赏饭吃的脸,偏偏这人就是爱不按常理出牌。 他放弃地摆手:“你觉得好就好吧。” “嗯哼。”江一鸣满意地咧嘴一笑,晃了晃脚,笑眯眯地道,“那回去记得帮我留意一下。” 鲍启文无力摆手。 要适合江一鸣的综艺节目,那首先得有钱—— 有钱才能提供良好的住宿环境和条件,才有可靠确保的团队支持,有完善完整的随行医疗队伍——就这一条,就能筛掉百分之九十的综艺节目了,没几个综艺节目会特意搞一车队的医疗人员,光是专业设备的维护和携带的费用就足够占一大笔资金了。 至于剩下的那百分之十,怕是本身就有危险系数的,估计会被钟晟和江家人筛掉。 鲍启文横看竖看,最后摇头:“我看,还是让江家或者夏家自己做一个综艺节目比较快,等现成的合适的综艺节目可不容易。” “相信你能找到的。”江一鸣朝鲍启文咧嘴一笑,“对了,之前你说的那两个角色本子呢?发来我瞧瞧。” “不是说就敲定前一个了么?”鲍启文“哟”了一声,一笑,“回心转意了?” “看在你要费神给我找综艺的份上,我就勉强一下多看几眼,礼尚往来。”江一鸣说道,很是照顾经纪人的心情。 “……我谢谢您。” 吃完晚饭后,鲍启文把那两个角色本发给江一鸣。 就像之前他和江一鸣说的,一个是小说改编剧本,一个是原创剧本。 前者有大量的读者粉丝基础,后者则是强在团队配置上。 这样的剧本,像江一鸣这样只演过一部剧的新人,能拿到配角的本子,也是鲍启文废了不少力气才争取来的。 江一鸣大略扫了两眼。 虽然他不懂娱乐圈里那些暗地里的游戏规则,但是明面上的剧本价值他还是看得出来的,知道鲍启文为了拿这两个剧本,花了不少功夫。 他静下心来,仔细读角色。 前者的角色,在书里算是精神上的某种象征,拥有的狂热粉丝绝不亚于主角的那种。 出场的戏份不算少,分集下来,几乎每一集都有存在感。 但要说多,却也不多。 故事的核心并不在那个角色身上,算是个推进剧情发展的功能,但值得一提的是,角色每次出现都称得上是剧情的反转时刻。 也正因此,鲍启文才会把这个角色放在选项里。 这样一个角色的记忆点是非常强烈突出的,但凡剪辑师和导演靠谱些,都能成为一个高光角色。 缺点则在于,制作团队很新,都是非常年轻的一代,缺乏经验,鲍启文很难说这些人能不辜负期待; 另外,从已经定下的参演名单上,看得出来启用的都是新人,只有两个主演稍有些名气,前不久刚演过一部校园网剧,热度不错,但仅限于网络上,出了网络就是查无此人,而且续航能力不佳,不到三个月就没多少水花了。 ——论国民度,或许还比不上现在有综艺刷脸、又有上星播出的师尊角色魅力加成的江小少爷。 因此这部剧改编播出后,能不能有热度和收视率,全看天意,光是小说粉丝,再大的IP也撑不起一个影视剧的市场,而参演的演员本身,也没法带去多少观众。 而后者的那个原创剧本,一是主编剧的大名鼎鼎有名,在某个还算是指向标的影视剧评分论坛里,他的作品几乎都在8.5分以上,换句话说,有他在的剧本,基本都是质量保证。 至于制作团队,听说也不差,是彼此间合作过不止一次的老合作对象。 不过原创剧本的角色相对而言就没那么出彩,角色是主角的弟弟,最后牺牲成就主角的那种,算是一个悲剧角色。 用鲍启文的话来说,就是悲剧角色最容易引起观众的怜悯和共情,通常演员长得好看就成功了一大半,有三分演技加成,那就能达到十分的效果。 另外主演团队也都是有打底收视率保证的大热演员,收视率破1应该不在话下。 这是一个非常硬性的优点,尤其对于现在的江一鸣来说,收视率相当于曝光度。 既然演的都是配角,那自然是要找一个更可能产生话题度的剧本演,否则原剧本身就已经扑得默默无闻,谁还会去关注到其中的配角? 从这个方面考虑,似乎原创剧本更适合作为江一鸣的选择,但是江一鸣觉得这角色的悲情套路有点眼熟,像之前演的那个师尊。 “我不打算演同一个套路的角色两遍。”江小少爷说道,最后还是点了点前面那个改编剧的剧本,“就这个吧。” 鲍启文微微点头,笑了一声:“最好不是因为台词少。” 江一鸣朝他咧开一个假笑。 鲍启文稍稍正色,看着江一鸣另外警告了一句:“既然你要选这个角色,那我必须得再提醒你一句。这个角色的另外一个弊端,就在于外界的压力。” “这个IP很大,读者粉丝基数庞大,小说中的角色在读者心里都有一个既定的形象,所以在宣布角色后,很有可能没法让这些读者满意。”他说道。 “影视剧改编,要面对的受众是比读者群体更大的观众,可不光是拍给那一小部分人看的。”江一鸣嗤笑一声,矜傲地微抬下巴,“我演我的,他们爱满意不满意,爱看不看,和我无关。” 鲍启文挑挑眉:“这个心态不错,麻烦保持住,我带过三个被ip粉丝骂哭,失眠到天亮的小演员,最后我还不得不带人去看心理医生。” “这么夸张?”江一鸣狐疑地看着鲍启文。 “不夸张,业内都知道。”鲍启文站起身,打算离开了。 “对了,被改编的那个ip就叫这个剧名?”江小少爷喊住鲍启文。 “嗯,问这个做什么?” “看看小说,做点功课。”小少爷打个哈欠,拿起平板开始搜书,撇了撇嘴嘟哝,“那些读者满不满意是他们的事儿,最重要的是我得让自己满意。” 鲍启文见状低笑,看得出来江小少爷开始认真了。 第113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三天·江小少爷:“懂得寻龙脉的人十之有三,能点中宝穴者, 千之有一。” 江一鸣之后几天都在看那部小说。 说来也是巧, 江一鸣要演的那个角色,恰好也是一个看风水的神秘角色。 江一鸣一边看小说, 一边又忍不住要跟人分享这小说里对风水的偏见和bug。 鲍启文被江一鸣抓着听了半小时,就受不了地跑开了。 小少爷咂了咂嘴,又转去找钟晟。 他在钟晟的书房门口敲了敲, 探出一个脑袋,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忙么?我来你这儿看会儿书?” “不忙,进来吧。”钟晟笑笑,朝小少爷招了招手。 他刚听鲍启文和自己说, 江小少爷太能叨叨, 一说起自己的专业领域,就停不下来,而他压根听不懂, 脑壳都大了,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借口跑出来。 钟晟倒是觉得这样絮絮叨叨不停的江一鸣很可爱,他笑笑,让人坐到自己旁边的沙发上。 江一鸣捧着电子书,往沙发上一坐,好像没找到舒服的坐姿, 扭了扭,踢开拖鞋,盘腿坐起来:“老鲍给我找的这个角色, 还不错,就是风水常识有些bug,看得我难受,特别想指正。” “嗯,这很重要,不能误人子弟。”钟晟认真地回道,顺便又笑起来,“什么时候又改称经纪人老鲍了?” “这人不喜欢接收新事物,那还不是上了年纪的人的通病?”江小少爷反问。 钟晟反应过来,失笑,原来是记着鲍启文不肯听他叨叨的仇。 “也是。”钟晟附和。 “好了我看书了,你忙吧,不烦你。”江一鸣听见钟晟电脑里传出几封邮件的提示音,探头扫了眼说道。 钟晟点点头,把视线从江一鸣身上转回电脑,慢慢敲两下键盘,显得格外心不在焉。 书房里安静了大约半个多小时,钟晟时不时抬头去看江一鸣,没听见小少爷的叨叨,着实让钟晟有些失望——怎么就不对他叨叨呢? “看得怎么样?没什么想说的?”钟晟忍不住问。 江一鸣茫然抬起头:“啊?看了几天了,到现在快三分之二看完了。说?想说什么?” “鲍启文不是说你总爱找书里的bug?” “哦,看来他挺有意见的?”江一鸣扬起眉,听出鲍启文肯定私底下找过长发公主吐槽自己了。 钟晟看见江小少爷眼里闪过小恶魔般的恶劣光芒。 “……咳,怎么不和我说说?”他清了清嗓子,跳开这个话题,稍有些别扭地问道。 江一鸣看了钟晟两秒,忽然一笑,这个也要计较一下吗? 他笑起来,弯起一双焦糖色的漂亮大眼睛,撑着下巴看钟晟:“老鲍嘛,我看他挺闲,就该吸收一下新的知识,可这人实在不好学,就算有我这样再好的师傅,也教不了这样的顽劣学生。” “至于你……”江一鸣拖长了声音,“钟总日理万机,忙起来日夜不休,我哪好意思打扰?” 路过书房的鲍启文“嗤”了一声,没等江一鸣抓住自己,就下楼倒水去了——有江一鸣不好意思做的事情?只有江一鸣不想做的事情。 鲍启文在心里冷笑,笑完一回味,忽然整个人有些不大好。 钟晟显然比鲍启文更了解江一鸣,他听见江一鸣说的,整个人似乎都柔软下来,冷硬的五官线条都因为嘴角扬起的弧度而变得柔和。 是不好意思,还是不舍得?钟晟想问江小少爷,但又止住了,他在心里悄悄告诫自己,还不到时候,再等一等,小狐狸快进圈了。 “欢迎打扰,随时随地。”钟晟说道。 江一鸣摇摇手指:“你的秘书肯定不会想听见你这么说。” 钟晟笑起来。 江一鸣抻了抻懒腰:“行了,我继续看了。” “嗯。” 钟晟应了一声。 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钟晟关了电脑,拿了本书坐到江一鸣的边上。 “忙完了?今天那么早?”江一鸣抬头看了眼钟晟,又低头把注意力放回书上,“还有闲情雅致看书?” “嗯,需要学习。”钟晟说道。 “这才是正确的人生态度。”江小少爷夸了一句,不忘踩隔壁的经纪人,“像老鲍那样,就不行。” 钟晟笑,小少爷记仇能力无人能敌。鲍启文估计能被记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新的记仇点出现,代替了这个,才会被丢到一边去吧。 钟晟学着江一鸣的坐姿,盘腿坐在沙发上,面朝着江一鸣,背靠着沙发一侧的扶手,安静翻着书。 江一鸣扭了扭姿势,不知不觉,渐渐地坐着坐着转了个方向,变成和钟晟面对面坐着,白皙的脚背钻到钟晟的腿窝里,手里划拉着电子书。 他看着看着,嘴里嘟哝:“诶你看这,又来了,老问题老问题。” 看来是要捉bug了,钟晟笑着想。 江一鸣手指弹着电子书页面:“寻龙点穴,寻龙点穴,我们风水多好懂啊,都是字面意思,寻龙脉,点宝穴,但怎么能看一眼就点对地方了呢?还没请山问山扣山门,征得人家同意了么就点?点完就给你搞塌了信不信?” 钟晟闻言轻笑,凑过去看:“那这么说,寻龙点穴是个挺繁复的活?” “那还不啊,我有一回给人……”江一鸣差点嘴瓢,说了个开头噎住,咳了几声含糊带去,“道上给人寻龙点穴,那是千金难请。这么说吧,懂得寻龙脉的人十之有三,能点中宝穴者,千之有一。” 他矜持又略带骄傲地扬着小下巴,发出一声轻哼:“要是随随便便指一指就能成的话,那漫山遍野都是宝穴,这四个字哪能那么招人稀罕?” “这么听起来,你好像会?”钟晟顺着江小少爷的毛撸,轻笑一声问道。 “那是自然。”江小少爷的小下巴扬得更高了。 钟晟笑起来,轻轻屈指弹了弹江一鸣的前额:“低调点。” “在你面前还需要低调?”江一鸣哼了一声反问,挺了挺胸膛,斜睨他,带了两分玩笑式的命令道,“夸我。” “鸣鸣最最了不起。”钟晟反手揉了揉小少爷刚被弹的额头,顺从地夸道。 江一鸣弯弯眼睛:“彩虹屁水准有待提高,建议向我的粉丝学习一下。” “好的。”钟晟眨眨眼,认真应下。 门口传来两声“笃笃”的敲门声,钟晟和江一鸣两人同时抬头看过去,就见鲍启文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问:“饿么?下楼吃饭。” “不过我看你俩也不像是饿的样子。光是空气就能滋润你俩。”鲍启文说道。 江一鸣一挑眉:“而有的人,干涸得怕是琼浆玉露都滋润不了。” 鲍启文:“……”我、日。 为什么想不通去招惹江一鸣?为什么? …… 又过了几天,江一鸣总算是得到了钟晟的许可,能回国去了,他手上的那本书也看得差不多,准备准备就该去参与试镜了。 这部大IP改编的电视剧试镜,可以说是万人瞩目,天天有小道消息漫天飞,几乎是把时下有些名气的艺人全都cue了一遍。 关于江一鸣那个试镜角色的人选消息,不比主角的人选消息来得少,角色粉丝的关注程度也丝毫不弱于主角的关注程度,在这样的氛围下,无形之中让人产生了几分紧张感。 鲍启文带着小少爷去试镜,试镜现场已经排了一条走廊的人,大约有十来号,各个长得都不错。 江一鸣算是来得晚了,主要是刚下飞机第一天,疲得不行。 鲍启文到江小少爷的公寓里,求爷爷告奶奶地哄着江一鸣起床,耽搁了不少时间。 “你看看,这都快排最后去了。”鲍启文看这满满一长廊的试镜竞争对手就头大,越是排后面,机会越渺茫,万一前面有谁被看中了,那后面的人连个表现机会都没。 “不是说还得等原小说的作者过来,看哪个顺眼么?”江一鸣扫了一眼,轻一笑,话里带上两分骨子里的倨傲,“好的总是最后才出来的,急什么?” 鲍启文直摇头,打算掏手机找关系,走个后门把江一鸣塞到前面去。 “你叫什么名字?”一道温和的声音从鲍启文身后传来,鲍启文和江一鸣两人转身看过去,就见一个皮肤很白、有些许虚胖的年轻男人站在身后,戴着一副显得有些笨重的黑框眼镜,看着他们。 “江一鸣。” “哦,我叫莫朗清,不过大家更熟悉我另一个名字,清月良。”看起来有些虚胖的年轻男人笑笑,向江一鸣伸出一只手。 “你好。”江一鸣微颔首,原来是作者,他半眯起眼,看着他回道,“我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有身体接触,抱歉。” 莫朗清闻言一点也不介意,他温和地笑笑,收回手,问道:“所以你是来试镜陈封这个角色的吗?” 江一鸣点点头。 “那和我进来吧。”莫朗清说道。 边上鲍启文略显诧异地微睁大眼,他后门还没联系好呢,江一鸣这是给自己开了一个后门? 鲍启文没法跟着江一鸣进试镜场地,人被拦在门外。 江一鸣进去了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他清清爽爽地站在门口,冲鲍启文一笑:“走吧。” “怎么样?过了?”鲍启文看小少爷这个样子,心里一松。 “没说。”江一鸣眨眨眼。 “那你这么开心?”鲍启文一颗心又吊起来了。 “用不着说台词表演的试镜,我当然开心。”江一鸣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你进去的十分钟是做什么?” “聊天。”江小少爷耸耸肩膀,“顺便我指点了两下他书里的风水bug,还挺虚心接受的,比你好些。” 鲍启文:“……” “我还是给你联系另一个角色的试镜吧。”经纪人推了推眼镜架子说道。 江一鸣:“?” 之后,隔了不到一天,鲍启文收到江一鸣试镜通过的消息。 经纪人推了推眼镜架子,心道,不愧是江小少爷,就连试镜都不走寻常路。 后来莫朗清披着作者号的马甲发了一条微博—— @清月良:有的人,看一眼就知道该是他。 底下粉丝纷纷以为这是一条作者出柜微博,直到第三天,改编电视剧陈封一角色的演员官宣,所有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指的……大概是江一鸣吧? 江一鸣什么人? ——歌手出道、综艺咖、勉强算是演员:有一个仙风道骨的十八线配角师尊角色。 但除此之外,那可是什么作品都没了。 所有读者都炸开了锅,就这么一个连名气都基本靠综艺节目炒作出来的明星,要来演陈封这么一个在他们心里堪比神一样的角色?这是有多大的背景后台! 江小少爷的背景后台,自然是大得这些读者没法想象的。 不过要让鲍启文来说,陈封这个角色的资源难度,倒还比不上江小少爷没看上的那个角色,真没这些人以为的有多难抢,也就花了他一点点的人情帐吧。 第114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四天·是他长得没这些人好看?还是他没这些人懂风水? 江一鸣还真是有些低估网上那些反对的声音。 他看着微博上那些铺天盖地@他、问他怎么敢接这个角色的质疑,小少爷摸摸下巴, 琢磨着, 是他长得没这些人好看?还是他没这些人懂风水?难不成他不能演、这些人能演? 江一鸣冷笑一声,抓着一条就怼了回去。 他是会忍气吞声的主吗?必须不是。 鲍启文一点也不意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这些人说江一鸣不适合这个角色, 那他就来证明给这些人看,所谓适不适合,到底是靠这些人一句话,还是靠演员这个人。 鲍启文早早做好了打算, 其实早在他准备争取那两个角色的试镜之前, 他就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团队,准备应付舆论的材料了。 以他对江一鸣的了解,他猜到江一鸣会选择这个角色的可能性远大于另一个, 而结果也的确如此。 经纪人么,就是该未雨绸缪,鲍启文做出了招牌,也是因为他总是看得很远,面面俱到。 江一鸣没过多久就进组了,这组看起来挺穷, 就连开机仪式都简简单单,拜了关公放了炮仗就算完事,比起其他剧组还要摆桌席、搞活动、请媒体那样的大阵仗, 实在穷酸的可以。 不过江一鸣之前也没参加过开机仪式,没有比较,还觉得这个组不错。 至少开机这天,导演给全剧组的人都准备了下午茶蛋糕和奶茶。 江小少爷被收买了,开开心心吃着导演的下午茶,就连看到鲍启文过来的时候,都理直气壮:“导演给的,得给点面子。” 鲍启文冷笑一声,什么时候江小少爷还考虑过别人的面子不面子了? “把你手机给我。”鲍启文也不管他吃蛋糕了,手一伸说道。 江一鸣坐在小板凳扎上,闻言仰头看向鲍启文,显得有些疑惑,扬了扬眉梢问:“干嘛?” “拍戏期间,未免分心,没收手机。”鲍启文说道。 “歪理。”江一鸣把手机放到屁股底下,坐得稳稳,“不给。” 鲍启文:“……”就知道不会给,但这无赖得.依旧刷新了鲍启文对江小少爷的认知。 保姆深深叹了口气:“那你专心拍戏,别给我抓到玩手机,我这边都能监控到你上线情况的。” 江一鸣翻了个白眼:“你这个人真是无趣,下了戏也不能玩?” “新人演员就该有新人的样子,多向前辈讨教一下怎么演戏。”鲍启文说道。 江一鸣:“……”所以说,他想做一个综艺咖。 小少爷闷头吃蛋糕,把鲍启文嘱咐的学习事情丢到脑后——怎么演戏么,多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一鸣把小板凳扎搬到导演的身后,一边吃蛋糕一边看导演那边的屏幕,听导演在那儿挑毛病,又是站位的问题、又是镜头感不对、又或者是感情不到位,总之一条戏,出毛病的地方可以是多种多样的。 江一鸣也就是看到男女主的第一条戏那么坎坷,他才发现,其实于明浩的演技还是不错的,当然,他也尚可,至少没让导演气到脸红脖子粗。 他把那两个主演出现的毛病记在心里,眯眯眼,又往嘴里塞了一口蛋糕。 也不知道照这个进度下去,今天能不能拍到他的戏份。 正想着,江一鸣忽然被前面的导演点了名:“江一鸣呢?江一鸣!喊江一鸣过来,先拍他的戏!唐果休息一下,找找感觉,邱浩过来搭一把戏。” 邱浩是饰演男主喻舟停的演员,闻言继续留在场上,只不过被喊了十多回的cut,这回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江一鸣咽下最后一口蛋糕,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角,不慌不忙地喊了声:“导演,我就在你身后呢。” 滕导吓了一跳,压根没觉得有人在他身后坐着,他抽抽嘴角,招手让江一鸣快去试一下站位和光线。 他余光瞥见江一鸣那张小板凳扎上摆在的干干净净的蛋糕盒子,一众演员里,也就只有江一鸣把蛋糕吃光了,别的要不是减肥,要不就是不吃甜,一个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全是给面子。 导演稍欣慰了些,至少还有个演员没糟蹋他做的小蛋糕。 ——全手工制作,心意满满。 有些肉肉的滕导这么想着,捧起自己那份小蛋糕嚼了一口。 江一鸣在场上看见的时候,眼睛蓦地瞪大了一点,导演的那块蛋糕足有他三份大,怎么还搞差别待遇的? 滕导注意到江一鸣的视线,忽然就觉得手里的小蛋糕有些烫手了。 他轻咳一声,拿起边上的小蜜蜂开始喊话:“都试过位置了吧?全都到位了?” “到位了!” 滕导点点头:“第二幕第一条,打板!” 江一鸣的这条戏,拍的是剧本中期的一场。 陈封展现出来的对生命的态度,像是漠视,却又好像有悲悯,让人琢磨不透。 男主喻舟停就曾经说他,说他总是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救世人,好像那些人的命都是他给的,他施舍的一样,他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 喻舟停不懂他,那就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索性离开这个队伍,当一个独行侠。 这一幕拍的就是队伍决裂,陈封离开。 因为主要镜头都在陈封身上,所以邱浩并不需要与江一鸣磨合什么,只是充当一个背景板,让江一鸣更容易入戏而已。 “那些人的命,是我救的。没我,他们就是死人,有什么不对的?”陈封站在门口,手扶门框,微微侧头,“我不是圣人,也不是救世主,我只救想活的人、惜命的人。” “人命都是一样的,你怎么能选择放弃谁的命、救谁的命?那些人命不是你的,活着还是死了,也不是该由你决定的。”邱浩在江一鸣的对面念台词。 江一鸣看过去,目光渐渐变得深沉不见底,邱浩与他对视了一秒就下意识地挪开,心跳忽然加快。 江一鸣嗤地一笑,垂下眼,断开了两人的交流,像是嘲笑,又像是失望,他轻声落下,却是掷地有声:“是我在救人,不是你。” 呵,说得倒是轻巧。他浅浅勾起一侧嘴角,讽刺地看向喻舟停,松开捏着门框发力到泛白的手指。 短短几十秒的功夫,他手指竟是有些僵住了。 他轻揉了揉指节,收回视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导演滕庆华没想到江一鸣的戏那么自然,甚至于他都下意识地盯着片场,隐约有种江一鸣和陈封两个人重叠的错觉。 这种带给他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身经百战的老戏骨,又或者是什么扮猪吃老虎的新人。 滕导晃了晃头,转而去看主摄屏。 他看着看着,嘴角一抽,把“身经百战老戏骨”和“扮猪吃老虎新人”的两个人设丢得远远的。 他拿起边上剧本,卷成纸筒敲桌子:“江一鸣!注意一下跑位!不要走着走着走出框!你看看地上!” 江一鸣低头一看,自己离地上红线隔了两只脚的距离。 他眯眯眼,说道:“我觉得该这么演,你跟上我。” 滕庆华一噎,头一回见到有演员敢这么直接怼导演的,他气笑了,反问:“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 江一鸣半眯起眼睛看他,勾唇一笑,轻飘飘地道:“行啊,那就按你说的演一个给你看看,到时候看听谁的。” 滕庆华看着他,也不知道这人是哪里来的自信心,他摆手说道:“清一下现场,场务怎么样了?” “可以了!” “第二场第二条,打板!” 就按场务给画的走位框,江一鸣这回索性与邱浩面对面站着,直视着他说完那两句台词。 明明情绪是对的,什么都没变,可感觉就是不一样了,滕庆华抽抽嘴角,一点也不想承认被江一鸣说对了。 他默默招来场务,耳语了几句,然后让江一鸣下来休息,等清了场后再拍一条。 江小少爷扬扬眉梢,什么也没说,下了场就坐回小板凳扎上,撑着头看导演椅子边上那块蛋糕。 “这是你做的?”他忽然问。 滕导愣了愣,微点头。 “难怪大小还不一样,给自己开后门呐?”江一鸣露出一个笑,“怪好吃的。” 滕导心里怪开心的。 紧接着他就听见江一鸣问他:“明天还有吗?” 滕庆华:? 咋还敲诈勒索到导演头上来呢! “你喜欢吃啊?”有些些微胖肉乎乎的导演问。 江小少爷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点头:“好吃又健康的味道。” 滕导心里美滋滋,面上端着架子:“看情况,有时间再做。” 过了会儿,场务过来说场地准备好了,滕导清了清嗓子,扭头找江一鸣,就看江一鸣蜷着两条腿,可怜巴巴坐在小板凳扎上,半阖着眼养神,看起来尤其可怜。 不知道的还以为剧组虐待演员。 滕庆华抽抽嘴角,把江一鸣喊起来:“没椅子?让场务给你搬一把呗。” “我对这小板凳扎有感情。”江小少爷说道,眯眯眼,“把我喊起来就为了这事?” “当然不是!”滕庆华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给跑偏了,他说道,“场上清好了,再拍一条。” “怎么拍?”江一鸣打了个哈欠,咂咂嘴问。 “.按你的。” 江小少爷弯起眼:“早这样不久好了。” 滕庆华噎了噎,瞪过去一眼:“你还喘上了是吧?” 第115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五天·江小少爷:“就这点出息,还学人家恶作剧?” 第一天下了戏后, 江一鸣就回酒店休息了。 这几天的戏都在郊外拍, 回家休息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就索性和剧组其他演员一样, 住在酒店里。 江一鸣本来没打算住酒店的,也就没让助理定房间,后来听导演喊要拍夜戏和早戏, 以后夜里一两点才下戏,清晨六七点就要开拍,小少爷立马向酒店低头,结果房间没什么剩下的了, 只拿了二楼走廊尽头的套房。 助理给江一鸣房卡的时候, 邱浩正好在旁边。 他没想到江一鸣居然还有自己的个人助理,想他刚出道的时候,哪里有助理帮自己跑动跑西? 邱浩心里怪不舒坦的, 他看见江一鸣的房间号,故意揶揄唬人道:“快让你助理给你换个房间吧,走廊尽头的房间最邪了,会撞不干净的东西。” 小助理一听,立马慌了,连忙就要去换, 邱浩见小助理慌张的样子,心里更乐。 江一鸣抬手拦住,抬眼淡淡扫了眼邱浩, 嗤地一笑:“换什么,不是都没房间了?还能给你换出花来?住着,没事。” “可是小少爷……”小助理小声犹豫道。 江一鸣打断他的话头,说道:“听我的,没事。” 邱浩见状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朝江一鸣笑笑,转身和自己的助理离开。 “无聊。”江一鸣盯着邱浩的背影,冷呵一声。 酒店走廊尽头房间会闹鬼的说法,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哪儿传出来的,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众所周知的事情。 小助理在江一鸣耳边小声说:“可是江哥,这酒店走廊尽头的套房价格,确实比别的位置的套房价格要低好几百……这是不是挺奇怪的?” “少收你钱还不好?是不是讨打?”江小少爷斜睨他。 小助理:“……” 江一鸣一个人住进套房里,套房还不错,有一个厅外加一个衣帽间,洗浴室里还有桑拿房,就是电视机出了毛病,还没来得及换上新的,估计减价就减在了这儿上。 他蒸着桑拿,和钟晟在那儿视频聊天。 小少爷翘着嘴角微扬下巴,略显得意地告诉钟晟,第一天拍戏还算顺畅,第一条戏除了卡了几次站位和台词嘴瓢外,基本没什么大毛病。 “我也没想到自己是个天赋型选手。”江小少爷这么说道。 钟晟笑起来,小少爷的自恋还是熟悉的配方味道。 “那看来是鲍启文捡到宝贝了。”他笑道。 “那可不?偏这人还不知道感恩戴德,居然还想着要没收我手机,不许我上网,就知道让我好好学习一下人家怎么演戏的,真是无趣。”江一鸣撇嘴。 钟晟闻言笑容稍稍敛去了一丝,面上倒还是好像和刚才无异:“想没收你手机?他可真敢想。” 江一鸣咧嘴一笑。 长发公主懂他。 “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江一鸣耸了耸肩膀。 “桑拿别蒸太久,小心晕。”钟晟提醒道。 “没事,这房间有定时呢,到了时间会自动停下的。”江一鸣说道,虽然话这么说,但小少爷还是听话地站起身,围着半身大浴巾走了出去。 ——他可扛不住长发公主忧郁担心的小眼神。 他正往外走,客厅摆着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江一鸣挑挑眉,酒店房间的电话他向来觉得是摆饰,只有房客打出去的份,倒是不怎么见到有人打进来的时候。 他和钟晟说了声有电话,就走过去拿起话筒。 话筒那头没有声音,安安静静,也没有忙音,就好像大半夜打电话过来的人一时间走开了一样。 江一鸣挂断电话,理都没理。 “怎么了?”钟晟问。 “没人说话的电话,不用理它。”江一鸣说道。 钟晟皱起眉头,问道:“你住酒店的信息是保密的?助理办的?” “嗯。” “好,自己注意一下,别把酒店房间信息泄露出去,最近自己当心点。”钟晟说道。 江一鸣挑挑眉头,笑道:“怎么了?说得像是我又被盯上了一样。” “差不多。鲍启文工作室那儿受到不少恐吓信了,他没和你说是怕你担心上,不过我觉得你需要知道,自己注意点。另外我拨了几个保镖给你,会便衣保护你,你就当他们不存在就行了。”钟晟说道。 鲍启文那边有鲍启文的考量,担心恐吓信这些过激手段,会影响江一鸣在片场这边的发挥,但是钟晟更了解江一鸣,其他人的看法和反应根本不在江小少爷的顾虑里,他唯一担心的,只有江一鸣会不会真的受到伤害。 “好。”江一鸣应下。 恐吓信么,来自哪里,江一鸣心思稍转就猜得到。 他最近可是安分太平乖巧极了,可没怎么四处拉仇恨,唯一对他不满到这地步的,恐怕就只有那一拨人了。 听说当明星,遇到这种情况是家常便饭,江一鸣心态很稳。 “早点休息吧,过两天我来探班。”钟晟说道。 “好……”江一鸣话音还没落,手边的电话就又响了。 钟晟下意识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多,都那么晚了,怎么总有人打电话进来? 江一鸣眯了眯眼,拿起话筒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一点动静,只有细听下,隐约能听见一点人的呼吸声。 江一鸣还是没有搭理,反手挂了电话。 “还是没人说话?”钟晟问,“恶作剧?” 江一鸣略微点头,翻着来电记录,来电记录上的显示很明显是酒店内某一个房间打来的,他微眯起眼,嗤了一声:“装神弄鬼。” 他看向手机屏幕里的钟晟,翘起嘴角道:“恶作剧到我头上来,这算是给剧组新人一个下马威?是看我觉得挺软、能揉搓的?” 钟晟皱皱眉,自己捧手心里的小少爷被人欺负了。 “别皱眉,老十岁。”江小少爷一边按回拨,一边说道。 钟晟:“……” 江一鸣打回去。 另一个房间里,本来还和自家助理笑得直拍大腿的邱浩,听见自己房间里的电话冷不丁响起,下意识地从沙发上一蹦而起,吓了一跳。 他和助理两人面面相觑,电话铃孜孜不倦地响着,一点也没有没人接就挂断的意思。 邱浩顿了顿,催促助理:“接电话啊!” 助理:“……”不敢接不想接,那么晚了还有谁会往酒店房间打电话啊! 但是邱浩的话还是得听的,助理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第一时间按了免提。 邱浩:“……” 电话那头是相似的沉默和安静。 邱浩心想,难道是江一鸣发现了,打回来的? 他这念头刚闪过,电话里就传出了不一样的动静。 “滋啦——”、“滋啦——”刺耳的划拉声从话筒里清晰地传出,在这样静寂的夜晚,刺激得人头皮发麻。 助理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把电话挂上。 邱浩:“……刚才是什么动静?” “不知道啊……”邱浩的助理摇摇头小声说道,“像什么东西在地板上划拉……像手指甲在抠地板?” “神经,想什么呢!”邱浩骂了一句,摸摸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是什么样的猪队友才会在大晚上说这种更让人害怕的话? 邱浩助理委屈地低下头,真的很像啊…… 邱浩嘟哝:“行了我睡了,今天那么晚了你也别回去了,在外面沙发上凑活过一晚吧。” “不了不了,我住的不远,我回去睡就行。”助理连忙摆手,拎起包就往门外冲,“对了邱哥你澡还没洗别忘了。” 邱浩看着溜得比谁都快的助理背影,一时语塞,门被关上后才闷闷出声:“……老子明天洗晨浴!” 再看江小少爷那儿,小少爷听着被冷不丁挂断的电话忙音,弯起圆润润的焦糖色眼睛,咧嘴一笑:“就这点出息,还学人家恶作剧?” 他把刚才用来当道具的椅子放回原处,嗤了一声。 钟晟失笑,自己捧手心里的小少爷把人欺负回去了,压根用不上他出场。 “猜到是谁了?”他问,看江一鸣这个反应就知道心里有数了。 “知道我房间号的,就只有刚才恰巧遇上的一个同组男演员,刚和我说过走廊尽头的房间容易撞鬼,估计就想着顺便来吓唬吓唬人吧。”江一鸣笑,“也不知道是谁吓唬谁。” “走廊尽头房间不好?”钟晟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他微敛起眉,“那就让助理换一个,加价换,或者拿顶层的备用套房。” 通常酒店都有留空房给老总或者有黑卡会员的熟客,不过价格通常都不低就是了。 但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这种人的随口一说你还信了?房间有没有问题我能不知道?”江一鸣笑起来,手指轻点屏幕上长发公主不自觉又皱起的眉心,笑眯眯地弯起眼睛,“别瞎操心了,我睡了啊,你来探班前和我说一声,你帮我带点吃的来。” 他嘟哝:“关在剧组里简直像是进了山似的,想吃外卖都找不到几家配送范围内的。” 钟晟闻言笑起来,应了一声:“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 第二天去片场,有的人一晚睡得舒坦精神奕奕,有的人一晚没睡,黑眼圈得用遮瑕膏来遮。 “你这是怎么回事?昨晚又通宵打游戏了?”邱浩的经纪人看见邱浩这幅样子,眉头一皱。 “没有,真没……就是睡不着。”邱浩没法解释,只好苦着脸一边打哈欠,一边让化妆师给自己化妆。 江一鸣远远看见邱浩,眼里坏光一闪而过,他招来自己的小助理,在他耳边轻声叨叨了两句,便把人派走了。 小助理眨眨眼,混进工作人员那儿,邱浩的小助理也在那边,他跑到对方身边,佯作打电话: “诶我现在就想赶紧给江哥换个房,我回去后听人说,那酒店真的有点邪,有人在酒店里烧炭自杀过呢……”小助理偷偷打量邱浩助理的神色。 果然,邱浩的助理表情严肃起来,虽然没看着他,但显然身体微微侧了过来,竖起耳朵在听。 小助理继续演:“……听说那人死得特别痛苦,窒息的时候就不想死了,一直在用手抠门板,想出去,但是又没力气开门,最后被人发现的时候,发现地板上、门板上全是那人抠出来的指甲印子,可吓人了……” 邱浩助理脸色都白了,话都没听完,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小助理见状,止住话头,带着完成任务的使命感回到江小少爷身边去。 江一鸣撑着下巴看向邱浩那儿,就见邱浩的助理指手画脚地在和邱浩说什么,也就几分钟的功夫,邱浩的脸色就跟他那助理一样白了。 江小少爷眯眯眼,冷哼一声:想不到吧,他还有售后服务呢╭(╯^╰)╮ 第116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六天· 江一鸣在剧组里待了快小半个月的时间,期间有导演做的小蛋糕解馋, 也还算没那么苦闷。 钟晟本来应该两个星期前就来探班的, 正好被公司里的事情绊住了,只好往后推。 剧组里的拍戏生活, 说起来也没那么有趣,至少对大部分人来说,拍戏挺枯燥, 压力也挺大。 就拿邱浩来说吧,江一鸣就看着这个大小伙从入组到现在,整个人瘦了一圈,好像是有人把片场的NG片段泄露了出去, 被人骂了, 黑眼圈都重了不少。听说现在还天天宁愿剧组和公寓来回跑,不论经纪人怎么劝,都不乐意去住酒店。 还有演女主的那个唐果, 也没少受罪,听她助理说,网上挺多人在骂她形象不符没演技的。 江小少爷咂了咂嘴,深深觉得这些主演真是不容易,亏得他不过是演了一个小配角,敢情官宣时候他看到的那些质疑, 对比上男女主的这些事儿,都是小事。 江一鸣边吃导演给自己开的小灶蛋糕,边这么和导演说的时候, 滕庆华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默默给他塞了一个蛋糕:“来,多吃点,甜品让心情愉快。” “嗯哼。”江小少爷来者不拒。 “网上那点东西没什么好看的,全是生活不愉快的人在网上发泄。”滕庆华说道,他顿了顿,又问,“你最近没怎么上微博吧?” “没,老鲍就差没把我手机没收了,还上微博呢?说什么微博有上线时间监控,我这边一上微博,他那儿就知道。”江一鸣撇了撇嘴,拍戏都那么累了,还不许他上微博看沙雕博主乐呵,真是过分。 江小少爷吐槽:“真有这种监控?这是把军事国防的追踪技术拿来对付我了?” 滕庆华噎了噎:“不至于不至于,这就是正常追星的东西,好像追星的人都会用的。” 滕导有个追星的女儿,还常拉着他要签名,他耳濡目染,都快成半个追星内部人了。 江一鸣眨眨眼,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时代了,这都能是用来追星的?这么厉害? 小少爷把话咽回肚子里。 滕庆华看江一鸣专心在那儿吃小蛋糕,也就放了心,转去招呼场务,问场地准备得怎么样了。 江一鸣在滕庆华转过头去的时候,眼神暗了暗,滕庆华的态度好像有些奇怪,倒是关心起他有没有上微博了? 微博上……难道是有关于他的内容么? 他想了想最近几天有些频繁的家里来电,轻啧了一声,难怪他大哥这几天给他打电话,语气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刺激似的。 江一鸣倒是生出了点好奇,这些人都看到了什么? “江一鸣,准备一下,下场拍你和邱浩的对手戏。”滕庆华提醒了一句。 江一鸣应了一声,把剩下的小蛋糕卷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行。” 这一幕戏,拍的是男主喻世杰和江一鸣饰演的陈封在同一片山区野外里相遇,陈封孤身寡人,喻世杰则带着他的小团队,两方狭路相逢,既是故人,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散伙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喻世杰问。 邱浩要比江一鸣高小半个头,他微微低头,皱眉看着对方:“这一次你又是接了谁的赏金?值多少钱?是为了阻止我们么?” “你们?你们值几个钱?为了你们来请我,未免太瞧得起自己。”陈封一扯嘴角,说出来的话就气人得要命。 滕庆华喊了“卡”,皱眉:“江一鸣的现场收音器怎么回事?坏了?场务!” 场务连忙小跑过去,检查江一鸣身上的收音器,重新换上一个后,又拍了一遍。 江一鸣算得上是本色出演,那嘲讽的嘴角弧度一勾,下斜不屑的眼神一瞥,分分钟就能把对面的邱浩激得脸色涨红,好像被嘲讽的人真的是他自己一样。 “有的人大祸临头了还不自知,真是可笑。”陈封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行动衣,微眯着眼看向喻世杰,嗤笑了一声。 “好!卡!”滕庆华喊了一声,“再来一条,补个特写!” 导演把特写镜头怼在江小少爷的那张脸上,骨相长得好,再大的特写、再刁钻的角度也不怕,江一鸣眯眯眼,配合地又来了一遍,尽管心里觉得对着这大特写镜头演,着实有些傻。 滕庆华多拍了两条后,算是过了。 江一鸣走到他那儿,微眯起眼问:“打算拍寻龙点穴的戏了?之前我说的问题改了么?” 在江一鸣进组后大约一个礼拜左右的时候,这部小说的原作者莫朗清来了一趟剧组,正好和几个主笔编剧讨论剧情上的问题,江一鸣顺便把之前看小说时挑的刺又说了一遍,就是不知道后来编剧改了没。 滕庆华闻言顿了顿,微抓下巴:“你说的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拍戏而已,又不是真要去干什么,哪里犯得着这么较真?” 而且真要按江一鸣说的来做,他们道具组的预算又要翻一倍了,哪来那么多钱? 江一鸣闻言皱起眉头:“你们拍的内容是实打实的风水,就连我之前用的黄符朱砂都是真的,你现在又和我说不要较真?” 滕庆华噎了噎:“那些朱砂黄符又不贵……” 江一鸣忍住不翻白眼:“风水之事,怎么可以像你们这样胡来?” “噗嗤,你这是演陈封演上瘾了?该出戏了喂。”演女主的演员唐果正好在边上,听见江一鸣说的,忍不住发笑,完全没当回事。 江一鸣皱了皱眉,没搭理她。 滕庆华也跟着安抚道:“就是拍个戏而已,难不成人家翻拍金庸就要演员会轻功不成?不现实嘛。再说,这个戏还有段时间才拍,到时候再看怎么改。” 江一鸣没理会,只是看着滕庆华冷声警告:“如果没有敬畏之心,那就不要拍这种题材,这不是给你们用作噱头吸人眼球的东西。” 滕庆华:“……” 江一鸣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留下导演和唐果两人讪讪地待在原地。 唐果不悦地嘀咕:“这人真奇怪,说的尽是摸不着头脑的话。” 滕庆华微微皱眉,虽然被一个小演员这么警告,有些落面子,但不得不说,江一鸣的这番话,说进了他心里。 他原本接下这个本子的时候,就因为题材缘故,心里有些打鼓,特意在开机前又去求了签。 签是一支中吉,签文上写着: 天原踏轰,鸣神骤降。 雷破天际,百鬼驻足。 解签出来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说各方阻拦阻碍不断,事必动辄动静不小,但亦有神灵庇佑,闪电雷鸣,令百鬼不敢上前作乱,事有所成,道路通达。 滕庆华觉得这个签还挺灵验的,就说前半句吧,确实阻碍不断。 一个是因为题材缘故,原本能上星播出的,现在可能只能将就着网播了; 二来就是IP改编的大风大浪,全剧组上下天天被人骂,还有网上咒全剧组一起死的,演员就更惨了,恐吓信恐吓礼物全寄到了公司去。 ——光是滕庆华知道的,鲍启文就处理了不下几十件的恐吓信和恐吓礼物。 鲍启文最近都很少来剧组了,偶尔来也是匆匆看两眼,就又忙着回去,滕庆华和他对视一眼,就知道鲍启文又在折腾什么,两个人都是苦笑。 现在滕庆华就挺担心之后的事情,江一鸣的那番话着实说到了他心里去——敬畏之心,他开始犹豫,到底要怎么往下继续拍下去。 “导演,演员都就位了,什么时候拍?”场务过来小声问滕庆华。 滕庆华闻言回过神,他摇了摇头,还是先把眼前的戏拍完了再说吧。 他看向场务:“行,我知道了。” 接下去的戏份和江一鸣没关系,江一鸣索性回酒店去了,片场上其他人倒是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 这一条要拍的戏份,是男主喻世杰掉下山间急流,与众人失去联系后,女主情急之下,抛开原先家族祖训,卦算山间神明,求得男主踪迹。 唐果按照剧本上写的步骤,一步步来,时不时就要被喊停,不是因为姿势不够自然,就是因为动作不够流畅,又或者是因为做错了。 唐果在再一次被喊卡的时候,忍不住想,这剧组都已经那么苛刻了,江一鸣还要什么自行车? 这一条戏总算是在卡了十多次后过了,本想连着喻世杰掉下山间急流的戏份一起拍的,后来看看时间有些晚了,怕拍不了几次天色就要暗下去,以防出现意外情况,邱浩的这条戏被挪到了明天去。 “今天就提前收工吧。”滕庆华说道,他也正好要一点时间来捋一下想法,看看之后的戏份到底该怎么继续进行下去。 剧组上下一片欢呼,进组半个月,难得有一次那么早收工。 唐果提议要不要出去小聚一顿,边上邱浩撇嘴反驳:“这边上哪家餐馆不是我们平时都吃过的?” “……那不如喊外卖?我们房间里玩?大家一起呗,人多玩游戏也好玩。”唐果招呼道,这正好是一个机会,让她在组里立起平易近人又亲和的好形象。 其他几人没那么多想法,只是想着别不合群,就答应上了。 唐果转向邱浩,挑挑眉:“大男主,你来吗?怕不怕被传绯闻?” “那么多人一起,怕什么传绯闻?来就来。”邱浩说道。 外卖的选择也很少,但好歹有一家烧烤店,唐果点了几百块的烤串,一行人就全都聚到了她的那间套房里。 唐果的套房房间,正好在江一鸣的套房斜对面,不过酒店隔音效果好,江小少爷在自己房间里补觉,倒也没听见走廊外有动静。 邱浩一行人站在走廊里,他看了眼对面江一鸣的房间,犹豫了一下问道:“那要不要喊上江一鸣?” “他啊……我看他平时也不怎么喜欢和我们聊两句,估计不乐意凑活这种私下活动。喊他他要是不想来,还得想借口呢,算了吧,别给人添堵。”唐果眼神暗了暗说道。 她还记着先前江一鸣直接忽略她、不搭她话的仇,这组里就没人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她,好歹她也是一个女一号,江一鸣这种配角番位,居然还目中无人,真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邱浩闻言想了想也是,江一鸣确实平日里除了对台词外,三句话都说不到,人是有点孤傲孤僻,估计喊来了,别人也玩不痛快,气氛都直接降到冰点去呢。 于是一行人吆喝着进唐果的套房,打算嗨一个晚上。 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进去了八个人,却只有七道人影子。 第117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七天·【第一更】“下一个是谁?” 除了邱浩和唐果两个主角外,一起过来的还有四个配角演员外加一个唐果助理和一个邱浩助理。 邱浩助理站在唐果的套房门口, 扭头又看看江一鸣那间在走廊尽头的套房门牌号, 咽了一口口水,不期然想到两个星期前, 自己听来的关于酒店房间的传闻。 他打了个冷颤,甚至下意识把邱浩挤到了身后去,自己忙不迭跑进了唐果的套房里。 唐果见状眨眨眼, 好笑地看向邱浩:“你助理倒是挺好玩的。” 邱浩微抽嘴角,看自家助理这个样子,就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其实他也想到一块儿去了, 就是偶像包袱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外卖几点到?”邱浩扯开话题。 “还有半个钟头吧。我这儿还有小零食, 可以先吃起来。”唐果说道,又从行李箱里搬出不少膨化食品。 套房里的酒水冰箱也被打开,里头满满一箱的罐装RIO, 一个人便嫌弃罐装喝起来没有瓶装带感,一边手快地拉开了易拉罐。 唐果眼皮跳了跳,套房里的酒水价格那得多贵?这一冰箱RIO喝下去,比她这顿请的烧烤还贵呢。 她干笑两声,说道:“那我让小汪去买点瓶装的来。小汪,快去, 先一人三瓶的算吧。” “三瓶哪够啊,起码五瓶起步。”说罐装不带感的那人比了个手势笑。 唐果闻言抽抽嘴角,转向自己的助理:“行, 那就一人五瓶。” 她说完,垂下眼,嘴角抿直,在心里骂,难怪演了那么多年只能演个配角,就这情商,就这吃相,八辈子没喝过RIO? 唐果助理汪小风只好出门跑腿去,一人五瓶,那就是四十瓶,这得多重?她一个女孩子,唐果也不想想她能不能拎回来。 汪小风撇嘴,黑着脸往门口走。 邱浩出声:“等等,让我助理跟你一起去吧,这边偏僻,小超市走走也得十来分钟,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邱浩助理聂晓宇一听,立马一屁股站起来,像是获救似的连连点头:“对对,小风,我陪你去。” 只要不在这酒店里待着,就算现在让他开车开出去两小时买个甜甜圈回来,他都乐意。 俩助理离开后,其他六人就先吃起了零食。 开罐装RIO的那个配角演员叫马梦起,这人还找到了一套KTV设备和转盘道具。 转盘道具比起那套KTV设备,看上去要老旧不少,找出来的时候,那上面还蒙了一层灰,他一吹,灰扬得到处都是,唐果被灰迷了眼睛,又呛了几声,整个人脸色都沉了下去。 “诶哟抱歉抱歉,没注意。”马梦起笑着道歉,他拍拍转盘,说道,“这转盘看上去挺好玩啊,有奖励有惩罚,名目也奇奇怪怪挺新颖的,要不我们先玩这个?” 马梦起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通过,于是一行人从年龄最小的开始,第一个转的是唐果。 “奖励:得到一个透明的吻。”马梦起凑过去,把转盘指针所指的那一小行字念出来。 唐果微微皱了皱眉:“透明的吻?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要谁吻你?”另一个人凑热闹起哄。 唐果:“……” “总该有解释的吧?我们来看看这转盘上有没有写什么规则。”邱浩说道,他把那旧转盘拿起来翻来覆去看,忽然小声叫了一下,眼睛一亮,“找到了,在转盘背面有。” 所有人凑过去看,就看见旧转盘的背面,刻着几行娟秀的小字,看字迹,像是人手刻的,不是机刻。 “另一世界□□规则:所有玩家不得在游戏结束前离开,否则后果自负。所有转盘名目都将自动完成,玩家无需烦恼,只要平静接受即可。” 邱浩辨清那几行小字,读出来后停顿了几秒,有些茫然地看向唐果:“什么叫自动完成?” “……”唐果更加茫然地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她却不自觉地背后发凉,寒毛都竖起来了。 “算了算了,既然看不明白,那这个就先跳过吧,反正我看这个转盘上还有很多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内容,哪会那么巧,总转上这种奇怪的项目。”马梦起打圆场。 唐果干巴巴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接下去轮到的,是一个叫李长健的演员,那个人长着圆圆的苹果脸,看着就显年龄小,在剧里演的是男主的弟弟。 李长健念出自己转到的条目:“行动:请给我三朵手指尖上的红色花蕊……?” 李长健张开手,盯着自己手指看,稀奇又纳闷:“红色花蕊?谁的手指上会长花?” “这个也是奇奇怪怪的……”邱浩干巴巴地说道。 “我去倒点水喝,有人要喝吗?”唐柔觉得气氛安静又怪异得有些难受,忍不住打岔问道。 李长健也觉得房间里的气氛怪异得难受,又或者说是这个转盘上的文字,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他搭腔道:“帮我也带一杯吧,谢谢唐姐。” 唐果点点头,起身倒了两杯水回来。 李长健接过水杯,手指划过杯底的时候,忽然倒吸了口气,下意识抽回手,玻璃水杯直接摔在地毯上,倒是没碎,就是里头的水洒了一地。 “怎么了?”邱浩吓了一跳,看过来问。 唐果也没反应过来,就见李长健皱着眉张开手,手指上划开一道连起来的血痕。 “没什么,杯底有口子,我没注意就给划开了。”李长健笑笑,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对其他几人耸了耸肩膀,“没事,继续玩吧。” “你拿酒精棉擦一擦,消毒消毒。”唐果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拿了酒精棉花来递给李长健。 李长健道了声谢接过,低头擦了擦手指,其他人继续转动转盘。 他低着头,刻意忽略掉心里的那一点怪异——划破的正好是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手指头,指尖划开了口子,凝出三颗小小的血珠来,像极了转盘上对应的那句话:请给我三朵手指尖上的红色花蕊。 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李长健又摇了摇头,好笑地想,怎么可能呢?那转盘又怎么猜得到之后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凑巧而已。 他想着,耳边响起剧组里另一个同伴的笑声:“邱哥,你这手气哈哈哈哈哈!” 李长健闻言看过去,就见邱浩转到的转盘指针上,写着一行字: 惩罚:听说夜里的歌喉最美妙,高唱一整夜吧 邱浩黑了脸,挂上标准的假笑:“什么奇奇怪怪的惩罚,有毒。” “那有什么办法,游戏么,得按照规则来才好玩。”那个起哄的同伴笑道。 他边笑,边伸手自觉去转转盘,看起来还挺期待的样子。 “奖励:得到母亲的夸奖。”邱浩念出来,挑了挑眉,笑道,“难道是你妈打电话过来?” 那人脸上的笑完全消失了,他抿直了嘴唇,沉默了半天,所有人都觉出不对劲来,他才勉强开口:“她两个月前刚走。” 其余人瞬间没了声响,邱浩半晌后讷讷开口:“抱歉小凡,我不知道……” “没事的邱哥,我也没跟谁提过。不过这个奖励看来我拿不到了。”张小凡,就是转了转盘的那个男生,笑了笑,揉了揉脸颊说道。 他话音刚落,放在裤袋兜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他愣了愣,在场其余所有人也都愣住,邱浩干笑两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颤音:“……不会吧?” 张小凡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提醒: @妈妈:[视频通话请求] 张小凡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其他人也呼吸一滞,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张小凡深吸了几口气,抖着手指打开微信通话。 视频里传出他爸的声音:“凡凡,今天我在家整理你妈的东西,正好看到这个,发过来给你看看。” 画面从他爸脸上转到另一头,书桌上打开着一本笔记本,上头娟秀的字迹熟悉又陌生。 张小凡看清上面的内容,眼眶就蓦地红了。 “今天是小凡演的电视剧第一次开播,演得很好,我很骄傲。虽然我从没告诉过他,但其实我很开心他能坚持自己的想法,没有因为我的反对而放弃梦想。他很适合做一名演员,演得很好。” 张小凡的父亲念出他母亲的日记,声音噎住,他缓了缓才说道:“凡凡,有空回来看看吧,你妈妈的笔记本我都留着。” “……好。”张小凡点点头,抹了把眼泪,笑起来,“谢谢爸。” “谢什么。你妈走得太突然,本来打算今年中秋的时候,喊你回家吃饭的,你妈早就想通啦,不反对你当演员啦,但是没想到,来不及当面和你说了……咳,不说了,你在组里还好吧?” “嗯,挺好的。”张小凡抹了把脸,咳了一声,哑着声音回道。 “好就行,那我挂了。”张小凡的父亲说道。 “等等爸,你怎么……用的是妈的微信?”张小凡喊住,舔了舔嘴唇问道,他视线挪到那个转盘上,他看见转盘上赫然还有一条奖励名目:星星闪烁的时候,心愿都会达成。 “呵呵……这不是想你妈了么,就想拿她手机用用,免得到时候营业厅把她手机给停号了。”父亲说道,“好了我挂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爸晚安。”张小凡说道,他收回视线,顿了顿,又轻声道,“帮我跟妈带一句晚安。” “行。”他爸回道。 挂了电话后,他爸走到老婆的遗像前,轻声说道:“你儿子让我和你说一句晚安呢,放心吧,凡凡知道你怎么想的啦,你安心去吧。” …… 酒店那头,所有人在视频通话挂断后都保持着沉默,直到张小凡调整过来后,他扫过其他所有人,问道:“下一个是谁?” 第118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八天·【第二更】江小少爷:“唷,在搞聚会呢?还是人鬼情未了版的?” 张小凡问下一个是谁, 其他两个还没转过转盘的人面面相觑, 对视了一眼后,其中一人开口道:“应该是邱哥的助理吧。” “对对, 按照年龄来排,应该是邱哥助理聂晓宇。”另一个人连忙搭腔。 两人谁都不想玩这个转盘,总觉得这转盘怪异得有些渗人。 “你们两个, 就这点破胆啊。”马梦起嘲笑了一声。 “这和胆子没关系啊,我们这是严格遵循游戏规则。”那人说道,“转盘背后写着呢,要按照顺序来玩转盘, 我们既然定了年龄顺序, 就得照着这个来,得有游戏规则。” “那行呗,那现在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他们两个回来?”马梦起问。 另外两个还没转过转盘的人点点头:“等。” 邱浩和唐果两人对视一眼, 邱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反正应该快回来了,那超市离这儿也就十分钟左右的步行距离,一来一回差不多了。” “说起来……唐姐的转盘奖励是不是还没出现过?”张小凡忽然问。 他看向先前划破了手指的李长健,显然不止对方自己意识到怪异巧合的地方,张小凡也注意到了,他说完, 又转向邱浩,“邱哥是不是也没开始接受惩罚?” 被点名的两个人闻言,脸上表情都僵了僵。 邱浩挠了挠后脑勺, 干咳一声:“这转盘看不明白啊,说是惩罚,但总不见得让我一直唱一晚上的歌吧?嗓子还不得唱劈了?……要不我现在先给大家献丑一首?” “可以啊。”唐果连忙附和,带头鼓起了掌。 她一直对那个奖励说法感到莫名恐慌,透明的吻?还不需要任何人做任何事情,好像那个吻会自己找上门来似的。 想想都觉得……诡异异常。 但如果,邱浩主动唱歌、主动完成转盘上的惩罚名目的话,好像就像是在证明,那个转盘上的奖励也好、惩罚也罢,都是人为的,没什么好奇怪害怕的地方。 邱浩点了一首最近的流行歌,他清了清嗓子,笑道:“最近有点小感冒,有鼻音,嗓子总堵着,大家担待着将就着听哈。” 底下马梦起笑着带头起哄:“邱哥这歌唱得不容易,带着身体代价呢,值得一个掌声开场!” 于是张小凡和李长健几人纷纷鼓掌。 邱浩刚起了个调,没唱几个字:“生于微末中的……”,声音却忽然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噎住了喉咙似的。 他猛地两手紧握喉咙,用力咳嗽,没几秒的功夫,整张脸都涨红了,眼睛都止不住地往上翻白眼,太阳穴两边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唐果几个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后,连忙跑过去。 李长健抱住邱浩的腰,把人按下去,环着对方的腰狠狠原地跳了两下,用力一顶,邱浩“呕”地一声,把嗓子里堵住的东西呕出来。 居然是一坨浓痰。 唐果不露痕迹地皱眉,嫌恶心似的往后退了两步,却没注意到她身后的落地窗帘,似乎鼓起了一张人脸的五官模样。 ——只是隐隐绰绰,并不是那么的分明,可另一方面,窗帘下方的地板上,却分明没有脚。 邱浩缓过气来,就刚才几秒的功夫,他真以为自己会被这一口痰噎死。 他心有余悸地拍胸口,看向李长健:“多亏你……谢谢啊。” “客气。”李长健摆摆手,面色却有些不太好看。 “这可真是……出糗出大了。”邱浩讪讪地拿纸巾擦掉地上那块痰,臊得耳朵都红,谁想得到会出这种事情?居然被一口痰噎住,还吐在人家套房的地毯上。 唐果温温和和地笑了笑:“没事的,明天喊客房服务来就行,别管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会不会是惩罚?”李长健犹豫地开口,舔了舔嘴角。 “惩罚?”邱浩愣了愣,“什么意思?” 张小凡看向邱浩,微微抿起嘴,接着李长健的话解释: “转盘的规则上写着,玩家只需要接受就可以,不需要做出任何的行动,刚才邱哥你算是想要主动完成转盘上的惩罚名目了吧?所以……算是违背了游戏规则,才会被痰噎住,差点喘不上气来?” 邱浩闻言一顿,脸上仅剩的那点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什么跟什么呀,你们两个别在这儿宣扬什么奇怪的思想主义啊。”唐果迫不及待地打断,像是不敢听下去似的。 她打了一个哆嗦,又往后退了一步,半个人陷进身后的落地窗帘里。 张小凡闻言,也没看向唐果,只是看着邱浩问:“邱哥,你觉得呢?刚才是你经历的,你最清楚了。” 邱浩张了张嘴,他特别想反驳,说“不是这样”,但是刚才那一瞬间真实无比的窒息感、仿佛死亡大门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这种突降的死亡气息,还真是让他没法说出反驳的话来。 好好的,怎么会被一口痰噎成那样?刚才给他的感觉,不像是被痰噎着,更像是被什么直接扼住了喉咙,可他恍惚里,却又只看到自己的双手。 邱浩咬了咬嘴唇,抬头抱歉地看向唐果,刚想说“这还真是有点邪门”,却蓦地被唐果身后的落地窗帘抓住了视线。 他倒吸口气,抬手直直指向唐果身后的窗帘,控制不住地飙了高音大叫起来:“你身后!身后!” 只见窗帘上的人脸五官,在不知不觉里,竟是变得越发分明、轮廓清晰,已经完全可以轻松辨别出来了。 唐果被邱浩的叫声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就见一张隔着布料的人脸五官,张着嘴靠近自己。 她尖叫一声,连忙跳开窗帘。 “你们……!?你们看见了吗?!”邱浩尖声嚷道,几乎要被吓破胆子。 他本就对这个酒店有阴影,这一次也是看着人多的份上,才壮胆来的,没想到居然真被他遇见了“事情”,先是他莫名其妙被噎、再是唐果遇到一张藏在落地窗帘后的脸,这还不得被吓哭? “看见了!问题是,怎么只有脸?没有脚?”马梦起说道,提醒众人。 “啊啊啊啊没有脚?”邱浩的叫声更尖了,好像被吓的人不是唐果,是他。 “真的没有脚!”李长健脸色也是煞白,“等等,那张脸好像也不见了?去哪儿了!?” 邱浩快要晕过去了:“脸不见了!?” 邱浩的声音又尖又锐,张小凡觉得自己的耳膜快被捅破了,他所有的恐惧心思,这会儿全被邱浩喊没了,他无奈地看向邱浩:“邱哥……您能不能别这么叫了,难不成你一晚上都要这么叫下来?嗓子还不得喊劈?” 张小凡说完,蓦地一顿,突然脸色僵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控制不住我的声音了?!也控制不住我的情绪!?我忍不住啊!”邱浩惊慌失措地看向张小凡和唐果几人。 张小凡看着他,问道:“邱哥……你的惩罚牌是什么来着?” “听说夜里的歌喉最美妙,高唱一整夜吧……”李长健低头看着那个被众人丢弃在茶几上的旧转盘,低低念出声。 邱浩:“……沃特!?” 声音是和刚才如出一辙的尖锐。 张小凡深吸了口气,笃定地道:“这就是邱哥的惩罚,开始了。” “那我的……奖励?那算是什么奖励啊?!”唐果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她忍不住叫道。 “你的奖励是不是被你躲开了?”张小凡问。 唐果愣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却忍不住说:“那算什么奖励啊?” “不管那能不能算奖励,都是你抽到的名目,你得接受。”张小凡说道。 马梦起咂了咂嘴,看着唐果:“可是你躲开了诶……让我想想,是不是就该变成惩罚了呢?又或者说……再补一个透明的吻?” 唐果快被马梦起的话吓哭了,她抱紧自己的胳膊连连摇头:“不要了不要了,我不想玩了!” “可是游戏一旦开始,就不能结束了诶。必须所有人都参与完成才能结束噢。”马梦起拿起旧转盘,指了指转盘背面最底部的一行小字,先前他们所有人都忽略了。 唐果一看,脸色更差了。 马梦起冲她安抚地笑笑:“别怕啊,就是个游戏嘛,你看,到现在为止也没人真的受到伤害,我觉得这游戏挺好玩的,应该不会玩出格的。” 唐果失态地叫起来:“你说什么风凉话!” “可明明是你要邀请我们来玩游戏的。”马梦起无辜地看着她。 他突然轻轻“啊”了一声,指着唐果身旁的长沙发,沙发背上沿着靠近唐果的方向,被缓缓按出一个个掌印。 有人在靠近过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沙发背上凭空冒出一个接一个的掌印,一点点靠近唐果。 唐果想要逃跑,却惊恐地发现,自己两条腿仿佛被胶水粘在了原地似的,一分一毫都挪不开。 沙发背的边缘缓缓落下最后一个掌印,唐果浑身抖得像筛子。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门铃。 所有人一震,猛地一颤,像是突然回了神似的,唐果两条腿忽然又能动了,她拔腿跑到门口,手忙脚乱地打开门,直直往门外冲,把门口刚回来的汪小风、聂晓宇俩助理撞翻在地上,酒瓶子撒了一地,幸好没碎。 就见唐果哭得满脸都是泪痕,像无头苍蝇似的跑到一间套房前,就不顾三七二十一地猛敲对方房门。 “开门!快开门!求你了!让我进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一分钟,又或者几分钟,但唐果却觉得这时间过了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总算,她面前的那扇门在她眼前打开。 一个穿着松垮白T、宽松黑色长裤的青年站在她面前,眉头一皱,就带出不怒而威的气场来,叫人不自觉就噤了声。 邱浩看见对方一愣,没想到唐果阴差阳错居然敲开了江一鸣的门。 江一鸣揉了揉一脑袋因为刚被吵醒、有些乱翘的短发,焦糖色的眼睛半眯,扫过面前和对面的一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他们其中一人的身上,顿了顿,扯开一个假笑:“唷,在搞聚会呢?” “还是在玩人鬼情未了?怎么什么稀客都给请来了?”江小少爷一个挑眉一开口,就是马力十足的嘲讽。 只不过这回没人被嘲讽得怒气冲天,倒是一个个的,都被江一鸣话里的意思吓得直哆嗦,快要哭出来了。 没人怀疑江一鸣话里的真假,倒是所有人都把江一鸣的话当成金科玉律,他们请来了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请来的?他们怎么都不知情? ——显然,刚才的那番经历,足够让这一行小年轻吓得推翻世界观,重塑了。 第119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一十九天·江小少爷:“什么破东西, 可真是狗腿。” 江一鸣往前迈出一步, 对面邱浩一行人倒是齐刷刷往后退开一步, 反而像是害怕江一鸣似的。 江小少爷挑挑眉:“干嘛?怕我?该怕的不怕,真是有趣。” 听江一鸣这么一说, 一行人又条件反射似的往前跨了一大步, 就差冲到江一鸣面前来。 “唷,这是在做什么?一进一退, 跳华尔兹?”江一鸣嘴角一扯,打量着眼前这一行人。 张小凡顿了顿, 看起来像是第一次接触江一鸣, 不太适应江一鸣的说话风格, 他看看其他人, 一时间也没人出声。 最后还是邱浩, 邱浩掐着嗓子:“你快别逗我们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你快……” “和我有什么关系?”江一鸣打断他的话, 嗤了一声, “我知道又怎么样?我早提醒过了, 没人放在心上, 出了事情想找我, 我有什么义务帮你们?” “你!”邱浩声音更尖了, 蹦出一个字节后却又一时语塞, 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恍惚间有种仿佛在和陈封对戏的感觉,但又知道眼前这人和陈封完全不一样。 他甚至觉得,江一鸣比陈封更加说到做到, 更加冷清一些,他说不会帮,就肯定不会帮——没有义务没有立场必须帮。 至少,陈封有把喻世杰当成朋友,不管这两人的立场和观念有多么不一致,但凡喻世杰发生危险,陈封都会出现。 但是江一鸣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又怎么会帮他们? 邱浩这么想着,却根本没有想过,为什么他就下意识地相信江一鸣真的能帮得了他们? 好像,在唐果把门敲开、看到穿着一身休闲白T黑色长裤的江一鸣时,忽然就生出了莫名的安全感,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却因为只是他站在那儿,就有了安全感。 难道是因为陈封的人物角色,让他们看到江一鸣,就下意识地代入进去了? 那也不至于吧? 就在这时候,边上张小凡忽然开口:“说得好像你真的知道什么一样?你没有义务帮我们,我也不相信你有能力帮我们。” 张小凡的话一出口,其他所有人都惊呆了,傻傻看着他。 江一鸣闻言看向他,矜傲地微扬起下巴,假笑了一下:“是吗?” 张小凡见状,下意识地微微扬起嘴角,在心里想道,激将上钩了。 他刚要开口,却没想到眼前江一鸣忽然嗤笑一声,反手便是直接把门合上,丝毫没有给他说第二句话的时间。 张小凡一愣,目瞪口呆地看着关上的闭门羹。 ——这完全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你在做什么啊!?”邱浩尖着嗓子叫道。 张小凡愣愣地道:“我以为他……” 李长健摇头:“我和他没接触过几次,但我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典型吃软不吃硬的那类,或许唐果再哭两下更有用。” 之前被唐果撞开的两个助理,这会儿也终于回过神来。 唐果的助理汪小风干巴巴地开口问:“你们刚才都在做什么啊……” 张小凡几人闻言面面相觑,没人主动解释。 邱浩的助理,聂晓宇见没人解释,也没人开口说话,头更大:“问题不在玩什么上吧?” 他话音一落,其他人都看了过来,聂晓宇看向他们,问道:“你们就没有人想过……江一鸣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他说你们在玩人鬼情未了?请来了稀客?这个稀客和人鬼情未了……指的是?”聂晓宇看向这一圈人,缓缓发问。 唐果打了个冷颤,看向聂晓宇:“你的意思是……这不能瞎说啊,这怎么可能?” 聂晓宇也是快要被吓哭出来了,他直摇头:“我也不想这么想啊,可是江一鸣那话,不就是……” 聂晓宇欲言又止,顿了顿问道:“所以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你为什么这么跑出来?是真的遇到……?” 他试探又害怕地问,下意识地就和边上汪小风两人凑一块儿瑟瑟发抖。 唐果想到刚才那莫名逼近的手掌印和五官人脸,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忍不住下意识地打量眼前所有人,一个个看起来都像是活人,到底谁会是那个“鬼”? 最尴尬的是,这次她邀来的几个小配角,说起来,还有两个都是不熟悉的面孔,她基本没有和这些人演过对手戏,自然也不会把这些配角放在心上,只是他们恰好在场,为了做好人,也就顺道邀请了过来而已。 她看着这一张张可以说是陌生的面孔,脑海中只有一个“好像他们都在剧组吧”这样的模糊印象,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心里忽然一空。 马梦起这时候突然开口:“刚才那是谁?你们为什么都好像很相信他的话一样?”他说着开玩笑,“他难道是专门除妖降魔的人么?” 唐果看过去:“他是我们组里的演员啊,演陈封的那个,你不知道?” “哦,我和他没有同台的戏份。”马梦起说道,他眯眯眼,“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把门都关上了,我们还去求他吗?” 唐果瑟瑟地往自己房间里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落地窗帘,光线稳定昏黄的地灯,明明看起来那么正常的房间,偏偏她却觉得可怕得不得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再回去了。”唐果直摇头。 马梦起眯眯眼,看看手上的旧转盘,说道:“这个游戏要是玩到一半就强行结束的话,会不会出现更可怕的结果呢?” “你不要说这么吓人的话啊啊!”邱浩尖叫。 马梦起耸耸肩膀:“我只是提出合理猜测而已。” 他说着,拿起转盘晃了晃:“怎么样?听你们的。” “玩……玩吧?”一个还没转过的小演员说道,“其实到目前为止也没出现特别可怕的事情,倒是邱哥差点噎住,是最危险的。如果说这是违反游戏规则的惩罚的话,那我觉得,还不如玩下去?” 说完,他看向聂晓宇:“下一个就是你了,你先来?” 聂晓宇:“……” 聂晓宇再不乐意、再害怕,也扛不住这么多人的目光,那个小演员的说辞倒是真让邱浩几人心里打鼓,与其冒着可能被惩罚的危险,倒不如玩下去? 何况这转盘上的奖励面那么多,看张小凡就知道,这转盘也不全是遇到坏事,说不定运气好,反而让他们遇到什么好事了也不一定? 那个小演员看着转盘上的一行字:星星闪烁的时候,心愿都会达成——他的心忽然滚热起来。 凡是人都有赌性、都有贪念,谁也逃不开这种唾手可得的诱惑。 聂晓宇咽了咽口水,在其他几人的目光下,颤巍巍地转动转盘。 “惩罚:整点钟声敲响,有人在哀鸣……”聂晓宇念出声,声音戛然而止,他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离整点九点还有三分钟。 聂晓宇喉结滚了滚,问:“你们觉得……是谁在哀鸣?” 没人回答他,倒是马梦起,目光同情地看着他。 聂晓宇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往旁边多,冷不丁就从沙发上摔下来。 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嘴里嚷嚷道:“我不玩了,我不玩了!” 聂晓宇一边嘟哝,一边闷头往门外走。 马梦起忽然叫起来:“别让他出去!万一出去了,这游戏规则就坏了!我们都要受到惩罚的!” 那两个小演员一听,来不及多想就立马站起来,把跑到门口去的聂晓宇拉住:“冷静点!别慌!违反游戏规则的惩罚力度比转盘转到的惩罚力度大多了!你别害己又害人啊!” “你们放开我!又不是你们两个受惩罚,你们说得轻巧!”聂晓宇用力挣扎。 他耳边仿佛有个倒计时器在响,他听见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好像是在为他倒计时一样。 不管他再怎么奋力挣扎,那两个人始终抓住他,死死扣住他,好像完全不在意他的死活。 “我们这是为你好!”那两个小演员胳膊上青筋都突出来了,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挤出来,三个人的角力似乎都到了极点。 邱浩看不下去了,尽管他可能才是这一群人里,最害怕所谓“违背游戏规则后被惩罚”的人,毕竟他已经尝过一次滋味,但眼睁睁看着自己助理,因为他们害怕被惩罚的心理,而硬要对方接受一个未知的惩罚,这也实在让人觉得不是滋味。 甚至有点恶心。 他握了握拳头,没忍住快步走了过去:“你们放开他……” 他话还没说完,门口就响起了门铃声,那声音和墙上的整点报时钟声几乎是同步响起。 房间里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聂晓宇离门口最近,他一听见钟声,心里的恐惧就大过对外面的不安,猛地拉开房门就要冲出去。 却没想,一只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松松挡住他往外冲的冲力,手腕微一使力,就又把他推了回去。 聂晓宇定睛一看,才发现门外江一鸣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那儿,冷淡地看着他们,眼里划过一丝轻蔑和嘲笑,好像对他们房间里发生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嗤了一声反问:“被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嘴上一吓唬,就什么都做得出来了?这要是给你们关得时间再久些,是不是杀人放火都干得出来?” 那两个小演员脸上难看,但谁也不想受到邱浩那样的可怕惩罚,其中一人哐地一声关上江一鸣身后的房门,梗着脖子嘟哝:“你不懂!” 他话音随着门板撞上的声音一同落下,震得他身边的玻璃花瓶晃了两晃砸下来,正中他的脚背。 他“嗷”地一声抱起脚,痛得直接摔坐在地上,手掌下意识撑地,又被地上破碎的玻璃渣子扎了一手,他又是一声哀叫。 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人,被飞起的玻璃碎片划开小腿,这飞溅起来的力道还挺快,划得又长又深,他倒吸口气往后退了两步,撞上身后的衣架。 笨重的架子往那人身上倒,他闷哼一声,被倒在身上的衣架压得一下子喘不上气来。 邱浩见状连忙先把衣架挪开,张小凡和李长健两人也连忙把扎了一手玻璃的小演员扶起来。 这两人疼得直抽气,用酒精棉花消毒伤口的时候更是丢人地嚎起来。 聂晓宇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幕,喃喃道:“整点钟声敲响,有人在哀鸣……” 江一鸣没理睬他。 他的视线打量过所有人,最后落在那块不大不小的老旧转盘上。 他拿起那块几乎没人敢端起的转盘,手指轻抚过上头的指针,指针微微在他的指尖下微微颤抖,抖了几秒功夫后,居然慢吞吞地自觉转到了一条名目下: 奖励:心之所向,道之所行,愿为圣人得。 江一鸣垂下眼扫过那行字,嗤笑一声,随手就把那个破转盘丢回茶几上:“什么破东西,可真是狗腿。” 旧转盘的指针颤巍巍地晃来晃去,像是狗尾巴讨好地甩来甩去,最后仍旧是慢吞吞地停在那句话上。 马梦起双眼微眯,而其他人,则像是看天方夜谭一般看着江一鸣。 第120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天·江一鸣:“脑子不清醒, 先睡一觉。” “心之所向, 道之所行, 愿为圣人得……”张小凡站在边上,看着转盘上指针所指的地方, 低低念出声。 他顿了顿, 看向江一鸣。 江一鸣没有搭理他的视线,他视线落在马梦起的身上, 忽然一笑,手指点了点那人, 问唐果、邱浩:“这个人, 你们认识?叫什么名字?” 邱浩和唐果一时语塞, 大男主大女主又怎么会去记一个没什么戏份的小配角的脸和名字? “你们呢?”江一鸣又转向其他人, 挑了挑眉问。 出乎意外地, 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 所有人都下意识以为,这人和其他人认识, 谁都没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剧组的。 “你们倒是挺心宽, 请一个不认识的进房间里玩转盘游戏?”江一鸣一笑, 笑得倒是其他几人都想哭出来了。 “这个转盘……好像也是他拿出来的……”李长健忽然说道。 他这么一提, 其他人都想起来了, 最初拿出这游戏、提议要玩的人, 似乎就是眼前这个陌生人。 “他说他是剧组里的演员……”先前伤了脚的一个小演员小声说道。 “是么?演什么的?”江一鸣看向马梦起, 先前眼里总带着一丝玩味的笑,这会儿褪得干干净净,他冷眼看过去, 问道,“演什么把自己的影子都给演没了?” 他话音一落,场上其他人脸色都变了,不约而同地看向马梦起,在地上寻找对方的影子。 “影子……是啊……他的影子呢?!”邱浩尖着嗓子叫。 江一鸣皱眉看了他一眼,邱浩立马闭上嘴,生怕吵着江一鸣似的。 马梦起脸上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好像被戳穿的人不是他似的,他说道:“我叫马梦起,演的,是个飞行搜救员。” “这个名字……好像是有些耳熟……你是不是跟错剧组转场了?我们这剧里可没飞行搜救员啊。”李长健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唐果听完一愣,下意识地倒退了一小步。 马梦起?飞行搜救员? 邱浩倒吸口气,连忙拿出手机百度搜了一下,看到上面弹出来的第一条事故头条,已经是几年前的新闻了。 事故的主人公果然是一个叫马梦起的演员,拍的戏叫《山涧行动》,就在他们这次转场的野外地发生的事故。 他连忙拍了拍边上的张小凡,把手机举给对方看。 他戳了戳上面的一行字,示意张小凡念出来: “由滕庆华导演执导的《山涧行动》发生意外事故,饰演飞行搜救员洪海一角的演员马梦起,不幸在事故中失踪。据当地人说,此处山涧急流分支众多,急流之下的暗洞上千,遇险者很有可能被卡入湍流下的水洞里。现目前搜救人员已经搜找了三天,依旧毫无消息,生存希望渺茫。” 张小凡念完,抬头看向其他人:“还是滕导的片子?” “难怪滕导转场来这儿的第一天,又拜了关二爷……”李长健喃喃道,又往江一鸣那儿靠近了点,有些恐惧地看着马梦起,这人失踪了那么多年,那到底是人是鬼? 影子都没……那是鬼吧?可明明看起来,又那么正常…… 就是太正常了,以至于实在没人对他生出过怀疑。 “滕导拜过关二爷?我怎么不知道?”唐果哆嗦地问。 “那滕导确实也没打算让你们其他人知道吧……那天我是夜里跑出来解决生理问题,我蹲下来的时候往外看,正好看见有一小片火光。我还纳闷谁跑出来生火呢,接着就看见一双鞋子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有人蹲下来,转身拿什么的时候,我才看出来是滕导。”李长健解释道。 “后来我就看见他一个人拿出了一小尊像,大概就一个手掌的大小吧,我也没看清,夜里光线太差了,不过除了关公像可以拜以外,应该也没什么别的好拜了吧?”他继续说道。 唐果用力抿了抿嘴,看了眼马梦起,又很快挪开视线,似乎想说什么,却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唐姐,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张小凡问,唐果的异常被他看在眼里。 唐果顿了顿,视线飞快划过马梦起,犹豫了几秒才说道:“其实滕导那部戏,我之前也有去演过……” “你和滕导之前就合作过?!滕导不是说第一次合作吗?”邱浩纳闷问道。 唐果摇头解释:“就是一个三分钟戏份的酱油角色,滕导可能对我根本没什么印象吧。我总觉得……他有些眼熟,下意识以为他是我们剧组里的人,其实是因为几年前我就见过他……但是没什么交集,所以没什么印象。直到后来他说起他的名字和演飞行搜救员……我才猛地想起来。” “发生事故的那天我就在现场,谁都没想到那天会下雨,山里的雨来得又快又突然,没一个小时功夫,水位就涨得很高了,水流也急,我们人都忙着撤退,谁也没想到会落下一个人。” “等到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有个演员不见了……”唐果低下头,她没说的是,当时她匆匆撤退的时候,视线往急流里一瞥,隐约间似乎确实看到了什么东西在水里沉浮,但她没多想,也被这突然的事情吓懵了,只顾着想自己赶紧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根本没考虑那水里的会不会是人。 要是那时候她提醒出来,或许那个人就不会失踪。 这件事情她一直藏在心底,以至于后来出了新闻,她都没敢点开去看,恨不得把这段记忆永远埋葬。 这一次又故地重游后,不仅是滕庆华拜了关二爷,她也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跑到当年发生事故的溪流那儿,放了好几盏的莲花灯,希望当年出意外的人能够安息。 “不只是在点数的时候才发现我不见了吧?”马梦起忽然开口,他目光落在唐果的身上,“我看到你了。” 唐果一愣。 “我以为你会停下来喊人,可你没有,你只是跑开了,我一直死死地盯着你,直到又一个浪头迎面盖过我,把我彻底打进水里,就像这个转盘一样,不停地打转、打转……” 马梦起站在他们所有人面前,头发忽然开始往下滴水,身上的迷彩短袖渐渐变得湿润起来,他的脚下很快汇起了一滩水,浸湿了一片暗色地毯。 唐果一听,一张脸面如死灰。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往后急退,甚至带倒了放置台灯的小茶几,邱浩尖叫起来:“水!都是水!” “没有骗你们,我是演员。”马梦起朝他们一笑,说道,“只不过演了那么久的戏,没想到,到最后最出名的消息,居然是我的失踪讣告。”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都是命里注定,命里要我那时候死,我就得死,命里又让我这时候回来,那我就回来。”马梦起身上滴着水,看着所有人,“是你们带我回来的,还有这个东西。” 他指了指被江一鸣丢在沙发上的旧转盘:“把这一轮游戏玩完,我就离开,怎么样?该是什么结果,都是命,听命的。” “听命的?”江一鸣看向他,嗤地一笑,“现在这个转盘,看起来倒像是听我的?” 他拨了拨转盘上的指针,指针晃晃悠悠,无论他怎么拨,最后都停在那条“心之所向,道之所行,愿为圣人得”的条目上。 他眼睛一弯,看向马梦起:“还玩吗?有意义么?” 他抬手,手指落在那条“星星闪烁的时候,心愿都会达成”的条目上。 他的动作一出,马梦起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住了,他死死盯着江一鸣的手指,不止是他,边上张小凡也下意识地往前跨了一步。 条目上的白字,第一个“星”字开始变浅变淡,好像是随着江一鸣的意愿而动一样。 “住手!”出乎意外的,喊出声的人居然是张小凡。 张小凡看向江一鸣,喉咙干涩,他沉默了半晌,才又重复了一遍:“住手……求你……” 江一鸣看向他,轻啧了一声,却是二话不说,彻底将那行字抹得干干净净。 “你!?”张小凡蓦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江一鸣,眼眶猛地发红,眼里充血。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江一鸣看着他,一双眼睛淡漠极了,“已经死了的人就不该活着。”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就没有过这种念头吗?!”张小凡攥紧拳头,红着眼瞪向江一鸣。 江一鸣眼睫微一颤,冷淡地道:“没有。” “哦也是,你又怎么会懂我,和你没一点关系,你本来就关上门了不是么?你又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张小凡!你疯了是不是?”邱浩叫起来,一把把张小凡拽回来。 就在张小凡争执的时候,马梦起的面孔开始变得浮肿、青紫起来,他身上的衣服渐渐变得紧绷,短袖袖口紧紧勒着他胀起来的臂膀皮肤,那里就像是没有弹性的肉块。 他死死盯着江一鸣,眼睛覆上一层白茧似的东西。 唐果尖叫起来。 “他、他这是怎么了?”邱浩目瞪口呆,有种自己在看浸入式环绕3D恐怖片的不真实感。 “恼羞成怒。”江一鸣假笑,随手就把转盘丢开了,这种逆天逆命的东西,他向来避而远之。 他轻呵一声,手指间不知何时夹出一张黄符,随着他一声呵响,飞贴上对方的脑门。 马梦起嘶地一声尖叫,肿胀泡发开来的手指胡乱去扯头上的黄符,却在每回碰上的时候,又被黄符灼伤。 他疼得闷闷低吼,江一鸣嘴里咒语声不断,每一声都加重黄符的威力,仿佛刻进了那人的脑门里,就见他像无头苍蝇一样胡乱地撞,在江一鸣最后一声咒声落下后,噗地爆开化作一滩水。 那一地的水飞快渗进地板的缝隙里,只是一个眨眼功夫,地上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江一鸣轻啧了一声,垂下手,居然让他跑了。 他转向身后那几人,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问道:“是谁惹上的麻烦?” 那几人互相推诿,都是摇头说不知情。 直到邱浩突然想起来似的一叫,看向唐果:“不会是拍戏的时候,你叫出来的吧?你那段戏NG了那么多次……会不会是什么地方出了错,阴差阳错真给弄来什么东西?那个马梦起,不就是在片场里和我们一起回来的吗?” 唐果闻言一愣,更是害怕得抖成一团:“那怎么办?他会不会还来找我?” “你这算是间接害死了他……他不找你找谁?”李长健嘟哝。 唐果晃了晃身体,脸色灰白。 张小凡一言不发,他死死看着那个转盘,下意识走过去,却被江一鸣拦住。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秒就被江小少爷反手打晕。 “……这是?”邱浩一惊。 “脑子不清醒,先睡一觉。”江一鸣淡淡说道。 “那万一醒来后还是这样?”邱浩抿抿嘴,觉得张小凡不一定会放弃。 江一鸣闻言转向邱浩,什么也没说,只是冲人假笑了一下,却是胜过千言万语。 邱浩噤了声,一点也不想知道第二手方案了。 第121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一天·谈恋爱就该先斩后奏啊 邱浩拖着晕过去的张小凡, 扔到沙发上, 直喘气。 李长健和两个小助理发愣地站在原地,眼睛发直地盯着江一鸣,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问道:“刚才那个是什么情况?你到底是什么人?” 邱浩听见李长健问的, 才后知后觉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主要是刚才的事情发生得太快—— 他还在消化唐果和马梦起之前的事情,还在犹豫马梦起到底是失踪人口回归还是个鬼——对于马梦起不是人的事实, 直到邱浩亲眼看见他变了模样后才接受——他还没捋清楚,紧接着就看见马梦起变了个模样,像恐怖片那样, 最后还在他面前噗地爆开化作一滩水。 再然后,张小凡像是被魇住了似的,又被江一鸣反手一掌劈晕。 邱浩几乎是全程跟着江一鸣在走,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江一鸣的出现、江一鸣的能力到底有多么的奇怪又不合常理。 ——就和马梦起的出现一样不合常理。 他看向江一鸣,也跟着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一鸣看了那两人一眼, 挑了挑眉:“我以为这已经显而易见了。” 他说道:“救你们一条命的人。” 这么说也没错。 邱浩默默跟着点头。 李长健噎了噎:“可是刚才那个……” “你们既然拍戏前都要拜关二爷, 信这世上有鬼神, 也亲眼看见了,那看到我, 就那么难以置信么?”江小少爷浅浅弯起唇角,看向他。 李长健倒吸口气,难以置信归难以置信,但是也不得不信,毕竟就发生在自己眼前,他想不接受也难。 “难怪作者说看到你就觉得该是你来演陈封……”邱浩说道, “分明就和陈封干的事情一个样嘛……” “那你该算算你欠我多少钱了。”江一鸣假笑。 …… 唐果没和这些人滚轱辘,她连夜让助手给自己换了一个酒店,宁愿住到离片场二十分钟远的酒店,也不想在原来的套房里住着了。 江一鸣的目光扫过她,要是为了躲避马梦起而特意换酒店的话,那真是毫无必要,不管她跑到哪里,只要马梦起想找到她,那就一定能找到她。 按照邱浩说的,这是他们在片场上招出来的麻烦,谁招的麻烦,麻烦自然跟着谁,更别提这两人之间还有那样的渊源故事。 不过,对于唐果换酒店的做法,江一鸣没有多说什么,说到底,换酒店不过是寻求一个心理上的安慰,他不会去泼冷水。 马梦起已经被他打伤,不得已自爆才能脱身,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再去找唐果了,唐果目前至少是安全的。 至于其他几人,邱浩、李长健等等一行人,倒是留在了酒店里。 只不过一个个的宁愿待在酒店走廊上,也不乐意在套房的大床和沙发上睡一晚。 江一鸣在事情告一段落后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大门一关,床上一躺,补起回笼觉,也不搭理外面几个小年轻巴巴地守在他门口。 ——好像离江一鸣近一点,就多一点靠谱的安全感似的。 李长健看看那两个伤残的小演员,居然没去医院,反而跟着他们,也靠着走廊墙壁坐下来。 他眨眨眼,说道:“你俩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吧,坐这儿干嘛?” 那两人连忙摇头,其中一个人一边按着伤口,一边违心说道:“不用处理不用处理,我觉得坐这儿就挺好的。” 李长健抽抽嘴角,闻言便没有再劝。 到了后半夜,手掌扎伤的那人发起了高烧,还梦呓得很大声,把邱浩几人从模模糊糊的睡梦里揪出来,最后还是打包送去了医院。 “真是,不知道他们在犟什么,医院都不肯去。”邱浩坐在救护车里开口,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回正常了,他摸摸嗓子,松了口气。 那个转盘,看起来越发像是一个恶作剧的东西了,虽然每个结果都不像是在普通恶作剧的范畴。 李长健陪他上车的,闻言说道:“可能是怕发生今晚那样的事情吧……” “那东西不是逃走了么?”邱浩说道,虽然心里跟着打起了鼓。 他也就是在自我安慰而已。 李长健点点头,正说着,他忽然睁大眼睛,倒吸了口气,像只惊弓之鸟,猛地跳起来,头顶狠狠撞上车子天花板,吓了邱浩一跳。 “你干嘛?” 李长健看见车内地板上躺着一滩水,好像刚才还没有,水顺着地板不平的坡度,正朝他俩倾斜,缓慢地爬过来。 他呼吸一滞,连忙抓住邱浩的胳膊,急促地问:“邱哥,车上怎么有一滩水?哪来的?你刚才是不是打翻了水?” 邱浩本还有些犯困,听见李长健一提到“水”,整个人打了个哆嗦,立马精神了起来。 他猛地绷直身体,顺着李长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地板上有一摊透明的水,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没人喝过水……这水哪来的……”邱浩一愣,和李长健对视一眼,立马就知道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两个人连忙手忙脚乱地躬身从救护车里跑出来,下车的时候差点摔个狗吃屎。 “怎么了你们?随车的护士回来拿东西,正巧撞见李长健和邱浩两人,看这两人形象都不顾,好像车子里放了一只恶犬似的,她纳闷地问道。 “别进去!”邱浩连忙抓住正要进去的小护士。 小护士愣了一下,狐疑地看向邱浩。 “水,里面有水。”邱浩指指车内的那滩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滩水是怎么与众不同。 小护士闻言看过去,噗嗤笑了:“哦,那个啊,是我给兑盐水的时候不小心多拆了一管,可能被我坐着挤漏了。”她说完,随手从车上拿了块抹布,把那滩水擦干净,丢到边上一个塑料桶里。 “……”邱浩和李长健两人见状,讪讪地对视一眼,他们两人像是一朝被蛇咬似的,看到水就有阴影了。 那护士说完顿了顿,看向邱浩和李长健:“就是因为水?” “……怕你没注意,滑倒了。”邱浩讪讪一笑,连忙瞎扯了一个牵强的解释。 小护士将信将疑,点点头,道了声谢,拿了自己要拿的东西后离开了。 邱浩吐出一口气,对李长健说道:“这样下去,迟早我得先疯……” 李长健跟着叹了口气,两人打车准备回酒店。 酒店里,聂晓宇被邱浩留在原地照看张小凡。 聂晓宇到了后半夜就开始迷迷糊糊,时不时瞌睡一下,邱浩他们离开没多久,就彻底睡死过去。 张小凡缓缓睁开眼,他撑起身,摸了摸酸疼的后颈,紧咬住腮帮子。 他看向唐果的那间套房,抿了抿嘴,独自一个人摸黑走进去。 房门没有关严,也没法关严,之前两次冲出房门,都有些失控,精巧的电子门锁很容易就被撞坏,张小凡只是轻轻一推,就把门推开了。 他没有开灯,只是凭着记忆里的印象,走到沙发边,摸索着找那枚被江一鸣丢开的旧转盘。 “在哪儿……到底在哪儿……”他嘟哝。 昏暗的光线下,张小凡忽然摸到了一片温热柔软的触感,像是人的皮肤。 他一惊,蓦地收回手,失声喊道:“谁?!” 遮住窗户的落地窗帘被人拉开,窗外的月光洒下来,照亮那人的面孔。 “啧,在找这个?”江一鸣轻轻拍了拍手里的旧转盘,月光照得他五官阴影晦明不清,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张小凡,“果然是心不死。” 张小凡一犟,视线死死粘在转盘上,他咬着牙一字一顿:“你不会懂我的心情。” 他接到妈妈意外去世的消息,猝不及防,他一直想要等到取得一点成绩后,再回家给爸妈看,让他们骄傲,让他们承认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是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一点都不留情,说带走一条人命就带走一条人命,这变成他永远的遗憾和后悔。 当他转动转盘之前,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能得到对方的认可和表扬,这意外惊喜是他这一辈子得到的最好礼物。 转盘给了他惊喜,给了他希望,让他可以弥补遗憾,他不可能放手。 江一鸣看着他,冷声道:“你以为转盘可以带死人回来?你以为带回来的人就是原来的人了?” 张小凡一愣。 他没考虑过。 “你愿意让她变成马梦起那样?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她被带回来,她更痛苦?本身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强行回来,只会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排斥,她活着不比死了更痛苦。” 张小凡猛地抬头看向江一鸣:“可你又怎么知道会是这样?你试过?” 江一鸣微眯起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没有立马接口。 张小凡看着他,总觉得他身上有种不符合年龄的疲惫感。 江一鸣停顿了两秒,淡淡说道:“没有,但我见过。” 他上辈子有个小尾巴,常劝他不要试图逆天改命,但他上辈子太气盛,总觉得自己在救人,能逆天改命是他的能耐,后来他才发现他错了。 小尾巴死了后,他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哪怕他再后悔也没动过,因为小尾巴最反对他逆天改命。 但他见过有的人,用歪门邪道把死人的魂引回来,但那顶多是变成一具活尸。 魂被禁锢在尸体里,而肉体仍旧是死灭的,人魂禁锢在里头,一天天的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腐烂、发出腐臭的味道。 那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江一鸣看着张小凡,说道:“为了私欲而强行改命,只会害人害己。” 张小凡浑浑噩噩,被江一鸣像提小鸡似的丢了出去。 江一鸣低头眯眼看着手里那个旧转盘,轻啧了一声:“真是个害人的东西。” 旧转盘的指针晃啊晃,像是听懂了江一鸣的话,在瑟瑟发抖似的。 江一鸣把转盘丢进自己的行李箱里。 这么一瞎折腾,天都快亮了。 江一鸣枕着手臂躺床上,看外头亮起来的天色,心里骂了句粗口,他还没睡饱呢。 白天车子到了剧组,江一鸣坐在车里,半天都没下去。 一副墨镜遮住他大半张脸,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就觉得这个人冷冷的,不知道是谁惹了他发怒。 边上小助理大气都不敢出,在旁边坐了半天,直到看看时间都快拖了半个钟头了,才憋不住,悄悄在他身边提醒。 “小少爷,该下车了,到片场了。”小助理小声说道。 江一鸣轻轻“唔”了一声,缓了几秒钟的功夫,然后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睛。 一双焦糖色的眼睛里还有水汽,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他掩嘴打了个哈欠:“这就到了?我怎么觉得我才刚闭上眼?啧。” 小助理愣了愣,原来刚才江小少爷是在边上打盹? 亏得他吓得大气不敢出! 江一鸣拉开车门下去,走到片场里,就见组里的工作人员忙着准备场景。 今天有一场戏有些危险系数,是要拍邱浩掉下山间急流,陈封暗中跟踪保护。 拍的是实打实的实景,整个剧组都严阵以待。 江一鸣发现昨天参加“小聚”的人都没来齐,他眯眯眼,没想到居然是他成了最守时的。 早知道就再睡一会儿了。 江一鸣依旧是搬了个小马扎,坐到滕庆华身边去。 滕庆华扭头看他,随口问道:“看你这样,像是没睡好啊。” “不听我话,还惹出了大麻烦,我睡得好才见鬼。”江一鸣冷笑。 滕庆华愣了愣:“什么意思?” “你倒是没提过你之前来过这儿取景拍戏。”江一鸣看着他,“《山涧行动》,还有点印象吧?” 滕庆华脸色变了变:“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来了?” “马梦起这个演员,你应该也忘不掉吧。”江一鸣没理他,继续说下去,他每说一句话,不亚于在滕庆华的心口上敲警钟。 滕庆华整个人绷紧了神经:“你怎么会突然提起他来?” “刚转场的那天,李长健撞见你半夜起来烧香拜像,他以为你是在拜关二爷,但其实拜的是他吧?”江一鸣问。 滕庆华下意识地捏紧了自己的随身黑腰包,他脸色有些难看,沉默了几秒才点头:“是马梦起的泥人像。我问过大师,大师说要回到故地拍戏,保平安就要先安抚故人。” 他叹了口气:“当年拍戏的意外事故,谁都不想发生的。” “他遇水难,你却做了个泥人像,你是想安抚故人还是想克杀故人?”江一鸣毫不留情地戳破。 滕庆华顿了顿,没想到江一鸣会看出这一层来,他摇头:“谁都会怕,人之常情,我也只是迷信给自己多一层保险而已。” “对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这和你说的惹麻烦有关系?”滕庆华突然反应过来,他紧张地看向江一鸣。 “昨天拍的戏份里,唐果阴差阳错把你的故人喊回来了。”江一鸣朝滕庆华扯出一个假笑,就见滕庆华整个人像是傻了似的,呆坐在那儿。 江一鸣说道:“我说过,不尊重就不要拍,拍了就好好拍,谁都不想找事情。” “喊回来了,是什么意思?”滕庆华迟疑地问。 “就是,他回来了。”江一鸣看向滕庆华,吓唬。 ——有的人不被吓唬一下,永远不知道什么叫敬畏。 滕庆华差点从导演椅上跌下来。 江一鸣眯眯眼,顺手托了一把滕导,把人丢回椅子上去。 “反应这么大?看来也不是不知道怕,只是一直心怀侥幸是吧?”江一鸣问他。 滕庆华干巴巴地苦笑一声,摇头。 “你怎么知道他回来了?”他压低声音问。 “不止是我,你的男女主、几个配角都知道,昨天还跟着人家一起玩游戏玩出花来了。”江小少爷凉凉地道。 滕庆华:“……?” 江一鸣还没多说什么,手机铃声就响了,他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便晾下滕庆华,转身走到空地的地方接起电话:“钟叔?” 钟晟:“……” 江一鸣听着电话那头一瞬间顿住的沉默,好心情地弯弯眼睛,才又开口:“钟总特意打电话过来,什么事情?” “打算来探班,方便么?”钟晟问。 江一鸣顿了顿,问道:“什么时候?” “方便的话,就今天,不方便的话……就看你什么时候想要我来。”钟晟说道。 江一鸣听着,眉梢一扬:“那我要说不方便的话,你是不是还要刨根究底一下哪儿不方便?” “是适当关心。”钟晟说道,手指轻点搁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看着电脑上弹出来的一条娱乐新闻—— 【滕庆华导演执导新片《山海笔录》又回故地,马梦起失踪悬案重回大众视线】 【新片《山海笔录》女主唐果半夜离开酒店,神色苍白惊慌,疑生毁约罢演念头】 江一鸣闻言顿了顿,想来这位也是踩着点过来的了。 他便索性不挣扎,说道:“来是可以,不过从你那儿过来,怕是要不少时间吧?说不定我都下戏了。” “不至于。”钟晟顿了顿说道。 江一鸣算了算时间,他微眯起眼,问道:“你是已经在路上了吧?先斩后奏?” 钟晟:“……” “那我要是不让你来呢?”江一鸣问。 “那就让司机再开回去。”钟晟说道。 江一鸣轻哼了一声,重复哼哼了一遍:“那还是先斩后奏。” 钟晟微微一笑:“等会儿见。” 江一鸣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又很快憋住。 第122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二天·江小少爷:嗨呀, 上帝作证他这不是在挑逗。 先斩后奏这一招,得看是什么人、什么场合用。 长发公主用, 那效果就很不错;换滕庆华用,先斩后奏拍了那条戏,那就是让小少爷想上墙揭瓦的效果。 现在片场还在布置道具,还有替身演员在不断地试位、试安全索,演员们暂且空闲着,补补妆、刷刷手机什么的。 江一鸣也就正好在这段时间里,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简单和导演说明了一下, 顺便又提了一句过会儿他有朋友来探班。 滕庆华一心都挂在江一鸣说的那件事情上, 至于后面提的探班一事,压根没往心上去,只是哼了两声含糊应下, 又继续想详细问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两个人正说着的时候,邱浩和李长健两人朝他们走来。 滕庆华看见邱浩他们, 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邱浩喊了一声“滕导”, 然后就走到了江一鸣身边,乖乖站着。 他想,要是那谁过来,他站在江一鸣身边,肯定最安全。 “现在是要干什么?”邱浩看了一圈,问道。 滕庆华稍有些诧异地看着邱浩, 平时邱浩的态度可不像是这样,虽然对别人也不算跋扈,但不论如何,都谈不上乖巧。 “等场景布置好了,就开始拍。”滕庆华说道。 邱浩点点头,顿了顿又问:“要拍落水戏啊?” “嗯。” 邱浩苦下一张脸:“啊……那……麻烦老师们把关把关那个安全措施。” “那肯定的。”滕庆华说道。 邱浩闻言深吸了口气,他舔了舔嘴唇,又转向江一鸣,小声问:“那我拍这条戏了?” 俨然是一副以江一鸣说法为准绳的样子。 滕庆华闻言,也看向江一鸣,下意识竖起耳朵。 “反正迟早得拍,那东西也已经出来了,能怎么办?”江一鸣看那两人一眼,嘴角一扯,现在倒是知道来问他了? 邱浩一听,险些哭出来。 滕庆华也僵在那儿,听江一鸣的意思,那就是没有余地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对了,唐果呢?”滕庆华忽然想起来,看了一圈也没看见唐果,这都上了娱乐圈板块了,也没见她来个电话解释什么。 “昨天她换了酒店,可能现在还在路上吧。”邱浩随口说道。 他转向江一鸣,眼巴巴地看着小少爷,问:“真没什么办法了吗?昨天你那两下那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让我临时抱抱佛教?” 江一鸣睨眼看他:“想临时抱佛脚?” 邱浩连连点头。 “行啊,先交点材料费和学费吧。”江一鸣眯眯眼,伸出五根手指,白生生的,在邱浩眼前轻轻一晃。 “五千?好好。”邱浩忙不迭地就要掏出手机,“支付宝可以么?” “五千?嗤。” “哦哦,也是,说不过去哈。那是五万?”邱浩稍犹豫了一下下,立马又多加了个零。 江小少爷眯了眯眼:“五十万。” 邱浩一噎,咋不去抢? 小少爷咧开一个假笑:“爱给不给。” 邱浩咬了咬牙,犹豫了小一分钟功夫,说道:“现在手上没那么多钱,等我之后给你银行转账。” 江一鸣诧异地看着他:“没带支票簿?” “谁随身带支票簿?”邱浩也诧异地反问。 江一鸣眯眯眼,他身上可不就有?长发公主身上肯定也有。谁没有? 从小江爸江妈就教导他们兄弟二人,出门可以不带手机不带钥匙,决不能忘记支票簿。 “行吧。”小少爷嫌弃地一撇嘴,摆了摆手。 他站起身,问:“道具组的东西都放哪儿了?” 滕庆华往片场角落那儿一指,陈封要用到的朱砂黄符桃花木一切道具都在那儿堆着。 因为这戏有很多要陈封画符的镜头,担心演员会报废不少道具,所以备了不少放着。 只不过谁都没想到,第一次拍戏的时候,江一鸣一起势,就惊艳了动作指导老师,动作从头到尾一气呵成,动指老师还私底下在说,看那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个大师呢。 邱浩跟在江一鸣身后,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滕庆华也生出了点好奇,想了想便也跟过去。 于是片场里,大导演和大男主都屁颠屁颠地跟在一个小男配身后走动走西,引来了片场上一些人的注目。 江一鸣在道具组那儿抠了枚铜钱下来,铜钱原本是嵌在一把桃木剑上的,江小少爷看了眼,便嗤地一笑,留下一句画蛇添足,就毫不留情地动手抠了下来。 滕庆华看着可心疼,这把桃木剑做工精细,可是花了不少钱,他低声问边上的道具组老师:“这到时候能再给粘回去么?” “这……可能不太行。”道具组老师委婉地说道。 “这道具值钱的地方,就在这铜钱上,别的没什么意思。”江一鸣瞥了滕庆华一眼,算是安慰,“现在也用到刀刃上了,没浪费。” 滕庆华捂着胸口依旧心疼。 江小少爷沾着朱砂,指尖代笔,取了张黄符平铺在小板扎上。 他抬头看看天上太阳,一笑:“不错,旭日东升,位置正好。” 他说完,指尖轻落黄符上,大刀阔斧,流畅的线条看上去神秘又极有魅力。 他将黄符结结实实绑在铜钱上,用铁钳夹住:“邱浩,划根火柴给我。” “哦!” 铜钱上的黄符很快烧成灰烬,连着铜钱都烧出微微焦黑的模样。 江一鸣将铜钱丢回朱砂里滚了一圈,扭头对邱浩道:“等凉下来了就拿出来,随身带。” “哦好!谢谢江哥!”邱浩乐呵乐呵地往那个朱砂碗那儿一蹲,恨不得拿嘴吹气,吹凉了立马带上。 江一鸣眯眯眼,江哥?这哥认得还真快。 导演在边上轻轻戳了戳江小少爷,问道:“那个……给我也弄一个?五十万?” “你再找把剑,抠个铜钱下来给我,免费送你。”江一鸣笑笑。 导演看看道具组老师,对方向他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膀:“只有一把,资金有限,别的都是替身剑,没有古钱的。” 滕庆华:“……” 邱浩没等那枚古钱彻底凉透,就迫不及待地收起来了,他吹吹上头的热气,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嘟哝着:“要不我找根绳子把它串起来当项链吧?放口袋里我怕拍戏的时候会掉啊。” “随你。”江一鸣翻了个白眼,爱理不理地闲闲道,又打了个哈欠。 他搬着小板凳蜷在那儿坐着,胳膊一环,像是把自己当成了抱枕,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在那边打起了小盹儿。 钟晟抵达片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江小少爷屈腿坐在导演身后,大长腿都没地方搁,背影看上去显得又小又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给小少爷在片场穿小鞋了。 要不是钟晟的理智很清楚,通常只有江小少爷欺负别人的份,不可能倒过来,不然这会儿都得上头了。 他放轻脚步,走到江小少爷身后。 滕庆华正转身要倒水,冷不丁看到身后站着一个陌生男人,高高大大的,唬得他险些把杯子摔了。 钟晟瞪他,导演勉为其难把水杯扶稳了,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这是钟晟? 导演眨眨眼,钟晟他自然是知道的,圈里的中江传媒就是钟家的一块产业,投资了不少快消剧,赚的都是快钱,和他导的片子题材,几乎都是南辕北辙的,所以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能遇到中江传媒的老总。 滕庆华刚想问钟晟来是做什么,就看见钟晟微弯下腰,目光一下子柔软下来,粘在江一鸣身上。 睡得那么熟,也不知道昨晚到底折腾了多久才睡下。钟晟在心里轻叹了口气,直起身,他刚下车没多久,就走来的这点功夫,都觉得这边的太阳直射得烫人,结果江一鸣就在这大太阳底下打盹,也不怕晒伤了。 他微微眯起眼,目光定在导演一人独占的大太阳伞上。 钟晟把导演这边的大太阳伞轻轻松松挪过来,全罩着小少爷。 小少爷白白嫩嫩的胳膊腿,晒伤了那得心疼死。 滕庆华抽抽嘴角,钟总的动作还真是……完全没顾忌他这个导演呢。 等到钟晟做完这些后,滕庆华才慢半拍地想起先前江一鸣和他提过,会有朋友来探班?这个朋友……指的就是钟晟? 滕庆华一顿,倒吸口气。 江一鸣要是有钟晟这样的朋友,就这后台背景,那还不是要什么男主有什么男主?怎么就沦落到一直接综艺、一直给人做配的地步? 导演百思不得其解,唯独没想过江一鸣志不在此,人家只想做一个兢兢业业的综艺咖。 小少爷这一盹,就睡了接近小二十分钟,钟晟也没出声,就在那儿守着,像守护神似的护在江一鸣身旁。 野外的虫蝇不少,片场上时不时能听见一个两个巴掌声,稀奇的是,江一鸣身边从来没有,倒是钟晟,来了不到一小时,就被咬了两个包。 他低头轻挠了挠脖子上咬的蚊子包,啧了声。 邱浩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钟晟。 这位可是所有圈里人都想巴结的大佬,谁不想得到对方的一点青眼,以后就可以被保驾护航? 不过谁都知道,钟晟极少出现这类绯闻,更是几乎没有出现在片场剧组里。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邱浩纳闷。 他刚走近,就看见江一鸣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仰起头,看见钟晟,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邱浩脚步停在原地。 “来啦?什么时候到的?”江一鸣问,他看看脑袋顶上的大太阳伞,噗嗤一乐,长发公主这是明抢了导演的遮阳行头? “刚到。”钟晟说道。 江一鸣仰头看他,脑袋正好靠在钟晟的腿上,他眯眯眼,指了指长发公主的脖子:“这么大个蚊子包?忘记和你说了,我们这儿的蚊子特别毒。” 小少爷在工装裤的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小瓶青草膏:“小童给我的,你抹抹。” 小童是小少爷的生活助理。 江一鸣看钟晟下意识地轻挠那处蚊子包,起身拍开他的手指,笑了一声:“别挠,越挠越肿,这样的蚊子包,过一天就能消下去,只剩个小红点。” 钟晟轻抚脖颈,无奈笑:“媒体到时候又要捕风捉影了。” “蚊子包和草莓印都分不清的,基本可以和智商告别了。”江一鸣轻嗤,抬手摸了摸钟晟脖子这儿的草莓印,心说这么明显一个蚊子包,得是多瞎才能说成是草莓印? 他指腹轻擦过钟晟的喉结,喉结上下一滚,他手指一顿,若无其事地默默收了回去。 江小少爷抬头看看钟晟,就见钟晟意义不明地垂眼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两分审视和八分他说不清的意味。 小少爷露出一个讪笑,嗨呀,上帝作证他这不是在挑逗。 作者有话要说:导演:旁若无人!实在是旁若无人!太过分了! 江小少爷:没有考虑过你们 第123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三天·【二合一】长发公主:说来可能不信, 以前我是打水下搏击的 邱浩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目瞪口呆。 这也太旁若无人了些吧?这这这?当他们这些人是假的? 大男主大张着嘴,傻憨憨地站在那儿,两只脚像是钉在了地上似的。 “你怎么站这儿?”姗姗来迟的唐果从后面走来,看到邱浩站那儿一动不动, 走过去问道。 她看上去神色憔悴不堪, 好像一整夜都没睡着似的。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经历了那么一夜,她怎么可能睡得着?整夜都在担心那个“透明的吻”,但是不知道该说是松了口气, 还是始终提心吊胆,换了酒店后,那个东西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只是到了白天, 唐果又发现自己凌晨离开酒店的样子被狗仔偷拍, 不得不专门和经纪人解释一番,一来二去地, 来片场就迟到了。 唐果走到邱浩边上,顺着邱浩的视线看过去,动作也是一顿:“……那是钟晟吗?” 邱浩点点头。 “他怎么会来这儿?”唐果问。 邱浩摇头。 “他旁边的是江一鸣?”唐果定睛一看。 邱浩点点头。 “他们两个居然认识?”唐果惊讶极了。 邱浩又是摇摇头。 唐果顿了顿,转向只是点头摇头的邱浩,纳闷:“你的嗓子还没好?” 邱浩:“那是因为无话可说, 我怎么知道啊?” 唐果:“……”想也是。 “那你站这儿做什么?干嘛不过去?那是钟晟啊,过去混个眼熟也好的。”唐果一边说,一边径直走过去。 她一到片场, 整个人似乎就不一样了,她的确是个很想往事业上走的女人,从当初的三分钟小配角,到现在接到女一号的本子,中间付出了多少只有她自己清楚。 邱浩见她过去,脚步顿了顿,立马也跟上。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过去能做什么,不过在名人面前混个存在感,总归是有利无弊吧? 江一鸣眼角余光注意到斜后方有人过来,他嘴角一勾,笑眼弯弯地看着钟晟,说道:“看来有人要慕名而来了。” 钟晟闻言,越过江一鸣看过去,果然迎面走来了两个年轻人。 他微眯起眼,没说话。 江一鸣反手手背轻拍他胸膛,说道:“魅力不小。” “是资本的魅力。”钟晟淡淡说道,他收回视线,落在江一鸣身上,“魅力大小本身没有意义,对谁起作用才是它存在的意义。” 江一鸣轻咳一声:“还看菜下碟呢?啧。” 他说完,顺便往后退开一步,正好是唐果和邱浩两人走到跟前。 唐果看了看江一鸣,想到昨晚的事情,她轻声道了声谢。 江一鸣没有搭理,撇嘴向上吹气,吹得刘海轻飘,一副完全在自己世界里似的模样。 小少爷心里烦躁,道什么谢呢?没看见长发公主审视的目光在往这儿飘么? 钟晟被江一鸣这幅强行鸵鸟的样子逗笑,尽管他面上还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可明显线条都柔和了下去,眼里划过一抹笑意。 唐果发现钟晟似乎也没有传言里那么难以相处,胆子一下子大了不少。 她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又寒暄了几句,就这么独角戏似的一个人说了几分钟后,唐果尴尬又讪讪地闭上嘴—— 她发现钟晟压根没有听她在说什么。 钟晟的视线始终都在江一鸣的身上,哪怕江一鸣只是坐在小板扎上看剧本,大佬也能把江一鸣看出花来。 唐果又羞又气,偏偏这两个,她一个都得罪不起。 一个钟晟能让她在娱乐圈里混不下去,一个江一鸣,是她现在唯一能求救保命的大师。 唐果想想都只能自己憋回去。 有唐果这个例子在前,邱浩当然不会再去找不痛快,他轻咳了一声,对滕导说道:“导演,我先去做准备。” “嗯?行,去吧,好了叫你俩。”滕庆华应了一声,再看看江一鸣,江一鸣支着脑袋,手指勾勾,就见钟晟俯身下来。 “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滕庆华抽抽嘴角,“戏都不用对了?” “悄悄话告诉你,那还是悄悄话了?”江一鸣瞥了导演一眼,毫不客气。 滕庆华:“……” “待会儿拍落水戏,要开出去十来分钟,你就别跟我们出去了。”江一鸣看向钟晟。 “没事,正好看看你们拍戏怎么拍的,我也挺好奇。”钟总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带过。 小少爷闻言一噎,看看钟晟,又看看滕庆华。 滕庆华茫然地眨眨眼,问:“怎么了?” “怎么了?你自己心里没点五线谱?那条戏是适合让钟总跟着去的吗?拍摄难度多大?嗯?”江小少爷瞪过去。 滕庆华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是是,钟总,您没买保险吧?我们组但凡跟去拍摄的,都得买保险呢,这有点意外风险的……” 滕庆华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江小少爷踢过去的小板扎制止住了。 江一鸣深深闭眼,他提的是“拍摄难度”,猪队友偏能给他掰扯到“意外风险”上去,这是怎么样的脑回路对接? 他微仰头去看钟晟,长发公主微垂头也在看他,钟晟朝他微勾嘴角,说道:“没事,我的保险很全面。” “哦……”滕导讷讷地点头,不知所措地看向江一鸣,恨不得摊手表示他没有招了。 江小少爷吐出一口气,瞪着滕庆华,猪队友。 他拉着钟晟跑到道具组那儿,如法炮制画了一张符,还多取了一滴指尖血,融在符纸里。 他又从自己随身带的古钱锁的七枚古币里,摘了一枚出来,和符纸绑在一块儿,烧灰后放进朱砂里晾凉。 “不让人省心。”江小少爷哼哼。 钟晟轻轻捏了捏小少爷刚才戳破的手指尖,说道:“下回要用血,用我的。” “是啊,反正你也招蚊子叮,被蚊子叮走还不如给我用。”江一鸣顺着开玩笑,手指尖微一勾,勾住钟晟的手指,嗤了一声笑道,“腻歪。” 等着那枚古钱凉了后,江一鸣拂去上头的朱砂,又解开自己手腕上的那根红绳,串在上头,给绑在钟晟的手腕上,说道:“敢弄丢了,我就回去找你爸妈告状。” 钟晟笑起来,乖乖抬着手腕,任小少爷笨拙地给自己戴上,说道:“人在绳在。” “呵,最好是这样。”小少爷傲娇兮兮地轻哼一声,小下巴一扬。 “我也有样东西给你。”钟晟说道,拿出一根系着楞严咒的小木轴,给江一鸣戴上。 江一鸣低头看看,还把卷在里头的楞严经文抽出来看了眼,又塞回去,笑了笑说道:“万一浸湿了怎么办?” “不会的,定做,防水。”钟晟说道。 江一鸣眨眨眼,手指又摸了摸那个看起来就是根木轴子的项链,居然还是定做的? 他还没说什么,接着就听见滕庆华举着小喇叭在那边喊人上车了。 江一鸣眯眯眼,扭头去看钟晟,认认真真地叮嘱:“到了那边,不准瞎跑,要是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也别紧张,万事有我,用不着你一个大总裁出面。” “好。我贤内助。”钟总温温和和地应道。 江一鸣看看钟总这高高俊俊倒三角的男模身材,比自己还要大一号,不笑的样子能把小孩儿吓哭,还贤内助?小少爷摸摸胳膊,有点起鸡皮疙瘩。 钟晟答应得痛快,反而惹得小少爷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钟晟失笑,特别想揉开江一鸣软软的头发丝,他说道:“不该我插手的事情,我不会去多管闲事,放心。”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但是我没有证据。”江一鸣眯眯眼,觉得钟晟在说他多管闲事。 “想多了。”钟晟没忍住,最后还是伸出了祸祸的爪子,轻轻捏了下小少爷的脸颊,又很快松开,“走吧。” 如果江一鸣能够做到看见这些事儿,却不闻不顾,那就不是江一鸣了。 钟晟垂下眼,和江一鸣并肩走过去。 他喜欢江一鸣,是因为江一鸣。 江一鸣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磁极,两个极端吸引了截然不同的矛盾体,却在同一个个体上融洽,成就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江一鸣。 他的优点缺点,他的张扬自傲,他的自我否定,他的愧疚痛苦和梦魇,钟晟都知道。 车开了十多分钟,就到了先前道具组和安全组布置场地的山涧流水处。 这里已经是水流坡度最平缓的地方了,要是可以的话,滕庆华也不想选在这儿拍落水戏。 所有人都准备就绪。 这一段的剧情,揭开了陈封来此处的原因,其实正是因为男主喻世杰和他的女友卷入了一团迷云里,被人利用,他才会来这块地方,始终在暗中保护他们。 直到男主喻世杰落入急流,他才从暗处出来,毫不犹豫地跳进急流里,把男主拽回岸上。 今天要拍的这条戏,就是这一幕。 负责安全的老师们给邱浩和江一鸣两人做好一切的防护措施,又试验了两次,确认不会出现问题后,就示意导演可以开始了。 钟晟站在导演身后,微绷直身体。 滕庆华还没喊打板呢,就先被钟晟搞得更加紧张,他扭头对钟晟说道:“我们这都是专业的,您别担心。” “拍吧。”钟晟淡淡说道。 别担心?专业的?那几年前那件意外是怎么发生的? 钟晟微眯起眼,对滕庆华的那点保证嗤之以鼻。 不管怎么样,他信的保障只有自己。 这段急流的下游部分,他已经安排了十数个训练有素的蛙人藏在底下,万一遇到意料之外的情况,立马就会出动。另外他给江一鸣的那条楞严咒,的确定做,不仅开光防水,还按了微型定位和身体状况的监测。 滕庆华喊下“打板”,邱浩在众目睽睽之下,掉进山涧急流下。 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邱浩就已经水中飘过了快十米的距离,钟晟瞳孔微缩,身体绷得笔直。 江小少爷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不带一点犹豫,身上的安全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的行动,落水后这样的拘束感才越发明显。 江一鸣皱了皱眉,这条水流比他预估中的还要险,水流流速远远快于表面上的观察,不仅如此,水流之下有多股暗流,从四周围的方向挤来,像是无形的手四面八方地拉扯着他。 他拽住邱浩后,就要把人往岸上丢,却没想到邱浩根本毫不配合,甚至反手拽住了他的手腕,把人狠狠往水下压。 江一鸣没料到,一惊之下倒是吐出了一口空气,微一呛,旋即勉力维持住正常的呼吸节奏。 他找到邱浩的位置,在浑浊混乱的水下看清对方。 这一看,他才发现自己抓住的人不是邱浩,居然是马梦起。 马梦起在水下,一张面孔泡得发白发胀,浑身浮肿,头发丝飘在水里,像是纠缠不清的水草,一团一团向江一鸣靠近。 “你身上带了不少东西。”马梦起在水下开口,他的脸维持着怪异诡谲的表情,衬得那张发胀的面孔更加毛骨悚然,他拽住江一鸣的手俨然像是被烧灼了一样,但他却没有放手。 “可是你到了我的地盘……”马梦起轻声说道,嘴角咧开一个森森的笑,手上又是一个用力,江一鸣被他的蛮力拽得竟是直往下沉,那些头发丝也一根根缠了上来,往他嘴里、鼻腔里钻。 江一鸣从怀里扯出几张黄符,水中刷地冒出火光,逼退发丝。 就像马梦起说的那样,原先威力不小的手段,现在落在水里,大打折扣,江一鸣感到棘手,打定主意先脱身。 身上的安全绳在这个时候,俨然起不到丝毫作用,岸上的安全组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这边出现了状况,他在水面和水下沉沉浮浮,露出水面的时候只来得及换口气,就又被一个浪头打下。 他眉头微皱,迟疑两秒后解开安全扣,行动不再被束手束脚后,他在水底下猛地一个转身,两腿反剪马梦起的脖颈,大腿发力,死死卡住对方。 “我早就是个死人了,你这样做有什么用呢?”马梦起不慌不忙,轻拍江一鸣的大腿。 江一鸣面色不变,两腿反剪后靠着强劲的腰部力量,在水里猛地一个翻转,竟是硬生生把马梦起甩了开去,加上水流,两人一时间脱开了一段距离。 江一鸣趁机往岸上游,就在手刚搭上岸边的时候,马梦起那双泡得肿胀发白的手指同时搭在江一鸣的手边,他整个人从身后贴上,环抱住江一鸣,死死往身后水下倒去。 江一鸣冷不丁呛了口水,呼吸节奏一下子乱了开去,胸口的憋闷感渐渐卷上他的大脑。 真是见鬼。小少爷在心里啐了一口,喉口、胸口有些灼烧的痛感烧得他头脑发昏。 钟晟在岸上,先是看见江一鸣入水后,监测反应出来的各项读数都加快了,但在正常的数值内,应该是入水后的应激反应。 江一鸣和邱浩之间的距离不远,眼看江一鸣就要拽住邱浩了,一个急流小浪追来,一时间把两人全都盖没下去。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水面,直到邱浩猛地钻出水面,大口喘气,茫然地看向导演,手上抓着江一鸣衣服上的一小块布料。 钟晟脸色一沉,发了讯息给底下蛙人,让人待命,看见江小少爷就立马把人带上去。 滕庆华连忙让安全组收绳,邱浩很快被提溜回去,倒是收江一鸣那根安全绳的时候,收了半天回去,发现那绳扣居然是卡在了一块石头上,拽了半天拽回一块水底的大石头。 钟晟死死盯着水面,手机上监控的身体数据开始报警。 直到几米远的下游岸上忽然出现一只手,接着就看见江一鸣从水里冒出脑袋,吐了几口水,然而就在下一秒,他整个人又往后栽过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似的。 钟晟脸色一变,滕庆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人已经跳下水里去了。 滕庆华倒吸口气,连忙喊人过来。这一个个的下饺子似的往水里跳,救一个都难,还来俩?找事儿么!? 钟晟水性很好,他爸钟义是地下黑拳的无冕之王,他从钟义手上接下生意,自然是两边通吃,接下地下生意的时候要让人信服,那就得靠本事说话。他回到钟家后,就跟着钟义练拳,钟义教给他的他都会,没教给他的,他也会。 后来靠水下搏击,钟晟打了一场极漂亮的地下黑拳擂台赛,立下凶名,才让道上的人闭嘴,相信这个看起来高高俊俊像是富二代的男人,骨子里其实和他们是一类人。 要比狠,谁都没钟晟狠,只不过他总是一副西装得体的模样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久而久之的,好像没人记得他的另一面。 钟晟看到江一鸣露出岸上后,本能地预判出他之后的落水大致范围,果然他跳下水后没多久,就看见在水里微微挣扎的小少爷。 江一鸣力气已经没多少了,在水里的消耗太快,马梦起还死死背抱着他,更是让他在水里难以使上力气挣开。 钟晟游过去,看见水里另一个人的时候,没有多想,就是一拳挥过去,随后一个点踏踩下那人胸口,猛一借力,便是拐着小少爷破出水面。 破出水面一看,才发现两人不知不觉竟是又被水流冲出了几米远。 钟晟托着江一鸣的腰,让小少爷始终保持在水面上喘气。 急流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打过来,钟晟呼吸节奏保持得很稳,还能应付,在江一鸣示意他把自己放下的时候,钟晟手上微用力,掐了把小少爷的腰,示意对方被乱动。 江一鸣也不敢乱动,免得打乱了钟晟。 钟晟拨开水面往岸上划,水流很急,流向四面八方,无形中增添了阻力。 就在这时候,冷不丁的,钟晟脚踝被水下一股力量猛地一扯,他蓦地沉入水下,眼睛微眯,却是飞快冷静下来。 当年打水下那场搏击赛的时候,对面对手也不会打了商量才攻击,肌肉是有记忆的,哪怕钟晟多年没有再打过那样的比赛,但是一进入水里,身体就极自然的绷紧了,调到了应激的模式里。 他顺着那人拉拽的力道,猛地让自己凑近过去,长腿一屈,腰背弓起,在拉近到极近的时候,身体像弹簧一样猛地又是反手一拳,连着扭动腰部的力量,这一拳实打实,要是对面是个活人,这会儿估计会晕上几秒。 然而马梦起只是头一晃,手上力道松开了一点,又很快粘了回来,被击中的地方显然有一小块灼烧似的痕迹,是刚才江一鸣给他的古钱。 钟晟的攻击动作没有因为一拳击中就停顿下来,他脚上力道因为刚才的借力,比拳头更狠,猛一蹬踢,把人踢开一小段距离,随后左脚飞快夹住对方脖颈,右腿屈膝,一记狠狠的膝撞顶上,彻底脱开对方的束缚,再是翻转,两腿屈起后狠狠一踩,将人猛地往水底踩下好几米。 一摆脱开一段距离后,钟晟便飞快上浮,冲出水面,一眼看到蛙人已经把江一鸣拽上河岸后,松了口气,接着他背后忽然又多出一道涌来的水流波动,他猛一转身,下意识地抓过去反剪到自己面前,就听见那人连声喊“老大”,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安排下去的蛙人过来接应了。 钟晟松手,在蛙人的托举下上岸,一身衬衫早在刚才的打斗里崩开了扣子,他咳了两声水,抬头看向水面,就看见之前水下的那人缓缓浮上水面,露出一个肿胀的、比常人大一圈的脑袋,在湍急的水流里却是纹丝不动。 马梦起死死盯着他,慢慢沉入水底。 钟晟看着那人消失,缓了几秒后,撑起身体往江小少爷那儿走过去。 江一鸣走得比他快多了,小跑着过去,脸色难看得要命。 钟晟冲他微微一笑,摸摸小少爷喉咙口那一小段被掐得发红的痕迹,眼神转阴下去。 “没想到还有不怕你的东西。”钟晟开口,轻巧笑道,“头一回看你那么狼狈,还让我英雄救美救到了,特别有成就感。” “胡闹!”江一鸣骂道,眼圈都跟着红了,“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敢冲下来,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么?!” “能怎么办?你在下面。”钟晟一点也不介意小少爷劈头盖脸把自己骂一通,他轻轻把人往身上带,直到小少爷撞上自己胸口,他才觉得心里踏实下去。 他温温和和地哄着,“下回你先告诉我遇到了什么东西,我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下去,这样好不好?” 江一鸣手指都在发抖,他被蛙人拽上岸、看着毫无动静的水面时,他以为自己又害死了一个他重视的人。 他听见钟晟说的,用力点头。 “都跟你说,以后都跟你说,你别胡来。”小少爷小声求道。 “嗯。”钟晟揉揉小少爷的发心,下巴抵着轻声哄着安抚着,却在心里想,那人是你,怎么算是胡来?钟晟不敢想,要是他没下去,那些蛙人能把他的小少爷带回来么? 他叹口气,捏捏江一鸣的耳朵,还敢说他胡来?真是州官。 第124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四天·钟晟:“没想到小朋友穿得还挺性感。” 滕庆华和一班摄制组的人,从拍摄中游急匆匆赶过来, 看到人都没事才松了口气。 今天的拍摄算是黄了, 剧组里没人有心思继续拍下去,一行人又坐着来时的车回去, 只不过一个个都恹恹的。 车上甚至还有人小声私语, 说是不是这条山涧太邪门,总出事儿。 滕庆华听见工作人员的讨论,他抿了抿嘴,有心想问问江一鸣该怎么办,他一回头去找, 就看见江一鸣微蜷着身体窝在座位里,半闭着眼睛休憩。 旁边钟晟一条胳膊虚虚护在靠窗玻璃那儿,大概是怕江一鸣在车转弯的时候不小心撞上去。 滕庆华见状,就又收了声, 特别内疚。 回到片场后,江一鸣的助理拿了两条干毛巾来, 钟晟和江一鸣一人一条。 江一鸣脑袋上被盖了一条大毛巾, 他抬头看看,就见钟晟把他手上那条大毛巾拿来给他擦头发。 “先把头发擦干了。”钟晟说道,手上力道不轻不重,揉得江一鸣跟着他手上动作轻晃。 江一鸣自己还没意识到在晃,钟晟见了轻笑,怎么能那么可爱? 江一鸣本想给钟晟也擦擦头发,礼尚往来, 然而他抬头看看,手上的大毛巾举起又放下了——个头那么高,他还要抬手仰头去擦。 小少爷一撇嘴,不乐意了,把钟晟那块揉自己脑袋的毛巾抢下来,又把自己手上这块丢过去,嘟哝道:“自己擦自己的。” 钟晟笑起来,什么也没说,接过大毛巾把头发擦干。 回到片场棚内,滕庆华转向一行人,说道:“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也放你们一天假,调整好了再来。” 江一鸣闻言,利落地拽着钟总走人——导演都放人了,他才不会呆在片场上呢。 钟晟被江小少爷拽得微微一个踉跄,有些好笑,顺从地跟在江小少爷身后。 邱浩和唐果两人落后他们几步,站在导演身边,眼睁睁看着江一鸣和钟晟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离开。 唐果下意识地指着那两人,开口问:“滕导,你知道他们这是什么关系?” “不管是什么关系,都轮不到我们讨论。”滕庆华看了眼唐果,略带警告意味地说道。 他亲眼看到钟晟毫不犹豫地跳下急流,不管是出于什么关系,都足以证明江一鸣在钟晟这儿的地位不一般,他一点也不想因为剧组里谁的嚼舌根,招惹上钟晟。 唐果难得看见滕庆华以这样的警告姿态发话,她愣了愣,随后点头。 邱浩捏着先前江一鸣给自己的那枚古币,站在边上若有所思。 “邱哥,换身衣服吧?”聂晓宇走到邱浩身边,小声提醒。 邱浩回神,看了眼聂晓宇,应了一声。 他还记得自己掉入急流后,那一个浪头扑面打来时,在一片浑浊的水面之下,他隐约看到了那晚马梦起的模样,不是正常人的样子,而是像极了一具溺水泡发后尸体。 那个东西向他抓过来,刚一握住他的手腕,就看见那人手掌上猛地冒出一圈被烧焦似的黑印。 那个东西立马松开他,看了他一眼,眨眼间就消失在那一片水下。 邱浩知道,这肯定是江一鸣给他的那枚古币派上了用场,要不是有那枚古币在,或许今天被那东西缠住的人就是他。 他会有江一鸣那么幸运,有人来救他吗? 邱浩想想都后怕,哪怕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被暖风机烘干身体,他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觉得浑身乏力还发凉。 那五十万花得可太值了。邱浩在心里想着,甚至觉得江一鸣收的钱还少了—— 一定是看在他们同组的情谊份上,才收了他这么点钱。 他听说别的地方,建个大楼请风水师傅来看风水,光是一个出场费,就得上百万,更别说之后提建议、出法子要花的钱了。 江一鸣可是救了他一命,却只意思意思要了五十万…… ——这分明是为了照顾他心情,不让他觉得是占了便宜心有愧疚,才给了一个乍看挺多、细想却什么都不是的五十万金额! 邱浩一边喝着小助理泡来的姜茶,一边自认为看明白了江一鸣的心思。 大概是刚从生死关门前晃了一圈回来,格外脆弱,他哽咽了一下,觉得江一鸣真是好得不得了,贴心又别扭,嘴硬却心软,真好呜呜。 另一边,被邱浩惦记了一路的江小少爷在车上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揉着鼻子咕哝:“谁惦记我?肯定不安好心。” 钟晟闻言,让司机把空调关了。 “着凉了?”钟晟摸摸小少爷凉丝丝的脸颊,皱起眉头。 “刚落水就着凉,当是拍电视剧呢?总得给寒气钻体走一遭的时间吧,哪有那么快?”江一鸣嗤一笑,翻了个白眼,“肯定是谁惦记我,呵。” 钟晟噎了噎,无奈笑起来,说的也是。 到了酒店后,江一鸣被钟晟赶进了浴室里洗澡。 小少爷撇嘴说,他的体质可比钟晟强多了,要洗也是钟晟先洗,结果被钟晟一句轻飘飘的“那一起洗?”噎了回去,一咕噜钻进了浴室里。 不要脸,忒不要脸。江一鸣一边冲淋,一边嘟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长发公主。 等洗完要出来的时候,江一鸣反应过来,刚才钻浴室钻得太仓促,犯了一个能被人嘲笑一年的低级错误。 衣服都没拿。 傻憨憨。 小少爷在心里破口大骂。 他抓了条大浴巾,往腰上一裹,白生生的一张脸被热气熏得微红,他佯作镇定地走出来,忽略浴巾底下空荡荡穿凉风的滋味。 “你去洗吧。”小少爷矜持地微扬下巴,向站在窗边背对着自己的钟晟说道。 钟晟披了件西装外套,西裤还湿的,紧巴巴贴在小腿上,把一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的轮廓贴得极漂亮,他赤脚站在地毯上,听见江一鸣出来,转身看过去,笑笑说道:“我忽然发现,从你卧室的窗外看出去,能看见钟氏的大楼。” 江一鸣闻言顿了顿,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他早就发现了,他还看得到顶楼钟晟办公室那一排的灯,总亮到晚上十一二点呢,有时候他下夜戏回到酒店,还能看到那边的灯亮着。 工作狂疯子。 江一鸣觉得他住在钟晟家里,那是替钟爸秦姨监督钟晟的作息,用心良苦。 钟晟朝江一鸣走过去,他贴身的衬衫因为刚才水下的那一番打斗,扣子掉了好几个,只能散着,露出精壮的小腹。 小少爷目光下意识粘在上头,有些羡慕。 当然,他的身材也绝不算差,漂亮的肌肉腰腹曲线,在伸展的时候像只优雅的波斯猫,流畅又有力量,但比不上钟晟定期去健身房的这样,肌肉分明。 钟晟注意到江一鸣火辣辣的视线,轻笑一声,不否认因为江一鸣的视线而感到身体发热,但尚可忍耐,他更喜欢看小少爷被逗趣后的反应,他淡淡说道:“喜欢的话,可以给你摸一下。” 江一鸣反应过来,像只踩着尾巴炸毛的猫,他凶巴巴瞪过去,呸了一声:“谁稀罕了?洗你的澡去!” 他撵着钟晟进浴室。 听见里头响起水声,江一鸣又是重重一哼,翻出自己的干净衣服穿上。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浴室里的水声停下,江一鸣正翻着手上的剧本,就听见浴室里传来钟晟裹着水汽的声音:“鸣鸣,有没有换洗的衣服?帮我拿一套。” 江一鸣顿了顿,慢吞吞应了一声:“等着。” 他一边想,忘拿衣服的可不止我一个人,长发公主都犯了这个低级错误,我要笑他一整年;一边又想,他哪来的换洗衣服给钟晟穿? 江一鸣找了套最休闲宽松版型的衣服出来,丢进浴室里,眼睛一直盯着地砖:“喏,你穿这身。” 他说完,就要退出去,偏又被钟晟喊住。 钟晟失笑地翻了翻,问道:“有没有换洗的内、裤?” 江一鸣一顿,旋即一抹红色蹭蹭蹭爬上小少爷白嫩嫩的耳朵尖,他抬眼瞪过去:“内、内、内裤?!” 他瞪过去,又唰地收回视线,虽然什么重点都没看见,只看见钟晟湿漉漉的半长中发贴着脖颈,几缕稍长些的落在胸前锁骨上,但他偏是觉得,要命。 江小少爷脑海里突然蹦出四个大字:出浴美人。 “泡了河水,不能穿了。”钟晟指指丢进垃圾桶里的内裤。 江一鸣回过神,想想也是,长发公主的要求没毛病。 他忽然觉得浴室里有点闷热,咳了一声,闷声说道:“我去给你拿。” 说完,小少爷唰地缩回脑袋,哐地一声关上浴室门,去翻自己的内衣裤。 “要是觉得太松,我也没办法哈。”小少爷丢过去一条黑色子弹裤,并且撂下一句狠话。 男人么,呵。 钟晟抓过江小少爷丢过来的子弹裤,低头看了一眼,笑了声,声音透过浴室门传出来:“没想到小朋友穿得还挺性感。” 江小少爷抓狂—— “你才小朋友!” 钟晟换上江一鸣的那一身衣服出来。 明明是宽松版型的白T,穿在钟晟身上像是紧身衣,勾勒得男人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甚至比不穿衣服看起来还要色气。 江一鸣正喝着水,抬头看见钟晟出来,险些把嘴里的水全数喷出去。 他怎么没把衣服穿出这样的效果来?小少爷撇嘴。 “还行,不松。”钟晟出来说道,他又低头轻扯了扯衣服,看向江小少爷一笑,“有点紧。” 江一鸣:“……” 说啥紧呢?带个主语?亲亲,这边建议你考虑考虑清楚再开口呢? 第125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五天·江小少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少为, 多为自己积点福。” 钟晟和江一鸣两个人叫了客房服务, 直接在房里用了餐。 钟晟看看送来的这一桌餐, 再看向江一鸣,沉声说道:“我给你送一个厨子吧。” 这吃的都是什么东西?一点也不精细, 重油重盐, 万一弄伤了小少爷的胃可怎么好? 江一鸣乐了:“邱浩和唐果都没自带厨子进组。” “你和他们不一样。”钟晟理所当然地道, 邱浩和唐果,这两人加起来, 也比不上江一鸣一根手指头重要。 “可厨子来了这山里,也没材料给他发挥。”江一鸣倒是也开始认真琢磨起来,能不委屈自己, 小少爷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每天我让人开冰车运过来。”钟晟说道。 江一鸣眯眯眼:“在哪儿烧?” “和这酒店打个招呼, 借用一下后厨。” 江一鸣在心里衡量了几秒功夫——好像不是不可以。 于是自带厨子的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对了,刚从水里出来的时候,我看到那人从水面下浮上来,往我们这边方向看。”钟晟一边用餐,一边看向江一鸣, “那是什么东西?” 江一鸣闻言顿了顿, 咬着筷子琢磨怎么解释:“这么跟你说吧,这东西, 不是鬼也不是尸,本身就该是在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剧组拍戏的时候,我就和滕庆华还有几个编剧提过。他们用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风水物,偏偏怎么用、何时用, 却又浑不在意。”江一鸣眯起眼,“唐果在拍戏过程中,阴差阳错将另一个世界的已故亡魂拉回这个世界,人不人,鬼不鬼,既拥有人身,却又同时被人身所困。” “被困?什么意思?”钟晟问。 “本身就是死人,却强行回到活人的世界,他的身体早就该腐烂了,现在应该很痛苦吧。”江一鸣说道。 “其实他可以选择自行结束这样的痛苦,尘归尘,土归土,宿命轮回也就是把身上的罪和孽还清后,重新回来,从头开始。”江一鸣解释道,“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想留在活人的世界里。” “其实也能理解,谁都想活,苟活也是活,总比回去受清罪孽的苦来得轻得多。” 他慢悠悠地说着,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声音轻轻渺渺,让人一时间抓不住。 钟晟看过去,撞进江一鸣那双眼睛里,那双眼睛越过他,不知道看向了哪儿,没有焦距,那句话好像不是在对他说,而是在自言自语。 不知道为什么,钟晟有种错觉,这仿佛是江一鸣亲身经历过一样。 他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江一鸣很快收回眼神,和钟晟撞来的目光轻飘飘地擦过,他垂下眼避开,转而沉下声,眼里划过一抹冷厉,说道:“但是为了活下去而妄图取代别人性命,这是逆天改命的事情,决不允许。” 钟晟其实从没想过在这件事情里,江一鸣会袖手旁观,他听见江一鸣这么说,并不意外,他揉了揉手腕,问:“你有什么打算?那人在水里,水下显然不利于你。” 他顿了顿又说道:“当年他就是在这条山涧急流里被溺死,这条急流对他来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或者说,他在这条急流里,是不是能把行动力最大化?在和他几个来回的过程里,我觉得他在水下没有受到暗流的任何影响,那些四面八方的暗流,对他来说没有阻力。” 江一鸣闻言,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看着钟晟说道:“解题思路很不错啊,在道上。” “不过呢,”他话锋一转,“这回倒也没有那么玄乎。尽管马梦起的确有故弄玄虚的心思,可惜他遇到的人是我。” 小少爷矜傲地微扬下巴,焦糖色的眼睛半眯,像极了一只慵懒又骄傲的猫,懒洋洋地分析,尽管刚在马梦起那儿吃了亏,但也没见他多么把人放心上。 “打着擦边球说急流里是他的地盘,不过是心理上给人压力和恐惧,实际上却远不如此。”江一鸣说道,“如果水下真是他的地盘,我、邱浩、还有你,掉进水里就别想活着上岸了。他要能操控得了水,又哪里需要那么狼狈地和你我实打实近身肉搏?” 就跟法师不近战一个道理。 “不过水底下确实影响发挥,得像个办法勾他上岸才行。”江一鸣托着下巴,菜没吃几口,倒是转了不少小心思。 钟晟一听,就知道江一鸣心里已经有了小主意,他笑笑,夹了一片螺片放进江一鸣的碗里。 江一鸣的碗里不知不觉已经堆起了小山,长发公主夹来的菜荤素搭配均衡,但不是江一鸣偏爱的。 小少爷在碗里挑挑拣拣,偷偷把芹菜拨到一边。 他抬头瞄了一眼钟晟,正巧被钟晟抓了个现行,他手一僵,又若无其事地把芹菜拨了回去,并且夹了一小根细细的芹菜放嘴里,挑开话题似的说道:“没想到他昨晚被我打伤成那样,居然还会出现,是我低估了。” 钟晟拿江一鸣掩耳盗铃似的做法没办法,失笑地摇头,顺着他的话道:“这两天还是把剧组封停一段时间吧,等事情结束后再拍摄。中间误工的损失,我来报销。” “你报销什么?瞎揽锅。”江一鸣瞪他,“剧组惹出来的事情,小爷我给他免费收拾残局已经很不错了。” “不是揽锅,是剧组的资金搁不起那么久的误工。”钟晟说道,“别的人不一定会答应下来,与其和那些人费口舌功夫,不如钱补到位。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钱多得没地方花了不如给我。”江小少爷翻了个白眼,但也勉强认同了这个说法。 剧组耗在野外的那么多设备,还有转场租赁费用,多一天就是多一个百万的上下费用,不说滕庆华能不能同意,就算他同意了,制片人和监制也不能同意,保不准在停工的第二天,就直接打飞的飞来了。 实际问题比较现实,江一鸣也不想和那些吸血制片人多什么牵扯,这件事情本身就不该牵扯到那么多人。 他默认同意下来,但是觉得自己吃了亏。 ——长发公主吃了亏,四舍五入就是他吃了亏。 …… 剧组这边今天发生了意外的消息,很快就散发到了网上,也不知道是剧组里的哪个工作人员那么多嘴,剧方毫无防备,蹭蹭蹭被买上了热搜。 本身这部由改编的电视剧就引来了四面八方的各项注意,风评口碑上一直处于弱势,哪怕什么物料都没流出来,也被骂得一无是处,所以滕庆华一直是打算封闭拍摄,不曝光不搞宣传,结果没想到这一次的意外,居然让整个剧组都上了热搜。 滕庆华气得胸口疼,恨不得以后拍摄期间没收所有人的手机。 #山海笔录剧组遇险# 这个热搜话题一路飙升到了高位,在讨论量和量远不及其他话题的情况下,被买热搜的操作显而易见。 这对剧方来说显然不是个好消息,打乱了原本的节奏不说,更是又一次把几个主演推到了风口浪尖的地方。 这部大IP的改编,牵扯到的是不同资本方之间的博弈。 作为唯一一部S+级别投资的独播改编剧,本就是众矢之的,改得好了那就是一本万利,改得不好,那就是S+投资打水漂,谁家竞争对手不希望看到它落水? 现场的手机拍摄视频流传到了网上,镜头里先是出现了邱浩和江一鸣两人试位安全绳的画面,然后再是导演喊了打板,邱浩入水,几秒后江一鸣从林子里冲出来,跳入急流里。 到此为止都还正常,画面里的水声很大,就是站在急流边上录的,人的声音都听不太清。 邱浩入了水里后,画面似乎就没有再动过,白花花的急流盖过了一切。 过了两三秒,周围便开始有人扯着嗓子在问“有没有看见邱浩”、“人呢?”。 这样急切又带着些许慌张的声音,无形中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起来,不仅邱浩,就连江一鸣也没人看见。 又过了几秒,邱浩猛地从几米开外的水里钻出一个脑袋,他茫然地看向镜头,大口大口喘气,举起一只手,张着嘴不知道在喊什么,声音全被水声盖过了,只看得出他非常慌张又沮丧,隐隐还透着一点绝望。 就见镜头画面晃了晃,突然被拍摄的人局部放大了,一瞬间模糊后又定焦在邱浩的手上,手里是一块劲黑衣料的一角。 网友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听见镜头里的人忽然慌乱地大喊起来,喊安全组的老师把安全绳往回收,还有人在问“江一鸣呢?谁看到江一鸣了?!”——直到这会儿,才有网友反应过来,刚才江一鸣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一身服装,就是一身劲黑。 ——分明是急流把邱浩、江一鸣两人冲散了,邱浩只抓到了那么一点衣角。 镜头的画面让人揪心,尤其是回收安全绳的时候,发现连着江一鸣那头的安全绳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松开了,捞起来的是块河底的大石,所有人心都沉下去了。 之后的镜头就是一阵兵荒马乱,没再继续拍多久,就变成了黑屏中断了。 一时间网上全是讨论演员是否平安、剧组安全措施等问题,吵得沸沸扬扬。 江一鸣和钟晟两人用餐用到一半,就被家里人打爆了电话,江一鸣讪讪地接起电话,难得被江爸江妈还有大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人没事、安全着——这还是小助理转告给鲍启文,鲍启文再又转告给江家的,江一鸣浑然忘记了给家里报平安。 小少爷头一次唯唯诺诺接电话:“我错了,该骂,记住了,吃教训了。” 江爸江妈在电话那头心疼儿子,刚骂没两句,听见小儿子那么乖巧应话,立马脑补出了在片场受了无尽委屈的剧情,也舍不得骂了,说道:“过两天爸妈来探班。” “诶?您和爸也来?”江一鸣一愣。 “也?”江大哥凑在电话那头,敏锐地抓住了一个字,“还有谁来了?” “……钟晟。”江一鸣看向钟晟,立马把钟晟卖了出去,“他现在就在我旁边,今天落水后还是他拉我上来的。你们要跟他说么?” 他说完,就看钟晟脸上慌乱了一瞬,小少爷朝他咧开一个贱兮兮的笑,小声说道:“分散炮火,谢了啊。” 江一鸣没等钟晟搭话,就开了视频,钟晟硬着头皮凑上前。 江浔川眯起眼,端起大哥的架势:“钟晟啊,你居然在,居然还由着我弟胡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江浔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爸江妈糊到了边上去。 江爸江妈在电话那头一通叮嘱,直到看见江一鸣那头吃了一半的一桌菜,才发觉这俩孩子还在吃饭,立马让他俩赶紧吃饭,啪嗒挂断。 江一鸣哭笑不得地看着手机,又看看钟晟,纳闷:“爸妈他们怎么会知道的?我和老鲍说过,遇事儿别烦我爸妈,找人就找你。” 钟晟失笑,他摇头说道:“你爸妈既然知道了,那这件事情估计已经传出去了,发酵开了。” 江一鸣闻言皱起眉:“什么意思?” 他话刚落,就见钟晟的手机亮了起来,来电显示显然是自家经纪人。 江一鸣微扬眉头:“找你,不找我?” 钟晟顿了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开免提。”小少爷说道。 钟晟:“……” “钟总,最新的热搜看见了么?强撤还是?”电话那头传来鲍启文的声音。 “鲍老师,什么热搜啊?和我有关?我怎么不知道?”江一鸣轻飘飘笑眯眯的声音从钟晟的手机那儿传来,鲍启文唬了唬,连忙低头看自己的手机——打错电话了? 是钟晟的手机没错啊。 …… 妈的。 鲍启文反应过来了,钟总这是又跑去小少爷那儿了。 鲍启文:“……这种小事儿,没必要让你烦心。” “这种小事儿,有必要麻烦到钟总?”江一鸣反问。 鲍启文:“……” 江一鸣假笑一声。 接着鲍启文就听见自己这边监看账号上线的软件发出一声提醒——江小少爷的微博上线了。 江一鸣一打开微博,就看到#山海笔录剧组遇险#的消息在微博热搜高位上挂着,边上还跟着一个“沸”的字样。 想想也觉得挺不可思议,这个小破剧组可没什么大有名气的流量明星在,居然能被刷上微博还跟着一个“沸”,真是意外。 他点进去一看,就看见热门的前几条都是现场拍摄的视频,倒是没他什么镜头,画面最后卡在他生死不明的地方,他扯扯嘴角,难怪那么多人炸。 “剧组炒作?”江一鸣问鲍启文。 “不是,被反买热搜了。”鲍启文说道,很明显底下都在带风向,在质问剧组连最基本的安全都无法保障,又怎么能拍出质量合格的片子。 还有人说,光看这个镜头,都没法对应上原着里的情节,又是一部魔改ip的烂剧。 上面这个说法还占了大头,热评热转都是。 鲍启文轻咳两声,趁着江一鸣还没多看,说道:“没什么好看的,我和钟总商量一下处理完就完事儿了,你休息去吧,今天一天的,挺累吧。” 江一鸣挑挑眉,听起来像是在赶他下线? 江一鸣继续刷微博,一边动动手指,一边轻飘飘地说道:“今天一天最累的可是钟晟,没有他,我今天说不定就沉水底,你见不着我了。” “什么!?”鲍启文跳起来,他听助理说落水了但被捞上来了,也就没多想,没想到情况那么危急,鲍启文脸色难看起来。 江一鸣这句话刚说完,肩膀上就传来一股有些吃痛的力道,他看过去,就见钟晟脸色不太好看。 江一鸣顿了顿,光顾着刺激鲍启文了,忘记这边有个更经不起刺激的长发公主在。 他咳了一声,只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刷微博。 热搜底下的实时微博发布里,内容就开始变得五花八门起来,有粉丝询问消息的、祈祷平安的,也有破口大骂剧组的,还有一批画风不太一致的—— @山海剧组今天死了吗:呵呵,毁我原着,死了都活该。 @山海剧组必死:亲,这边建议全剧组打包一起下水当场溺毙比较合适呢。 @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真情实感希望他暴毙,绝不是因为他演陈封。 @七月半祭扫:看了眼日期,今天七月半呢,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收人了嘻嘻。 @封神娶我:七月半,替江一鸣烧点钱吧,一路走好[蜡烛] @陈封夫人:光是烧钱哪够用,没有个家怎么行?爸爸给你立个牌位。[分享照片] …… 江一鸣微眯起眼,动动手指就要划过,却被钟晟止住。 他抬头看过去,就见钟晟脸色比刚才还要差,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一点血色,唯独那双眼睛又冷又亮,看得他都有一瞬间头皮发麻,生出股危险感。 江一鸣看他拿过手机不断地往下翻,忍不住嘟哝:“有什么好看的,自虐?” 钟晟没搭话,在那儿刷了半会儿功夫,才把手机还给江一鸣,他轻轻揉了揉江一鸣的发心,低头浅浅落下一个吻,哑着声音说道:“万佛众生都会保佑你的。” “什么跟什么……”江一鸣一愣,倒是发心那点残留的余温,比起那句没头没脑的话,更让江一鸣分神。 钟晟径直走去阳台,反手将阳台的门合上。 江一鸣坐在小沙发上偏头看,钟晟在那儿足足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不知道打了多少通,也不知道干什么。 江一鸣关注了几分钟就没再关注了,偏着脖子,脖子疼。 他又晃了眼微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轻扯嘴角,动动手指头,发了一句话上去。 【@Restart江一鸣v:不劳费心,活得好好的。】 他这条微博一发,几乎转眼就被转疯了。 【啊啊啊啊啊活着就好呜呜呜!信女愿意吃素一年,让儿砸平平安安拍完这部戏吧TAT】 【呜呜呜呜答应麻麻,下回我们不接这种剧了TAT 吃苦受累不讨好,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谁稀罕那点一亩三分地的热度啊艹!谁不是粉丝的心头肉了妈的!儿砸平安就好TAT】 【我他妈爆哭!鸣鸣这句话……他是看到那些神经病的微博了吧……】 【我日……】 鲍启文没想到江一鸣会突然发微博,不过想也是,小少爷那个性,会当哑巴才怪呢。 只不过以他原本的打算,是想让江小少爷发一条示软一些的微博——弱者才会被同情,至少在被网络暴力这一方,江一鸣完全可以靠一条惨兮兮的微博,扭转局面。 但显然现在这条微博,不亚于江一鸣和那些网友正面杠上,嘲讽意味满满。 鲍启文吸口气,行,弱者会被同情,强者用来仰望,他带的这个艺人从来不是需要被同情的挂。 鲍启文加派了压热搜的力度和论坛舆论的引导风向。 ——这件事情本身是放在剧组身上的,现在却莫名其妙被聚焦在了江一鸣一个人身上,鲍启文要做的就是把江一鸣摘出去。 至于那些谩骂,鲍启文先是草拟了一张工作室的声明,盖了红章:“网络暴力,必追其咎”。 随后他找到几个热转的大头,一个个记录下,拟律师函需要一点时间,倒是不必挤在现在这个档口。 江一鸣发了微博就下线了,对他来说,这些事情还真是微不足道,至少这些人没有指着他的鼻子骂不是么? 上辈子他遇到过被他救下的人,戳着他的心口问他到底有没有心,为什么其他人不救,问他为什么冷眼旁观,为什么让别人去死—— “能力不济,我尽力了。”江一鸣起初还会道歉,后来久了,他就一句话都不解释,好像真的没有心一样。 上辈子遇到百口莫辩的事情太多,甚至他都觉得是他做错了,他救再多的人,也不能弥补当年没救下的那些人,总有人问他为什么不那么做、这么做,为什么不避免这个后果那个后果。 ——反正无论他做什么,好像总是会犯下错。 江一鸣觉得,网上这些轻飘飘的谩骂,真的算是不痛不痒,最后的温柔了。 钟晟从阳台上回来后,就看到一桌没再动过的菜,江一鸣蜷在床上,裹着被子像一团白乎乎的球。 他放轻脚步走近,半蹲下来,手指轻轻抚过小少爷白嫩嫩的脸颊,脸上的小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钟晟刻意放轻了呼吸,却发现自己的呼吸都是抖的。 他回来后,看见缩在床上一个人的小少爷,心狠狠一紧。 他收回手指,轻轻将额头抵在小少爷的额头上,哑着声音低声道:“对不起,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来的。” 江一鸣困得迷迷糊糊,反手一巴掌糊在钟晟脸上,没心没肺似的嘟哝:“别吵,睡觉。” …… 钟晟第二天就离开了,江一鸣到了片场,就看见邱浩、唐果还有导演一众人,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他失笑,打趣问道:“干什么?想给我发红包冲一冲?我不介意。” 他说着,伸出手。 没想到,滕庆华几人还真准备了红包,一个个全交到江一鸣手上。 江一鸣噗嗤一乐,倒是收得毫不犹豫。 “挺薄啊,不过礼轻情意重,谢了。” 本还挺沉默的气氛,被江一鸣没心没肺似的一搅和,陡然全没了。 滕庆华抽抽嘴角,顿了顿说道:“明天会有媒体探班,到时候你们三个都参加一下。” 江一鸣撇嘴:“不去。” “你必须去。” 江一鸣眯眯眼,半晌后才哼了一声:“嗤。” 算是应下了。 媒体探班当天,江一鸣到了片场,没想到片场上还搞得挺隆重,倒像是什么发布会的现场了,一条长桌,四个座位,给他、邱浩、唐果外加一个滕庆华。 起初问的问题还算中规中矩,围绕着拍摄、剧本、改编等等大家都在关注的内容提问,偶尔几条关于陈封人设的问题丢给江一鸣,江一鸣简单几个词丢过去,算是敷衍过了。 滕庆华一抽嘴角,这场探班,本来就是他想着为三个演员搏回一城才答应下来的,在他看来,邱浩、唐果、江一鸣三人尽管远称不上完美,但至少在角色的理解上,都可以算是合格优秀,理当被外人看见。 邱浩和唐果没有白瞎他这番苦心,倒是江一鸣…… 滕庆华一个头两个大,被骂得最狠的就是这位小祖宗,偏偏对这场探班最不上心的,也是这位小祖宗。 白瞎了他答应下来的媒体探班! “请问江一鸣对最近网络上关于你的说辞,有什么看法?”一个记者发问。 滕庆华顿了顿,皱起眉头,正想开口帮忙带过这个问题,就听江一鸣像是忽然睡醒了似的,饶有兴致地问对方:“你指的是什么说辞?” “比如有个别网友出于对角色的喜欢,对真人化的极度不满,做出的某些过激行为……” “哦,你说的是烧纸立灵位?”江一鸣接过话,边上邱浩唐果两人都脸色变了变,显然忌讳莫深。 记者也没想到江一鸣会那么直白,一时间没接上话。 “我个人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我倒是有些担心个别网友,一是我看有人牌位灵位分不清,牌位供的是佛道、祖师、帝王,灵位才是我们常说的供奉死者,这两者都分不清的话,这种事情还是少做,怕是会打扰了不该打扰的,惹祸上身。”江一鸣冲镜头咧嘴一笑。 “……”记者显然没想到江一鸣会这么说。 “二来,是有的人半夜大费周章烧纸,这里提醒一下,半夜阴气深重,冥钱是连接阴阳两界的信物,阳间的火则是叩开两界的钥匙,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先考虑一下自己肩头火够不够旺,两界打开的时候,有穿堂风,容易灭火。肩头火灭,可不是小事。” “最后提醒,我的命不劳别人费心。”江一鸣目光一沉,看向镜头,扛着摄像机位的师傅心头一冷,不自觉地双腿发软。 “请问你这是在威胁……”记者反应过来,没想到这个新人的发言那么大胆,连忙问道。 “威胁?科普常识而已。老一辈传下的传统规矩自然是有道理的。你可以说我是教书育人?叫一句江老师不为过。”江小少爷勾了勾唇角,托着下巴,轻飘飘地落下最后一句话:“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少为,多为自己积点福。” 他这话刚说完,忽然片场上有人大叫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快看微博!” “什么事儿啊?……卧槽这是给江一鸣祈福的?” “我日……这什么大手笔……” “这事怎么轮到钟晟出面了?” 底下记者闻言,连忙掏出手机看。 就见微博热搜上一条挂着深红色“爆”字样的话题:#捐佛堂礼佛祈福# 点进去一看,竟是钟晟花了千万巨额捐助寺庙铸造佛像,同时又向希望小学捐赠同等巨款,都是为江一鸣祈福。 “请问你和钟晟是什么关系!” “请问你和钟晟是在一起了吗!” “请问……” 记者的话筒蜂拥涌到江一鸣面前。 第126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六天·“江家?哪个江家?”“四个字概括, 富可敌国。” 江一鸣看着一个个恨不得怼到自己鼻子底下的话筒, 眨了眨眼睛。 “谁给我看一眼是什么事情?”他挑了挑眉。 手机在小助理那儿保管着,小少爷看不见, 心里痒痒。 不过听底下人的小声念叨,是钟晟给他捐了个佛?还给他捐了个学校?为他祈福? 估计也就是两天的功夫做的事情,可他怎么一点也没收到消息? 滕庆华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江一鸣,脸上是一脸的麻木。 他这个剧, 想低调拍完?做梦呢吧? 江一鸣划了两下手机,看到热搜榜上那个盘踞榜首的“爆”字样热搜, 戳进去, 热门第一就是一条营销号搬运的几张照片和盖章合约。 他扫了两眼,底下的热评前三,居然是齐刷刷的一串标点符号。 【……】 【?】 【!?!】 江一鸣好笑, 再往下拉,除去粉丝小论文似的夸捧和祈福,又看到一条简明扼要的: 【终将成真!】 这条评论底下展开的楼中楼评论, 全是一堆对暗号似的回复,小少爷扫了眼, 全是英文字母的排列组合,看起来像是乱麻:“szd”、“nsdd” ……… 江一鸣拧起了五官,怎么回事?怎么连评论都看不懂了?他也就听了鲍启文的话,几天没上微博而已,这就被淘汰了? 底下的一群记者朋友,看到江一鸣的表情和反应, 顿时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更加兴奋了:“请问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吗?” “请问你对钟氏集团太子爷钟晟一掷千金的做法,有什么表示?是否是冲冠为蓝颜,冲动消费?” 江一鸣看向眼前这个兴奋得往前迈出一大步、差点把话筒撞上自己脸的记者,他微眯了眯眼,手一伸,接过了他的话筒:“首先纠正你一个称呼上的问题,是钟氏集团当家人钟晟。” 那个记者愣了一下。 他当然是故意这么提问的,毕竟太子爷听起来就像是个纨绔轻浮的人设,挺符合钟晟这一次的做派,但他没想到会被江一鸣当面戳出来指正。 难道江一鸣一点都没想过,他一个新人这么做,会得罪媒体?他就不怕么? 不过……这算得上是维护了吧?那个记者眼睛一亮,立马记录了一条,又想开口再问,却在下一秒就被江一鸣打了回去。 “其次,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江一鸣说完,嗤了一声,反手就把话筒丢了回去。 那个记者下意识手忙脚乱地接住,抬头就看见江一鸣靠着椅背,松松垮垮地坐着,丝毫没有一个新人遇到这种大事情的慌张,反倒是让他觉得,好像自己踹到了铁板上去似的。 “请问你对一直以来的被包养一说,有什么解释么?”又一个记者把话筒怼过来。 “被包养?”江一鸣倒是头一回听见这个词,他托着下巴懒洋洋的,明知故问,“被谁包养?” “钟晟。”那名记者回答。 江一鸣笑了一声,笑里的嘲讽明晃晃地透过面前的话筒,清清楚楚地传开。 他还没说话,就听见场外传来一道声音,带着导演专用的那个小喇叭的音质:“钟晟还没这么大本事能动我江家的人。” 江一鸣对这声音很熟悉,尤其对声音里那点总是爱针对长发公主的腔调熟悉,他笑起来,坐在高台上越过那一片记者看过去,正撞见自家大哥穿得人模人样,手里却是举着一个完全不合他风格的小喇叭。 果然是滕庆华的那个小喇叭。 滕庆华纳闷:“这人是谁?谁把我的小喇叭给他的?” 没人理他。 倒是那些记者,一个个全都转身张望,好奇说话的人是谁。 “这是谁?有点面熟……” “等等等等,我记得我记得,我一定在哪里看到过……” “我日!江浔川吧?是江浔川吧?我记得之前《财富》有一期做过他的封面!” “等一下,江浔川,江一鸣……江家,是这个江家?” “要是真是这个江家……那谁包养谁,还真是说不准了……” “谁能跟我说说江家是哪个江家?” “四个字概括,富可敌国。” “不过江家人一向低调,不像钟家、夏家那几家那么总频繁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所以常被人忽略。” “低调……?你看这算是低调?江一鸣低调过么?” “……”也是。 江浔川走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气质很好的中年人。 江一鸣见到后,站起身,快步走过去:“爸妈。” 他说完,听见边上江浔川轻轻清了清嗓子,他眼里划过一抹笑,在外人面前还是很给大哥面子地喊了一声:“哥哥。” 大哥美滋滋,并且表示骨头都要酥了——好久没听见鸣鸣那么乖巧又软糯地喊自己一声“哥哥”了。 江一鸣这两声一出来,别说面前的一片记者了,就是整个剧组,都炸开来了。 江姓这个姓氏不算罕见,娱乐圈里撞姓氏的太多了,谁会想得到这个江一鸣就是江家的那个江? 更别说江一鸣和他哥的名字一点也不像。 要是江一鸣是江家人,那他丝毫不把刚才那个小媒体记者放眼里,也说得通了……的确没必要放眼里。 一众媒体面面相觑地看看彼此,忽然觉得手上的话筒有些烫手了。 江浔川虽然没有钟晟接受采访的频率高,但是应付媒体聚光灯也不在话下,他随手点了一个媒体,接过话筒,目光如炬,扫过眼前每一个记者,强烈的气场压得场上每一个人都大气不敢出。 他扫过一圈后,冷声放下一句话:“针对网上不实谣言,江家一定会追究到底。” 他撂下这句话后,就拐着自家弟弟离场,特别有大牌的风度,直接把那一片的记者丢在了身后。 江一鸣好笑,走远了一段距离后,江一鸣抖抖肩膀,示意江浔川不要得寸进尺,该松开手了。 “我看你很早就想说那样一番话了吧?”江一鸣拿眼角睨他,看他大哥刚才那一副陡然一变的样子,像是彩排过好几遍似的。 江浔川吸了口气,手掌揉了两下江一鸣的脑袋:“怎么能这么想你哥?才不是这样。” 江妈妈朝江一鸣挤挤眼睛:真的是这样。 江一鸣笑起来。 显然江爸江妈都没把包养这一说放心上,清者自清是一方面,何况这听起来就像是无稽之谈,另一方面,也有两家本就打算并一家的想法在里面,再看现在这两孩子的相处,可比之前绑着婚约要热络多了。 ——在一起是迟早的事情。 尽管“包养”这个字眼的确是太难听了点,江浔川被委以重任,江爸表示这类闲言碎语必须严肃处理,端正态度。 江爸江妈是来考察自家小儿子的生活环境的,先是在工作地点晃了一圈,整个剧组其余人都给让开了极大的行动空间。 江妈妈见状,忧心忡忡地微皱柳叶眉:“鸣鸣,我看这些人好像都有些怕你……” 江一鸣:“……” 分明是被江家的名气慑住了,怎么能是他的锅? “鸣鸣多笑笑,明明我们鸣鸣笑起来那么可爱,怎么还有人说是恶霸担当?”江妈妈很是忿忿不平。 江浔川听见,噗嗤就乐了:“妈,这您都知道啊,看来您平时没少当网虫。” “我看今日头条的。”江妈妈表示自己还算得上是紧跟时尚。 “恶霸只是个开玩笑的说法,没人当真的。”江一鸣解释。 江妈妈狐疑地看着他,直到小少爷没法,只好朝着那一圈识相让路的工作人员露出一个假笑。 职业假笑,没有灵魂。 笑得那些人登时心里发了毛,开始在心里回忆着,平时自己到底有没有欺负新人欺负到这位头上去——这笑怎么看怎么像是要秋后算账的警告笑容。 江妈妈:“……” 小少爷无辜极了。 江妈妈揉了揉小少爷的后脑勺,无底线护犊子:“是他们不懂欣赏鸣鸣的可爱柔软温柔贴心,他们的损失。” 江浔川搓搓胳膊肘,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可爱柔软温柔贴心,说是没错,但是好像又有点别扭得慌,按江一鸣身上总觉得不是滋味。 江爸爸瞥见大儿子的小动作,眉头一皱,一个暴栗敲了上去。 “鸣鸣的温柔贴心只对家里人,犯不着让别人看见。”大哥立马端正态度。 …… 片场那头,来的一众探班媒体总算离开了,至于回去后发表的稿子又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还真是没人料得到。 江一鸣带着家里三人参观了一圈片场,还顺带又回了酒店,给江爸江妈验了钟晟请来的专属厨子的手艺。 “对了,钟晟那事儿,你们知道么?”江一鸣忽然问道。 江浔川视线飘了飘,没答话。 江一鸣眼睛微眯,盯着江浔川:“你知道?” “诶呀,你落水那么惊险的事情,祈福有什么问题?没毛病。”江浔川咳嗽一声说道。 江一鸣闻言顿了顿,也就打住了话题,没再说下去。 江爸江妈看来还不知道网上的那些事情,那没必要让他们知道,另添难受了。 “是啊,不过钟晟这孩子也是,提都没提就自己办好了,怎么说这也该是我们来做的。”江妈妈说道。 江浔川笑笑,打着哈哈道:“钟晟一向对鸣鸣的事情很上心。” “也是。” “没想到他还亲自跑去了。” “……” 江一鸣撑着下巴,想到那天钟晟在他的发心上落下一个清浅的、几乎被当成错觉的吻,和那句“万佛都会保佑你的”,他垂下眼轻轻地笑,原来是这个意思。 以前向来只有他为别人祈福求福的份——他为皇上祈福、为江山祈福、为整个王朝的百姓祈福——偏偏从没替自己祈过一次,这一世,倒是让他尝到了有人为自己祈福的滋味。 还挺美。 小少爷笑了笑,捏着手机傻乐。 第127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七天·钟晟:保佑我的小少爷此生平安喜乐 江爸江妈确定了宝贝儿子在片场没被欺负后, 就被江一鸣催促着回去了。 ——毕竟片场这儿还有一个不确定不安稳因素。 临走前,江浔川从车后备箱里提出一个车载小冰筒, 悄悄塞给江一鸣。 江一鸣挑挑眉, 掀开上头的盖子扫了眼, 立马又合上了。 一双圆圆的焦糖色的大眼睛霎时弯弯地眯成两道月牙,笑得尤其好看, 对自家大哥是发自真心地表达了一下热络。 “谢谢哥,哥以后常来片场探班啊。”小少爷两手抱着车载小冰筒, 微微扬起脑袋看江浔川,眼睛亮晶晶的。 车载小冰筒里放了起码十来个甜甜圈,冰镇过的甜甜圈和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甜甜圈又是两种不同的风味,江一鸣两者都喜欢得不得了。 江浔川美滋滋一笑, 揉了把小少爷的发心:“只要是鸣鸣想要的,哥都给你弄来,下次想吃什么再和哥说。” 江一鸣抱着小冰筒,两根白嫩嫩的手指头比出一个交叉简易的小心心。 谁能想到,江家那位集齐上下老小所有宠爱的小少爷, 其实好哄得不得了,甜甜圈就能让小少爷笑得甜滋滋? 江浔川回车上,江爸坐在后座, 端着架子干咳一声,装作不经意地随口聊道:“鸣鸣还邀你常来探班?” “是啊。”大少爷美滋滋。 江爸爸酸了。 …… 来探班的媒体,一个个都赶着发出第一手的娱乐新闻,在回城的车上就开始准备起了新闻稿。 这次可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江一鸣因为几次综艺露脸, 微博话题讨论度本就不低,何况这一次又是钟晟又是豪门身份曝光,还不就是吃瓜群众最爱看的戏码? #不好好演戏就要回去继承千亿家产# (划掉)#崽崽没后台没背景只剩下我们了#(划掉)#崽崽横着走!鸣粉永相随!# 想想几天前还在网上被网友按在地上谩骂诅咒的人,转眼就爆出有金融大佬为他一人掷下千万捐佛、建希望工程祈福; 网友还没来得及挖出钟晟和江一鸣两人之间有什么联系,紧接着就又爆出了江一鸣真实的身份背景,锤得死死的。 这一届网友的瓜都掉了。 【我知道钟家风投、白家影业、苏家电商,江家……是个啥?】 【你们搜一下电子通讯大王,搞基建的】 【……绝了,搜完回来后,我给跪下】 【我没想到江浔川是江一鸣的哥哥……这两人一点也不像啊,名字都不像!】 【然而哪怕是对于江浔川,我也只是知道他自己搞了个游戏产业投资赚飞了……】 【赚飞?这个形容太轻飘飘了,江浔川那个哪叫游戏产业投资,简直是开辟行业新天地,赚到的利润和前景绝对不止于公开出来的那些数据,不然哪里上的了《财富》那个榜?】 【江浔川也低调啊,感觉就没上过几次专访和封面,但上的含金量还都挺高。】 【江家一家都挺低调的感觉,怎么觉得江一鸣像是捡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江一鸣是真的,还没出道呢,在一个选秀节目里就掀得腥风血雨,出道后更是了不得哈哈哈】 【……】 网上论坛和微博都为今天媒体探班发出的新闻炸开了—— 江一鸣是江家小儿子,本以为这位是性子像刺猬、可惜没后台没背景只能任人揉捏的小刺头,却没想到人家后台背景大了去了。 这事儿真是刺激,反转一出接一出的。 鲍启文知道江家要来探班,甚至江浔川带着江爸江妈今天过去,都是鲍启文安排的,为的就是借今天媒体探班的声势,免费给自己做一回推手。 要搞事情,就搞得沸沸扬扬,哪怕这就跟玩火一样,但至少这一次怎么煽风的主动权,在鲍启文的手上,从舆论加热的初期,鲍启文就牢牢占据了先手。 鲍启文买了前十的高位热搜,慢吞吞地加码加钱冲上了第一。 圈内有明星的团队,能靠一件事情炒作个半年,每个月像来大姨妈似的,定时把同样一件事儿翻来覆去地拿到微博上炒热度,但他没这个打算,索性一次到位——何况江一鸣就是他的底气,来日方长。 他现在做的,不过是个推手和总控大局的工作,铺天盖地爆开的讨论只能靠这届网友,再多的钱也比不上网友的声量大。 果不其然。 【江家低调,江一鸣高调,江一鸣捡来石锤哈哈哈哈】 【江家低调?低调的话还有今天这事儿?我觉得江家就是压根不在意别人,闷声发财赚钱,估计这次去片场探班,也是因为小儿子在网上被人骂惨了,出来挺一波的吧?】 【江一鸣有这样的背景,为啥瞒着?为了等时机炒作?】 【楼上有病病?还等时机炒作?江一鸣能未卜先知猜到自己被人烧钱买灵位?还候着被人烧钱买灵位?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我觉得江一鸣没有瞒着吧?就是没提而已?网友也没人深挖?要是真打算瞒着,哪有现在一扒就扒得清清楚楚干干净净的?】 【你是对的,这么一说,江一鸣其实还是江家人,骨子里都不care别人啊,也就网友当回事能咋咋呼呼】 【不觉得很酷吗!你说任你说,我浑然不为所动!还不就爱上】 【+1】 【没有人想涛一下钟晟那个操作吗?千万捐佛、千万捐赠希望工程,这是什么水平?】 【钟家和江家……是好朋友的水平?】 【感觉这点钱可能也不算多少?毛毛雨的水平?】 【你们的关注点怎么都是钱!这分明是礼轻情意重啊!情谊才是涛的点啊!】 【你手短短】 【因为……贫穷的我眼里只剩下了金钱?】 【艹我翻出了考古帖子!钟晟和江一鸣两个人早就有过交集了?】 【楼上反射弧绕地球三周,《逃出生天》第一期直播就有了啊!不过那时候好像没多少人讨论】 【可能糊就是保护色吧】 【糊?你看看江一鸣的讨论度?榜上有名好嘛——ps,我个人倾向是有团队下场把讨论的声量压下去了】 【看完考古帖后缓缓退出来的我:终将成真!】 【太甜了!我嗑到真的了!】 【kswl】 鲍启文其实有准备应付钟晟捐佛祈福的方案,在他的料想里,应该会有不少人跟风认为是包养论等阴暗角度,不过江一鸣的身份背景曝光后,这种声音应该不会是大势,他也就拨了一点注意力在这上面。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关于钟晟和江一鸣的消息,绝大部分居然不是恶意揣测,尽管阴暗揣测也有,却几乎被另一股声音完全压倒。 不错不错。鲍老师略微点头,当初没有刻意扼杀在摇篮里的cp言论,这会儿还真是帮了大忙。 鲍启文顿了顿,摸了摸下巴,又琢磨着是不是该提前给江小少爷的未来出柜官宣做个铺垫? 他想着,表情一肃。 不行,他不能让他看中的艺人那么早就谈恋爱,这还没拍几个戏呢,回头得好好叮嘱一下,提醒小少爷收一收两个人之间的粉色泡泡化学反应。 江一鸣收到鲍启文的微信时,嘴上“嘁”了一声,暗骂“神经”,耳朵尖却是悄咪咪地红了起来。 有那么明显?不能吧? 何况他俩本来就是定下的娃娃亲,就算后来取消了,那也是有过名分的未婚夫夫关系,想怎么处就怎么处,管别的人何干? 江一鸣给自家经纪人发去一句话。 @低调低调:和钟晟说去。 @保姆1号:…… 鲍启文觉得微信上说不清,打了通电话过去,响了好些时间才被慢吞吞地接起来。 “你在干嘛?”鲍启文问。 “正和钟晟聊着呢,你要加入一下?”江一鸣问。 鲍启文:“……算了,你们先聊,我等会儿打来。” “我倒是觉得你有话可以和钟晟直说。”江一鸣笑眯眯地站在窗户边朝外看。 鲍启文:“……没话说,你们聊,我忙得很。” 就按他对钟晟的了解,这位绝对是典型的机会主义者,平时看着像是一潭湖,风平浪静的,其实湖面下暗流涌动,下手狠准利。 要是他和钟晟聊起这个话题,保不齐,按照钟晟的性子,确定了江小少爷的那点小心思后,索性直接大手笔地搞一波声明,直接宣布两人锁了,以后谁都别想肖想。 鲍启文利索地挂了电话。 “鲍启文?”钟晟在电话那头问。 江一鸣轻轻哼了一声,开玩笑地道:“听是和你在打电话,就立马挂了。你把我经纪人怎么着了?那么怕你?” 钟晟微噎,失笑地摇头。 “今天你可是把我送上热搜第一去了,花那么大功夫,至于么?”江一鸣倚着玻璃窗,头懒洋洋地抵在玻璃上,笑了一声问道,目光看向远处那幢最高的大楼。 “至于。”钟晟的声音透过话筒,温温沉沉地传进江一鸣的耳朵里,“那些人说一句,我就做十倍,十倍不够就二十倍,二十倍不够就一百倍,我要你平平安安的。” 江一鸣呼吸微顿,钟晟的声音透过手机似乎有些烫耳,他换了一边,半晌才说道:“你还真是……” 他没说下去,顿了顿,话锋转开,说道:“那些人是造口业,折的是他们的福。要是福泽说说就能折消,那也太儿戏了。” “那我就求一个心安。”钟晟说道,“就算那些人无关痛痒,我也想多给你求一份福禄。” 保佑我的小少爷此生平安喜乐。 作者有话要说:*稍微解释一两个词儿?(不知道需不需要解释哈哈)(可能不全是对的) szd=是真的;nsdd=你手短短=你是对的;kswl=嗑死我了 涛=讨论(李涛=理性讨论);考古帖=很早以前的帖子 第128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八天·江小少爷:“一日不见我, 如隔三秋吧?” 明明钟晟说的也不是什么多好听、多撩拨人的情话,比起江一鸣看过的那些微博上的情话段子, 一点也不出挑, 偏偏却让江一鸣听得耳朵发烫,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来应钟晟。 钟晟在电话那头听着小少爷浅浅的呼吸声,微微弯起嘴角, 他起身走到办公室那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前, 看向远处亮着灯火的一幢酒店大楼,也不着急要一个回应。 他温声问道:“明天我会过来, 可以吗?” “……你那小秘书不哭?成天往我这片场跑, 不用做事了?” “所以我今天加班。”钟晟笑了一声, 听出江一鸣没有真正要拒绝他的意思,便说道,“那就这样定了, 我明天过来。不早了, 你早些休息。” 江一鸣噎了噎,过了两三秒才给出一个闷闷的“晚安”,挂断电话。 钟晟明天要过来?江一鸣看看窗外亮着灯的大厦顶楼,嘴角忽地一扬,心道,果然一天见不着本少爷,就如隔三秋似的,心里直想着吧? …… 剧组暂时停工,理由是排查所有风险因素。 剧组制片人和监制这边倒是没什么话说, 知道了江一鸣的身份背景后,还不就是“您说什么都对”? 何况江家的小公子在他们的剧组里险些出大事儿,整个剧组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制片人恨不得把之后所有可能有风险的戏份都删了。 片场上搭的工作棚,只有导演和几个编剧在,虽然误工的费用不需要剧组承担,但是耽误的时间仍旧是实打实的,滕庆华在工作棚里赶着剪前期拍的戏份,几个编剧在另一边讨论剧本。 江一鸣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滕庆华一个人在棚里,脚边放着两个冰桶。 棚子里的温度本就偏高,还闷,滕庆华脚边那两个冰桶里的冰块化了快一半,冰块浮在一半冰水里。 另一边的几个编剧脸上全是汗,汗衫都湿了大半,反看滕庆华,却是比那几个编剧看起来凉快多了,不仅没汗,甚至还搓了搓胳膊。 江一鸣走近了,才听见他嘟哝:“怎么越待越冷了?” 江一鸣闻言脚步微顿,眼睛微眯。 冷? 冰桶里的冰水往外溢,水积在滕庆华的脚边,滕庆华就踩着一个拖鞋,浸在里头,他也像是没感觉似的。 江一鸣见状抽抽嘴角,心想这样浸在冰水里,觉得冷也是正常,亏得是大夏天,寒气脚底进,不生病就怪了。 他来片场也不是找滕庆华,也就没和人打招呼,直接往片场的道具那儿走去。 他刚走出去几米远,耳朵忽然动了动,就听身后传来极轻的悉索声响,像是有人在拨弄什么塑料似的。 只是这样,江一鸣倒不会放在心上,但细听之下,却又听见不真切的呜咽声。 江一鸣对这声音极其敏感,猛地转过身看去。 就见滕庆华整个人姿势怪异地背靠椅子往后仰,椅子前俩椅脚高高离地,仿佛角度再夸张一度,就要倒下了一样。 从滕庆华的背后看,就像是导演在抵着椅子放松地晃,没人当回事。 只有江一鸣一眼看见滕庆华两只手紧紧抠着面前的桌子,像是极力想要抓住似的。 滕庆华看见江一鸣转身过来,固定在椅子上的上半身动作幅度更大了,恨不能把自己晃得摔下来才好。 偏偏不管他怎么使力,不管椅子晃得有多剧烈,那椅子就是不翻不侧不倒,稳稳地就靠两只椅脚立在那儿。 江一鸣几步快跑过去,就看滕庆华两只脚像是被看不见的手箍在椅脚上。 然而细一看,才发现竟是两股水流,从冰桶里涌出来,不仅是裹住了滕庆华的两只脚,更是捂住了对方的口鼻,憋得滕庆华一张脸涨红发紫。 江一鸣见状,一声呵斥,指尖夹起两枚古币,猛一起手敲在滕庆华的眉心上,同时嘴里飞快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他话音落下,滕庆华就听耳边似乎响起一声轰雷。 这一声轰雷又闷又沉,像是贴着他的耳朵炸开,轰得他一时整个人都模模糊糊,但是下一秒,他的口鼻就又能呼吸了。 滕庆华猛地倒吸口气,大口大口喘气,一口气没接上就呛着了,恨不得把肺咳得扯出来。 江一鸣一把扶住滕庆华,胖子导演差点就滑下椅子了,趴在桌面上要死不活,一只手还紧紧拉住江一鸣,怎么都不放开。 钟晟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少爷被胖子导演紧紧拽着不放,总裁一张脸都冷下来了。 江一鸣远远看见钟晟,轻咳一声,挥了挥手示意。 他低头对滕庆华说道:“你可以了啊,拽着我不放干嘛?” “刚才、刚才你看到了吗?呜呜呜呜大师、大神,我绝不离开你半步了,是那个马梦起对吧?一定是他来找我了,如果不是当初我拍那部片子,他就不会死,他一定是恨我……” 滕庆华吓得不轻,抓着江一鸣就是絮絮叨叨地一顿说,语速又急又快,压根没有给江一鸣插嘴的机会。 直到钟晟走过来,伸手把胖子导演胖胖短短的十根手指一根根掰开,才让滕庆华止住话头,泪眼婆娑地抬头看过去。 看是钟晟,导演把到嘴边的“你心好狠呜呜呜”噎了回去。 钟总来要人,那还不是天经地义? “怎么回事?”钟晟问。 滕庆华看看钟晟,又看看江一鸣,不知道能不能说。 江一鸣见状,微抬下巴:“你说。” 滕庆华咽了咽口水,胖胖短短的手指往两个冰桶那儿一指,说道:“就是那两个冰桶,冰桶里的水像是有意识一样,会缠上来。” 钟晟闻言眉头皱起,看向江一鸣。 先前江一鸣还说过,那个东西并不厉害,至少不能操控水,要是能操控水的话,早在那条山涧急流里,他们就被拖下水了。 而现在,也不知道是那个东西变强了,还是别的原因,看起来像是能操控水了。 江一鸣显然也清楚,他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只是对滕庆华说道: “刚才我念的那句,你记住,要是落单的时候遇到情况,喊不出声就在心里默念这句话,若还是没用就咬破舌尖,定能把这类东西逼退几个停顿,自己抓住机会跑。” 刚才江一鸣喊的那句,是天尊宝号,上照天心大道,下济幽冥群苦,遭遇不平之事,去阴气之地,遇妖魔鬼怪,都可以持诵。 而且字还少,让外行人死记硬背也不算太难。 滕庆华听江一鸣这么说,顿时有种穷途末路的感觉,落了单就只能靠自保平安,看老天给不给命活了。 胖子导演快要哭出来,眼巴巴地看着江一鸣:“没别的法子了么?” “你不是求了开光的东西?都拿出来带上。”江一鸣说道。 导演哆哆嗦嗦从脖子里掏出开了光的项链,就见那项链上的佛牌都黑了,他看向江一鸣:“戴、戴着呢……” 他说着,下意识手上微用力抓着开光项链,好像这样有些安全感似的,结果蓦地觉得脖子一松,低头一看,就见那条开了光的项链红绳都断了。 滕庆华:“……” 江一鸣:“……” “没下狠钱找主持开光啊。”江一鸣说道。 滕庆华慌乱又委屈地看着江一鸣,小声说道:“本也没觉得真需要用到啊……那,大神,大师,怎么办啊?” “持诵天尊宝号嘛,不都教你了。背熟点,别吓得忘词,那神仙也救不了你。”江一鸣说道。 胖子导演呜咽一声,点点头:“一定背熟。” “没事就别在片场待着,剪戏不能回酒店剪?还有空调。”江一鸣撵人。 “……一开始是和几个编剧在讨论后续剧情的事情,而且设备也没带回酒店,就来片场了。”导演像是个被老师问话的学生,回答得尤其面面俱到又乖巧。 江一鸣听了,也没法再说什么,寥寥点了个头:“总之这两天停工,让片场上这些人没事就别来片场了,别没事找事。” 哪怕小少爷语气不好,滕庆华也不觉得有问题。 说实话,他到现在看到江一鸣都觉得心虚,觉得现在这么一串事情,都是他们惹出来的祸,要是当初早听江一鸣的,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情了,更别说连累江一鸣在网上被人那么诅咒。 尤其江一鸣还是那个江家的小少爷,简直了…… 导演心里后悔,但也无济于事,唯一能做的,就是现在把江小少爷的话当做是金牌玉令,一个字一个字地谨遵恪守。 滕庆华点头应下,立马吆喝场上其他人都回去。 “你们不回去么?”滕庆华都打算走了,一看江一鸣和钟晟还没走,他顿了顿问道。 滕庆华问这话的时候,江一鸣正蹲在搭的临时工作棚里看那俩冰桶。 古钱触到冰桶上,也没多大反应,他捏着古钱一寸寸地感应。 就像EMF信号器能感受磁场变化似的,他这枚古钱也能感知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听见滕庆华的问话,江一鸣懒得给他解释,依旧是背身朝着滕庆华的姿势,敷衍地抬起左手比了个“2”的手势,更加敷衍地回道:“二人空间。” 导演蓦地睁大眼,一愣,旋即默默地转身离开。 懂了。 钟晟在旁边站着守着,听见江一鸣说的话,也是顿了顿,旋即无奈笑开。 他抬头往滕庆华的方向看了眼,正对上导演了然的眼神。 他微眯起眼,没有解释的打算。 滕庆华看见钟晟看过来,以为这是要赶人的信号了,他识趣地拎起自己的设备,溜了溜了。 第129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二十九天·江一鸣:无知才生傲慢 本以为问题出在滕庆华的那两个冰桶上,然而没想到的是, 江一鸣探遍了两个冰桶, 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反应。 一时间找不出问题的缘由在哪儿, 江一鸣也就暂时把在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 他今天来片场, 为的是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他要找个既安全又确保能让人上钩的饵, 把马梦起彻彻底底脱离水体引出来。 马梦起需要肉身, 他就做一个肉身给马梦起, 在道具组的专用房车那儿, 堆着剧组拍戏会用到的所有道具。 其中就有好几具做工逼真的尸体。 他之前在片场上的时候,曾经听见滕庆华说过他们组的这几具尸体道具,是绝对的高价道具, 光是一具,就花了他们十多万的资金,精细金贵得不得了,还特意给买了保险。 现在这其中一具道具,就在钟晟的怀里。 江小少爷把一具男尸道具扶起来, 让钟晟帮忙抱着扶稳。 堂堂总裁,穿着价格不菲的一身衣服, 抱着……同样价格不菲的一具道具尸体,就从价位上来看,似乎还挺搭配相称? 道具组的道具算得上齐全,江一鸣要用到的东西,这里都有。 他低头一边做准备, 一边给钟晟解释:“我现在呢,是打算给这个道具注一点人气,让马梦起更容易上钩,误以为这是一具真实可用的肉体。马梦起现在承受的最大痛苦,是身体的腐坏速度越来越快。他最迫切的不是报仇、找替死鬼,而是给自己找一具可以替换用的身体。” 他说着,手上几道黄符已经初成型,他用黄符在地上隐约贴出一个人的轮廓来。 江一鸣看向钟晟,就看见钟晟搂着那具道具的样子,像是抱着什么人似的,他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就看长发公主满脸的不自在,却还乖乖给他当人 “辛苦辛苦,把人放下来吧。”江一鸣手握拳头抵在嘴边,掩住快扑出来的笑意,轻咳一声。 钟晟把道具放在地上那圈用黄符圈起来的人形轮廓里,看了眼满脸都是揶揄笑意的小少爷,拿对方没办法。 “然后呢?”他问道。 “这有点像是湘西那一带已经没什么人知晓的制活尸,不过最大区别就在于,我这个是道具,人家那个是真的。”江一鸣说道,“黄符其实是聚气的媒介道具,而不是能触发什么效果的工具,总有人以为不同符纸可以做到引雷、驱邪等等,其实是误解。” “而符纸最终能展现出来的价值和作用,和使用的风水师有关,比方说现在这个。”江一鸣看向钟晟。 他手里捏着另一张黄符,双眼半阖:“魂灵易安,人心难安,纵若彼此,殊途同归;吾随天定,魂凝禅定,心合聚一,无根无尽;魂栖归息,淡然止意,明镜之水,无尘之风;欲还三千法愿,号黄泉之奈何,诸魂寂静,敕!” 他话音一落,手指间夹着的那张符纸倏地扬起白色火焰,地上的那一圈黄符有所感应似的,一个接一个有条不紊地燃起白炎,火光连成片,把道具尸体围在里面。 白色的火光并不烫人,甚至还有丝丝凉意。 符纸眨眼就燃烧殆尽,却是连符灰都没剩下。 钟晟几乎没见过江一鸣在自己面前做这些事情,那些在他眼里听起来像是天书似的字眼,从江一鸣口中吟唱出来,带着一抹古老的沉淀和庄重,透着难以琢磨言清的神秘感。 躺在火光里的道具人,胸膛有了一点起伏,像是在轻轻呼吸一样。 钟晟微睁大眼,江一鸣微微一笑,舒口气:“成了。” “这不是活尸,也不是别的什么蛊作,只不过用了点雕虫小技,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具活人肉体。”江一鸣蹲下身,把这具胸膛微有起伏的尸身道具扶起。 钟晟见状接过来,在江一鸣的要求下,把人竖立着放在道具堆的角落里,又用一个帘子拉上,挡住那东西。 “看你这反应,肉眼上骗到人应该不成问题,而马梦起,更多程度上,应该会因为刚才引进道具身体里的符气而吸引,这个饵应该成了。”江一鸣拍拍手,“只等之后找个机会让它放下戒心地过来了。” 他说着,看向钟晟:“可能需要向你借些人手——训练有素、听从指挥、临危不惧有胆识。” 江一鸣提出一个个针对要求,毕竟片场上总得有人在,不能像现在这样撤离得干干净净,马梦起再冲昏头脑,也不会走进一个空无一人的陷阱里去。 他必须得营造出一个日常的氛围,但是片场上要都是剧组里的那些普通人,容易乱。 说不定看到马梦起撕掉身上腐肉、试图把一身皮囊挤进那具道具里的时候,就一个两个尖叫腿软,反而碍了他的事。 他需要一些能假装没看见异常场面、冷静听从安排的群演。 钟晟微微点头,应下来:“可以。” 江一鸣闻言放下心,他又看了眼被藏起道具的角落,说道:“希望它能安安分分待在这里,别被人发现就好。” “嗯?” “要被人发现道具尸体有呼吸,那还不是鬼故事?”江一鸣斜睨他一眼。 钟晟失笑。 “行了,这边要布置的东西我都差不多办妥了,回去吧。”江一鸣扫了眼道具这块,把东西归拢归拢,便打算和钟晟离开。 路过滕庆华之前搭的工作棚的地方时,江一鸣下意识往那儿一瞥,看见那边还有人影晃过。 他眉头微皱,和钟晟对视了一眼:“怎么还有人在片场?” 两个人走过去,才看到一个戴着笨重黑镜眼眶的男人坐在棚子里,皮肤很白,有些虚胖,坐在棚子里,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飞快舞动,打字的声音很有节奏,速度很快。 “莫朗清?”江一鸣微挑眉,没想到是原作者来了这儿。 他走过去,视线撇过对方的电脑,就看莫朗清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下,他笑笑,轻飘飘地收回视线,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几个编剧都回酒店去了,你不跟他们一起?” “这里安静些。”男人抬了抬眼镜框,说道,“你呢?怎么在这儿?还有这位是……” “我朋友,没见过片场什么样子,带他来见识见识。”江一鸣假笑一下,显然莫朗清没有说实话,那他也没什么好态度找借口解释,一点也不介意对方会不会看穿。 莫朗清噎了噎,看钟晟这一身不菲的衣服和不凡的气质,哪怕他对不上这位是哪号人,也清楚这样一个人不会来片场“见识见识”。 江一鸣敲了敲桌面,正想开口提醒,忽然脸色微微变了变,他下意识摸向手腕藏着古钱的地方,眼睛猛一眯起。 ——古钱在这里起了反应。 “没事别来片场,最近停工不知道?”江一鸣面上放缓了神色,若无其事地顺手整了整衣服,淡淡反问道。 “听说了,不过片场也没封闭嘛,我就想……”莫朗清下意识解释。 江一鸣微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敛起眉说道:“那现在片场封闭了,我说了算。” 莫朗清一怔。 “带上你的东西,离开片场。”江一鸣说道。 莫朗清脸色微有些难看,他看了看江一鸣,江一鸣面上是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冷色,他勉强点头:“那我先走了。” “对了,你刚才在写什么东西?”江一鸣抬手拦住莫朗清要合上电脑的动作,看向他问道。 “……没什么,就是网上连载的更新内容而已。”莫朗清干笑一声,然而下一秒,没等他回过神,电脑就被江一鸣用巧力抢了过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前一秒还在自己手里拿的好好的,下一秒被江一鸣推手一推,就到了他手上去了。 “谁知那水鬼的能力随着它在岸上的滞留时间越长,也越发强势。不仅能在那条带走它生命的急流里自由行动,更是能巧妙地隐身在各处水中,但凡有水的地方,它都能顺势而走。它潜藏着,无处不在,把所有人都笼进了它的一张巨网里。而它,就像是织出这张巨网的蜘蛛,站在最高处,无数只复眼静悄悄地打量着它的所有猎物们。” 江一鸣念出莫朗清发布在网上的最新更新内容,他脸色沉了下来,看向那个男人:“这是你写的?” “你把我们在剧组亲身经历的,当成了的桥段?”江一鸣冷眼看他,声音冰得能掉渣似的。 莫朗清脸色讪讪,他抢过电脑,脸上表情同样不好看:“只是取材化用而已。” “而已?”江一鸣蓦地攥紧拳头。 难怪他纳闷为什么马梦起的能力忽然出现了变化,原来是莫朗清将剧组里的这些意外事情,当成了桥段化用。 莫朗清的一章更新内容,有多少网友同时在线? 二十四小时内的总量又会达成多少? 这本就是真实存在的事件,马梦起既是存在,就会因为相信存在的力量而壮大,这和佛庙是相似的道理。 不管这一层“相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马梦起的能力都会因此而变化。 钟晟握住江一鸣的手腕,要不是这样,恐怕下一秒莫朗清的脸上就会出现一个乌青。 莫朗清被江一鸣难得阴沉下来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拿着电脑就跑了。 江一鸣深吸口气,坐下来捏着眉心,脸上尽显疲色,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疲惫,而是从心底生出的深深无力。 他低声喃喃:“无知才生傲慢,傲慢才生轻视,缺少敬畏才酿悲剧。到底要怎样,才会有人明白?” 第130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天·导演:你们这些人, 没有心 滕庆华回到酒店, 在酒店房间里待了一个下午。 先是因为片场遇到的事情惴惴不安了好久, 看什么都觉得像是有那个东西的影子。 就连酒店的浴室, 他都没敢进去, 水龙头也不敢打开。 就这么被害妄想症似的干巴巴坐了一个钟头, 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滕庆华才勉强把自己安抚下来,宽慰自己说, 那个东西一定是被留在片场了, 不然江一鸣怎么会警告他们这段时间都不准进片场? 大神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滕庆华这么想着, 反复念了好几遍, 居然真的慢慢平心下来,就是酒店浴室的磨砂门依旧被牢牢关着, 还拿了把椅子抵住而已。 他在酒店里剪片剪得头晕眼花, 正下楼去酒店的咖啡厅打算缓一缓,没想到和匆匆回来的莫朗清撞上。 虚胖的导演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 他本就心情不好, 现在还被人不长眼睛地撞上来,胖子导演倏地黑了脸。 等他看清楚撞上自己的人居然还是剧组自己人, 还是这部的原作者,滕庆华吸口气,总得给人一点面子和笑容吧?只好默默咬牙认了。 “莫老师, 这么巧啊。”滕庆华打了声招呼。 莫朗清还没意识到自己撞上的人是滕庆华,他低头低低说了声抱歉,就快速走向电梯间。 滕庆华看清他手上抱着笔记本包, 他揉揉胸口,郁闷地吐了口气,难怪刚才那一下撞得他那么疼,敢情是被笔记本电脑撞的。 胖子导演表示人倒霉,就算被撞,也不是撞上肉墙,而是找尖硬东西撞。 绝了。 导演揉了揉胸膛,走到咖啡厅里点了杯馥芮白。 他坐在吧台上,看向对面的窗玻璃,才发现这会儿外头下起了雨。 “下雨的天,总是让人觉得闷啊。”滕庆华说道,吧台上的咖啡小哥背对着他,这一排也就只有他一个客人,胖子导演颇有些无聊地自言自语。 “你不觉得么?”他见那个咖啡小哥没搭话,便又抛出一根明显的橄榄枝问道。 “嗯,喘不过气来。”咖啡小哥应了一声,手上磨着咖啡豆的动作没停。 滕庆华笑了一下,心说那也不至于喘不过气。 不过看那咖啡师,确实像是闷热得难受,背后一小片白衬衫都湿了,半透明地贴在身上,看来是个易出汗的体质。 滕庆华坐在咖啡厅里,倒是说不上凉快,也有些闷湿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额头脖颈上也一点点沁出了汗来。 外头的雨不小,甚至越下越大了,就看那窗户上的水滴,渐渐连成了一片水帘,哗啦啦地往下落。 滕庆华看着这窗外的瓢泼大雨,渐渐地竟是觉出了丝那咖啡师说的“喘不过气来”。 他想到了几年前,他还在拍那部出了意外事故的戏时,那天也是这样,上午的天气还好好的,下午拍戏的时候,却是冷不丁下起了雨。 雨来得出乎意料,又快又急,本还是山间的毛毛细雨,转眼间就成了打在身上都会发疼的大雨。 他们一行人匆匆忙忙地收拾设备,剧组的这些设备,有不少都是不防水的,高额又精细,每个人都忙不迭地在收拾这些,谁也没把心思分出来给别人。 滕庆华还记得那天,明明是白天的功夫,天却昏昏沉沉得像是晚上六七点,头顶上的乌云压得低沉,好像抬头抬手就能撕下一片。 空气都是湿润润的,满载着水分,鼻子嘴巴吸上一口空气,都能吸出水分来一样,一抹脸,全是落下的雨水,一张嘴,全是灌进去的雨,呛得人的确喘不过气来。 滕庆华回想起几年前的事情,不自觉地搅着杯子里的咖啡勺,渐渐出了一身冷汗。 “咖啡再搅下去,味道就不对了。”那个咖啡师突然说道。 滕庆华闻言回过神,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那人依旧是背对着自己,动作倒是换了,在清洗咖啡壶。 他讪讪应了一声,看也没看,举起咖啡杯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咖啡的味道古怪极了,像是混着泥土雨水的泥腥味,又有一股烂鱼烂藻的臭味,总之就是没有咖啡该有的芬香。 滕庆华一口灌嘴里,被这股难言的味道恶心得吐了出来,全喷在吧台上。 他直干呕,忍不住端起咖啡杯看这里头到底是装了什么咖啡。 就见漂亮的白底烫金陶瓷杯里,棕褐色的液体里,微微倾斜,还能看到沉底的一层泥巴,里头居然还有小手指长短的蚯蚓钻出,露出环节似的腹躯。 滕庆华脸色变得煞白难看,当场就趴在吧台上呕起来,手指抠进喉咙里,恨不得把刚才不小心漏进喉咙里的那几滴咖啡,连着胃液全都呕出来。 “这什么鬼咖啡!?”滕庆华呕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他眼睛发红,骂骂咧咧把杯子摔到地上。 陶瓷杯子不耐摔,一下子就摔成了三大瓣,陶瓷片在头顶镭射灯下反光,晃得滕庆华眼睛疼。 他用力眨了眨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那三瓣陶瓷片上,沾着棕褐色的水渍,映出三片分裂似的人脸,却不是他自己的。 滕庆华一愣,觉得那映出的人脸有些眼熟。 他下意识地仔细看了两眼,旋即倒吸了口气,那张映出的、被碎片割裂开来的脸,像极了马梦起! 他受惊,猛地踢倒了吧台椅子,仓促又匆匆地往后急退了两步。 “还没付钱呢。”咖啡师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来。 滕庆华却是迫不及待要走了,他一边咳得脸色煞白,一边疯狂摇头,闷头就往外冲:“从我房卡上记账扣!” “那不行,我煮的咖啡,都得拿现金支付的。”那人却是伸出一只手,拦住了滕庆华。 滕庆华下意识看向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那只手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没擦干似的,全是水,只是抓住他的肩膀就觉得有水渗过衣服透进来。 那只手有些臃肿,却白得惊人,无名指上还卡着一枚金色有些发黑的戒指。 戒指看起来很小,把咖啡师的手指卡得像是嵌进了肉里去。 滕庆华看见那双手,脸色大变,猛地转头看过去。 就见那咖啡师站在自己面前,几乎是贴着他站着,他一转身,大半个身体几乎就是完全被对方收进了怀抱里去似的。 滕庆华惊叫一声:“你?!是你!?!” 咖啡师顶着一张泡发肿胀的惨白面孔,站在滕庆华的面前,身上的衣服几乎全湿了,不断地往下滴水,很快就在滕庆华的脚边汇成了一小滩水坑。 “是我啊,咖啡好喝吗,滕导?”咖啡师轻声问,“那是我能拿得出的最好的咖啡了,您喜欢吗?” 滕庆华连连后退,一路撞翻了好几套桌椅:“你别过来!别过来!” “您在怕我?怕我做什么啊?您还是我的伯乐,没有您,我到死都不会接过一部戏份那么重要的角色。”他说道,“哪怕您没发现我掉进急流里、哪怕我是因为拍您的片子而死的,我也不会恩将仇报怪您啊。” 滕庆华眼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走来,几乎要哭出来:“那你还过来做什么?你别过来啊,求你了,你该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该去哪儿?”马梦起脚步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他这句话。 滕庆华见状,以为这句话说动了马梦起,连忙点头:“是啊,尘归尘,土归土,你该去哪儿就……” “尘归尘?土归土?!”马梦起蓦地冲到滕庆华面前,那张泡发肿胀的惨白脸孔猛地按在滕庆华脸上,扭曲地挤着肉,死死瞪着滕庆华,“我该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滕庆华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臭味,像极了刚才他喝到的咖啡,就是从马梦起身上传来的。 胖子导演又是一阵压不下去的干呕,快要被熏得翻白眼了。 马梦起盯着他:“我不恨你,也不怪你,就想跟你做个交易。” 滕庆华一愣,做交易? 一个死人,和一个活人,能做什么交易? 他正纳闷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马梦起就朝他探来一只手,手指直戳他胸口,戳破他的衬衫,胸口皮肤传给大脑迟钝的钝痛。 “你?!”滕庆华拼命往后躲,偏偏马梦起把他抓得死死的,他急红了眼,拼了命地大叫。 江一鸣和钟晟一进酒店的大堂,就看大堂里的人纷纷往咖啡厅那一角落看,像是在瞅什么西洋镜似的。 江一鸣挑了挑眉,正打算路过,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大叫:“我不做交易!不做!” 他脚步一顿,边上钟晟眉头微皱:“是导演?” 江一鸣微点头,快步往那儿赶去。 等他们两人跑到咖啡厅,就看见一个微胖的咖啡师傅费力地抓着滕庆华,滕庆华像是扑腾在砧板上的鱼,猛往那咖啡师傅身上踹。 边上的顾客都没敢上前,还稀奇地掏出手机录像。 江一鸣看见的却不仅仅如此,他看见滕庆华的胸口上,有一簇簇黑气不断地往外冒,黑气上扬,蒙在滕庆华的双目上,像是裹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 江一鸣脸色一变,人墙密集,他索性两手撑上吧台,腰上发力,一个翻身,三步并做两步快跑过去。 “松开他,我来。”他对那个咖啡师说道。 咖啡师看江一鸣的身形,和五大三粗的胖子导演还有自己一比,他为难又困难地制着滕庆华,说道:“小兄弟,这人劲大,你肯定抓不住他,万一他伤人了……” 他话还没说完,手上力道就一松,就见那个小年轻轻轻巧巧掰开了他的手,把他往边上一推。 江一鸣反手一只手擒住滕庆华的脖子,把人扣在自己的胳膊底下,狠狠一箍,竟是让滕庆华完全挣不动了。 那咖啡师见状惊讶地瞪圆眼睛,不敢置信。 江一鸣另一只手摸出古钱,贴着胖子导演的背,狠狠一拍,嘴里念道:“魑魅魍魉,诛邪尽退!” 滕庆华张嘴“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糊糊的黏痰,旋即整个人软绵绵地往地上趴。 江一鸣一松手,滕庆华噗通软在地上。 钟晟看了眼四周围拿着手机拍摄、窃窃私语议论的人群,他低声让酒店安保把咖啡厅里所有顾客都拦下,不许有人先行离开,并且要求所有在场的人把视频和照片删除。 起初咖啡厅里还有人不乐意,后来听保安说配合删除的有一百块转账,一个个痛痛快快删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然而尽管如此,这件事情依旧被传了出去,有人点开了微博直播,直接在线就上传了咖啡厅里的这一幕。 【?这是那个导演滕庆华吧?《山海笔录》那个剧的?】 【导演这样子怎么那么吓人……像魔怔了一样啊……】 【妈诶这剧组怎么回事?前两天掉水里,今天导演魔怔,这是撞邪了?】 【卧槽翻吧台跑过去的人是谁?动作那么帅?像极了我脑补的校霸翻墙流(不是】 【……我、日?是江一鸣?】 【肯定是鸣鸣啦,这身手一看就是鸣鸣,不熟悉的可以去看一眼《逃出生天》,江爷扛把子】 【有一点点帅……这个动作我可以代入陈封】 【诶怎么屏幕那么晃啊啊!我想知道他们后面在干嘛?江一鸣把导演擒住了?然后呢?导演咋就吐了?】 【好多杂音啊,都听不清,光看见江一鸣嘴巴在动,像是说什么的样子?】 【我看得好紧张……】 【+1……如果正片有这样的节奏话,那还真能期待一下?】 【所以……难不成这是剧的炒作宣传?还是导演在讲戏……?】 【我觉得导演可以发展一下演员,走演技派,这个呕得我都想跟着呕】 【希望演员可以像导演学习一下怎么真实干呕!导演多教教!虽然说着抵制真人化吧……但我还是希望拍出来的东西能看看的】 【导演!教一次不行就教两次!为了剧的质量!导演冲啊!】 滕庆华:你们这些人,没有心。 第131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一天·“需要我做什么?”“信我。” 酒店里的工作人员把滕庆华扶回房间, 江一鸣和钟晟两人趁着人群混乱, 低调地离开了。 他们两人与离开滕庆华房间的酒店人员擦肩而过, 在门快要带上的时候,侧身溜了进去。 滕庆华呆滞地坐在床上, 整个人虚软地佝偻着背,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江一鸣和钟晟刚一走到滕庆华身边,胖子导演就像是受惊似的, 猛地跳起来:“别过来!别过来!” “是我。”江一鸣拉了两把椅子坐下来, 沉着眼眸看向他。 滕庆华保持着惊恐紧绷的状态好几秒, 才渐渐缓下来。 他看清是江一鸣坐在自己面前, 顿时眼泪叭叭叭往下掉:“怎么办啊?是他,肯定是他!是马梦起!他贴着我说他不要我命,但他明明就是要我命, 他要我……” 胖子导演情绪激动, 语无伦次,江一鸣拧着眉看,抽了几张餐巾纸递过去, 打断道:“擦擦。” 滕庆华打了一声哭嗝, 下意识愣愣地接过纸巾, 抹掉了眼泪和鼻涕,委屈又彷徨又慌张地看着江一鸣。 “之前教你念天尊宝号呢?”江一鸣问他。 滕庆华顿了顿, 半晌发出一个极细的气音:“……忘了。” 那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还记得念什么天尊宝号咒语的?他都快吓尿了。 胖子导演羞愧地低下头,小声说道:“我那会儿脑子里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何况他总想着, 回酒店后就安全了,以后在片场上总是有江一鸣的,应该没事。 江一鸣无言看着他,虽然能理解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容易慌张失措,但是事关保护自己性命都能忘记,要是全靠他,他难道还能贴身不离地守着么? “刚才你看见了什么?完完整整和我说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能漏。”江一鸣说道。 滕庆华点点头,保证自己绝不会漏一个字,他说道:“是这样的,我去咖啡厅里休息,点了杯咖啡……” 他开始回忆,果真是一个细节都没漏下。 “我让他尘归尘土归土,该去哪儿去哪儿,他一下子冲到我面前,说他该去的地方就是这里。他说他不恨我,只想和我做一个交易,他说完,手指就往我胸口上戳……”滕庆华话一顿,然后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脱掉上身的汗衫,露出光裸的胸膛。 就见他胸口处,有一道显眼的黑色指印,像是本就存在在肌肤上的一样。 滕庆华蓦地瞪大眼,惊慌地去擦,那一片皮肤都被擦得通红,也没见那指印有多少变化。 江一鸣半眯起眼,说道:“别擦了,擦不掉。” 滕庆华连忙看向江一鸣:“这个是什么东西?它为什么就生在我胸口上了?怎么会擦也擦不掉?它……” “首先,这叫阴媒,媒是媒介的媒,不是媒妁的媒。”江一鸣说道,“其次,这个你不必紧张,当是他给你盖了个章,这个印记本身没有伤害。” “那他……他会循着这个印记找上我吗?”滕庆华连忙问道。 “就算没有这个印记,他不照样找到你了?”江一鸣反问。 滕庆华一噎,是这样没错。 江一鸣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顿了顿,忽然问道:“马梦起是在咖啡厅里等你?” 滕庆华犹豫地点头,不确定地回道:“……应该是吧?” “你漏了什么没有告诉我?”江一鸣眯起眼,这不对。 马梦起不可能预知滕庆华会去咖啡厅,他没有这个能力。 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马梦起早就在滕庆华的脑海里放下暗示,暗示他去咖啡厅,但这样大费周章没有意义,如果马梦起能做到这一步,那他完全可以在酒店套房里下手,不会被人打断,没有风险; 另一种可能,就是马梦起是通过另一种方式,偶然近距离下接触到了滕庆华,才转而跟随滕庆华到咖啡厅。 “我没漏什么啊……”滕庆华挠了挠头发,努力回忆,“看到马梦起后,我就慌了,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能记得的我一定都说了。” “看到马梦起之前、走进咖啡厅之前呢?”江一鸣又问。 “我听你的回到酒店,一路上除了上车进酒店外,就没遇过其他人了。我在自己房间里坐了一下午,也没敢去浴室,一直在剪片。剪久了头晕,我才打算下楼去喝杯咖啡换个脑子。下楼的时候,我还撞到了莫朗清,我和他打了招呼但他没理我,我还被他那笔记本电脑撞得贼疼,说起来也是胸口这位置,真的多灾多难……”滕庆华絮絮叨叨地说。 “莫朗清?”江一鸣抓住了导演一堆废话里唯一有用的一个信息,“你遇到了莫朗清?被他撞了?” 难怪。 滕庆华点点头,他愣了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因为撞到了莫朗清,马梦起才出现的?可是这和莫朗清有什么关系?莫朗清根本不知道马梦起是什么人啊……” 江一鸣简单说了一下莫朗清做的事情,滕庆华气得直骂:“这写的都是什么缺德的东西!我们全剧组几百人,全被他当成什么拿去写了?” 江一鸣没搭话,任滕庆华坐在床上骂骂咧咧了几分钟后,劲头过去了,他才问道:“发泄完了?” 胖子导演乖巧得一点也没有刚才的样子,像个鹌鹑,点点头。 “那是不是他写什么,都会成真?”他问,“那他书里写的那些东西……”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是他写的成真了,而是他写的东西本就存在。”江一鸣纠正,“这个是逻辑顺序问题。” 滕庆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江一鸣并不打算开课教学,瞥了他一眼,没有详作解释的打算。 “所以他书里写的那些东西,不会成真,是这样吧?”滕庆华只关心他关心的,他问道。 “嗯。”江一鸣微点头,“不存在的东西不会被杜撰出来,本身就存在的东西,也不可能被抹消。” “那现在我们是……该怎么做?马梦起的目标肯定是我,我难道还一个人待在酒店里吗?”胖子导演看着江一鸣,眼巴巴的,看得江一鸣头疼。 “你什么意思?”小少爷挑了挑眉。 “我,能搬着铺盖住你那屋去吗?我就打个地铺,绝不打扰你俩。”滕庆华眼巴巴地看着江一鸣和钟晟,就差举手发誓。 江一鸣:“……” “我那屋是开过光了还是怎么的?有什么区别?”江一鸣抽抽嘴角,不过考虑到导演这个撞邪的体质,能让他通过莫朗清被马梦起遇上,还险些被占据身体,再一个人放在酒店里,也的确让他不放心。 滕庆华腆着脸笑,轻咳一声说道:“屋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江一鸣被噎了一下,这么腻歪的话,他也是头一次从一个男人嘴里听见。 他对上胖子导演的小眼睛,吐出一口气,闭上眼,隔绝掉目光交流,薄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闭嘴。” 钟晟冷哼。 油腻。 到了晚上,滕庆华果然卷了铺盖跑过来,让他意外的是,江一鸣的屋子里还有一个邱浩。 邱浩看到了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消息,一眼就看出肯定是那天遇到的东西又跑来了,居然这一次还回到了酒店,就离他几层楼的距离。 邱浩吓得恨不得换酒店,但转念一想,这个酒店里好歹还有江一鸣在,要是像唐果那样换到几公里开外的酒店,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谁知道?哪里来得及赶过去? 于是邱浩勉强留了下来,并且宁愿再给江一鸣一大笔钱,也要和江一鸣住在一个屋檐下。 江一鸣想着反正也多了一个滕庆华了,再多一个邱浩没什么区别,便应了下来,随口报了个足够让邱浩咬牙割肉的价格,看对方舍不得还必须给的样子,特别有趣。 邱浩问他能不能等回去后用银行卡付款,江一鸣假笑地勾勾嘴角,说道:“反正欠的也不止这一笔了,再添一笔也没差。” 邱浩讪讪地挠了挠头发。 他看到导演,干笑一声挥了挥手:“导演你也来了啊。” 滕庆华:“……” 江一鸣敲了敲连接套房大厅和主卧的门,把那两人的注意力拉了过来,他指着房门问道:“看见这扇门了没?” 邱浩和滕庆华两人茫然地点点头,却不明白江一鸣是什么意思。 “有事情敲门,有急事砸门。”江一鸣说道。 邱浩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就看江一鸣拽着钟晟闪进主卧里,“哐”地一声,把门合上。 滕庆华一点也不奇怪,他弄了地铺,就往地上一躺,对邱浩说道:“沙发给你,我睡了。” “啊?这么早?”邱浩没想到滕庆华能那么早入睡,他那天掉水后,可是怎么都睡不着呢,他心想导演也太心大了吧? 滕庆华闭着眼小声说:“你也赶紧睡吧,越晚阴气越重,越容易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东西,还是睡着了太平点。” 邱浩:“……”怎么还带吓唬人的呢! 邱浩下意识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十点多,夜生活刚开始,他游戏都没打几盘呢。 他正打算玩一局游戏再睡,但是看着游戏载入界面,脑海里却始终转悠着滕庆华的那句话,越想越瘆的慌。 他深吸了口气,把手机扔到茶几上,裹着沙发上的一床被子,把头蒙在里头,闷闷说道:“晚安。” 一夜无事发生。 什么奇怪的动静都没。 滕庆华和邱浩两人睡得格外沉,比在自己套房里的大床上睡得安稳。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哪怕和江一鸣隔了一道门,都觉得特别有安全感,能放心大胆地睡下去。 江一鸣早上起来开门,一开门就看到滕庆华半个身体搁在单人沙发上,另半个身体趴在邱浩那长沙发的沙发尾上,带来的铺盖都在地上,睡姿奇葩。 敢情晚上睡熟了还会梦游。 江一鸣抽抽嘴角,在心里夸了夸自己关门的明智决定。 钟晟给江一鸣联系了一队雇佣兵,明面上是通过中介猎头介绍来的,私底下却是直接归属钟晟的。 他对江一鸣说道:“这些人会让他们先熟悉一下片场的环境,半天功夫就够,之后你打算怎么安排?” “请君入瓮,该怎样就怎样。”江一鸣微扬下巴。 对付马梦起并不难,只是麻烦。 马梦起是被强行扯回这个世界的异类,相当于游弋在这个世界的法则之外。 而江一鸣只是一届风水大师,哪怕能点睛起龙脉,改山河国运,归根结底还是普通人。 面对马梦起这样一个完全不同于过去遇到的存在,他也没那么大的通天本事,能打开另一个世界的连接,把马梦起送回去。 尤其马梦起这一次回去,应该是要入大小地狱的,就不知该去第几层了。 而能做到把马梦起送进去的,必定不是人。 这也是为什么三次正面相遇,江一鸣能做的都只是把那东西喝退,而不是彻底驱逐消灭。 但这一次,假如马梦起中了圈套,用了江一鸣准备的道具肉身,那就相当于套了一层壳,江一鸣有九成把握,能把他束缚在其中,一时半会儿无法逃脱。而之后,就该是轮到专业异人来,把马梦起送回他真正该待的地方。 江一鸣隐约有些听闻,这段时间几次见报的离奇死亡新闻着实有些引人注目,哪怕他并没有去到现场,仅是从报道上的只言片语里,也嗅到了“同行”的味道,他知道该找谁。 钟晟揉了揉江小少爷的头发,说道:“你有把握就好,需要我做什么?” 江一鸣看看他,扬起一个笑容:“信我。” 第132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二天·“果然就不会有普普通通的案子!” 钟晟的那一队“临时路演”全都到齐, 一队人在片场模拟了小半天的真实片场生活, 算是了解了自己该扮演的角色。 雇佣兵的小队长叫章麒锐, 问江一鸣什么时候正式执行任务。 江一鸣微眯着眼,站在片场边上那一汪平静的湖边,淡淡说道:“已经开始了。” 章麒锐闻言说道:“我是说, 关于那个东西。” “等。”江一鸣看向他,那双焦糖色的眼睛看上去神秘又不可测, 他若有所指地道, “人还没到齐,不急。” 章麒锐不明白江一鸣在打什么哑谜。 他微微皱眉, 但想到钟晟的命令,要求他把江一鸣当做唯一执行头目,不得存疑, 他便点头应了一声,继续装作一名巡场的工作人员, 在片场上到处游走。 江一鸣看着远处,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算计什么。 这条湖是上游那条急流落入地势较平坦的地方, 汇聚而成,湖往下,还有一个陡坡, 至那儿,才是真正的下游。 下游周边陆续有当地居民倚河而居,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渔民有的时候还捞到从上游冲下来的零碎东西, 像是背包客不小心落入水里的相机、饮料瓶子…… 而这一次,渔民却是捞到了一件极其不同寻常的东西,像是给下游的这一小片村庄投下了一颗炸弹。 因为前两天的山中暴雨,上游的水流徒增,在暴雨的冲刷下,许多曾经卡在那些水下暗洞里的东西,都被重新冲了出来。 其中就包括几年前,同样因为山中暴雨而落入急流里、至今没有找到的马梦起的尸体。 渔民打捞上来的时候,那具尸体因为被卡在水下的暗洞里,才一直没有浮上水面。而常年被泡在水里,尸体的腐烂程度是地面上的两倍,完全不能看了。 尸身发黑,在水面上飘了两天才飘到下游,尸体生蛆,渔民一网捞上来的时候,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老渔民,都脸色青白,带回尸首的渔船都当场被砍成一片片烧了。 这天的片场上,显然热闹了不少。 当地居民报了警,很快就有现场法医和警察进行封锁,白天报的警,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就有人来片场询问相关问题。 只不过片场上除了江一鸣外,其他都是“演员”,一个个顶着面无表情的面孔,看着那些拿着小簿子做口供的警察,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章麒锐在片场上到处找江一鸣,显然是没法应付这些录口供的警察们。 然而江一鸣却是失踪了,他找遍一圈,都没找到对方,只好和录口供的警察干巴巴耗着。 章麒锐看着面前一声声紧逼的警察,眉头皱起:“不清楚,不了解,无可奉告。” “你这是妨碍司法调查……”小警察说道,话说了一半,却被人打断。 一道清亮干净的声音从他身后轻飘飘地传来,话里带着笑意:“那也不能强人所难,编排一个故事给你吧?” 小警察扭头看过去,就见一个长相很好看的男人和他们总署的一位法医并肩走过来,小警察一愣,立马就认出来了,有些激动,捏着拳小声道:“是江爷!” 江一鸣听见小警察的声音,眉头微挑,还是他的小粉丝? 章麒锐看见江一鸣,一直吊着的心微微放下,他朝江一鸣微微点头。 江一鸣和身边的男人一起走过来,江一鸣站在章麒锐的身边,对这位雇佣兵小队长轻声说道:“人到齐了。” 章麒锐愣了愣,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江一鸣这句话是指那天说的“人还没到齐,不急”。 章麒锐脑海里隐约浮上一个念头:江一鸣早知道这些人会来?早知道马梦起的尸体会被发现?不可能吧…… “情况我已经和这位了解过了。”站在江一鸣身旁的那个男人说道,“你找几个人去两个酒店,和几年前的当事人聊一下。” “好的,方法医。”小警察看到那个男人,一点犹豫都没,干脆地应下,显然对对方的指令无条件信任。 站在旁边的章麒锐听见小警察的应话,下意识打量起对方——这个法医,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年轻,还有些过于俊秀了。 江一鸣微侧头,又看了眼那法医,长得是白白俊俊,此刻脸上没什么表情,颇有些冷峻疏离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江一鸣就想到了鲍启文,要是鲍老师在这儿,说不定还会犯职业病,起心思挖这个法医去娱乐圈发展。 “刚才你说,你是在那儿专门等我?”法医开口询问,“你早知道我一定会过来?”他这么问,脸上却没多少惊讶。 反倒是章麒锐,听见那个法医说的,讶异地看向江一鸣。 难怪自己在片场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原来是在别的地方等人?可他怎么会知道有法医会过来?还有之前“等人到齐”,知道马梦起的尸体会被打捞上岸……难道江一鸣真的能未卜先知? “我还知道你们对这个案子本身感兴趣,而马梦起几年前的尸体并非重点。”江一鸣说道,看着那个法医,就见对方眉头微锁,看过来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他笑了笑,却是浑不在意,若有所指地继续说下去:“我知道的不止这些,不过我没有恶意,你倒也不必这样看着我。” 闻言,个子高挑、长得白白俊俊的法医沉默了两秒,再看向江一鸣的时候,眼里带上了一点温和的温度,他微微颔首,向江一鸣伸出手:“我叫方拾一,是法医。” “江一鸣,富二代。”江小少爷眯眯眼,咧嘴一笑,握上对方的手。 章麒锐在旁边看得云里雾里,这两人的哑谜,几句话里仿佛藏了几百个字的信息量。 江一鸣正想简单把自己的打算安排和对方说一下,结果片场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却是冷不丁炸开一声尖叫。 江一鸣猛地看过去,就见两个穿着制服的小警察站在道具角落那儿,脸色煞白。 “啧!”江一鸣一看就知道这两人看到了什么,他快步跑过去,把那两人拉开。 两个小警察被江一鸣一碰,就像被抽掉了骨头似的,软绵绵地往地上倒,其中一个嘴里还带着哭腔地在解释:“这、这个尸体有呼吸!” “不是尸体,是道具。”江一鸣看那两个小警察吓得不轻,解释安抚道。 旁边紧跟过来的法医闻言一噎,不由得看了眼江一鸣,这是在解释?算安抚?倒像是帮倒忙的。 果然,那两个小警察听清江一鸣的解释后,齐刷刷顿住了呼吸,紧接着下一秒,就听刚才开口的那个小警察声音拔得更尖了:“道具会有呼吸!?” 江一鸣拧起五官,皱着眉看那小警察,声音可真是又尖又噪。 他转向边上的方法医,不由发问:“我以为跟着你们这些人办案,理应见多识广才对?” “……也并非每次都是派出同组警队合作的。”方拾一想了想说道,这两个小警察他看着都有些陌生,可能是新转组来的,重案组最近的消耗确实不小,陆续有好几个称压力太大,转了去做办公室。 这样解释,江一鸣稍微有些理解了。 他微微点头,伸手把拉开的帘子重新拉上,挡住他的道具。 “这就是我和你说的,请君入瓮的那只瓮。”江一鸣说道。 方法医微点头,还没说什么,就见那两个跌坐在地上的小警察彼此搀扶着站起来,又差点绊倒,方拾一伸手扶了一把,问道:“没事了吧?” 两个小警察面色青白地摇头:“没……” “找你们崔队,他会和你们做解释。”方拾一说道,没有多做别的解释。 那两个小警察闻言点点头,神色恍惚地往外走,边走还能听到那两人飘渺虚弱的絮叨—— “为什么道具会有呼吸啊?为什么方法医那么冷静就接受了……” “果然崔队的警告没错。跟着方法医出来,绝不会遇到普普通通的案子,我早该知道!” “这次还有应队也来了,壹加壹,百分百啊……” “我现在想到那个道具都觉得头皮发麻……真的只是道具吗?” “是道具会呼吸比较可怕,还是尸体会呼吸比较可怕?” “……我、日。” 江一鸣耳力不错,哪怕那两人走远了,小少爷都把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眉梢扬了扬,嘴角翘起一点笑意,看向脸上平平淡淡没半点波澜的方法医,好像被背后议论的对象不是他似的。 他揶揄道:“没想到啊,你出勤的事发概率挺高,名声在外。” 方法医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倒也不必谦虚。” 哪怕就是他不看八卦新闻,也听到自己那个年轻的小助理提起过江一鸣——录个综艺节目,不管是荒野那类还是旅行那类,都能录出意外来,还有这一回拍戏,闹出的动静也不小。 也是个人才。 江一鸣:“……” 能把江小少爷噎得说不出话来的,也是少数人。 章麒锐看看江一鸣,又看看刚来的年轻法医,不知道到底是他不正常,还是那两个人不正常,怎么就只有他比较在意那具会呼吸的道具?难道这点无足轻重? 雇佣兵小分队的队长自认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他强压着心里的好奇和一丝丝的恐惧,面上端着铁汉木板的模样,对江一鸣说道:“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今天我就让其他人先离开了?” “行,辛苦了。”江一鸣点头说道。 他转向方拾一,询问:“我们也找个地方聊聊?” 第133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三天·不止是一件纯粹的失足落水意外案件 江一鸣和方拾一两人回了酒店, 方拾一听说几年前涉及马梦起那件意外落水案的导演就在酒店里, 索性就直接找当事人问清楚当时的情况。 他们到酒店的时候,滕庆华刚刚送走两个小警察。 正要关门,就见江一鸣和另一个高高俊俊的男人朝他走来, 那两个刚送出门的小警察见到,立马态度端正地喊了一声“方法医”。 方拾一微颔首, 看见他们手里的口供簿子,伸手要了过来:“我看看。” 他翻了两眼,记录得倒是详细, 他收起簿子,纳为己有,说道:“你们先走吧, 之后我交给你们崔队就行。” 两个小警察闻言点了点头。 崔队是他们重案组六队的队长,之前好些案子都是崔队带人破的。 不过每次提起那些案子,崔队脸上的表情总是有些怪异, 满满都是“你们不懂, 可我也不便说太清楚”的别扭, 只干巴巴地说没那么简单, 功劳是大家的。 再要追问细节的话,他就会让好奇的警员去找案子的负责法医,警员们一听就打着哈哈溜了——负责法医是应队,执行法医是方法医,前一个是法医科神龙不见尾的特别行动队队长,后一个是他们法医科新晋的奇案收割机, 但凡稀奇古怪的尸体和死亡方式都归方法医处置——这两位都是小警员们怎么都不想正面对上的。 滕庆华看见江一鸣的时候,下意识松开了紧绷的肩膀,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安心,只是在知道另一个陌生男人是本次案件的现场法医后,他又紧张起来。 江一鸣和方拾一走进他的房间,江一鸣随意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而方拾一则转身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 江一鸣见滕庆华不由自主地紧张地盯着方拾一看,方拾一转到哪儿,滕庆华的目光就跟到哪儿,他嗤笑了一声,开口拉回胖子导演的注意力:“介绍一下,这是方法医,现场法医之一。你由他看着,用不着在意,职业病罢了。” 滕庆华闻言,略有些拘束地点点头。 “刚才那两个小警察来,是问你几年前马梦起的案子?”江一鸣随口问道。 “嗯,我知道的都说了。”滕庆华应道,提起马梦起,他就打颤,忍不住四顾套房周围,他压低声音,凑到江一鸣耳边,小声地问,“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这房间会不会让它进来?或者……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挡住它进来?” 江一鸣:“……” “或者是不能近身,那也行。”滕庆华想了想,又退而求其次。 江一鸣翻了个白眼:“连天尊宝号都记不住,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胖子导演噎了噎,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 方拾一打量了一圈回来,并没有什么发现,这算是个难得的好兆头。 他假装没有听见这两人的对话,坐下来说道:“你录给前两位同僚的口供我看到了,不过我还有些别的问题,希望你能配合回忆一下。” 滕庆华闻言点点头,一口应下。 “首先,那天清点人数是在什么时候?” 滕庆华回忆:“差不多是所有人都回到搭棚片场的时候,当时我在找助理没找到,才想起要清点一下人数。” “那个助理后来?” “找到了,他落后了我们一点,不过至少回来了。”滕庆华说道。 “你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落后了大部队?”方拾一问。 “……没有,当时场景太混乱了,人在就好了,也没想过问这些事。尤其后来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好多人都不在,我们又当场分拨了一批人出去找,直到到了夜里,才又找到一批人陆陆续续地回来,是当时撤离的时候走岔了方向,被找回来的。”滕庆华说道。 “但是没想到最后还是缺了一个人,马梦起都不在这些人里。我们找了半天,直到搜救队的人来,也没找到。后来是搜救队的说,在上游之前布置道具安全锁的地方,发现了锁扣被冲断的痕迹,判断马梦起是掉进了急流里,被冲走了。” 江一鸣眯了眯眼,问道:“那就是安全组的责任?” “……的确有一部分责任在剧组的安全老师身上。”滕庆华抿了抿嘴说道。 “那后来追责了么?”方拾一问道。 滕庆华沉默了一下,方拾一和江一鸣都明白了答案。 “其实我们都知道责任肯定有一部分是在安全老师身上,但是结合当时的大环境,说是山洪都不过分,不管安全锁扣有没有出问题,在那种环境下,死还是生都是老天爷的安排,都是命。”滕庆华说道。 “不是我要给安全组的老师开脱,因为后来的责任认定官方结果也是这样的。” “安全组的道具把控、安全扣的承受力度,全都符合当时向地方政府提出在山中拍戏要求做到的质量。” “只是谁都没想到会突然爆发那样的急雨,形成小型山洪,山洪冲泄下来的力道,远大于我们按照地方政府的要求做的准备。” “而且,剧组事后出于人道主义,也给马梦起的亲属汇去了一笔安抚金。” 滕庆华解释道。 方拾一皱了皱眉,打断道:“等一下,当时的情况是马梦起已经在水里了?” “当时是在准备拍这一幕戏,戏要求马梦起跳入水流进行救援,但是当时还没有开拍,雨就一下子骤降下来,所以我们当时就打算返工回去。”滕庆华解释道。 “演员身上只是佩戴了安全锁扣,但是并没有进入水里……”滕庆华说着,突然一顿,脸色变了变。 方拾一顿了顿,接上滕庆华的沉默,问道:“尽管没有进入水里,但那时候是在做开拍的准备,马梦起佩戴上了安全扣,那就应该与某个安全固定做了连接,是这样吧?” 滕庆华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么一来的话,当时马梦起身上的安全扣另一头是被绑在了固定的安全桩上,安全桩本身能够承担一百五十公斤的重量。 这本是为了确保演员性命安全的保险措施,却是在意外下,反而拖累了马梦起。 滕庆华之前从没想到这一点,他一直下意识地以为是马梦起在撤离的过程里,失足掉进了急流,但又因为疏于留意,才造成没人及时发现的悲剧。 哪怕是当时的口供和现在的口供,都是由他主动按照他以为的记忆在交代,直到方拾一和江一鸣一点点往细节深处挖掘、直到主动权在江一鸣和方拾一那儿,滕庆华才陡然发现,事实与记忆里的样子,似乎是两个版本。 他的记忆,他的大脑,一直在下意识地欺骗自己? 滕庆华有些不敢置信,他蓦地瞪大眼睛,低头瞪着地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一鸣轻吸了口气,这一点的确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只是唐果与马梦起落水的事情有些许渊源,却没想到马梦起落水本身,就不止是一件纯粹的失足落水意外案件。 如果是因为安全锁扣被绑、导致演员无法第一时间撤离,最终落水溺亡的话,当年整个安全组的责任定性就该推翻重来了。 江一鸣看向滕庆华,问道:“当年负责的安全组一众人,现在还在圈里做么?” 滕庆华抿了抿嘴,沉默地点头。 “联系的上?”江一鸣问。 假如按照莫朗清最新的更新里,他对以马梦起为原型的水鬼能力描述,上升一个档次后,马梦起是否能够脱离死亡地段、进行自己想要的复仇围猎,就难说了。 滕庆华看向江一鸣,微微动了动嘴唇,却只是滑动了一下喉结,咽了口唾沫。 江一鸣见状顿了顿,脸色稍变,沉下眼看着滕庆华问:“是我们剧组的?就在这里?” 滕庆华点头。 江一鸣暗骂了一声,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当时负责马梦起安全扣的人是谁?” “是组长,也是现在的组长老师。”滕庆华说道,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江一鸣,不明白江一鸣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但他却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起来。 “房间号?” “这我得打电话问前台查一下……”滕庆华说道,他最后一个字的音还没落下,就连忙跑到床头柜那儿拿起电话打出去。 “房间号404。”滕庆华很快要到了安全组老师的房间号。 他刚说完,扭头看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江一鸣和方拾一两人已经不见了。 滕庆华愣在原地几秒,犹豫了一下后,咬咬牙也连忙跑了出去。 他宁愿跟在江一鸣身边,也不想自己一个人落单。 恐怖片不都这么演的么?不是主角的,落单必炮灰,何况就他这个历史记录,被炮灰的概率极大。 胖子导演甚至都没敢乘电梯,生怕乘电梯的时候又遇上什么,哼哧爬了两楼上去。 江一鸣和方拾一赶到安全老师那儿的时候,发觉对方正在整理行李。 安全组老师也没想到江一鸣和方拾一两人会在开门后直接冲进来,被两人撞了个正着,脸色顿时有些讪讪难看。 “戏还没杀青就打算离开?”江一鸣边看了一圈房间,边漫不经心似的问道。 方拾一没说话,只是和江一鸣一样,一进屋就在安全组老师的酒店房间里看了一圈。 安全组老师听见江一鸣的问话,尴尬地干笑一声,说道:“没,就是想换个酒店而已。” “住的不舒服?” “不、不是……” “那是住腻了想挑挑花样?” “也、也不是……” 江一鸣一边随口与安全组老师胡扯,一边微拧着眉心检查了一圈。 一进屋,他就闻见一股像是硫磺的臭味,他找了一圈却是没有什么发现。 “江一鸣,过来看。”方拾一突然出声,他站在窗台边,开着窗,就见窗外挂着的空调箱上,有一小簇淡黄色的粉末。 “是硫磺?”江一鸣捻了一点在手指间搓了搓。 方拾一应了声,关上窗,转而看向屋内。 硫磺是鬼魂经过的痕迹,硫磺只在空调箱上出现,说明那个东西先前还没进来。 换句话说,那个东西在寻找进入的契口。 江一鸣啧了一声,立马转身,二话不说就拽着安全组老师往房外走。 “您您这是?”安全组老师吓了一跳,几乎是脚不离地地被拖着走。 “你不是要打包走人么?我送送你。”江一鸣说道。 那个东西先前没有进来,却不代表这会儿还没找到进口,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拽着人刚走到房门口,原本敞开的酒店房门却是猛地合上,刚从安全楼梯那儿爬上来的滕庆华就站在门前,还没来得及进来,就硬生生看着那门自己“砰”地合上。 滕庆华浑身一颤,惊慌地睁大眼睛,在门合上的缝隙间,他似乎又看见了马梦起,就在门口的那面全身镜子里…… 第134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四天· 房门“砰”地一声合上, 安全组老师就声膝盖一软,要不是因为有江一鸣拽着,早就趴地上去了。 他下意识地往门后看,以为门后藏着人, 藏着马梦起,可门后却是空荡荡的, 干净得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安全组老师愣了愣, 意料之外。 却没想到,就在他收回视线的时候,冷不丁地目光瞥过放置在门口的全身镜,随即,他脸色一变,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看到镜子里,一个浑身湿透、身形肿胀、站姿怪异的身影, 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站在角落,静静地看着他。 他惊恐地倒退几步, 抵到沙发靠背后, 惊叫起来:“镜子!在镜子里!” 江一鸣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夹起一枚古钱, 倏地飞插进去。 镜面正中央应声出现一道细纹, 飞快地扩散开去, 像是蜘蛛网似的朝四面八方裂去。 “是他,是他,一定是他……” 安全组老师浑身哆嗦, 低声不断地喃喃。 他前两天在咖啡厅里,亲眼目睹了滕庆华莫名其妙突然着魔似的乱跑,酒店的工作人员上前都被对方挥开,而同时导演嘴里还念着马梦起的名字。 当时他就懵在了原地,他不知道导演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提起马梦起的名字,难道是之前剧组里两个演员的又一次落水事件,让导演也想到了几年前的那场意外?导演……疯了? 他很快就离开了,没有在咖啡厅多做停留,更没有看到后来江一鸣和钟晟出现。 他把自己也在现场的事情埋在心底,没有和任何人提起,也没有向任何人打听过那天导演突然喊马梦起的名字,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对他来说,马梦起的名字是他最不想提及的话题,他宁愿装作没看见、没听见,什么也不知道。 这个状态仅仅维持了一天半,直到今天白天,他听说下游的当地渔民打捞上来一具尸体,好像是几年前落水失踪的马梦起。 这个消息一下子轰得他头脑发昏。 怪不得明明检查过无数次的安全扣,还是在关键时候出了问题; 怪不得导演会在咖啡厅里突然那么惊慌、无缘无故大喊马梦起的名字; 怪不得这几天停工停戏,片场被封锁…… 马梦起,一定是马梦起知道他们这些“故人”又回到了这块地方,他一定是想要报复他们,所以他又回来了! 那具突然出现的尸体,就是在提醒他们这些人,不要忘记当年的那件意外,所有人都有责任,没人是完全无辜的。 当他反应过来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回到酒店的房间,想要立马离开这个地方,换个酒店。 ——滕庆华都已经看到马梦起了,马梦起一定已经知道了他们在这个酒店里,只有跑到别处酒店才安全。 可他没想到,哪怕他已经第一时间打包行李打算离开了,却还是来不及了。 “他来找我了……他真的来了……!”安全组组长紧紧抓着沙发背,手指甲用力到抓出血来,他惊恐地看着那面镜子。 被江一鸣一枚古钱打碎的镜子里,依旧有那道身影,甚至因为镜面破碎成了无数裂块,那道身影分散在这些碎裂的镜片里,像是无数分身一般。 方拾一把安全组组长拉到角落,快步走进厨房,在调味台上翻了一圈,找到一罐白盐,快步回到组长身边,在他周身洒下一圈细白的盐圈。 “你叫什么名字?”方拾一问。 “安保嘉。”安全组组长哆嗦地回答。 江一鸣分出一丝注意给方拾一和安保嘉,看见方拾一把对方圈在盐圈里后,微松口气,这的确是目前不得不为的下下策自保法子了。 “安保嘉,你待在这个盐圈里,不管看到什么、不管有什么东西接近你、有多近,都不要离开这个圈子,明白了么?”方拾一说道。 安保嘉点点头,低头看着那一圈好像风一吹就会散开的细盐,声音里带出哭腔和恐慌:“就这一个盐圈子吗?” “你还想要什么?”江一鸣翻了个白眼嗤了声。 安保嘉看过去,对上江一鸣他就不敢出声了,紧张地站在盐圈里,连连摇头。 方拾一见状,不合时宜地有些想笑,也不知道这个江一鸣是做了什么,怎么就让人一个两个的,都那么怕他,混像是鹌鹑见老鹰。 他又看向江一鸣,就见江一鸣同时抽出数张黄符,飞快在镜面四个角落各贴一张,听他暴喝一声,“滚出来!” 马梦起藏在镜面里,没有实体,也就没法给予伤害,江一鸣必须把他从镜面里逼出来。 就听他这一声喝下,镜面的裂痕扩张得更快,贴在镜上的四张黄符四角开始变得焦黑,有水从镜面裂缝里渗出,一滴滴汇到地板上。 安保嘉见状倒吸了口气,惊恐地睁大眼睛:“水!水出来了!是水!” 四张黄符尽数焦黑被裂缝里涌出来的水一冲,就变成了碎屑灰烬,水猛地从镜子里泻出,一下子漫过了三人的脚背,就像是把山里那条急流的水引来了一样。 安保嘉在他们耳边尖叫,以这样的速度和架势,淹没这间房间都不需要半个小时的功夫。 他在盐圈里跳脚惊叫,却没有注意到他脚边的盐圈,丝毫不动,完全没有被“水”冲开或者融化的迹象。 江一鸣闭了闭眼,咬破舌尖,含住一口舌尖血。 舌尖血是人身上最纯最阳最正的东西,任何邪祟妖招都会显形,免受其害。 江一鸣再睁眼的时候,地上、镜子里的水全都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取而代之的,是镜子里的那道人影,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站在了他面前。 马梦起看着他,微微侧头:“为什么总是你?” “为什么总有你在多管闲事?” “和你有关系吗?” 他每说一句,就往江一鸣面前靠近一步,方拾一动了动脚步,正要过去,却见江一鸣朝他按下手势,他眯了眯眼,脚步停在原地。 他身旁的安保嘉还在大喊大叫。 方拾一注意到他甚至发出了呛咳似的声音,就见他怪异地朝上奋力伸长脖子,仰头张嘴呼吸,一张脸憋得发红,眼睛瞪得浑圆,像是被水呛到了一样。 方拾一见状一愣,他完全没有看到任何“水”,听到安保嘉在喊,也以为是看到了马梦起被逐出镜子——马梦起浑身湿漉,浸泡在水里,他的身体就像是吸足了水的海绵一样,安保嘉喊“水”也不奇怪。 而江一鸣那边也是完全不显山不露水,以至于,直到看到安保嘉这幅模样,方拾一才意识到这里在安保嘉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幻觉对心理上的暗示,能够反应到生理,甚至造成假性窒息、假性脑缺氧的案例并非没有。 方拾一看安保嘉一副马上就要溺毙的样子,立马把人平放下来进行急救。 江一鸣注意到方拾一那边的动静,眉心狠狠一拧。 “他没事,有我。”方拾一说道,声音温沉,江一鸣看过去,果然安保嘉的情况好转不少。 江一鸣沉着脸微微点头,再看向马梦起的时候,脸上尽是冷色。 他轻一抖袖,六枚连在红绳上的古钱尽数落尽他的掌心里,先前飞插入镜面里的那枚,也像是有所感应似的,颤动得格外剧烈,最后猛地一下挣松,飞入江一鸣掌心里。 江一鸣抚过掌心七枚铜钱,古币顺着他的指尖,一枚枚笔直立起。 红绳噌地一声绷紧,像是钢索一般坚硬,七枚古钱排列整齐,依红绳而立,钱为剑身,绳为剑柄,他反手握住,豁地往下一甩,就是一声破风般的啸声。 马梦起有所感应,本能畏惧地往后退开一步。 江一鸣低喝一声,古钱为剑,横在胸前,有金光在七枚古钱地方孔中闪烁游弋。 不断在剑身之间闪烁游弋的金光,倒映在江一鸣的眼瞳里,衬得那双焦棕色的眼睛格外神秘而疏离。 马梦起不断后退。 “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江一鸣一声令下,钻绕在剑身周围的金光猛然窜出,无孔不入细细密密地尽数贴在马梦起身上。 然而这一次的效果却并不尽如人意,甚至没有发挥到过去的一半效力。 就像江一鸣说的,马梦起是不一样的,他对马梦起的能力压制只有平常的二分之一。 即便如此,马梦起依旧被金光缠绕得节节后退,无论他如何挣动,金光像是粘腻的蛛丝,一根根缠上。 一根被挣断,立马又有十根贴上,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一半。 马梦起愤怒地大吼一声,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凡是被金刚缠绕的地方,都流出了坏水似的腐臭液体。 江一鸣见此眯起眼,唇线紧绷下抿,掌心朝下抚过剑身,微一用力,划破掌心,几滴通红的血珠滴在剑身上,就见那金光猛然一璨,束住马梦起的力道狠狠一紧。 “他是被人从另一个世界强召回来的,对付它,用我的方法只能事倍功半。”江一鸣说道,他微侧头看向方拾一,“他只能由另一个世界的执行者带回去。” 方拾一明了地点头,难怪江一鸣会说在等他。 他说道:“我明白了,但我不是你等的那个人。” 他说完,似乎有所感应似的看向门外,就见被砰然关上的大门陡然剧烈颤抖起来,像是要被人强拆的样子。 马梦起猛地转向门外,第一次见他脸上露出惊恐的模样来。 方拾一走到江一鸣身边,轻轻按下江一鸣绷得极紧的手臂:“好了,他来了。” 他话音刚落,大门就应声倒下。 明明就在房间里,江一鸣却是听见了一声声沉闷的闷雷,他瞳孔微缩,向门口看去,就见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站在门口,张开的手掌心内仿佛藏着一方小世界,内里酝酿着雷鸣、风暴和滔天巨浪。 男人先是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随后走向马梦起。 他一手引煞雷,一手掌中黑洞隐现,电光与浪涛在掌中黑洞隐约掀起滔天阵势。 电光猛地劈向马梦起,马梦起被江一鸣那几束金光牢牢禁锢,无法躲闪,结结实实接下这一掌电光。 马梦起在雷光里惨叫尖嚎,本晕过去的安保嘉迷迷糊糊醒过来,看到这一幕,又险些翻着白眼昏过去。 “这、这是?!” 江一鸣微舔了舔嘴唇,说道:“卞城王,司掌大海之底,四周十六小地狱,宽广五百由旬,掌中的黑洞,便是这些鬼怪的去处。” 江一鸣知道自己要找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司掌者,但不得不说,亲眼见到的时候,又是另一种震撼。 方拾一闻言看向江一鸣,微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还会有普通人能一眼认出来。 江一鸣注意到他的视线,微牵了牵嘴角:“我说过,我知道的秘密很多。我能看见你的一生往来,不过我无意冒犯。” 作者有话要说:小法医和应队是另一本书《不直播,就上天》里的客串,因为这个小故事里的设定缘故,让他们出来探班一下,不影响! (这本连载文写的是两个普通人的故事,隔壁那本《不直播》写的是两个……不普通人的故事) (虽然江小少爷做的事情也一点都不普通,长发公主水下和水鬼直接贴身搏击也不咋普通……但真的是两个普通人的故事哈哈) 第135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五天·【钟总牛逼!江爷牛逼!#终将#是真的!】 马梦起在众目睽睽之下, 化作了细细的光点, 尽数飞进那个男人的掌中黑洞里。 男人向方拾一走过来。 “这是应辞, 应队。”方拾一为两人做了下介绍, “这是江一鸣, 剧组演员。” 两人打了下照面。 江一鸣眯了眯眼,忽然想起来,先前江林那件事情,他姐姐被老公谋杀丢进绞肉机里, 姐姐的亡魂一直没有离开, 他当时托了总署的关系, 找到那一袋尸块。 几个法医助理把尸块倒在尸体台上拼凑的时候, 就在嘟哝,说这样的案子应该是方法医和应队的, 可惜那两人请了长公休, 出去玩了。 那时候, 那两个小助理指的就是这两人吧? 这么说来……那件案子倒也的确适合这两人。 江一鸣轻啧了一声,“缘分”妙不可言, 原来那么早之前, 就有过擦肩而过的一次了。 方拾一和那个男人带着安保嘉离开了, 临走前小法医提醒江一鸣记得包扎掌心上的伤口, 伤口修复期间吃东西要注意。 “明星的话, 手上留疤不太好吧,你自己注意些。”小法医的原话是这样的。 江一鸣听见这话挺意外的,多看了眼小法医, 顺带地就看见他边上那个男人微皱了皱眉,往自己身上飘来一眼打量的视线。 江小少爷见状,回过去一个虚伪的假笑。 “你这个医生执照,和医院里的白大褂是不一样的吧?”江一鸣一笑,“怎么还有白大褂的职业病似的?” 方拾一愣了愣,反应过来,这是在揶揄他那句话像是医生的病嘱呢。 他好笑地摇头,回道:“确实很少有机会和健康的活人说这样的话。” 江一鸣罕见噎了噎,健康的活人? 接着他就听对方继续说:“平日里还是对着尸体的时间比较长,分析死者死因、计算死者死亡时间,没机会让我发挥一下这方面的职业病。这么说,还得谢谢你。” 江一鸣抽抽嘴角:“真客气。” 方拾一笑起来。 他和应辞离开后,江一鸣在原地稍作休息了片刻,翻出酒店房间里的应急箱,临时简单处理了一下掌心的伤口后才离开。 江一鸣没想到他做的那个道具压根没派上用场——除去把两个小警察吓唬得腿软哭出来。 果然,普通人和另一个世界的人是有壁的,江小少爷撇了撇嘴,这是初始条件的差异,类似种族天赋。 他打开门,没想到门口居然还站着一个人。 滕庆华就坐在走廊上,抱着膝盖,听到身后传来门的动静,一股脑地连忙站起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江一鸣挑了挑眉。 滕庆华一眼就看见江小少爷手掌上临时裹上的纱布,纱布还渗出一点淡淡的血色,他抖了抖,挪开视线。 “我只是在等你……”胖子导演小声说。 他本有好多话想说,但现在看到江一鸣手掌上的纱布,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等我?有什么好等的?”江一鸣随手关上门,便往电梯那儿走。 滕庆华低头跟着他走,像是江一鸣的小尾巴。 江一鸣站在电梯前等待,余光瞥见胖子导演有气无力的样子,挑了挑眉:“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滕庆华抬头看了眼江一鸣,深吸口气:“对不起。” 江一鸣侧头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继续看电梯上的楼层数,嗤了一声:“跟我说对不起,不如去和那些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说对不起。” “我会的。”胖子导演认真地说道。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江一鸣抬脚跨进电梯里,转身按下关闭,两扇电梯铝合金门缓缓关上,他看着门外的滕庆华,说道:“那就够了。” 滕庆华愣了愣,没想到江一鸣会是这个反应。 他以为,以江一鸣的性子,至少会冷嘲热讽两句,哪怕说得再难听,他都觉得是应该的——明明是和这件事情最无关的人,却承担了最大的风险和伤害,滕庆华想,换做是他,早就日了狗了。 可偏偏江一鸣什么都没说。 滕庆华回到自己的房里,电梯门合上之前江一鸣说的那四个字,像是在他心上砸下了四个烙印。 胖子导演深吸了口气,拟了一条长文。 本想点根烟叼嘴里的,抬头看见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他又掐掉了烟头,沉思着看着电脑上那篇长文。 滕庆华的八百字小作文一发上微博,立马就被人放大了字里行间,一个个咬文嚼字地试图从里面挖出一点大新闻来。 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盯着这一篇八百字小作文,总结出来不少内容: 大家很好,剧组很好。 继续拍戏,努力拍戏。 不负努力,不负期待。 ——这些还算是中规中矩,接下来的五百字小作文,所有人看了半天,总结出来只有三个字:彩虹屁。 ——感恩感激感谢江老师的教诲,一定铭记在心。 ——没有江老师就没有今天的《山海笔录》剧组。 ——江老师是我们的精神支柱,一路走来甚幸有你。 ——…… 看惯了娱乐圈套路的吃瓜路人,悄悄在底下阴谋论地问:这是捧杀? 江小少爷的粉丝齐刷刷地在导演微博底下回复:感谢导演,不敢不敢。 直到这一条微博被男主演邱浩转发—— @邱浩v:我回头就把江老师说的每句话都打印出来,贴在我床头,天天看。[祈祷] 紧接着是女主演唐果—— @唐果v:谢谢江老师。 然后是剧组里的一干配角,张小凡那几个那天夜里出现在唐果房间里的人,也都一个个排着队转发。 本来只是滕庆华一个感慨,没想到组里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夜游神,那么晚了还在微博上,还给转发转起来了,滕庆华抽抽嘴角,不敢去想第二天江小少爷发现后会是什么反应。 剧组里的这一干演员其实都透明,哪怕是男女主,发一条微博,转发量能破三万的就不错了,其他配角更是两三百的转发,但是奈何《山海笔录》这个ip本身,相当于界的顶级流量了,一下子引起了众多关注。 【这大半夜的咋突然?】 【发大水了?半夜营销半价?】 【空口鉴水?是上热搜了还咋的?热搜你给买的?我怎么没看见?】 【就不许人家发条微博感慨一下?这两天又是落水、又是发现尸体的,人家发个微博还得经你同意?】 【发微博可以,但一个个都那么统一地直指江一鸣,不觉得迷?】 【这说明什么?说明江爷牛逼,让人服气,大家的反应那么一致,不正说明问题了?】 【心理扭曲的人看什么都觉得迷,呵呵】 网友的评论五花八门,各种说法都有,不一会儿就被营销号闻风搬运起来。 还没过多久,就在众人以为差不多该消停的时候,忽然一颗深水炸弹丢进了微博——于明浩也跟着转发了! @于明浩v:我懂了,江老师值得。[抱拳] 于明浩是谁?大概是十个邱浩都比不上的流量。从量变到质变,那得是个飞跃。 于明浩一转,这个话题的热度又是重新蹿上了一个新高,所有人都炸了,就连于明浩的粉丝都有些发蒙。 他们看到自家爱豆上线摸鱼了半个多小时,本以为要发自拍照、或者在潜水看他们粉丝聊啥呢,粉丝们一个个都在拼命艾特于明浩求翻拍,结果没想到,摸鱼半个多小时后,就是转了这么一条微博? 这半个多小时……怕不是在看人家江一鸣这件事的瓜吧? 实不相瞒,真相了。 于明浩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顺着评论去查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补了功课——毕竟大明星也真没空实时关注着最新的热点。 补完功课后,于明浩立马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他跟着江一鸣参加了那么多期的综艺,总攒了些经验了。 于明浩转发完了后,又把那条微博分享到了他们当初《逃出生天》剧组的工作群里,特别大牌地发出一个指令: 【@ymh:点点。[分享链接]】 ——这个词也是于明浩成天偷偷看粉丝动态学习到的,好像每次有人发微博说他坏话的时候,就有粉丝发链接,附上这俩字。 于明浩结合目前的情况,觉得该用上了。 不到十来分钟,《逃出生天》组的导演薛珂、道具组组长江林、还有秦海清和谢鹤等等……都纷纷转发了于明浩这条微博。 不明白“点点”两字代表的含义没关系,依葫芦画瓢总是都会的。 @薛珂v:最右那位说出了我的心声。——最右指的是最早转发的邱浩。 @江林v:故事很长,便不多说。来路更长,会一直支持。我永远站江老师这边。 @秦海清v:后生可敬。 @谢鹤v:在江老师身上,我看到了人格与品行最美好的一面。 …… 这后面一串连珠炮似的圈内人转发,一下子震住了其他坚持这是营销炒作的人。 这么多圈内人,光说秦海清和谢鹤这两人,就不是营销炒作可以买得动的大v号。 何况这要是营销,那得花多少钱?得欠多少人情? 娱乐圈里一个个都是人精,只有主动卖人情的,哪有这样联动起来欠人情的? 这说明什么? 用刚才粉丝怼人的话来总结——说明江爷牛逼,让人服气。 【啊啊啊啊我磕了一个什么神仙男人!?居然能让半个娱乐圈的人全都发微博替他发声!】 【我哭了,呜呜呜呜鸣鸣一定是我们想象不到的好】 【我隐约感觉到了鸣鸣被团宠……诶哟妈呀太甜了!】 【对个暗号,#浩荡江河万古流#】 【从钟总捐千万为鸣鸣祈福之后,居然还有人敢嗑这对邪教?】 【我不管!钟总今天没出声!这么重要的时候他居然不在!我拆cp站邪教╭(╯^╰)╮】 【……】 不过不管怎么样,倔强地要对着干的人依旧不少,暗搓搓地内涵,说江一鸣的经纪人,不愧是拥有三千万水军的男人,还不就是把微博这块地方控成一言堂了? 这条微博很快被看不惯江一鸣的人转了上千,碍眼地挂在首页上,把粉丝恶心得够呛。 然而这点恶心,比起之后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不值一提了。 首先是那条微博突然变成了“不可见”、“bb权限范围内可见”,然后,紧接着,被自家cp粉嫌弃没有出声的钟晟忽然发了微博: @钟晟:不是水军,是自来水。[微笑]另外,经纪人没那么大本事,但我有。 起初粉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有人发现那条提水军的微博不可见了之后,才有人大胆猜测——不会是钟总干的吧? 【卧槽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钟总!带我追星!】 【这是我见过的最有钱的追星族……】 【追星那么多年,第一次追到有靠山的爱豆了?还神他妈高调!爽!】 【不,你家爱豆不止有靠山,他本身就是一座翻越不过去的高山好嘛……就这位爷的身份背景,谁动得了他啊】 【不不,江家,依我最近观察所见,除非是涉及底线的造谣,否则其余都不管的,像这种出气的事情,还是得靠钟总】 【钟总牛逼!江爷牛逼!#终将#是真的!】 【我和邪教分手了!还是本命cp的糖最甜!】 钟晟眯眯眼,看着自己微博评论底下冒出来的几条评论,切了个小号,挨个把吃cp的粉丝点了个赞。 想要用大号光明正大地点赞。 钟总在心里暗搓搓地想。 第136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六天·江一鸣:小爷聪慧 隔天, 江一鸣后知后觉看到微博的时候, 头都大了。 这一个个的,像是潜伏在了粉丝群里学来的彩虹屁。 都干嘛呢? 江一鸣眯眯眼, 找到最初的转发源头,艾特对方发了一条微博—— @Restart江一鸣v:@邱浩好听的话不必多说, 欠的钱可以先还起来。 江一鸣的这条微博一发出来,这一届围观吃瓜的网友们纷纷拍手:欠钱?借钱?精彩精彩。 底下的评论飞快地跑偏重点, 都去关心邱浩为什么要找人借钱去了——难道是欠了债?吃喝嫖赌毒? 眼看评论像是脱缰野马一样,江一鸣啧了一声,挑了一个回复道:五十万护身符而已。 住宿费还没加上呢。 【五十万?护身符?】 【我靠抢劫?】 【这是哪位大师神仙给开的光?居然要五十万?】 【实不相瞒我这儿十八线小城市,五十万都能搞套小户型的房子了】 【……】 江一鸣见了,嘴角一勾, 忍住想要回复其中一条的欲望, 心想:哪位大师神仙给开的光?自然是江小爷。 邱浩没想到江一鸣还会艾特自己, 看到评论底下江一鸣为自己澄清的那条内容, 邱非眨眨眼,更加意外了。 他一直觉得, 江一鸣是那种并不喜欢多管闲事、除非不得不管的人,而且,并不好相处。 像是这条评论底下的内容, 他就觉得是江一鸣完全不必搭理的那类, 至少换做是他,他不会特意去解释一句——多说多错,尤其是在微博上——但偏偏江一鸣为他解释了一句。 邱浩发觉自己还是对江一鸣有误解和盲区。 他看评论里有一条评论, 质疑五十万护身符太贵,还被跟了一千多条回复,邱浩眯眯眼,想起江一鸣,顿时生起一股冲动,一鼓作气回复了过去: @邱浩v:值得。 邱浩回复了粉丝的评论,美滋滋地下了线。 【行了,当事人都来亲自回复证明了,我劝某些人善良】 【其实,我想看看价值五十万的护身符真容……】 【想看+1】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为什么五十万买了护身符,是给鸣鸣的?这护身符,不会是鸣鸣给开的光吧……】 【不可能,江一鸣是谁啊?粉丝吹他节目上的那些事情已经够了啊,我看就是节目安排炒作的,还真把自己当大师了?】 【呵呵,那要是真的是江一鸣做的,你怎么?直播手劈榴莲还是吃键盘?】 【要真是江一鸣做的,我把头寄给他去】 江一鸣表示,他还没有放下手机下线微博呢。 当他不存在的吗? 小少爷轻哼一声,动动手指头。 @Restart江一鸣v:是我做的,头你留着,不感兴趣。[微笑] 【……】 【我!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绝!】 【正主亲自下场打脸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出乎意料却又情理之中,本来以为我的小爱豆火了之后就要严格把控言行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哈哈哈】 【的确233333看到是江一鸣发的,我就又觉得是正常操作了哈哈】 【不愧是江一鸣,在出道舞台上把导师气到离场放弃总决赛的男人!】 江一鸣嗤笑一声,这才施施然下了线。 片场这边重新开放了,没了灵异神怪的捣乱,拍摄的进度陡然顺畅了不少。 邱浩和江一鸣的对手戏,随着剧情的进展越来越多,他越是往后拍,越是觉得,江一鸣和他的角色陈封,相似极了。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邱浩对自己角色的代入感也强烈了许多,NG的次数都比之前少了。 野外的戏份拍完后没多久,江一鸣就杀青了,他的戏份本就只是男二,又很少是棚内的,野外戏份一结束,棚内的集中拍摄了一个礼拜就完事了。 江一鸣杀青当天,他回到酒店里整理行李箱,理着理着,在衣服底下突然翻出一个陈旧的转盘。 江一鸣瞅着那个转盘眼熟,也不知道是不是江一鸣的凝视过于热烈,就见那只旧转盘的指针晃晃悠悠,像是小狗讨好的尾巴。 “原来是你这个东西。”江一鸣半眯起眼睛,微勾起嘴角,是那天晚上把唐果邱浩那一众人吓得够呛的转盘,顶多算是个有点灵性成精的恶作剧精怪。 江一鸣拿起转盘,手指轻轻在指针上一拨,不管他如何拨弄,指针永远不偏不倚地停留在那一行字上——心之所向,道之所行,愿为圣人得。 “翻来覆去总是这么一句话,要你有什么用?”江一鸣眯眯眼,颇觉得有些无趣,他正要丢回去,就见转盘上的那二十来个选项字迹缓缓发生了变化。 【圣人眉眼如诗画,低头皱眉都是风景】 【温山暖水,都不及你唇畔吻过的桃花】 【圣人所在之地即是世界最温柔的中心】 【……】 【你是热红茶上漂的奶油冰淇淋,你是甜甜圈上白绵绵的糖霜,你是五味生活里的甜】 眨眼间,那二十多个本看起来有些诡异阴森的选项,全变成了吹捧的彩虹屁,一条比一条赤裸,一条比一条狗腿。 江一鸣稍显意外地微扬了扬眉,忍不住轻笑起来,这东西倒是比他想的还要灵性。 小少爷曲起手指不轻不重地在盘面上敲了一记:“说那么多,也没见红茶冰淇淋和甜甜圈出来,都是空话。” 小转盘晃了晃指针,晃悠悠地转到了那一条上。 江一鸣微挑眉,没过一两分钟的,门外就响起了门铃。 “先生,客房服务,退房前礼物。”外头的服务生说道。 江一鸣打开房门,就看见服务生推着一辆甜品车站在外面,看见江一鸣,便热情地扬起一个职业笑容:“糖霜甜甜圈佐以红茶冰淇淋,作为下午茶送给您,希望本次酒店的住宿服务能让您满意。” 江一鸣眨眨眼,放下了下午茶、送走了服务生后,他转向那枚旧转盘:“不错。” 转盘美滋滋地晃了晃指针,像是得到夸奖的激动小狗子。 鉴于旧转盘刚才的刷好感行为,它被江小少爷重新放回了行李箱里。 江一鸣的杀青,滕庆华专门做了一个大号的蛋糕,按照江一鸣的口味用料,非常合小少爷的心意。 剧组里的一众演员,没几个敢像江一鸣那样嗜甜,分了工作人员后,还有一小半,全被江一鸣打包带走了。 江一鸣拖着行李箱,在滕庆华依依不舍的目光下抽了抽嘴角,知道的明白这只是杀青,不知道的还当是他要远行,半辈子不回来了似的。 邱浩小声嘟哝:“万一之后又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啊?没有江老师保驾护航了……” 滕庆华目光更浓烈了,可不是嘛! “把那些道具全都掺假不就好了?用假朱砂、假符纸、假木剑,就出不了岔子了吧?”唐果说道。 “那怎么行?江老师说了,要有敬畏,用假道具故弄玄虚,这是敷衍蔑视!”滕庆华立马反驳。 唐果:“……” “之前我就说过了,哪些地方需要改,怎么改。”江一鸣闻言说道,“信,就按照我说的改,不信,那就随你们怎么去折腾。” “信!改,一定按照江老师说的改,一字不落地改!”滕庆华连忙说道,他想起来之前江一鸣还给过他一份改后稿,被他丢哪儿去了? 胖子导演挠了两下后脑勺,他一定没扔,一定放在了某个地方,他回头就给找出来! “行,那我走了。”江一鸣微扬下巴,不远处缓缓停下一辆保姆车,鲍启文从车里出来。 “滕导,我来接人了。”鲍启文挂起狐狸似的笑,眯眯眼睛看向滕庆华,“感谢滕导终于舍得放人了。” “不是我舍得,我才舍不得呢。”胖子导演轻轻哼哼,他才不乐意让江一鸣离开呢,可陈封的戏份一共也就那么点,拍完就没了,他能怎么办? 鲍启文没错过滕庆华的那句嘟哝,他忍不住好笑,也不知道是舍不得江小少爷除妖降魔的安全感,还是舍不得江小少爷这个人。 唐果看见鲍启文,眼里露出一点艳羡。 谁要是签在鲍启文手下,不红就怪了。 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鲍启文注意到唐果的视线,他漫不经心地扫过,淡淡收了回来。 他喜欢有目标的艺人,但不喜欢功利性太强的艺人,唐果太想红,钟晟就提醒过他提防对方炒作,可能是当时钟晟第一次来片场探班的时候,觉察到了什么吧。 “走吧。”鲍启文对江一鸣说道。 “等……等一下!”唐果犹豫了一下,喊出声,“我想和江老师单独说几句话。” 鲍启文皱了皱眉:“单独?不太合适吧。” “没关系。”江一鸣看了唐果一眼,偏头对鲍启文说道,“你去车里等我吧,我看也就两三句话的功夫。” 唐果觉得江一鸣这一眼,像是看穿了她的所有心思。 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跟我来。”江一鸣淡淡道,抬脚往边上空地走去。 唐果抿起嘴舔了舔嘴唇,快步跟上。 “江老师……”走到空地上,唐果出声,“您还记得那天夜里,在我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么?那个转盘,我也玩了……” 江一鸣微点头,看得出来她也玩了,眉眼发黑,一看就是被东西找过的模样。 “我转到的是一个奖励——一个透明的吻。”唐果说道,“没有更多的信息,我有点害怕,因为直到现在,我都没有遇见什么特别的情况,像邱浩、张小凡和李长健他们几个,无论转到了什么,都在当天夜里就结束了奖惩,唯独我这个,到现在都没有……” 唐果这段时间一直活得提心吊胆,她不知道这个“奖励”什么时候出现,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会被惊到,以至于很久没有睡过一个踏实安稳的觉了,眼底的黑眼圈重得连化妆师都要束手无策了。 现在江一鸣就要离开,唐果害怕之后遇到的时候,身边一个能帮自己的人都没有。 江一鸣打断了她的话:“没有实现?未必。” 唐果愣了愣。 “唐小姐,你眉眼发黑,气色虚败,显然是已经和那些东西打过了交道,身体有些亏损。”江一鸣徐徐说道,他注意到唐果听见他这话后,脸色一变,发青发白。 他微微挑眉。 “既然转盘送了你一个透明的吻,那奖惩就会自动完成。谁也不知道这奖励会不会变成惊吓,无知无觉下结束,也算是一件好事。” 唐果低声喃喃起来:“……你的意思是,那个透明的吻,已经给我了?” 江一鸣应了一声。 他端详着唐果的面相片刻,说道:“不过唐小姐的面相,气色亏败得如此严重,恐怕不是一日就造成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建议你不要听信三流道者,把脏东西招至自己身边。”江一鸣意有所指地说道。 他丢下这一颗炸弹后,便悠悠转身离开。 唐果身体一颤,僵站在那儿,半天没有跨开一步。 江一鸣走到保姆车旁边,鲍启文站在副驾驶门旁等着他,见他走过来,挑眉问道:“聊好了?” “嗯。”江一鸣点点头,看鲍启文不像之前那样和自己坐后座,不由扬起眉头,嘴角勾起一个笑,“钟晟也来了?” 他话音刚落,保姆车后排的防窥视车窗缓缓摇下,钟晟那五官深刻的侧脸出现在车窗后。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想给一个惊喜都不容易。” 江一鸣看见他,一双焦糖色的圆眼睛笑得眯成了半弧形:“小爷聪慧,真不好意思。” 第137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七天·@Restart江一鸣v:@洋葱日报不要内涵我包扎伤口包扎得丑 江一鸣坐上保姆车。 本来他看见长发公主还挺高兴的, 上了车后,还打算和人分享一下那天解决马梦起的那桩奇闻异见——哪怕那件事情江一鸣早在电话里就提过一遍, 但江一鸣就想面对面的时候再分享一遍—— 然而结果却是, 江一鸣上了车后,还没打开几句话匣子,浅浅的眼皮子就一点点往下耷拉, 最后沉得像有人给他压住了、不让他抬眼似的。 江一鸣闻着车厢里熟悉的、让人安心的男士香水味道, 像是雪松, 极淡而清冽的木香,好闻极了, 他昏昏欲睡。 “我睡十分钟……醒了再和你说那场面,你真该见一见的, 连我都觉得震撼……” 江小少爷含含糊糊地嘟哝,举起一根青葱白玉似的手指,在钟晟眼前轻轻一晃,然后垫在下巴底下,沉沉睡过去。 钟晟失笑,一只手虚虚拦在江一鸣的身前, 以免转弯刹车把人晃到车门上。 他轻轻应了一声:“好。” 鲍启文听见,往后座那儿瞥去一眼,就见钟晟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身边的江小少爷。 他顿了顿,破天荒地想到了一句很是老套的话,他之前看见那句话,总是不屑一顾, 偏偏这时候却又觉得无比适用——钟晟的眼里就只有江一鸣一个人,好像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物。 鲍启文轻声对司机师傅说开慢点、稳点,自觉已经做得非常仁至义尽了,却没想到钟晟又开口:“走南北大桥。” 司机愣了愣,这个时候?下班高峰? 他提醒道:“这个时间点会很堵的。” “我知道。” 司机:“……” 鲍启文半捂住眼,不想说话。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 偏偏,他还拿钟总没什么办法。 江小少爷这一觉,睡掉了一个大堵车。 整个高架上车水马龙却是轮子滚都不滚一下,磨得鲍启文想骂人,但是身后坐着一尊大神,人家一分钟多少万上下的身价都没急,他哪好意思抱怨堵车? 鲍老师深深吸口气,刚想要打开车窗透透气,就听身后传来钟晟刻意压低的声音:“外面都是尾气,别呛着鸣鸣。” 鲍启文:“……” 鲍老师沉默地收回了手,安静又乖巧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像个木头人,面无表情,心无杂念。 江小少爷睡醒的时候,车子已经快要开到江家别墅了,他轻轻“啊”了一声:“这就要到了啊……” 声音听起来好像还有些小失望。 “我还没和你讲那件事儿呢。”江小少爷撇撇嘴。 钟晟笑起来,抬手理了理小少爷睡乱的头发丝,说道:“有时间的,晚上我会来你这儿。” “你今天不回去了?”江一鸣问。 “这两天住钟家。”钟晟说道。 江一鸣满意了。 钟家和江家的两栋别墅之间,也就隔了两个小花园的距离。 翻过小花园的篱墙,跨过对面的小花园,两家的孩子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互相串门了。 当然,这种行为通常只有钟晟单方面做过。 那时候只有四岁的团子鸣鸣背着手,站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也就十来岁的长发公主大晚上偷偷翻墙跑来。 他板着脸严肃教育:七月半这天半夜三更不准出门,平时过了凌晨三点也不准出门,真·没事找事,当自己阳气很足是吧? 江小少爷顶着四岁的娃娃壳子,毒舌气场初见端倪,奈何声腔还带着奶气,硬生生地让这效果打了折扣。 那会儿也就十来岁的钟总,盯着站在床上胖胳膊胖腿的江小少爷,满脑子都是:鸣鸣好可爱。原来这就是我以后的媳妇。真的好可爱啊。 后来钟晟翻墙翻得越发熟练,当然也严格遵守了四岁小娃娃的要求——七月半这夜半夜三更不准出门,平时过了凌晨三点也不准出门。 那时候钟晟倒也没想过好奇,为什么一个四岁大的小娃娃,半夜三点多的,居然不睡觉,还站在床上,一副俨然在等他出现在窗外的样子。 小时候的半夜翻墙跑去找江一鸣,叫做友谊;长大后的半夜翻墙跑去找江一鸣,那叫情趣。 江一鸣回到家,吃了顿晚饭,结结实实地被江爸江妈拉住,好好问了问剧组里待的那近两个月的日子。 江一鸣挑挑拣拣,半瞒半掩地“如实”汇报了一下,眼看着时间快过九点,才放江一鸣上楼去休息。 “我怎么觉得鸣鸣像是在等什么似的?总在看时间。”大哥江浔川纳闷地皱皱眉头。 江妈妈微微一笑,和江爸爸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打小起,自家宝贝小儿子窗外就多了一个人形挂件,这事儿能瞒得过江家的警卫系统?不过是一个装傻一个不挑明而已。 江一鸣回到自己卧室,第一反应就是看向窗外,却没看见有人在窗外等着。 “啧。”江一鸣撇嘴,觉得自己好像过于期待了,没看见长发公主,竟然觉得有些失望。 “在找我?”钟晟的声音里带笑,从江一鸣身后传来。 江一鸣微惊讶地看着他从自己浴室里出来,眨了眨眼。 以前钟晟只爬窗,从没进过他房间。 钟晟摊开手掌,掌心一侧很明显擦破了一层皮,他解释道:“好久没翻了,有些生疏,不小心刮破了皮,借你浴室冲冲。” 江一鸣凑过去看,眉心都拧起来了,好像这不是擦破了皮,是被鬼挠了一下。 “啧,那就别学人家小年轻翻墙了,你按大门门铃大大方方进来,我爸妈也不会说你什么。”江小少爷撇嘴,指了指自己床,说道,“坐过去。” 他说完,出门去拿药箱。 钟晟抽了抽嘴角,学小年轻翻墙?他本身也……不算老?他失笑地摇头,看看掌心被擦破的皮肉,像是在琢磨这点擦伤到底值不值——虽然有正面理由翻墙进屋入室了,但被小自己快一轮的心上人鄙视了年龄差异…… 不好说不好说。 江小少爷提着绿油油的药箱回来,就看见钟晟果然坐在自己床上,规规矩矩,一点也没别的动作,就坐在那儿等着他回来。 等他回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突然戳中了江一鸣心里最柔软的一处,整个心房充斥起酸酸甜甜的滋味,满胀得他既是满足又是无措。 分明不过是翻个墙被擦伤的小事…… 江一鸣在心里嗤笑自己,那要是换做是之前落水的时候,那他这滋味是不是得扩大个百十来倍? 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细腻又多愁善感起来了?江一鸣一边蹲下来给长发公主包扎掌心,一边开着小差琢磨。 “差不多应该可以了吧。”钟晟的声音把江一鸣从天马行空的回忆里拉出来,他下意识瞥了眼钟晟的手掌,被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不知道得还以为是裹了石膏。 他顿了顿,霎时有些心虚。 “差不多了,回去伤口不要进水,吃东西上也忌口下,留疤不好看。”江一鸣一心虚,就话多,语速还快。 他说完,才觉得这话有些耳熟,稍稍想了想,是之前方法医用来叮嘱自己的。 钟晟一一应下来,一点也没嫌弃这包得像是重度骨折患者。 夜聊结束后的第二天,钟晟保留了江小少爷的包扎成果,堂而皇之地去上班了。 公司所有人都看着自家老板那只颇受宠爱的伤手,而对方也就那么毫不遮掩地走进自己办公室。 公司八卦群炸了。 【我的天?钟总的手怎么了?伤得那么严重?】 【这都快包成馒头了吧!】 【妈诶……是不是钟总被人买打手了?还是被黑社会盯上了?】 【秘书姐姐知不知情啊?】 【……】 钟晟的秘书被委以重任,刺探消息。 出乎意料的,他们总裁压根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甚至不需要秘书用上她七成的套话功力,就飞快地抖落下包袱。 总裁指了指自己的伤手,淡淡一笑:“这个啊,没什么,只是擦伤而已。” “擦伤?”擦伤需要包成这样?秘书觉得总裁在驴自己。 “家里小孩给包的,挺结实,不错。” 秘书愣了愣,退出办公室后,如实在八卦群里分享了最新消息。 【?钟总有孩子了?老婆是谁?】 【我靠我怎么不知道钟总家里有小孩!】 【呜呜呜我失恋了】 【呜呜呜我的cpBE了】 八卦群里一片哭声。 秘书抬了抬眼镜框,噼里啪啦打出一串消息,发送。 【依我现场观察判断,老总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神和表情都是温柔宠溺的,绝对不是傻爸爸看自家孩子的表情。因此,我个人认为,老总说的“家里小孩”,应该是,总裁对未来总裁伴侣的昵称】 【……如果真是这样……我靠“小孩”这个说法也太宠了吧?我酸了】 【恰柠檬警告】 【呜呜呜呜我还是失恋了】 【呜呜呜呜我的cp还是be了】 【……呜呜呜呜】 不说公司八卦群里一下午就水了999+消息,钟晟这高调进出公司的样子,也被狗仔拍了下来。 平时没什么新闻的狗仔见到钟晟这样子,立马激动了,隔天就出了新闻稿—— #惊!钟氏集团现掌门人钟晟疑是手被打残# #钟氏集团总裁钟晟手被打断,是仇家所为?还是黑社会寻仇?# #……# 小秘书慌里慌张地把新闻放到钟总面前。 钟晟扫了眼,黑社会寻仇?他突然有些想笑,可他就是黑社会本尊。 钟晟不打算压,也一点也不着急,摆了摆手,让秘书安排下一场会议,最后说了句“清者自清”,算是回应了那个新闻。 小秘书被这四个字噎得内伤。 没多久,江一鸣微博上线,发了条在一堆网友眼里看起来颇有些无厘头的微博。 @Restart江一鸣v:@洋葱日报警告,不要内涵我包扎伤口包扎得丑 底下就连粉丝都是一头雾水。 直到钟晟转发了这条微博: @钟晟:不丑,很结实。 这条微博发出后半个多小时,钟氏集团公司内部八卦群后知后觉地炸了。 【我、日?】 【让我捋一捋逻辑……妈的,家里小孩=江一鸣?】 【嗯……钟总比江一鸣大了十多岁,说小孩其实也没大问题……】 【!】 【靠!我真的失恋了!】 【靠!我嗑的cp HE了!】 第138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八天·“江小少爷气人的本事是一天一个进步” 江一鸣和钟晟微博上的互动大大方方, 坦坦荡荡,反而让人觉得就是亲近朋友的关系。 【江一鸣的背景现在还有谁不知道的?江家和钟家本来关系就不错,这两人说不定就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钟总可比江一鸣大一圈, 这能是一块儿长大的?】 【那不就是看着江一鸣长大?那更没问题了,看着长大的小朋友来了娱乐圈,还被人当软柿子揉捏欺负, 能不护犊子?】 【同意, 要是我邻居家弟弟长大后有鸣鸣那么好看, 有人骂他一句,我能追着跑十条街骂回去一倍】 【哈哈哈哈哈楼上姐妹是个狠人】 【可以, 但是没有必要哈】 【这年头直男不容易,什么都能被当成爱情】 【……】 钟晟看着网上渐渐按头强行“直男友谊”的评论,心里堵。 正主都下场亲自发糖制糖了,怎么反而翻车了? 不懂不懂,这届网民看不懂,真是白瞎了钟总一片苦心。 …… 江一鸣回了家后, 得了三天的小长假。 江一鸣这三天, 就像是和自己的那张床长死了一样, 除去吃饭的功夫,别的时候都在床上懒懒地歇着。 倒不是江一鸣回到家就犯懒, 只不过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在外头住了那么多天的酒店,加上《山河笔录》剧组的一堆破事,精力神的消耗,睡多少觉都补不回来。 江爸江妈看见心疼死了, 小声地彼此念叨,鸣鸣在外一定吃了很多苦,回来都累成这样了。 “怎么才给三天的假,看鸣鸣都瘦了一圈了,养都没养回来,就要过去开工了!”江妈妈心疼,伸手摸摸自家小儿子白嫩嫩软乎乎的脸颊。 江一鸣点头:“您回头看见鲍启文,跟他说,别让他管着我下午茶了,我都瘦一圈了,再不吃点都成竹竿了。” “下午茶都不给准备?不像话不像话。”江爸爸在边上拍了桌子。 大哥江浔川在旁边看,哪怕觉得自家弟弟的下巴最近都圆润了些,没先前那么轮廓分明了,但怎么看,都怎么觉得鸣鸣的腰都细了。 瘦了,一定是瘦了。 苦也铁定是吃了不少苦。 当全家老小都带上了“鸣鸣滤镜”后,鸣鸣说什么是什么。 小长假结束后,鲍启文来接小少爷回去开工,江妈妈笑眯眯地看着他:“阿文,阿姨给鸣鸣安排了一位负责日常餐点的厨子,就让厨子跟着你们一起开工吧。” 鲍启文看了眼漫不经心瞥着门外的江小少爷,眼皮跳了跳,转回来看向江妈妈的时候,对上江妈妈软绵绵的笑,觉得那是笑里藏刀。 鲍老师应和着答应下来。 坐上保姆车,鲍启文抽着嘴角问他:“给安排厨子?我这儿又没房车,哪里给他做饭的地方?” “这你就不用管了。”江小少爷冲他咧开一个笑。 “江阿姨这是怕我克扣你伙食?还是觉得我会给你吃垃圾食品?”鲍启文问。 “大概是看我瘦了一大圈,心疼。”江一鸣摸摸下巴回道。 鲍启文:“?” “干嘛那么惊讶?”江小少爷微皱眉头。 “瘦了一大圈?这什么滤镜?你自己摸摸你下巴,都圆成一个弧了,还瘦?”鲍启文包在线暴躁,“我还给你找了私教,让你一周四节课健身赶紧瘦下来呢!” 天知道这人被放到《山海笔录》那个剧组后,趁着他暂时无暇管,和滕庆华两个人胡吃海喝了多少违禁东西。 那天他去片场接江小少爷的时候,看到滕庆华,胖子导演都不能喊小胖子了,整整比开机前要大一圈。 “喂喂,你这人怎么还人身攻击?”江小少爷不满意了,他的下巴怎么了?他哪儿不瘦了? “我这是人身攻击?说实话都成人身攻击了?”鲍启文问,“你多久没上称了?” 江小少爷表示这天没法聊下去。 他哼了一声,扭过头玩手机,不搭理鲍启文了。 江小少爷表示,除非鲍启文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否则他不会再说一句话。 鲍启文:“……” 鲍启文带着江小少爷是去谈代言合作的,江一鸣要是从头到尾当个哑巴,那还真是没辙。 鲍启文昧着良心表示,认识到自己错误了,请江小少爷开开金口,配合点拿下代言。 江一鸣挑挑眉,挑剔地看着他,意思是,哪儿错了? “江小少爷的下巴哪怕是圆的,那都可爱,骨相生得好,胖一点瘦一点都有别样的美感。”鲍启文说道,知道江一鸣就爱听人夸,顺杆说道,“白白嫩嫩圆圆的,像个白毛球,多可爱。” 江一鸣:“……滚。” “也不该让你上称,数字都没有实际意义,骨头重不代表肉多人胖。”鲍启文闻言又补充。 江一鸣偏过头,不想听下去。 “……同样,我个人认为,偶尔也该摄取一些甜份,有助于舒缓艺人的压力和情绪。”鲍启文咬牙。 “你说得对。”江一鸣转头过来,看着鲍启文,认真地点点头,焦糖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那你准备了么?” “你这三天在家没少吃吧?”怎么还好意思向他要? “可是今天是出来工作的,我有压力。”江一鸣说道,“有压力,那就容易影响我发挥,也不知道那边的代言商看中我哪一点……不好说啊,啧。” 鲍启文深吸了口气:“……我会让小童助理帮你跑腿买一份。” “谢谢啊。”江小少爷立马笑得弯起眼睛,一副很好说话很好商量的样子。 江一鸣和鲍启文到了约见的地方,迎面走过来一行人,最前头的那个戴着墨镜,走路带风似的,身后跟着四五个人,颇有些阵势。 戴着墨镜的男人看见江一鸣和鲍启文,不屑地嗤了一声,一点也没想着要遮掩一下。 江一鸣挑挑眉,多看了一眼对方——这是朝着他哼的?看起来对他意见怪不小的。 他刚要往前一步拦住那人好好问问,鲍启文微微挡了一下,朝他微摇头。 鲍启文不想和人在这儿起冲突,毕竟是别人的商务楼里,要是起了冲突,对形象的损害不小。 江一鸣看了鲍启文一眼,看在下午茶的面子上,勉勉强强忽略过去,没和那人直接怼上。 却没想到对方走进电梯后,低声和自己的助理还是什么人的嘟哝了一句:“现在想红想火太简单了,包装一下,多上几次热搜,顺便再拉着几个流量大的明星炒作捆绑一段时间,什么人都是流量能抢代言了。” 鲍启文也听见了,脸色猛地沉了下去。 他拦着江一鸣,自己却是往电梯那儿走,按住了电梯的开关:“那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原地踏步,一点也没变。” 戴着墨镜的男人摘下墨镜,沉着脸看着鲍启文:“鲍哥也一点都没变,签的人都是花瓶架子,空有一张脸。” 江一鸣听见,笑了,他慢悠悠地晃过去,手往口袋里一插,懒洋洋地看着那人:“谢谢夸奖,总比有的人连脸都不值得吹的好。” 那人闻言,脸色陡然难看下去,被江一鸣三言两语就激得往前跨了一步。 “这人你认识?”江一鸣没搭理他,转而看向鲍启文问道。 鲍启文微笑:“带过他一段时间。” “然后弃了?”江一鸣问。 他问得直接,过于直接得让鲍启文想笑,对面的男人脸色都沉得快挂不住了,抓着电梯门的指节泛白。 “你!”那人被激得就要往前冲,被身边的人拽住,低低呵斥了他一句,让他冷静。 江一鸣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哪怕那人刚才就离自己只有十公分的距离,也一点都没紧张闪躲的意思,他偏头转向鲍启文,说道:“及时止损。” 鲍启文轻咳一声,强行控制面部肌肉,不让自己笑出来。 江小少爷气人的本事是一天一个进步,简简单单几个字,就能戳中人最痛的地方,也是本事。 “鲍启文!管好你的艺人!说话那么尖刻,在圈里可不讨好!”墨镜男人边上的一个女人警告道。 鲍启文推了推眼镜,笑了笑说道:“他讨不讨得着好,是我的事,这就用不着你记挂了。” 电梯门长时间保持着开门的状态,终于发出“滴滴”的警告声来。 女人黑着脸按下关门,鲍启文带着职业假笑的那张脸在渐渐合拢的门缝之间消失。 “那人是谁?”江一鸣问。 “余飞。” “为什么后来弃了?” “心术不正。”鲍启文眯眯眼,“走不远。” 江一鸣点头,点评道:“的确,看那人双目,三白眼上三白,自我意识很强,虽容易出人头地,但也容易中途跌落,三十岁后就是个分水岭,有破财或者大难之相。” “巧了,那位今年二十九岁。”鲍启文一笑,“这两年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影视寒冬,拍的片子被压着没法播,想接新的本子可怜没橄榄枝。” “现在他那经纪人的做法实在不聪明,无非是向圈里所有人坦白,余飞现在只能靠压低身价接代言,多出几个曝光维持人气。”鲍启文说道。 江一鸣明白了,原来是强弩之末,难怪见到他,就像刺猬似的,他这是踩在人家的痛脚C位上,不偏不倚呢。 “行了,这人没什么可说的,准备一下,等会儿你单独进去,代言商会单独考核你的。”鲍启文说道,并不想再多谈余飞这个人。 两人在门外等了几分钟,便有秘书喊江一鸣进去。 “刚才电梯门口的一幕很精彩。”江一鸣刚进去,坐在老板椅上的一个老人便开口说道。 江一鸣扬了扬眉,一笑:“免费给你看了一场戏,那我是不是该收点门票费?” 第139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三十九天·“该断则断” “你知道我是谁么?”老人看向江一鸣,听见他说的, 爽朗笑起来。 江一鸣凉嗖嗖地道:“知道, 所以呢?就能看霸王戏了?” 小少爷一想到有人透着监视, 在电脑屏幕后面, 轻轻松松地看他们一行人的热闹,就不太舒坦。 他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子,看向对方。 老人正是鲍启文这次看中的代言品牌执行官,叫柯廷荣,每个代言候选人都由他观察筛选, 所有人从进入这幢大楼起, 一举一动, 都在他的监看之下。 方才余飞和江一鸣、鲍启文几人的冲突, 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小小年纪,脾气倒是不小。”柯廷荣说道。 江一鸣轻扯嘴角,没有应话。 “三言两语,就激得人原形毕露, 也是你的本事。”老人笑呵呵, 话里全然没有评价教训的意味, 倒是隐约带了两分欣赏。 “过奖。”江小少爷听出来了, 一笑过去。 柯廷荣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他, 缓缓问道:“你倒是一点也没紧张的意思,那么笃定代言会是你的?” “不是笃定代言会是我的,而是这代言, 不得不是我的。”江一鸣看着他,扯着嘴角一笑,“既不想要包装起来的新流量,也不想要过气的老牌,却又巴望着流量的热度,新人的价钱,哪来那么好的事儿?” “给你的选项不多,也就只有我,不缺代言的钱,不给你报虚价,但需要代言的名衔装饰自己。我们彼此,各取所需。” 他说得大大方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他把这层遮羞布给扯掉了,会让人难堪。 柯廷荣微一顿,旋即笑意更大。 “不愧是江家的人,听说江家的小少爷无心从商,从来不会应付这些事情,但没想到,哪怕江家小少爷无心,骨子里还是江家人的血,这看透摸清的能力,是天生的。”柯廷荣笑眯眯地看着江一鸣。 “你自己琢磨考虑考虑吧,我就不在你这儿坐了。”江一鸣站起身,他看着柯廷荣,微一笑,又道,“看在你我还算投缘的份上,我再多说一句。” “让你儿子,少碰圈里的女艺人,别沾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带回家来。”江一鸣说着,就见柯廷荣脸色微变,他吐出四个斩钉截铁般的字,“该断则断。” 他说完,推门出去,留下柯廷荣坐在椅子上,眼色沉沉地看着桌上的全家福照片。 “柯先生,还要约下一位候选人吗?”秘书的声音从电话座机里传出来。 柯廷荣沉默了几秒,按下对话钮:“不用。” …… 江一鸣轻轻松松出来,招呼鲍启文可以走了。 鲍启文见他神情轻松惬意,却也做不出什么猜测来,江一鸣从来都是不把事儿放心上的人,也不知道他在里头和柯总聊得结果如何。 “你们两个都聊什么了?”鲍启文问。 江一鸣轻巧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没什么重点的。” 鲍启文顿了顿,这算是什么回答? “那你觉得怎么样?”他又问道。 “别的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就等着他电话吧。”江一鸣说道,他掐指算了算,又补充道,“最早今晚,最迟明晚。” 鲍启文眼睛一亮,小祖宗总算愿意把他那算人算天的本事花在自己身上了! “那太好了!”鲍启文拍手,这次是江一鸣出道以来的第一个代言,决定了江一鸣的商业价值基础,十分重要。 之前也有别的国际大牌递来橄榄枝,不过粗一看,类似什么“xxx形象大使”,又或者是“xxx品鉴人”,头衔稀奇古怪,没个正经,一看便是强行为了增加一个title而临时添出的头衔,纯粹冲着江一鸣现在的热度,想要收割一波粉丝的快钱罢了。 这种行为,他们圈里戏称“割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根本不在意之后的合作续航,纯粹做的是快消。 这样的品牌合作,只会消耗艺人本身的价值。 鲍启文不打算用这样的合作来堆砌江一鸣的“商业价值”,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扎实,不虚浮,哪怕未来真的走岔了一步摔了一跤,底下也都是实打实的“砖头”砌起来的通天大道,摔不下去。 …… 到了晚上,江一鸣正躺床上玩着手机游戏打发时间。 那角色的攻击技能像个水球似的,在一堆敌人和小兵之间弹来弹去,冷不丁就杀了人,江一鸣还挺喜欢这种出他意料的感觉。 他刚开了一局,玩了不到十分钟,鲍启文的电话就接进来了。 江一鸣啧了一声,不耐烦地随手挂断,再回到游戏界面,就见那角色正被人按着打。 小少爷刚反击了一下,鲍启文的电话就又坚持不懈地打进来。 江一鸣再挂断,回到游戏界面的时候,发现自己操作的小人被打死了。 对面还发来一个一秒的语音,小少爷点开来听:菜鸡。 江一鸣:? 鲍启文的电话又一次打进来,这一回,江小少爷直接给拉黑了。 鲍启文这时候打电话进来,会讲什么事情,江一鸣心里都有数。 管那边柯廷荣有多十万火急的事情,他话都丢出去了,那事儿就不是一日就成的果,也不是一日就能解开的结,不差他这一时半会儿。 直到江一鸣这一局游戏结束,小少爷拿着一个脆皮法师的游戏角色,盯着对面那个说他“菜鸡”的刺客杀了四五次,这才算是解了气,顺便也把鲍启文从手机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他这边刚解除黑名单,手机就又响了。 江一鸣拿起一看,轻嚯了一声:这一个个电话打得还挺频繁,看来柯廷荣那边是真的着急上头了。 “喂?”小少爷慵慵懒懒的声音从电话里头传出来。 “小祖宗,可算是接了,柯廷荣那边都快冲我家来要人了。”鲍启文听见江一鸣仍旧是不急不缓的声音,头都大了。 “冲你家要人?冲钟晟家要人,我还能理解一下,冲你家去要人是什么思路?脑子不清醒啊。”江一鸣嗤了一声。 鲍启文反应了一秒,才明白过来江一鸣说的是什么,他嘴角一抽,他说这话的意思,纯粹是基于自己是江一鸣经纪人的身份上,完全和江一鸣的脑回路不在一根弦上。 “你想多了。”鲍启文扯了扯嘴角说道。 “柯家是怎么了?”江一鸣问。 鲍启文说道:“柯廷荣的儿子似乎是出了什么状况,柯廷荣亲自打电话过来,求你救他?你在办公室里和他说什么了?” “我只是提醒了他一句,不过看来已经晚了。”江一鸣说道。 鲍启文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江一鸣那么笃定今晚或者明晚,柯廷荣会打电话过来,敢情是为了这件事情,和他想的又是天差地别。 “现在怎么说?柯廷荣请你去一趟柯家,去么?”鲍启文问。 “去。”江一鸣从床上起来,打开衣橱随手拎了一件薄外衫出来披上,“让我遇上就是注定缘分,这闲事不能不管。” 鲍启文叹口气:“就知道。我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还有五分钟到,我在江家别墅门口等你。” 江一鸣应了声,洗了把脸,稍微收拾收拾便出门了。 他站在门口等着,正巧碰见钟晟的车,正要转进钟家的车库里。 钟晟摇下车窗,略显意外地看向他:“那么晚了,怎么在外面?” “临时救火救急去。”江一鸣说道,要换做是几个月前,他大概懒得解释说明情况,说不定随便找个借口就搪塞过去了,“白天和柯家人见了一面,提醒了对方两句,注意家中人,结果今天晚上就来了电话,说是柯家那个儿子果真出了事情,现在求我过去一趟,救人救急。” 钟晟闻言皱起眉头,问:“柯家?柯廷荣那个柯家?” “嗯。”江一鸣应道。 “那个柯家,少接触。”钟晟顿了顿说道,“鲍启文来接你过去?” “是啊,说是五分钟就到了,我看我都等了快十分钟了。”江一鸣说道。 他刚说完,保姆车就姗姗开来了,稳当当地停在钟晟车后。 “胡说,你自己查查通话记录,你把一分钟当三分钟用?”鲍启文可是听见了江一鸣的话,他伸出车窗外翻了个白眼。 “我一道去看看。”钟晟说道,车就停在了钟家门口,下了车,让钟家的看门把车停放回去。 江一鸣不介意,而鲍启文的意见没什么分量,于是钟晟和江一鸣一道上了车。 本来坐在后排的经纪人见此,只好下来挪到副驾驶去。 “你说柯家要少接触,是什么意思?”江一鸣坐上车后问道。 “我和柯家的接触不多,只是有所耳闻,柯家某些人的做事手段有些过于不堪。”钟晟说道。 江一鸣闻言微眯了眯眼,钟晟不会把仅仅是耳闻的事情拿出来说,但凡他说的耳闻,基本都是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至于某些人?他看柯廷荣的面相,倒是和钟晟所说的不太相符,也就是说,这“某些人”怕是连柯廷荣自己,都没法管束住的。 啧。 第140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天·“不好了不好了!外头的喷泉!喷出来的全是血!” 车行了近半个多小时, 抵达柯家。 柯家灯火通明, 里头时不时传出女人的哭泣和叫声, 热闹得很。 江一鸣的保姆车被拦在外面不得进去, 江一鸣摇下车窗,看向那个守门的。 柯家请他过来, 却又把他拦在门外?这是什么道理? 江小少爷嗤了一声,拍了拍司机师傅的肩膀, 调头就要离开。 幸好,看门的跛腿男人一见着江一鸣的脸, 立即就认出来了,连忙放行,边放行边道着歉。 江一鸣多看了他两眼, 他目光微一停顿, 上下打量—— 这人眼白浑浊, 带发黄暗斑。 双目视鬼, 鬼在人眼里留下了痕迹, 这黄色暗斑即是他们常说的鬼见斑。只不过因为这世上能凭借人眼、直接目视到鬼怪的人实在不多,鬼见斑也甚少被提及。 再看他上庭发黑,气色虚而亏,明明生命线充盈饱满, 可现在却又处处显示出早逝的颓向。 江一鸣收回打量的视线, 仅仅是一个看门人,就已经和小鬼或明面或暗地里打过不少交道了,看来这个柯家里面, 更是相当热闹。 他摇上车窗,淡淡说道:“进去后,你们不要离开我身边三米远。” 鲍启文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他跟来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了,铁定是寸步不离地待在江一鸣边上,一要看着江一鸣别又是不管不顾地自损式行动,二来也是待在江一鸣边上有安全感。 钟晟若有所思地开口:“那个看门的男人,或许知道些许内情。” 江一鸣稍显意外,看向钟晟:“什么意思?” “他的腿是新跛的,身体还不习惯这样的残疾,每一步都走得别扭又生疏,脸上的痛苦阴郁都显示出这样的残疾是新添的,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他都没有准备好去适应。”钟晟说道,在江一鸣观察对方面相的时候,他也在观察那个男人。 他继续说道:“再看那个看门男人的身形和仪态,肩宽背厚,肌肉始终紧绷。” 钟晟手下就有一批职业雇佣兵,这些人全是退伍的军人收编而来,他亲自挑选、收服、令这些人对他心服口服。 因此,钟晟对这样的同类人有一种近乎直觉的判断能力。 “这应该是长期训练出来的本能姿态,哪怕他一条腿跛了瘸了,他在岗亭里值班的站姿,也让人完全想不到他是跛腿的。”他的语气里带上一点欣赏,“这是身体和心性上锤炼出来的结果。” 江一鸣闻言微眯起眼,他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毕竟停车开窗再发动,这之间的停留时间也不过是短短一两分钟的事情,他不可能面面俱到,但是钟晟能替他补充他注意不到的地方。 他点点头,明白过来:“这么说,这个人不可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看门的,或许正是因为腿跛,所以才被调去看门?” 钟晟看着他,问:“你不好奇他的腿是怎么跛的么?” “……”江一鸣似乎有些明白了,鲍启文却是听得有些糊涂。 鲍启文对柯家的消息仅仅停留在表面上,钟晟“耳闻”的那些事情,不是鲍启文这个层面的人会了解到的,本就不是一个圈。 因此他听不明白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也是正常。 “之前你说,柯家某些人的做事手段,过于不堪,难道说的就是这个?”江一鸣问。 钟晟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个?这哪怕是柯家做的,那也算不上什么,恐怕连冰山一角也称不上。”仅仅是这样的程度,又哪里会在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被冠上“过于不堪”的说法? 江一鸣并不意外,他这么问,潜台词其实是在质疑先前那“过于不堪”的四字评价,要这就“过于不堪”,那他上辈子见到的,简直是下地狱程度的“不堪”了。 车稳稳停在别墅的正门口台阶前,江一鸣一行人下车后,径直走进别墅里。 别墅里此刻乱成了一锅粥,佣人上上下下地跑来跑去,家里的女人们在客厅里三三两两地挤作一团,衣服头发都凌乱得毫无平日里光鲜亮丽的模样。 哪怕家里大门口多了三个陌生男人,也没有一个人第一时间发现。 直到江一鸣他们走到客厅正中央,江一鸣开口,清亮的声音明明不响,却轻而易举地压过了别墅里所有嘈杂纷乱的响声:“柯廷荣在哪儿?” 他简简单单地开口问了一句,所有人都愣住,蓦地转头看过来,旋即有人反应过来,尖声问道:“你是谁?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你们柯家请我来的。”江一鸣看向那个问话的年轻女人一笑,“我问你,柯廷荣呢?” 被问的女人一愣:“你找老爷?” 她刚问完,柯廷荣一脸憔悴地从楼梯上下来,他看见楼梯下站着三个年轻的男人,愣了愣,旋即认出其中一人的背影:“江小少爷!” 江一鸣转身看过去,见到柯廷荣快步跑下来,下一秒就要不顾礼节地拽住自己的手,小少爷往旁边轻轻巧巧地一躲,同时钟晟伸手拦住柯廷荣,微微皱眉看着对方:“柯先生。” 柯廷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收回手,道了一声抱歉,稍有些意外地发现连钟家现当家人都跟来了,但他没什么心思再去考虑这些。 他匆匆忙忙看向江一鸣,说道:“江小少爷,麻烦您快来看看我的小儿子吧,他今天晚上一回来,就不对劲了。” 柯廷荣的小儿子,柯羽珩,今天晚上一回到家,就嘴里直冒疯话,整个人疯疯癫癫,指着谁都要说一句诸如“大限将至”的话,偏偏还说得有鼻子有眼,有细节有内容,听得人心里犯悚。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不至于闹得现在柯家人心惶惶,乱成一锅粥。 柯廷荣晚些时候回到家,见柯羽珩这幅模样,叱责了一顿后,让佣人把他关进楼上卧室里。 所有人都听见柯羽珩被关进屋子里的时候,忽然又发疯似的挣扎开佣人,跑到楼梯口大喊一声,说蚁虫会把活物吃得皮肉不剩,只留白骨、说没有月亮的半夜会血流如注,洗净这幢别墅的所有脏秽。 柯廷荣气得脸上皮肉都在发抖,狠狠一拍桌子,又派了两个年轻力壮的保镖上去,把柯羽珩锁进卧室里。 一顿晚饭,所有人都吃得食不知味,但是所幸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饭后大家各回各屋,也太平无事,渐渐地也就把柯羽珩的胡编乱诹抛在脑后。 结果谁知道,偏就是听起来这么不知所谓的话,居然一点点地灵验了。 先是家里小外孙女的宠物狗,在门外狗舍里突然狂叫了一阵,只不过平时这只狗也会间歇性抽风似的瞎叫,便没人搭理,后来狗叫声渐渐边小,变成气声似的哀叫,却又没人听见。 直到小外孙女做完了作业,出来打算带宠物狗出去遛弯,她走到狗舍里,蹲下身把狗绳往外牵,却觉得手里的分量怪轻的,像是狗子挣开了牵绳似的,没多少分量。 小姑娘往外一提,狗绳的另一端扯出来一段白森森的头骨,上头皮肉都纹丝不剩,只有血污和腥味,白骨底下又串了一串小骨头,像是颈骨。 小外孙女扯出来后,愣在原地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旋即哭得惊天动地,尖叫声哭声一下子把整个柯家人全都炸了出来。 所有人看见小姑娘手里的那截白骨,都齐刷刷地倒吸了口气,甚至有人倒退了一步,吓得脸色苍白,不敢上前去。 最后还是柯廷荣上前一步,从小外孙女手里接过狗绳。 小外孙女手指都僵硬住了,像是抽筋似的握着狗绳缩着指节,柯廷荣怎么和她说话,小姑娘都听不见似的站在那儿又哭又叫。 最后只能强行掰开小丫头的手指,再抱着小姑娘回到别墅客厅里,让人照顾着。 柯廷荣让佣人把狗舍里的东西全都清扫出来,就见一堆骨头、还有好些虫子的尸体,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都炸了。 所有人见到这场面,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先前柯羽珩说的那些疯话——他说,蚁虫会把活物吃得皮肉不剩,只留白骨。 第一个应验的,就是家里的宠物狗。 他还说,没有月亮的半夜会血流如注,洗净这幢别墅的所有脏秽。 夜空上的月亮并不明亮,甚至有一小半,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半遮半掩地悬在天幕上。 所有人都忍不住发抖恐慌起来,如果云把月亮都遮住了……那不就是没有月亮了吗?那……柯羽珩的话,又将灵验了吗? 柯廷荣上楼,想把小儿子揪起来问个清楚,却没想到,当他推门进了小儿子的卧室后,却发现,柯羽珩的房间四壁,到处都爬满了黑色细小的蜘蛛,密密麻麻,而柯羽珩就躺在床上,唯独只有他的床上是一片净土。 饶是柯廷荣,都被眼前这一幕唬得倒退两步。 柯羽珩躺在床上,看向自己父亲,他一动嘴,嘴里就有虫子钻出来,他翻着白眼痛苦地扭曲身体,低吼着求父亲救他。 柯廷荣看到眼前这场景,立马就想到了白天江一鸣的话,他脸色大变,忙不迭地求人过来。 江一鸣跟着柯廷荣上楼,柯廷荣推开门,所有人都做好了见到那样一幕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房门推开,里头却是干干净净,整洁又明亮,丝毫没有柯廷荣说的那样。 柯羽珩就坐在床上,低头看着手上的书。 柯廷荣一愣:“这……” 江一鸣微眯起眼,在柯廷荣正要进去的时候,抬手拦住对方。 “不要进去。”江一鸣说道。 他话音刚落,就听楼下外面突然传来佣人慌慌张张的叫喊:“不好了不好了!外头的喷泉!喷出来的全是血!” 第141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一天· 外头的喷泉涌出了大量的血水, 惊动了柯家所有人。 柯廷荣也是一愣, 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先看自家小儿子的异常好, 还是该去看外头的喷泉异常。 江一鸣听见外头佣人的喊声,眼色一沉,他们站在二楼的走廊尽头,正对一扇窗,他推开窗,翻手撑在窗檐上,轻巧越出窗外。 鲍启文倒吸口气, 柯廷荣也吓了一跳,两个人连忙跑到窗边往外看。 就看江小少爷轻轻巧巧地落地, 像是会轻功似的, 一点都没事儿, 落了地后,就往喷泉那儿跑去。 “钟总,我们也去那边看看?”鲍启文边说, 边回头转去找钟晟,然而身后哪里还有钟晟的影子?早就在江一鸣翻窗跳出去的同时, 钟晟也跟着冲出去了。 柯廷荣见状,扭头看了眼自家乖乖坐在床上、一点反应也没的小儿子, 犹豫了一两秒,也连忙跑了出去。 喷泉那儿围了大半个柯家的人。 柯廷荣院子里的喷泉,是鲤鱼跃龙门的石刻喷水口,平日里, 水从鲤鱼口中跃出,弧度恰好越过架在喷泉中间的那道“龙门”。 可现在,鱼嘴里喷出来的却是成了血红血红的血水,而正前方的那道“龙门”更是被血水染成了一道血门,让人触目惊心。 围在喷泉周遭的人群都没有出声,安静得让人觉得怪异别扭。 江一鸣走过去,围在喷泉那儿的一圈人见到他,认出这是刚才柯廷荣主动招呼的那位,纷纷给江一鸣让开了一条路。 江一鸣顺利挤进喷泉前,空气里透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让人没法错认喷泉里的血水。 “这么多血……都是哪里来的?这得、这得是多少人的血才……” “呸呸!别危言耸听!” “柯羽珩说的话……不会是真的吧?” “月亮、月亮真的快要没了!” 有人抬头看向天空,惊恐地抬起手,指着天上半是被云层遮挡起来的月亮。 “江小少爷,你怎么看?”柯廷荣压低声音问江一鸣。 江一鸣微眯起眼,说道:“血,是真的血,但未必就是人血。鸡血鸭血动物血,也就是恐吓的手段。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 柯廷荣抿起嘴,脸色有些难看,宠物狗被吃得只剩下白骨、夜里喷泉涌出血水,这些只是恐吓? “到底是什么人在针对我柯家?”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人?” 柯廷荣顿了顿,旋即反应过来江一鸣的言下之意,他脸色煞变,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你是说,不是人?”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江一鸣说道。 柯廷荣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钟晟打了个电话,让自己的心腹尽快把钟家先前“耳闻”的事情彻查清楚。 “叫所有人回到别墅里。”江一鸣对柯廷荣吩咐了一句,“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走出别墅大门一步。所有人待在一楼的客厅,不要四处走动。” 柯廷荣愣了愣,只能待在客厅里? 他还没问出口,就听江一鸣不紧不慢地道:“话我都说了,不按照我说的做,出了什么事情,后果自负。” 小少爷说完,留给柯廷荣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负手转身走开。 柯廷荣闻言,立马叫外头这些家眷回别墅去:“行了,全回屋去,禁止讨论这件事情!” 所有人不明所以地跟着柯廷荣回到别墅,却不明白为什么不得讨论这件事情。 “你们跟着我。”江一鸣对钟晟和鲍启文说道,随手捡了几粒石子儿放进裤兜里。 鲍启文点点头,跟着江一鸣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鲍启文也不问,就是好奇这整件事情和江一鸣白天的那句提醒,到底有什么联系。 “联系啊……”江一鸣绕着别墅走了一圈,掏出黄符给这别墅前后左右都贴了一圈,“顶多是帮凶,白天的事情,是我判断错了。” “你还有判断错的时候?”鲍启文惊讶,难得从江小少爷嘴里听见他说自己判断错了,“怎么会判断错?” “我知道柯家少爷一直在和圈内女艺人、模特私教往来密切,最近最新的曝光女友,是唐果。”江一鸣说道。 鲍启文点点头,这件事情大家都秘而不宣,也不是什么大新闻。 “唐果,私底下通了鬼神,但错行错招,反而因为阴气过剩而导致身体虚败,精神涣散,与她长期接触的人,必定也会受其影响,杀青那日我已经提醒过她。”江一鸣说道。 “我最初以为这事和唐果有关,随口提醒了一句,但是唐果请来的东西并不厉害,哪怕现在稍有些反噬,也不可能危至性命,更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江一鸣解释。 “那时候我并不了解柯家,直到钟晟和我提了之后、来到柯家这里,我才发现,今夜的这件事情,与唐果并无什么大关系。唐果身上的那点阴气,可比不上柯家这滔天的怨气。” “我也是很好奇,柯家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居然能让这一片宅子,都笼在一片血光怨气里。”江一鸣微眯起眼,在别墅外围的墙壁上,贴下最后一张黄符。 他转身看向这一幢别墅和花园,在他眼里,这宅子的阴怨之气浓重得仿佛随时能压垮这里。 鲍启文抖了抖,他看看江小少爷这沿路贴上的黄符,报以希望地问道:“你贴的这些东西,是不是代表我们只要在别墅里,那就是安全的了?” 江一鸣看着他,微一笑:“内忧外患嘛。”他轻轻敲了敲墙上的黄符,“外患靠这个,外头的东西进不了别墅。至于内忧,得看怎么抓。” “内忧?”鲍启文皱眉,还有内忧? 江一鸣微一点头,轻吸了口气,换了话题招呼道:“好了,我们也进去吧。” 他看向钟晟,还是长发公主省心,没有问他这个那个的,不然他可答不上来。 江一鸣进了别墅里,客厅里坐着一堆人,比先前他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人数还要多一圈的样子。 好几个小孩被闹醒了觉头,现在正吵得欢。 柯廷荣坐在餐厅的主位上,左右两边都是在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的亲戚,问题一个接一个,问得柯廷荣头都大了。 他要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早就解决了,还等到现在? 正好,这时候他看江一鸣进来了,肩膀一松,泄了口气,连忙大步走过去,低声问江一鸣:“江小少爷,我小儿子他……” “上楼看看。”江一鸣打断他的话,率先一步抬脚往二楼走去,一点也没给桌上其余那些柯家人一个眼神。 被忽略的几个柯家长辈见状很是不满,其中一人喊住柯廷荣,皱着眉头说:“今天这些事情,我看是有人私下捣鬼在针对柯家,你作为一家之主,怎么能找个不知所谓的毛头小子来全权调查这件事情?” “更别说现在还是一副完全以他为主的态度!”边上另一人补充强调。 柯廷荣沉下脸,看着那一桌大致都是不赞同的柯家旁系亲戚,沉声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丢下这一句话,也不管在场其他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多么难看,便径直走向江一鸣那儿。 他走到江小少爷身边,江一鸣站在楼梯扶手边上,把刚才的那点小小闹剧尽收眼底,他反问柯廷荣:“我也好奇,你怎么就认定了我能帮你的忙、救你的儿子?” “白天的时候,您已经警告过我了,您能未卜先知,这是我为什么信您的原因。”柯廷荣说道。 江一鸣微语塞,这就是原因?那未免也太简单粗暴了一点。 柯廷荣这样的人,会仅仅因为这样的原因,就完完全全地信任自己? 江一鸣可不信,他打量了两眼对方,对柯廷荣这个说辞并不买账,但也没有再深究,他扯了扯嘴角,抬脚往二楼走去,淡淡丢下一句话,轻飘飘地传进柯廷荣的耳朵里:“在我这里,没有什么秘密是能瞒得住的。” 柯廷荣脚步微一顿,就那么呆愣在楼梯上,恍惚了好几秒才回了神。 他垂下眼,手掌死死握住楼梯的扶手,宽大的指节发白泛白,他深吸了口气,正要上楼,一抬头,却恰好对上钟晟打量的目光。 两人视线相撞,钟晟毫无尴尬的样子,他微微颔首,淡淡道:“请。” 江一鸣站在柯羽珩的房间门口,依旧没有进去。 柯廷荣过来的时候,他正向上一跳,挂在门框上,像是做引体向上似的。 柯廷荣见状一愣:“这是?” 江一鸣没有搭理他,他摸索着门框上的横沿,本只是想找一样东西,却没想到让他发现了更出意料的东西。 他眼睛微眯,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柯廷荣,对上柯廷荣茫然的视线,他顿了顿,转而又往楼梯下的餐厅那儿看去。 就见餐桌上的一个人,紧张地看着二楼的方向,对上他的目光后,更是忙不迭地挪开了视线。 江一鸣扯了扯嘴角,什么也没说,手指一寸一寸地摸过横沿。 本该是光滑的横沿,却是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纹路,乍一摸,像是水泥工没有抹平似的,但是细细摸索过去,江一鸣却是发觉这纹路精致有序,并非是不经意留下的。 他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一把拽下来,轻巧落地,甩了甩手,随手将那东西抛给柯廷荣:“待在门外。” 柯廷荣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倒吸了口气,是个残破的布偶娃娃,看上去像是刚放上去没多久的样子,上头没多少灰,也就人手掌的大小,身上贴着生辰八字,整个身子被十八根钢钉穿过,惨不忍睹。 柯廷荣猛地看向江一鸣:“这、这是羽珩的八字!” 江一鸣走进卧室里,随手把刚才从外头捡来的石子拍进墙壁里,三步一颗,一直走到柯羽珩的窗边。 他捏住床上男人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就见柯羽珩睁着一双无神的黑眼睛,一动不动。 柯廷荣下意识就想走过来,被钟晟一把拽住,硬生生往后扯退一步:“待在门外。” 钟晟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江一鸣先前的叮嘱。 柯廷荣闻言只好死死盯着门内,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紧手里的布偶娃娃。 他手里那只娃娃,那双黑珠子眼睛缓缓流出血来,无神的眼珠子像是一直看着柯廷荣,布偶娃娃脸上的笑容和眼角留下的两道血痕,看起来无比渗人。 柯廷荣似有所感地下意识看了眼手里的娃娃,他和那只娃娃的双眼对上,竟觉得那娃娃像是真的在看着自己,还朝自己笑了。 第142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二天·江小少爷:“就凭我掐指一算。” 柯廷荣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他吸了口凉气,噎得发不出声来, 下意识地倒退两步, 一脚踩空, 险些摔下楼梯。 钟晟站在他旁边,余光注意到柯廷荣的异样,刚看过去, 就见对方毫无预兆地往后仰倒, 他一把抓住柯廷荣的一只手, 侥幸把人拽了回来。 “怎么……”钟晟开口, 旋即注意到柯廷荣手上那只娃娃,那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转了个身, 头朝着他的方向, 与身体扭了个一百八十度,直直看着他。 鲍启文也注意到了, 他倒吸口气:“这娃娃怎么那么诡异……谁把它的脑袋拧反了?” “没人拧它的脑袋。”钟晟沉下眼。 鲍启文倒吸了口气,要不是理智还控制着嘴,他真想大喊江一鸣过来。 柯廷荣听见鲍启文说的, 看过去,果不其然,他两腿又是一软,要不是有钟晟拽着,他差点又要滑下去。 钟晟将柯廷荣拽到靠走廊里的那一侧, 免得这人又腿软摔下楼梯去。 柯老爷子嘴唇都白了,把娃娃丢得远远的,他抖着嘴唇问:“这娃娃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巫蛊之术,雕虫小技。”江一鸣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 柯廷荣闻声看过去,就见他不慌不忙地把手指探进柯羽珩的嘴里,压低舌苔,指节抵住下颔的地方,往里轻一内扣,旋即立马撤出手来,就见柯羽珩像是陡然醒了过来一样,猛地扒住床沿翻身干呕。 一块硬币大小的东西从他嘴里吐出来,像是一颗黑色的茧。 江一鸣眼神转厉,飞快捏起一道黄符飞射过去,被黄符缠上的黑茧在地上直滚,发出嗡嗡的响声,像是有无数只细小的触角在其中探触爬动,听得人头皮发麻。 江一鸣见状,嘴里飞快念起地火诀,一道地火平地而起,包裹着黄符和那枚黑茧。 黑茧被地火烤得通红,从内里传出噼里啪啦的烤焦声。 待火势收尽,江一鸣轻轻用脚尖碾了下黑茧,黑茧“啵”地应声破开,从里头掉出数量密密麻麻的烤焦虫尸。 柯廷荣看见就变了脸色,是他先前第一次开门时,看见的那些爬满墙壁、在他小儿子嘴里进进出出的小蜘蛛。 这些东西,居然全都藏在自己小儿子的嘴里?! 咳出这块黑茧的柯羽珩渐渐恢复了知觉,他茫然地趴在床上,看着这一地的虫尸,愣在当场,一想到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吐出来的,他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问他还记不记得先前发生了什么、自己又说了什么话,柯羽珩是一问三不知,更不记得自己还说过那样耸人听闻的预测。 他脸色煞白煞白,哆嗦着唇问江一鸣:“那些话都是我说的?真的都是我说的?” 江一鸣微点头。 “我怎么会说这种话?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那个人不是我!不可能是我啊……”柯羽珩不断地摇头,喃喃地自我否定。 “说这句话的人是不是你,还真不好说。”江一鸣说道,要他看,那会儿恐怕是另有“人”借柯羽珩的口,说了这些话。 他转身走进卧室连带的卫生间里洗净了手,出来后瞥了眼柯羽珩。 柯羽珩虽然一个劲地否认那人不是自己,却又在听见江一鸣说这话的时候,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两双眼睛瞪得浑圆,不敢置信地看着江一鸣:“可那人不是我还能是谁?!” 江一鸣一顿,好笑地看着那人:“说那人不是你的,是你。现在又说那人只能是你的,又是你。那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答案?” “我、我……”柯羽珩也答不上来。 江一鸣没理他,走出房间,径直走向柯廷荣,他身后柯羽珩匆匆忙忙从床上翻下来,亦步亦趋地紧紧跟着他。 “诶这墙上,怎么多出来那么多石头?”柯羽珩走过墙边的时候,注意到墙上被江一鸣拍进去的一排石头,每颗石子之间相隔的距离,似乎都是等距的,看起来好像随意,但细一看又发现,好像是有规律可循的。 江一鸣闻言随意回了一句:“这个嘛,破局而已。” “破什么局?那这些石头是……叫什么石头?”柯羽珩看起来似乎有些感兴趣,手指头在石头周围抠着,像是想把这小石子抠下来。 他琢磨着,听眼前这人的意思,这石头似乎有些用处,他想抠下其中一颗贴身放着,总觉得能当辟邪玉佩一类的用。 江一鸣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噗嗤一笑,被逗乐了,笑眯眯地弯起一双漂亮的焦糖色眼睛,看着那人说道:“破的是你这个丢魂局,至于石头么,是从你这别墅花园里随手捡的,应当属于你们柯家,爱叫什么叫什么。” “重要的不在于石头,而在于放这石头的人。”江小少爷微一扬下巴,一脸的矜傲。 把几颗破烂石头当宝贝?那他这个活生生的人算什么? 大概得算是稀世珍宝,举世无双的那种。 柯羽珩听了,讪讪放下还在悄悄抠墙壁的手,随即换了一个眼神看江一鸣,恨不得巴巴地贴着江小少爷走:“你说破了我的丢魂局,丢魂局是什么意思?那你知道我今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你能帮我结束解决这个吗?” “啧。”江一鸣被问烦了,瞥了他一眼,脾气上来,就是一个问题都不想回了。 柯羽珩还不清楚江一鸣的脾气,见他没回答,还以为是自己问得不明白,又换了个说辞,跟在江一鸣的身后问了一通。 江一鸣当做没听见,径直走到柯廷荣的身边,视线扫过那只被丢在地上的破娃娃,他捡起来,看了一眼,轻“嚯”一声,“脑袋怎么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专门吓唬人去了?” 他说着,随手就给掰正回来,话里的意思,倒像是和那个娃娃在随口聊天似的,柯廷荣和柯羽珩父子俩在边上听得心里发毛。 就听那布偶娃娃的头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被江一鸣硬掰得很是艰难一样。 柯廷荣和鲍启文两人眼睁睁看着江小少爷的暴力掰正,鲍启文吞咽了两下口水,提醒道:“你没看见这娃娃脸上流血了吗?” “看见了。啧,也不给人家擦擦。”江一鸣说道,随身抽出一张餐巾纸,给布偶娃娃脸上擦了一通,血没擦掉,反而是糊成了一巴掌脸全是血,看起来更渗人了。 柯羽珩抖了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江一鸣好像把这娃娃往他这边贴近了许多似的。 再看这娃娃一脸的血,似乎和他噩梦里的一些场面隐隐重叠起来。 他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躲开。 江一鸣见状微眯起眼,扯了扯嘴角,无声地呵了一声。 柯羽珩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娃娃身上,贴着自己的生辰八字,还被十八根钢钉穿身扎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叫了起来:“这是什么?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你问这个娃娃?”江一鸣把娃娃举起来晃了两下反问。 柯廷荣看着这娃娃,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这娃娃到了江小少爷的手上,似乎就没刚才那么嚣张又让人寒颤不已的感觉了,那双黑珠子眼睛也没了那种像极了人的灵光。 现在就像是一块真正的破布娃娃,被人捏在手里,任人宰割似的。 “这东西,有的人叫它巫蛊娃娃,也有的人管它叫伊布小童,都是一个东西。” 伊布小童取自某少数民族的音译,伊布里斯意为鬼怪,因此孩儿鬼就叫成了伊布小童。 “娃娃身上贴上了生辰八字,就代表着是此生辰八字所对应的活人,十八根钢钉,寓意十八层地狱,钢钉封魂,暗指永远无法逃离。”江一鸣解释。 柯羽珩先前的状况,就是因为自己的生魂被禁锢,才浑浑噩噩,又被其他东西有机可乘,做出了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举动。 “什么?!”柯羽珩不敢置信地瞪圆眼睛,“是什么人做的?!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江一鸣看着他,嘴角一扯,反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心里没点数?” 柯羽珩一愣:“你说什么?” “你做过什么,怎么招来这些东西,谁想害你,你不知道?”江一鸣问,他指指手里的娃娃。 上头明明白白的生辰八字,江一鸣要是忽略了,那才是怪事。 有了生辰八字,柯羽珩做过的所有荒唐事,尽在江一鸣的掌心里。 他嗤笑一声,问柯羽珩:“你和唐果,在一起多久了?” “怎么突然提这个?”柯羽珩皱皱眉,下意识往自己父亲那儿瞥了一眼,柯廷荣一直反对他和娱乐圈里的小艺人搞在一起,可娱乐圈十八线的小艺人长得又漂亮又甜美,他哪里挡得住这诱惑? “问你话你就答!”柯廷荣呵斥一声。 “……四个月了吧。”柯羽珩不情不愿地回道。 “四个月,差不多。”江一鸣沉吟一声,微点了点头。 “什么差不多?”柯羽珩纳闷,“你到底在说什么哑谜?就不能说得明白点?” “四五个月前,你命中见血光,应当是惹到了什么人命官司吧?”江一鸣问他。 柯羽珩脸色一变,立马回道:“你别血口喷人啊!你造谣污蔑生事!我可以报警的!” “柯羽珩!”柯廷荣顿时沉下脸,冷声喊住自己的小儿子,他转而看向江一鸣,脸色难看地问道:“江小少爷凭什么这么说?” 江一鸣眯眯眼,咧嘴一笑:“凭我掐指一算。” “你瞎说什么屁话!”柯羽珩本还紧张得脸色发白,听他这么随口胡诌,立马缓了脸色,嚣张得蹬鼻子上脸,手指指着江一鸣,“有本事就给我证据!” 他话音刚落,钟晟冷着脸上前一步,握住柯羽珩直指到江一鸣眼前的那根手指,狠狠往后一折,听着柯羽珩“诶哟诶哟”直叫唤的惨叫无动于衷。 “你父亲没教过你礼节的话,我来教你。”钟晟冷声说道。 柯廷荣见状,想管却也管不了,毕竟柯家现在的情况,还指望着江一鸣。 “说得那么有底气,是觉得自己把事情瞒得滴水不漏了?”江一鸣笑眯眯地看着柯羽珩,反问道。 柯羽珩疼得没功夫搭理他。 “可有一句话,你有没有听过?”江小少爷摇头晃脑,看着柯羽珩,轻轻一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你想要证据,稍后我便给你证据。”江一鸣说道,“不过现在,你不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你的么?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你还猜不到?” 柯廷荣脸色变了变。 “唐果?” 鲍启文心想,不可能,小少爷刚在别墅外的时候还说过,是他判断错了,这事儿和唐果没关系。 “嗯。” 鲍启文:? 江一鸣注意到了鲍启文的表情,他看过去,挑了挑眉:收回前言,本少爷不可能判断失误。 第143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三天·“你要是死了, 没人会知道。我说到做到。” “怎么可能是唐果?” “唐果是谁?” 鲍启文和柯廷荣的声音同时响起。 只有柯羽珩,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忽地变得惨白惨白。 他第一次遇到唐果, 是四个多月前的清明扫墓。 本来那片墓区,是柯羽珩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去的地方——平民的墓区, 他这样的富贵人家子弟又怎么会去那里? 可偏偏, 他去了, 还在那儿撞着一个极漂亮、极楚楚动人的女孩。 那个女孩穿着一身白裙,像是漂亮的蝴蝶,脆弱又圣洁, 就这么撞进他怀里, 抬眼看向他的时候,那双眼睛像是慌张的小鹿, 水汪汪的酿着委屈和无措,看得他心都疼。 就那么一眼,柯羽珩就被那个穿着白裙的女孩俘获了。 圈里人都知道柯羽珩滥情、泛情, 到处都留情,那么轻轻巧巧地又被一个女孩偷走了心,那是谁都不会觉得意外的事情。 那个女孩,就是唐果。 柯羽珩现在想起来, 他去那片墓区的原因,就是为了去看看那个被他撞死的可怜人,只不过他还没到人家坟前,就被美女偷走了心, 压根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他当时听说,那个人有个即将要结婚的未婚妻,似乎也姓唐,可他那会儿根本没放心上去,一个普通人的未婚妻,和他有什么关系? 柯羽珩现在想起来,背后冷不丁地出了一身冷汗。 “唐果……唐果是他的未婚妻!?”柯羽珩的声音陡然变得又尖又锐,脸上早就没了一丝血色。 江一鸣看向他,只觉得他这个反应可悲又活该。 做了几个月的男女朋友,却是连对方究竟是谁、是否刻意接触都毫无头绪,直到自己中了招,才恍惚明白过来这其中原委。 “他?哪个他?”江一鸣明知故问。 柯羽珩惊觉说漏了嘴,嗫嚅着,不敢回答。 柯廷荣见状,心里清楚,十有八九江一鸣说的事情的确发生了,就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在那件人命官司里,到底占了多少重的比例。 “你要是坦坦荡荡地全盘托出,顶多是判刑坐牢,你就庆幸天朝法律不兴杀人偿命吧。”江一鸣说道。 柯羽珩退后一小步,脸色微变。 判刑坐牢?那怎么行?他是柯家人,柯家人怎么能去坐牢?要是他坐牢去,那他当初又何必折腾买人顶他坐牢? 江一鸣眯了眯眼,继续说下去:“反之,你遮遮掩掩,那我也不便查下去,害人的小鬼这次我帮你收了,还有下次、下下次……你就祈祷每回都有贵人相助吧。” 他说完,负手一站,便是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柯羽珩,一副打算离开的样子。 柯羽珩听见江一鸣说的,蓦地瞪圆了眼睛:“不行不行,你得救我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害死吧?” 江一鸣嗤了一声,反问:“我有什么能不能的?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没人有本事管。” “那你良心过得去吗?我、我要是死了,那就是你害死的!”柯羽珩不管不顾,豁出脸皮死皮赖脸地叫道。 江一鸣脸色一变。 柯廷荣本想任由小儿子这样闹,说不定江少就被这样说动了。 虽说这么做,是有些道德绑架,怎么都说不过去,但是眼下这情况,柯廷荣也没法顾虑什么君子不君子的做法了——不是小儿子的丑闻的犯罪行为被曝光、害得整个柯家颜面尽失,就是直接一条性命被断送。 他没法没脸没皮地去求江家的小少爷,只好放任柯羽珩这么做。 柯廷荣暗地里观察着江一鸣的神情,他本以为柯羽珩那一句话,会是一记强心针,会让江一鸣动摇,却没想到,反倒是触到了江一鸣的逆鳞一般,就见江一鸣脸色一变,眼里漫上全然的轻蔑、冷淡和厌恶。 柯廷荣见状,心里一紧,连忙喊道:“叫你说你就说!” 与他同时的,是钟晟的拳头。 柯羽珩被钟晟砸进墙里,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脸上一阵酸疼,眼前一花,自己就被死死按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钟总!”柯廷荣吓了一跳,连忙出声替小儿子求饶,别人或许不清楚钟家来历,不清楚钟义、钟晟这对父子俩的过去,他还能不知道么? 他看看自家小儿子这身板,平日里无所事事,就是一副白斩鸡的小身板,说不定连钟晟的三记拳头都扛不住。 钟晟冷冷看了眼柯廷荣,柯廷荣当下就不敢上前要人了,生怕自己往前走一步,钟晟的拳头就下来了。 他现在算是明白,江一鸣是钟家现当家的逆鳞,柯羽珩这是一下子把两人的逆鳞都薅了。 钟晟在柯羽珩的耳边出声,声音低沉,柯廷荣只看得见钟晟的嘴唇在动,随后自家小儿子就软了腿,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怕得浑身都在哆嗦。 江一鸣微微笑了起来,他倒是听得清清楚楚,钟晟在说:“你要是死了,没人会知道。我说到做到。” 明明钟晟这句话,也没用多狠的语气,听起来也就平平淡淡的,可偏偏,柯羽珩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一条命就悬了,头颈上的这颗脑袋,分分钟就要离自己而去了。 他忙不迭地小声讨着饶,连声说道:“我错了我错了,就求求他,求他救救我吧!他想要什么,柯家都给!” 柯羽珩仍旧不知道眼前站着的这个,到底是谁。 江家人以前一向低调,唯一一次高调出场的,也就是前不久的那次片场。 可偏偏,那段时间柯羽珩又和别的女人打得火热——唐果在拍戏,他被冷落了些许,就立马转而另找新欢去了,没工夫去关心别的事情。 “我想要什么,柯家都给?”江一鸣重复了一遍,微微一笑反问。 钟晟冷呵,抵着柯羽珩压着墙壁的力道又重了两分:“你们柯家给不起。” 柯廷荣脸色稍有些难看,但是钟晟说的的确没错,比之钟家、江家,他们柯家名都排不上,江小少爷要什么东西是钟家江家给不了的?钟家江家都给不了的东西,他们柯家又怎么可能给得了? 江一鸣满意地看了眼钟晟,尤其喜欢钟晟这幅轻而易举让人难堪气恼却又偏偏没法说什么的模样,深得他江一鸣的真传。 “江小少爷,求您了,我就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了,不论他做了什么样的错事,都饶他一条命吧。”柯廷荣哀求道,“子不教,父之过。是我没把他教好,要什么代价,我来给他偿,求您救他一条小命!” 江一鸣盯着他看了几秒,半晌问道:“你那大儿子呢?” 他知道柯廷荣命中有两子,只是柯廷荣从没提他的大儿子,江一鸣也就只当是关系不睦,没有多想,现在听来,却另有别情。 “大儿子……”柯廷荣一愣,没想到江一鸣会提他的大儿子,他也没和江一鸣说过自己还有个孩子,他顿了顿,痛心地道,“大儿子多年前就已经没了。” “没了?”江一鸣扬起眉头,“见到尸体了?” 柯廷荣愣住,尸体的确没见着,大儿子在国外度假的时候,住的酒店突然失火,死了十二人,其中也包含了几具抱在一团的尸体,这几具尸体被高度烧毁,骨髓里的DNA也无法提取出来,没法辨认身份,柯廷荣的大儿子,就在其中——大儿子既没有回来,也没有音讯,唯一的可能,就是死在那场火灾里。 现在听江一鸣这么一问,柯廷荣心底突然冒出希望来:“江小少爷,您是说……” 江一鸣淡淡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他说完,看向柯羽珩,就见柯家的小儿子畏缩地蜷在那儿,被钟晟压得死死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给他机会让他开个口。”江一鸣微扬下巴说道。 钟晟闻言稍稍松开些力气,柯羽珩立马迫不及待地挣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好像差点要被钟晟勒死似的。 他边咳嗽,边拿眼睛瞟钟晟、江一鸣和自家父亲。 柯廷荣不再露出偏袒的意思,他瞪了眼小儿子,催促道:“还不赶紧交代!?” “交、交代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柯羽珩哀求地看着江一鸣,“大哥的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 江一鸣挑了挑眉:“我让你说的,是你自个儿的事,你想什么呢?” 他说完,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柯廷荣,就见柯廷荣脸色一沉,显然是从小儿子的反应里,也看出了几分端倪。 柯羽珩脸上一讪。 “还不快说!”柯廷荣喝斥一声。 柯羽珩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江一鸣,确定了江一鸣的态度不可能变更后,他支支吾吾地道:“我和唐果,也就认识几个月,扫墓的时候认识的,她撞到我身上……” “谁要听你的感情史了?我问的是认识唐果之前。”江一鸣打断他的话,“不要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他刚说完,钟晟拽着柯羽珩又是狠狠按在墙壁上,柯羽珩鼻梁被撞得淤青流血,一脸的血,柯廷荣显得有些于心不忍,微微挪开了眼。 柯羽珩“嗷嗷”叫着,连声说:“知道了知道了!” 江小少爷笑了笑,靠近了一步,说道:“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了?这儿有个比我还严格的考官,你想清楚了回答。” 他说着,拍了拍钟晟的胳膊,从没有荒废掉的健身效果非常显着。 柯羽珩护着鼻子连连点头,磕磕绊绊地回忆起来: “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我喝醉了酒,和朋友出去飙车,模模糊糊好像撞着了人,我下去看,就看见一个年轻人躺地上,边上是撞碎的蛋糕,祝谁谁生日快乐。我看那人脑袋都瘪进去了,肯定救不活,我怕了,就连忙逃走了。” “我朋友帮我想办法,找了个替死鬼代我受审坐牢。” “那个意外之后没过多久就是清明,我想着去看看他,给他烧点钱过去,地下用用,别做个穷死鬼,却撞见了唐果。” “我看见唐果,就一时间忘记了要去干嘛的……我稀里糊涂地就和唐果好上了。” “……但是撞人这事儿,除了我和朋友两个人以外,谁都不知道!唐果更不可能知道是我撞死了她的未婚夫!” “那不如当面问问她。”江一鸣说道。 柯羽珩一愣:“唐果在这儿?!” 江一鸣甩着手里那个破娃娃转圈儿,说道:“这个娃娃是今天才放上去的,上头灰都没多少。谁放了娃娃上去,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是谁想害你。” “二楼今天有谁爬上去过?”柯廷荣立马转向管家问道。 “只有打扫的佣人。”管家回道,立马把所有佣人全都喊来。 “不必那么麻烦。”江一鸣眯眯眼,看管家兴师动众的样子,他摇头道,“就算之前扮作佣人上了二楼,这会儿也不会继续待在那儿等着被抓。” “那她已经跑了?”柯廷荣问。 “不会。你想,难得有机会混进柯家,放下巫蛊的饵,你会甘心没有亲眼看见柯羽珩的下场就离开吗?”江一鸣反问。 柯廷荣明白过来,唐果一定还躲在哪儿。 江一鸣摸出一张引路符,低低念了一句符咒,就见那张引路符腾空升起,四个尖角像是触角似的动弹两下,几秒后,引路符蓦地调头,扎进柯羽珩的房间里。 柯羽珩一愣,连忙跟着跑进去,脸色煞白:“怎么可能?她难道在我房里?!” 第144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四天· 柯羽珩跟着那张引路符跑进卧室,引路符倏地蹿进他的床底下, 随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它、它、它怎么钻我床底下去了?它这是什么意思?”柯羽珩有些发愣, 心里隐约有一个答案却不敢相信, 他倒吸了口气问道。 江一鸣皱起眉头, 命令柯羽珩:“把床给我翻起来。” “啊?” 柯羽珩愣愣地看着江一鸣:“翻床?” 江一鸣不耐地瞪了他一眼:“哪个字听不明白?” “我?翻床么?”柯羽珩长那么大,就没动手翻过床,他看看自己这张双人床,再打量打量自己这小身板,他扛得起来? “不然还是我动手?”江一鸣笑眯眯看着他反问。 柯羽珩就见钟晟朝自己看过来,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连忙摇头干笑, 撸起袖子就往床底下探, 找了两个着力点,憋足了劲往上抬。 柯廷荣见状,连忙让管家再喊几个人上来帮忙。 柯羽珩好不容易把床抬起近三十度角, 实在憋不住力气,“嗷嗷”叫着“不行了不行了”, 就撒了手往后急退两步,床“哐当”一声砸下来,人站在地板上都能觉得跟着震了两下。 柯羽珩喘着粗气摆手:“不成, 真的抬不动,你把我丢大牢里我也抬不动。” 他说着,视线不经意地下挪,忽然顿住。 他死死盯着床脚, 脸色煞白煞白。 柯廷荣纳闷小儿子在看什么,问道:“你这什么表情?” 柯羽珩没有回答,像是被夺走了声音一样,只是用尽力气瞪着那个角落。 江一鸣皱眉,走到他边上看。 鲍启文和柯廷荣两人也好奇,跟着江一鸣走过去。 乍一看,好像什么也没发现,也不知道柯羽珩到底看到了什么,反应居然这么大。 可等鲍启文仔仔细细重新又看过去的时候,他陡然倒吸了口凉气,倒退两步,震惊地瞪大眼睛。 他蓦地转向江一鸣:“那个、那个是唐果?” 只见床脚角落里,光几乎照不进去的地方,有一张面孔正朝着他们。 那张脸就藏在黑暗里。 因为角度的缘故,正好让部分光源透进去,才让唐果的脸变得隐约可见,尤其是那双张开的黑色眼睛,要不是因为光照进去,还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柯羽珩喃喃。 柯廷荣面色一整,命令着旁边愣在原地不动弹的佣人,立马把这张床翻起来。 “不管她在下面装神弄鬼什么东西,都给我把她揪出来!”柯廷荣呵斥道。 江一鸣在旁边说道:“动作轻一点,小心一点,别破坏了现场,不好交代。” 翻床的几个佣人闻言心里更慌张了,手上动作格外的小心翼翼。 破坏现场?什么现场?这说的都是什么? 四个佣人一齐用力,把这张床慢慢抬起来。 随着床扬起的幅度越来越大,冷不丁的,一只惨白的手忽然探出床沿边缘,惊得靠那只手最近的佣人脱口大叫起来,手上力道一撤,险些床就又要摔回去。 幸好江一鸣站在边上,及时托了一把,救住场子。 就见江小少爷出乎意料地出手,快得没人反应过来,单只手稳稳托住那块佣人撤手的一角。 他手上用力,配合其余三人,轻巧地将这张床翻了个身。 床往外一翻,床底下的人彻彻底底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儿粘在床底木板上。 一双手臂高举过头顶,向两边展开,撑在床板两侧,双腿并拢,脚板绷直,她的脑袋凑在床脚的角落那儿,歪着头,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眼白处尽是血红淤血。 漂亮的脸蛋被抹得像是白漆,却仍旧遮不住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红斑。 任谁都看出来眼前这女孩的不对劲了。 “唐、唐果?”柯羽珩小声地喊,试探地往那个方向靠近了两步就被江一鸣拦下。 江一鸣脸色不太好看,他没有料到唐果会出意外。现在再看唐果,分明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 她的寿命,被强行提取,耗尽一空! “别过去。”他沉声说道。 “可是她……” “凉透了,看不出来?”江一鸣睨了他一眼,皱起眉头,唐果本不该那么早死,现在的命数是被人插手强改了。 他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几个翻床的佣人吓得往后退开几大步,还有的没站稳摔倒在地上,撞成一团,场面一下子乱得不像话。 柯廷荣猛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小儿子,就见柯羽珩也是一副全然被蒙在鼓里的样子。 他看见小儿子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出来,骂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交代清楚!” 柯羽珩越看她这幅样子,越是打心底地发毛、发悚,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把人变成这幅样子?又或者说,谁会刻意把一个女孩摆弄成这个样子? 他浑身打颤,听见自己父亲的问话呵斥,柯羽珩都快哭出来了,他连连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都不知道她今天就在这儿!” 柯廷荣闻言,继而转向江一鸣,把江一鸣当做了唯一的救命稻草,问道:“江小少爷,这怎么办?您说是这女孩要害我儿子,可她现在又成了这样……这到底是?” 江一鸣摆手打住了他的话头,说道:“先报警,让法医和警察过来鉴定现场,别的事情等下再说。” 他说完,在房间里四处看了一圈,东摸摸西摸摸,让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柯廷荣让管家快去打电话报警,过了没一会儿,管家匆匆忙忙地上楼,脸色慌张地在柯廷荣耳边说道:“电话线好像出了问题,拨不出去啊。” “电话线出问题?那手机呢?”柯廷荣问道。 他皱起眉头,好端端的,电话线怎么会出问题?他不由得看向江一鸣,这是不是也和今晚这件事情有关系? “手机也找不到信号,什么信息都发不出去。”管家摇头说道。 “怎么会这样?”柯廷荣拿出自己手机确认了一下,果然如此,“信号被屏蔽了?不管怎么样,赶紧找人过来!立马解决这件事情!” 管家连忙应下,正要叫人开车出去,却被江一鸣拦下。 “等一下。”江一鸣站在窗口往外看,外头彻底不见了月亮,只有路两边的路灯亮着莹莹的光,照在喷泉那一道龙门上,印得龙门上的血红色越发亮堂。 龙门与柯家的大门遥遥相望,那一道龙门犹如一把龙头铡,落在柯家大门的正上方,血色当头,正是煞气冲天之相。 江一鸣拦住管家,说道:“现在谁都不可以离开这幢别墅,任何人但凡走出柯家别墅大门一步,生死自负。” 管家听了一惊,看向柯廷荣。 柯廷荣顿时想起先前江一鸣的叮嘱,只是刚才一连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一时给忘记了。 他连忙顺着江一鸣的话道:“算了算了,别找人了。可是这么一来,警也报不了,那该怎么办?” “能断电话线、屏蔽信号的,只有人。和人打交道,总比和鬼怪打交道要轻松一些。牵制住了人,自然也就控制住了兴风作浪的鬼怪邪祟。”江一鸣说道。 他说完,扫了一圈在场的人,几个佣人全挤在一起,恨不得立马跑出这间屋子;柯羽珩愣愣看着唐果的尸体,没有多大反应;管家皱着眉低头站在柯廷荣边上,柯廷荣倒是看着他,完全以他为主的样子。 江一鸣收回视线,说道:“对了,你们柯家有个人我想认识认识,帮我介绍一下?” 他边说,边往楼下走去。 走到底楼的餐厅那儿,柯家几个叔叔伯伯都在那儿坐着,看见柯廷荣他们下来,一个两个脸上露出不虞的神色:“现在到底在搞什么?全都不许我们离开这个房子,是把我们关在这里、限制我们出行的意思么?” “就是!一句话解释都没有,就把我们丢在这里?几个意思?” 几个人三两言语的,就把全别墅的人带起来纷纷嘟哝着要离开。 “现在这里出了那么邪门的事情,还不允许我们离开,这是要干嘛?拿我们祭天搞迷信?” “祭天?这位是谁?倒是很有想象力。”江一鸣笑出声,视线转向开口的那人,上下打量了两眼。 还是个年轻人,看上去顶多十四五岁的模样,难怪一出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味道。 他身旁稍年长一些的男人皱着眉拽了他一下。 江一鸣当做没看见,看着那小孩问:“怎么会想到祭天上去的?” “刚才小伯父说的,说那只狗就是被祭天的,还有喷泉,那么邪气,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伯父?是哪位?”江一鸣问。 小孩指了指。 就是先前他上二楼时,总往他这儿打量、视线乱飘的男人。 江一鸣眯了眯眼:“祭天?” “我随口一说。”那人回道。 “普通人可想不到这上面来。”江一鸣说道,“你从哪儿听来的?” 那人下意识往别的地方瞥,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说道:“随便一听。” 江一鸣挑了挑眉,淡淡说道:“这可不行,我要找的就是这样的人,要是你找不到这话源头哪儿听来的话,那就只能从你这儿拷问起来了。” “拷问什么?” “楼上的尸体哪儿来的,谁带进来的,怎么死的,那么多问题好问呢。”江小少爷捋了捋袖口。 “楼上尸体?!” 江小少爷一句话,像颗炸弹投进一汪死水里。 这一下,倒是镇住了那些喊着要离开的人,效果出奇的好。 ——谁都觉得这会儿出去,保不准外头就有凶手候着。 第145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五天·“我笑你们这些人, 报应来了!” 那人听见楼上多出一具尸体的消息,脸色顿时煞白。 他忙不迭地就说道:“尸体?哪来的尸体?怎么柯家会有尸体?你们搞错了吧?” 江一鸣瞥他一眼, 这人的反应倒是有几分古怪, 通常人听说楼上多出一具尸体,先是慌乱恐惧, 随后关心的通常是尸体的身份, 这个“小伯父”倒是有趣, 先否定楼上有尸体, 质疑他们的判断。 看起来……更像是想要隐瞒什么似的。 “不信的话, 那你就自己上去看一眼。”江一鸣说道, 他有心试探,轻描淡写地笑着, “说不定你还认识呢。” 果然,他这话一说出口, 那个人就表现出极大的惊慌来,他嚷道:“你别瞎说!我怎么可能认识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柯家的尸体!” 他一边说,一边往二楼走, 腿都打颤,还强撑着要上楼亲眼看一看。 柯廷荣见状, 皱着眉斥了一声:“普胜!” “我就上去看一眼!”柯普胜咬着牙上楼, 边走边说道。 江一鸣抬手止住柯廷荣, 眼里看着像是带着笑,却又让人发冷,他说道:“让他看去, 说不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柯廷荣闻言只好咽下话,视线始终跟在柯普胜的身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成拳头。 江一鸣看了眼柯廷荣,垂下视线,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能让他看的么?” 柯廷荣一惊,他放开拳头,掩饰道:“当然没有,我只是怕他上去,看见那具尸体后,惊慌过头,引起所有人恐慌不说,万一破坏了现场就不好了。” “不至于。”江一鸣笑笑。 柯普胜走上楼梯,他深吸了口气,心里直打鼓——怎么会有尸体?到底是谁?难道是别墅里有谁又偷偷……好巧不巧发生在今天! 柯普胜在心里东猜西猜,转眼心思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上了二楼,转角走向柯羽珩的卧室。 说起来,柯家二少爷柯羽珩的房间,他以前从来没进去过。尽管这位二少爷看起来像是个普普通通的纨绔富二代,可他却总是对这个二少爷有些犯悚,明明论起辈分来,他还稍大一些。 柯普胜胡思乱想着,终于走到发现尸体的现场。 柯羽珩的卧室门口,有两个佣人站在那儿守着,看见柯普胜要进去,那两人犹犹豫豫地拦住,说道:“江先生说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柯普胜微微一愣,这个柯家什么时候变成事事都听那个姓江的去了? 不过他也用不着进去,也没想要和那具尸体打一个多近的照面,他闻言点头,就站在门口往里面打量。 他探头看了一眼,就见粘在床板底下的唐果,被固定成那样奇怪的形体,睁着浑圆的一双乌黑眼睛,眼白充斥淤血,通红地看着他。 柯普胜吓了一跳,这和他刚才想象的情形完全南辕北辙,压根不是什么普通正常的尸体现场,更像是什么漫画里,变态凶杀案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这、这是谁?怎么是这个样子?!” 两个佣人站在那儿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正问着,忽然整个别墅的灯同时忽闪了两下,像是接触不太好的样子。 江一鸣脸色微变,手里留着感应别墅墙外黄符的另一道符纸,悄然化成了灰烬。 “这是怎么了?”柯廷荣茫然地扫视了一圈,刚才好像不止是这个大厅的灯接触不好,像是整个别墅的灯都在同一个时间闪烁了一下。 柯廷荣刚想问江一鸣,扭头去找,就见江一鸣和钟晟两人快步走向别墅大门口。 他连忙问道:“江小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待原地。”江一鸣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说道。 他压低声音,捏了捏边上钟晟的手腕:“不是电路问题,有东西进来了。” “不知道进来的是什么东西,居然能破我布在别墅外围的符。”江一鸣皱紧眉头,“我去检查一下,你……” “我和你一起去。”钟晟打断他的话,示意道,“信号被屏蔽之前,我收到手下发来的信息。对付鬼怪你拿手,对付人,我擅长。” 江一鸣眯眯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钟晟:“你查到什么了?” “柯廷荣大儿子的死讯,来龙去脉。”钟晟说道。 …… 与此同时,柯普胜发蒙地抬头看向灯泡,问道:“刚才是灯在闪?” “可能是灯泡没电了吧……”其中一个佣人回道。 “难道整个别墅所有灯泡都同时没电了?!”柯普胜声音骤然拔高,“一定是有人在电房捣鬼!快!找人去看看!” “可……江先生说过,不准任何人离开这个别墅半步。”另一个佣人说道。 “到底是那个姓江的是柯家主人,还是我这个姓柯的是柯家主人?”柯普胜气急,一个两个的,各个都拿“江先生说的”来压他! “可是老爷也同意了……”佣人回道。 柯普胜一噎,气急却又无话可说。 他忿忿地踹了一脚墙根,却没想到,近乎同时的,清脆的“啪”的一声脆响,整个别墅骤然被笼进一片黑暗里。 柯普胜愣在黑暗里,隔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陡然生出细细密密的恐惧,像是无形中啃噬着他。 “来人啊!来人!”柯普胜尖叫起来,他感觉到有人在他耳边悄声地说话絮语,吐出的气息在他耳边流窜,激起一层的鸡皮疙瘩。 偏偏,他周围像是被隔绝了一样,好像没有人听见他在尖叫一样,谁也没有搭理他,也没有人出声,就好像是处在一片真空里,光透不进来、声音也传不进来。 柯普胜不知道这段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对他而言,仿佛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双腿僵得没法动弹,头颈背后全是冷汗,湿透了衣服。 又是一声“啪”的脆响,电又回来了。 柯廷荣正在和管家说什么,见电又回来了,他摆手说道:“算了,大概是电路问题,暂时先放一边,等天亮了再说。” “是,老爷。” 两人正说着,楼上二楼突然传来柯普胜刺耳的叫声。 所有人一愣,紧接着一拨人匆匆忙忙跑过去。 柯廷荣、柯羽珩两人跑在最前面,就看到柯普胜完好无损地站在门口,只是像个木头人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柯羽珩皱起眉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叫什么?” 被拍肩膀的人一个激灵,随即他缓缓指向前方:“……你们看。” 所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仿佛一盆冷水从头顶一浇到底,所有人都定在原地,浑身冰凉。 只见一排血字凭空出现在床后的墙壁上,血字还是新鲜的,没有凝固的血缓缓流向墙角。 “人在做,天在看。” 不知道是谁,低声把那行血字念了出来。 那道声音像是一道惊雷,所有人脸色都变了,柯普胜像是受了惊一样,猛地转身就要跑,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钟晟、江一鸣两人齐齐拦住。 “跑那么急,这是要去哪儿?”江一鸣往人群里看了眼,看见墙上的那一行血字,微眯了眯眼,视线转到柯普胜身上。 “你放开我!我要出去!我不管,待在别墅里会死的,是人是鬼都进来了,一定是那些人,那些人回来找我了,找柯家人了,会死的……”柯普胜大叫一声,随后声音渐低,渐渐变成了说给自己听的喃喃。 柯廷荣脸色变了变,猛地出声呵住柯普胜。 江一鸣看向柯廷荣,柯廷荣的视线和江一鸣对上后,很快移开,说道:“说什么疯话!” 柯普胜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一个劲地往前挣扎,奈何被钟晟和江一鸣两人按住,一点挣脱的可能都没有。 柯廷荣身后,柯羽珩垂下眼,想起自己先前半是昏迷半是清醒间看到的东西,那流血的娃娃和他所见是那么的重叠相似,而现在,在他的卧室里,又是跳出了这么一行血字…… 柯羽珩咬紧腮帮,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眼里晃过一抹晦涩的光。 他冷静地看着疯狂挣扎的男人,脸上表情忽然一动,开口问道:“小叔,你在说什么?谁来找你了?什么事情?” 柯普胜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柯羽珩看着他,茫然地又转向柯廷荣,问:“爸,这什么意思?你们在说什么?” 柯廷荣倒像是知道什么内情,脸色难看,只是摆手说道:“没什么。” 他看着柯普胜,沉下脸,让边上其他人拽住柯普胜,把人赶紧拉回来。 就在这时候,那个跛脚的守门人一瘸一拐地走上楼梯,在所有人都围着柯普胜的时候,他一个人笔直站在那行血字前,突然笑出声音来。 笑声在这一圈不知所措和恐慌的情绪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柯羽珩不着痕迹地皱眉看着那个守门人,渐渐将自己藏在了人群之后。 “你笑什么?!”柯普胜看见笑的人是那个守门人,他像是被踩着尾巴的毛,一下子炸了起来,似乎和那人很是不对盘的样子。 守门人收住笑声,缓缓看向柯普胜:“我笑什么?我笑你们这些人,报应来了!” 柯羽珩脸色微变。 守门人低低说道:“大少爷回来了。” 第146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六天· “大少爷回来了!” 守门人的话, 掷地有声,让在场所有柯家的人都变了脸色。 柯廷荣往前走了一大步, 蓦地抓住守门人的肩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守门人看向柯廷荣:“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说,大少爷回来了。难道您没发现么?那个字, 不就是大少爷的字迹?” 柯廷荣一怔, 再次看向卧室墙上的那一行血字, 墙上字迹和大儿子的字迹对比, 总是不那么相似的, 但是细看, 那一勾一撇一捺,却的的确确是柯家大少的行字风格。 “可为什么他不出来?他又在哪里?”柯廷荣问。 “你胡说!大少爷又为什么要写这样的东西在家里?为什么要吓唬我们自家人?”人群里有人出声。 守门人看向那道声音的源头, 他僵硬地撑着跛足转身朝向那人,咧开一个难看的笑容:“自家人?手足相杀的自家人?” “你说什么?!”柯廷荣蓦地瞪大眼睛。 “大少爷几年前住在国外旅店, 旅店着火,十数人死在那场大火里,其中有几人身份不明, 被认作是大少爷禀告回国,您还记得吧?”守门人问柯廷荣。 柯廷荣当然记得, 他接到大儿子的死讯就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份纸质文件, 后来哪怕他派人去查, 无论从哪里着手,带回来的消息都是一样的——大少爷死在那场大火里。 “那场大火,不是意外, 是人为。”守门人说道。 “靳风!这句话你要想清楚了再说!你有证据么?你无凭无据给柯家人扣上一顶谋杀的帽子,你知道有什么后果下场么?!”柯家一人呵斥道。 守门人靳风看向他,冷冷笑了:“证据?证据就是,大少爷提前发现了这么一盘杀人夺命的计划,并且侥幸躲了过去!大少爷活着,就是最大的证据!” 那人闻言,猛地后退一步,又被身后的人抵住,轻轻推了一把,往前一冲。 靳风又指了指自己的那条跛足,说道:“我的后果下场,我当然更加清楚。我这条腿,是怎么废的,我清清楚楚。” “既然羽璜没死,那为什么他不回家?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我?”柯廷荣颤抖着手问道。 “有人发现大少爷躲过了那场火灾,处心积虑,想要找到大少爷,追杀他,让他彻底无法再开口。”靳风说道,他说着,看向柯羽珩的方向。 柯羽珩藏在人群的最后面,存在感极低,靳风却仍旧一眼就看见了他。 “为什么要杀他?羽璜他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不找我?不找羽珩?我们是他最亲的人,他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不跟我们说?”柯廷荣没想到大儿子还有这样一通曲折的遭遇,他捏紧拳头,疑惑又痛心。 靳风看向柯廷荣:“大少爷不知道谁还可以相信,不知道要杀他的人,到底是您,还是另有其人。” 柯廷荣一震:“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谁知道呢?谁敢赌?”靳风看着他,“大少爷发现了柯家那样的秘密,谁知道您又是什么态度?” “柯家的秘密?”柯廷荣愣了愣,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他顿了顿说道,“无论什么秘密,他都是我亲生的儿子,虎毒不食子,我怎么会对他下手?” 靳风问道:“如果那个秘密,是会让整个柯家永远万劫不复的呢?如果那个秘密,是足以让柯家所有人进监牢里去的呢?” 他每问一句话,都是让场上每一个人都心又抖一分,他盯着柯廷荣,缓缓落下最后一句问话:“如果那个秘密,和您有关呢?” 柯廷荣瞳孔微缩,和他有关? 江一鸣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柯廷荣,又看向靳风。 靳风所说的柯家的秘密,或许就是钟晟先前与他说的那件事情。 柯家大少爷柯羽璜误打误撞,发现柯家有人涉嫌粉货交易,甚至强迫无辜普通人运送,借用瘾性让人上瘾,随后便是让对方成为了自己的工具。 这件事情私底下做得范围极广。 钟家一直管地下的各个暗场,近几年频繁抓住有人在钟晟的场子里携带这些东西,因此钟晟一直有派人留意,渐渐摸到了柯家,更是知道柯家借用人体运送,做尽不堪的事情,甚至有人,更是因为包装不妥,在体内渗漏,意外致死。 正是因此,之前在江一鸣说要去柯家时,钟晟才有所顾忌,跟着过来。 他说“柯家某些人做事手段过于不堪”,指的也正是这方面。 柯家大部分人都私下与这档事情有所联系,又因为“生意”铺得很开,就连钟晟,都一直以为这件事情最大的牵头人是柯廷荣,也只有柯家最核心的几人手上有权有能力,可以把场子铺得那么大。 或许柯羽璜也正因如此,才更加不假思索地认定这件事情,和自己的父亲有关。 直到这一次,因为柯羽璜的事情,他着重派人去查当年事故的来龙去脉,这才抓住了这其中的猫腻。 柯家这个“生意”,真正牵头的人,不是柯廷荣,却是常以纨绔一面示人的小儿子柯羽珩。 得到这个消息,就是钟晟,都有些意外。 只是柯羽珩把自己藏了起来,所做的事情又与表面平日的形象大相径庭,才很少有人联想到他。 柯羽璜几年前的酒店着火意外,也与他有关。 江一鸣算得出柯羽珩手上沾的人命,但那些因为运货而意外致死的人,却又算不到他头上去,江一鸣多打量了柯羽珩两眼,不得不说,柯羽珩也是出乎他意料的人。 靳风咬紧腮帮,一双眼睛充着血丝:“大少爷好不容易逃脱一死,却又被人发现,一路追踪,处心积虑想要暗杀大少爷,逼得大少爷走投无路。” “还有我这条腿。被打断后,我听见有人这么说——”靳风死死盯着柯羽珩,“就算他好了,也是个跛子,大哥身边只有他一人,断了他的腿,等同于断了大哥唯一的手。” 柯廷荣听着,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小儿子:“你?这话是你说的?!你对你大哥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柯羽珩无辜地看向自己父亲,叫道:“爸!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嘛?我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你怎么能听一个外人的一面之词!靳风的腿是怎么断的?和我有半毛钱关系?他腿断的时候,我人在外地追妞呢!” 柯廷荣一听,又犹豫起来,自己的小儿子是什么德行,他当然最清楚。 烂泥扶不上墙,说的就是他这个小儿子,成天在外泡吧泡妞,挥金如土,不给他惹是生非就算是好的,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柯羽珩见状,又说道:“大哥的事情,我的确知道一点,当时大哥给我消息,说有人要杀他,让我给他打几百万过去,他要出去躲一段日子,让我千万不能和您说。”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哥又说得很认真严肃,我只好听他的,把钱汇过去,可后来没过一天,大哥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也联系不上他。” “再之后,就是大哥失踪和酒店起火的消息,我也不知道大哥到底是死还是活,又怕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反而给大哥惹去杀身祸害,让人知道他可能活着,又去追杀他,只好瞒着。” 柯羽珩说道,言辞恳切,一时间柯廷荣也分不出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靳风冷冷看着他,死死攥住拳头:“你真厉害,几分钟功夫就能给你想出颠倒黑白的故事,把人骗得团团转!” “是我骗人,还是你在骗人?你不要倒打一耙!”柯羽珩说道。 柯廷荣被眼前情况搅得不知道该如何判断,他大喝一声:“够了!你们两个人都停下!靳风,你先告诉我,大少爷当初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到底是谁要置他死地?” 靳风看着柯廷荣,像是在打量对方的可信程度。 最后他却是移开了视线,反而转到了江一鸣和钟晟两人身上。 他看着江一鸣和钟晟,缓缓说道:“大少爷……几年前误打误撞,走进公司名下一家废弃的郊外旧仓库里。但那间仓库却不是真正被废弃的,里头乌烟瘴气,聚集了几十号人,全都失去了神智,如梦似幻地躺在地上。” “在仓库的最深处,大少爷看到有人躺在床上,身上全是屎尿味,人已经没有了呼吸,边上站了好几个人,拿着手术刀给那人开膛剖肚,从那人的五脏六腑里,掏出了好几袋子的粉货,其中一袋子破了,里头的粉漏出来大半。” “那个拿着手术刀的人就说,就是这一袋破了洞,怪不得死了。” “大少爷没有惊动到这些人,仓库里的环境又乱又嘈杂,谁都没注意到大少爷混在里面,大少爷又在这仓库里,看到了更多人躺在床上,只不过那些人还活着,又或者是还处在麻醉里。那些人身体里都藏了这些东西,时时刻刻危及他们的性命!” “大少爷发现这件事情后,就私底下派我着手去调查。”靳风说道,“越深入去查,越是胆战心惊,在场这些人,都有份参与这宗交易!” “我不信柯老爷您会不知情,大少爷当初破坏了柯普胜的那次交易,这勾当差点就要捅到明面上去,最后却又被无声无息压了下去,难道不是您做的么?”靳风看着柯廷荣。 柯廷荣脸色发白,看上去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退后两步,点头:“柯普胜的事情,的确是我压的……但是普胜向我保证过,说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涉入这样的事情里,不会再碰触了。” “这样的话,您也信?” 柯廷荣说不出话来,他当然信,他只能信,不然柯家该怎么办?柯家不就毁了? “可我只压下了这一件事情!其他事情……我……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柯廷荣茫然地问道。 靳风冷笑了一声,不管柯廷荣说的是真是假,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大少爷也被害成了现在的模样。 “……你们,你们都在炒冷饭、翻旧账,现在提那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人群里,一个女眷尖着嗓子问,“提这些事情,难道就能解决今晚我们被困在别墅里的局面?我们现在,就像是被圈养起来的牲畜,只能等着被人宰割吗?!” “就没有人在意刚刚他说的话么?他说,大少爷回来了……可他现在在哪里?在这栋别墅里吗?” “别墅就那么大……他要是在这儿,我们总会看得到啊!” “等一下,嘘——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哪来的水声?” 所有人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去听。 “是楼下厨房!” “是佣人没把水关上?” 所有人一窝蜂下楼去看,挤到了厨房门前。 就见厨房里,所有的水龙头齐齐打开,水龙头里冒出来的不是清透的水,而是鲜红鲜红的血,一池子盛满了,全都汩汩地涌了出来,整个地面尽是血色。 “啊!”人群里的女眷们惊叫出声,一个个花容失色,“血!都是血!” “大少爷说过,柯家所有人,都碰了那些东西,手上都沾了那些枉死人的命,血都是脏的。”靳风低声说道。 “大少爷曾经想要救柯家,想要挽回,可后来,大少爷明白了,让柯家死的人,就是你们这些姓柯的人,只有你们死了,柯家才能干净。” 第147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七天·“这些孩子骨子里就留着坏血, 迟早也是坏的” 靳风的声音,低沉却清晰, 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里。 而伴着他这句话响起的, 是仿佛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的窸窣声,像是有虫蚁在地板、墙砖里爬动, 伺机出来一般。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整个柯家别墅里, 一时间静得只剩下抖颤的呼吸声, 偶一声女人或孩子的抽噎, 都像是划破长夜的尖唳, 刺得人生疼。 柯羽珩听见靳风的话,蓦地想到之前他听人提过, 先前他恍惚迷失下,就曾说过, 蚁虫会把活物吃得皮肉不剩、只留白骨;没有月亮的半夜会血流如注,洗净这幢别墅的所有脏秽。 当时,他听见这两句话的时候, 第一反应是震惊,他对此毫无印象, 而这样的话, 更不可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随后, 他就明白过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到底是怎样的恨意才会演变成这样疯狂的报复, 以至于要柯家所有人都被列入了报复的范畴里? 唐果?不至于。 现在,柯羽珩倒是理解了,原来是他大哥没死,那么死的人、猎人还是猎物的角色,到今天就要变一变了。 今晚这一切,既然都与柯羽璜有关,那想必柯羽璜是志在必得,他们这些人,插翅也难逃。 柯羽珩听着身边越来越响亮的窸窣声、周围那些女眷们发出越来越无助、恐惧的哽咽抽泣,突然想笑。 他追了大哥那么多年,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做到赶尽杀绝,还是让人回到了这里,还给了对方喘息、报仇的机会。 他花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在这样的结果面前,就像是个笑话。 事实上柯羽珩也的确笑了出来。 他盯着那一池子的血水,看着看着忽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站在柯羽珩旁边的一个女眷被吓到,看着柯羽珩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想想也是,在这样一个环境氛围下,冷不丁一个人忽然笑了起来,着实瘆得慌。 不仅是那个女眷,其他人都下意识地和柯羽珩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柯羽珩看向那个女人,冷冷勾起嘴角:“我笑什么?我笑你们这些人,只知道害怕,却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像个窝囊废。” “你又好到哪里去!?”女人被柯羽珩顶得脸红脖子粗,立马顶了回去,明明就是个纨绔,成天不干正经事的人,怎么好意思在这里说他们!? 柯羽珩看了她一眼,女人还想说什么,却骤然被柯羽珩的眼神逼地噎了回去。 女人一怔,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柯羽珩慑到,就好像这人变了一个似的。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那血水淌到了她的脚边,她感觉到一丝凉意从她的脚底袭来,女人才猛地回神,慌里慌张地跳开。 江一鸣将这些尽收眼底,柯羽珩对上他的注视,也没有再多少遮遮掩掩,先前一个简简单单、好像什么都做不成的纨绔富家子弟的模样,浑然不见影子。 江一鸣扯了扯嘴角,嘲讽般地看了一眼柯廷荣——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做父亲的居然一点儿都看不透,真是成功极了。 柯廷荣脸色变来变去,死死瞪着柯羽珩,嘴唇抖颤了两下,身体有些摇晃,让人不由得担心他会不会就此气得晕过去。 要用江一鸣的话来说,这些柯家人做的这些事情,他一点都不想插手,谁作的孽谁还去,可偏偏,今天在柯家的,还有四五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以及一群什么都不知情的佣人。 要让柯羽璜一概论之地处理了,那是真的作孽。 江一鸣让所有人从厨房里出来,包括佣人在内的二十多口人,全都聚在了一处。 “我们全都在别墅里,那还不是给人机会一网打尽?”有人出声质疑道。 “你觉得分散开来就不会被找到了?”江一鸣反问,他打量了那人一眼,也不是什么无辜之辈,他假笑一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当然了,你想怎样就怎样,请随意,大门就在那儿,不拦着。” 他不是什么人都救,像这样本身就不值得一救、还拼命想寻死的人,他一点也不拦着,是活是死,就看那人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那人听见江一鸣说的,脸色稍变,他当然不是想自己离开的意思,至少不是自己一个人离开。 他只是看不惯江一鸣在柯家像是主人似的姿态,更看不惯一个年轻人指手画脚,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 只是他没料到江一鸣会这么说,干干脆脆得一点余地都不留,他甚至觉得自己要是留下来,还有些掉价。 “你!” “算了算了,这么晚了,别折腾了,就留在这儿吧,人多也好互相照应照应。”旁边的人拦住他,劝阻道。 那人心里一松,还好有个台阶给自己下,他立马顺着那人的话又坐了回去,嘴里却还是嘀嘀咕咕地嘟哝:“哼,看你面子。哪来的小鬼,真以为自己几斤几两,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分量。” 江一鸣冷眼看着他,走过去,蓦地张手拽住男人的领子,只手就把他从沙发上提了起来,冷冷一笑:“我劝你嘴里放干净点,不然实在心痒想出这个别墅的话,我送你出去也可以。” 男人被拎在半空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眼前这个年轻人单只手就给拎起来,明明看起来文文弱弱像个小白脸,要说他边上的那个钟家当家能把他拎起来,他还考虑考虑真假…… “你你你放我下来!”他大声嚷道。 江一鸣闻言爽快地一松手,男人“啪”地摔倒在地上,五体投地,倒像是冲着江小少爷行了个大礼。 江一鸣扬扬眉梢,轻声一笑:“行如此大礼,不必不必。” 男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恨恨地从地上爬起来。 钟晟向前迈出一步,挡在江一鸣面前,压低声音警告道:“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这双眼睛你就别要了。” “……”男人一惊,连忙收回眼睛,打了个哆嗦,心里直犯嘀咕,真不知道谁才是混粉货那条道上的,怎么比他们这些人发狠起来还吓人? 有了江一鸣和钟晟两人这一番震慑,本还有些不甘心的柯家男人们,这下总算都太平下来。 柯廷荣看着终于安分下来的一圈人,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精疲力竭。 他也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永远听不懂人话,非要出去?非要和江一鸣这几人抬杠?难道是他的态度还不够明显么?还是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柯廷荣现在也是一堆烂事焦头烂额,想到闹出今晚这一出的人,可能就是自己“死”了多年的大儿子,柯廷荣就觉得心口发闷,顿顿地疼,无暇再管这些亲戚。 “我再说一遍,江小少爷的话,就等同于我的话,任何人都不准再挑战了!”柯廷荣喝道。 底下那些人,一个个的嘴上敷衍地应和,像是全然没有放在眼里似的。 江一鸣没说什么,柯廷荣在柯家的威望恐怕早就名存实亡了,柯廷荣本来就不是一个多优秀的商人,他踟蹰不前,又左右摇摆,优柔寡断。 柯家如今在正道上也不过是吃了几十年老字号的红利老本,家族事业在柯廷荣的手里被兴新后辈一点点蚕食、分吃地盘。 他但凡手段凌厉一些,冷血一些,那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胆敢涉毒。 江一鸣搬了把椅子坐在大厅中央,闭目养神。 鲍启文忍不住挪到他身边去,小声地问:“现在是做什么?不是说有东西要……?” 他没说完,避讳似的挤眉弄眼了一下。 江一鸣懒懒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什么什么‘东西’,那是柯家的大少爷,尊重点。” 鲍启文:“……” “他看见我在这儿,那还不得再挑个时间?现在抓紧时间休憩休憩,到了下半夜,谁都别想睡。”江一鸣说道。 鲍启文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江一鸣。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两句:“靳风那双眼睛的鬼见斑,应当就是跟在柯羽璜身边时接触了太多,才变成了那样。” “柯羽璜既然没死,又通了鬼神,他的情况绝对不比靳风好到哪儿去,常人本就与鬼神阴阳忌讳,长期接触,必出大事,柯羽璜哪怕活着,可能也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活着了。” “柯羽璜要想万无一失,肯定选下半夜阴气最是鼎盛的时候出现,现在尚且太早。”江一鸣说完,又慢慢合上眼睛,“别心急,逃不掉的,总会遇上。” 鲍启文一噎,苦了一张脸。江小少爷这是安慰人么?说得他心里更毛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听江一鸣说了这些后,鲍启文就觉得这屋子里似乎变得安静了一些,之前还在蠢蠢欲动的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退下了,好像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上,没有一点稀奇的事情。 鲍启文咽了咽口水,心想这一定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 外头的风渐渐大了起来,雨也急了起来,风声雨声打在窗户上,听得人心焦。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鲍启文嘟哝,转念又一想,似乎无论是电影还是里,总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里,风雨交加。 鲍老师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往窗外扫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警告自己,不要往外看,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诶妈妈!爸爸!窗外还有人!还有人没进屋!”一个小孩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就见那小孩从自己爸妈的腿上滑下来,一溜烟地跑到窗户边,隔着窗户挥手。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窗外。 一个穿着黑色厚重雨衣的男人站在窗外,一张脸被帽檐遮掉了大半,看不清面容。 一道闪电劈下,打亮了那个男人的脸,就见一张仿佛被万蛇虫蚁咬噬的脸,阴沉沉地注视着他们所有人。 “柯大、大少爷!”管家失声叫起来。 饶是柯羽璜的脸变成了那样,却依旧认了出来。 那个穿着雨衣的男人缓缓伸出手,就见他的手,穿过玻璃,探向那个小孩。 “安安!快回来!”大人们惊慌失措,连忙叫道,可偏偏又没人敢冲过去,就连那小孩的爸妈都不敢过去,只是急急忙忙吼着让那孩子回来。 那人的手将将碰到小孩的衣服,那孩子就陡然腾空被人抓起,一把丢到了后面那对父母的怀里。 小孩被碰到的衣服衣角,像是腐朽的枯叶一样,轻一碰,就碎成了粉片。 江一鸣收回手,冷冷盯着那个穿着雨衣的男人,就听他低哑着声音说道:“你不该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那些人都不无辜,你为什么要助纣为虐,为什么要救那些人?” “小孩无辜。”江一鸣说道,“你要是只惩罚那些人,我不会插手,但这柯家房梁屋檐上留下的符咒,是要整个柯家上下所有人的命。” 先前他在柯羽珩门框沿上摸到的凹凸不平纹路,又在之后别处找到,拼凑起来,就是一个偌大的献祭台。 再加上之前唐果被安置在床底下的模样,两手高举扭曲,像是山羊的双脚,两腿并拢,犹如山羊的胡须,唐果的尸体即是山羊的意象,意为无法赎还的罪孽。 显然,这也与柯羽璜撇不开关系。 “唐果本就想报仇,我帮她一把而已,只不过没想到柯羽珩运气好,碰见了你,没死成。”柯羽璜说道,话锋陡然一转,“但既然她想杀人,那她就有罪,就得死,一报还一报。” 江一鸣看着他,那张布满咬痕的脸因为激动而显得更加扭曲。 江一鸣隐约猜到了柯羽璜经历了什么,他看向柯羽珩,就见柯羽珩在见到柯羽璜那张脸的时候,露出明显畏缩惧怕的神情。 万千条的毒蛇虫蚁,让柯羽璜在死和生之间,触碰到了一张薄薄的纸门,他就卡在了这纸门里,既是活着,却又死了。 而就在这样的痛苦经历下,柯羽璜的偏激偏执被放大到极致。 江一鸣深吸了口气,值得同情,却没法赞同。 他摇头,手里掐诀,冷淡说道:“现在你已经不分善恶黑白了,如果涉及了无辜之人的性命,那这件事情我就得管。” “无辜?不无辜,他们吃的用的玩的,都是那些人的命换来的,这些孩子骨子里就留着坏血,迟早也是坏的。”柯羽璜沙哑着喉咙嘶嘶地说道。 第148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八天·“只有我, 才是唯一公正公平的法官和执法人。” 哪怕这些小孩,一个个十岁未满, 甚至不清楚他们自己的父母做了什么, 便被冠上了“坏”的帽子。 “血统论?”江一鸣嗤笑,哪怕就是上辈子, 他也只在极蒙昧的山区、那些未开化的山民嘴里, 听说过这样的言论, 也见到过这样的愚昧, 又是给无辜人带去多么可怕的梦靥和枷锁。 他没想到, 转眼百年过去, 却仍旧听到了这样荒诞的说法。 历史果真就是一个圈儿,兜兜转转, 相似的场景一幕复一幕地重复出现。 江一鸣看着柯羽璜,柯羽璜也盯着他。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大气不敢出。 不多时,两人同时有了动作! 柯羽璜忽然起手,袖口里飞出一道黑影, 直冲江一鸣的面门。 就见江一鸣单手掐诀,猛一后仰, 腾身一跃, 躲开柯羽璜飞来的一道攻击。 柯家人直到那东西落地, 定睛一看,才认出那是一条花环毒蛇,剧毒, 一个个惊得脸色刷白,顿时做鸟兽散开,乱成一团。 江一鸣那儿,他躲开的同时,掐诀的手蓦地一扬,柯羽璜下意识地避开,却没想到江一鸣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那两条门檐。 就听“轰隆”一声,门檐应声断裂。 柯羽璜旋即反应过来,猛地瞪向江一鸣——原来江一鸣的目标压根不是他,而是他专门为柯家布置的献祭台。 江一鸣旋身跳起,趁机又是几道诀飞射向四面八方,接连几道爆破声响起,整个柯家一时间像是被笼在正在施工的装修大队里似的,到处都是扬起来的粉尘。 柯羽璜怒目圆睁,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和心血,才偷偷把祭阵藏进了柯家,以为找了一个没有人会发现的角落,却没想到被江一鸣轻而易举地逐个破开。 这个祭阵,是他最大的底牌,也是他最大的依仗和把握。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阵法最适合在这个时候发动,他不会轻易现身。 江一鸣也知道这一点,正因为清楚这一点,他才没有在发现阵法的第一时间就破除阵法,而是静候柯羽璜现身后,他才当着对方的面,逐个破开。 如果没有逼出柯羽璜,那破开阵法,只是治标不治本,唯有让柯羽璜现身,擒贼擒王,才真正救得了柯家。 “最后一次机会,你放弃私惩柯家的念头,柯家自有政府、刑法收拾,否则,我就只能对你不客气了。”江一鸣看着他,从袖口摸出七枚古币,红绳串联,手指抚过的红绳霎时变得坚硬如铁,噌地一声宛若一把利剑剑柄,铿然有声。 柯羽璜一笑,反问他:“我放弃?柯家有政府、有刑法收拾,顶多不过是牢底坐穿,不痛不痒。” 他指指自己的面孔,又指指靳风的跛足:“可我呢?靳风呢?我们遭的罪,我们受的痛,找谁要回来?” 他说罢,未等江一鸣反应过来,靳风便是不知不觉中绕到了柯羽珩的身后,极默契地猛地提起柯羽珩,一把将人丢到了柯羽璜的身边。 江一鸣脸色微变,竟是忽略了靳风会暗地里与柯羽璜打配合。 他看向钟晟,难道钟晟也没考虑到? 钟晟看着他,眼神微动,却没有多少反应,但是江一鸣却看明白了钟晟的态度。 只见柯羽璜一把抓住意欲逃开的弟弟,头一回笑得畅快极了。 他笑得脸上的伤疤都皱在了一起,有的伤疤像是刚结好的新疤,这一下又是重新挣开,裂出了血,新嫩的肉芽衬在这张脸上,显得狰狞无比。 他笑得咬牙切齿,看着柯羽珩,手掌用力一捏:“柯羽珩,你总算到我手里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柯羽珩一声惨叫。 柯廷荣听见这声惨叫,心头一抖,着急忙慌地看过去,紧张地张望小儿子怎么了。 就见柯羽珩被掐住的那片皮肤,仿佛是被什么腐蚀性的毒液泼上了一般,肉眼可见地糜烂起来,发出一股淡淡的臭味,却又混着一股甜腻的奇香。 “这是巫毒蛇的毒液,腐蚀能力堪比王水,同时巫毒蛇本身又带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让人对它不自觉卸下心防,真是大自然奇妙的造化。”柯羽璜发出赞叹和感慨,他说完,看向柯羽珩,轻声问,“这还是你送给我的礼物,你知道吗?” 柯羽珩疼得嘶嘶倒抽着冷气,哪里还听得见柯羽璜在说什么,他不住地往上翻白眼。 “不过想也知道,你或许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过是想了个主意,然后就交给手底下的人来做而已,至于他们到底找了什么东西对付你的亲大哥,你压根不关心吧。”柯羽璜冷笑,“这礼物,真不错,今天第一次用在人身上,挺好用的。” 柯羽珩说不出话来,毒素从腐烂的地方渗进血管,那种寸寸灼烧侵蚀的痛感,竟像是钻进了血管里似的,他能感觉到它顺着血管往自己的身体里钻。 柯羽珩说不出的恐惧和慌乱,死亡逼近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急切,他耳边仿佛响起了丧钟,一声一声,撞在他的耳膜上,震得他头晕眼花,震得那些过去的回忆,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飞快掠过。 “巫毒蛇的毒素致死率并不高,多数人能撑到被医疗血清救治的时候,换句话也就是说,它的毒素溶解能力很慢,在血液里的传导时间有限,你大可以慢慢享受这个过程。”柯羽璜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他朦朦胧胧地听着,最后只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会死,但一定不会死得很痛快。 柯羽璜说完,便是提着柯羽珩拎在自己身边,像是拎着一个破布娃娃。 他知晓每一种毒的特性,知晓每一种毒作用在身上,会呈现出怎样的痛楚,又是需要多久,才会致人死地。 他每种毒都一一体验过,托柯羽珩的福,托老天爷的福,也觉得他命不该绝,特意留了他一条命,让他活下来,哪怕不再是一个正常的活人,却赋予了他使毒的能力。 柯羽璜捏了捏手掌,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喃喃道:“老天没有让我死,甚至留给了我这样的能力,正是要我惩恶除奸,我怎么能辜负了这样的使命?” 柯羽珩已经听不见柯羽璜的声音了,他不住地痛叫嚎哭,听得边上柯廷荣眼眶都急红了。 “羽璜,羽璜……你听爸说,爸知道你被害惨了,但是羽珩毕竟是你的弟弟,你从小不就让着他、最好玩的玩具给他、最好吃的零食让他,这一次……你也让让他吧,让法律来制裁他,别把自己也搅进这样的一趟浑水里,不值当啊!”柯廷荣哀求地看着他。 柯羽璜冷眼看着他,冷笑一声:“这一次还要我让他?他派人火烧酒店的时候、发现我还活着又派人追杀我的时候、让那些毒蛇虫蚁爬满我身的时候,你又在哪儿?你有告诉他,求他让让我么?” 柯廷荣一滞,霎时说不出话来。 “现在只是还没有轮到你,不代表就没有你,与其给他这样的人求情,不如想想等下如何给自己打感情牌,求我放你一马吧。”柯羽璜说道。 江一鸣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侧,他蓦地敲开柯羽璜的手,柯羽璜吃痛松手,柯羽珩便是往下一掉,正好被早有准备的江一鸣往边上一抓一丢。 江一鸣淡淡对柯羽璜说道:“你也别太忘形了。” 他看着柯羽璜:“有我在,你还想挑萝卜找人练毒?” 柯羽璜微眯起眼,低头看了眼吃痛的手背,自从那一次被毒蛇虫蚁咬过,经历了那样的痛苦和蜕变后,他很少再有觉得疼的时候。 没想到江一鸣刚才那一记,竟是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痛感,就是手背上,也露出了几枚古币的红印。 柯羽璜盯着江一鸣的那柄古钱剑看,那是什么东西? 江一鸣冷眼看着被柯家那几人接住的柯羽珩,尽管柯羽珩并不值得他救,但他不希望柯羽璜为了以仇报仇,最后反而将自己送进十六小地狱里去。 那里可没什么道理冤情可讲,但凡做了那样的事情,那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江一鸣轻吐出一口气,注意到柯羽璜的视线,他轻抖剑柄,就见原先铿然有力的剑柄霎时变成软绵绵的红线,七枚古钱尽数落在江一鸣的掌心里。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里所有的柯家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江一鸣说道,“你……” “不够。”柯羽璜打断了江小少爷的话,他嗤嗤一笑,看着江一鸣,“你难道不明白吗?制定法律的人,都是有权有势的人,法律庇护的,自然也是这样的人,什么法律面前,众生平等,那都是狗屁。” “只要我放这些人一条生路,他们就有的是办法逃脱,终身监禁变二十年刑期,刑期又变缓刑,最后牢里逛一圈,便又是潇潇洒洒地出来……”柯羽璜轻声说道。 他抬起眼,看向江一鸣,坚定而掷地有声:“只有我,才是唯一公正公平的法官和执法人。” 第149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九天 柯羽璜就像是一条游进了死胡同里的鲨鱼, 他不懂得如何后退,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前冲, 撞破南墙为止。 江一鸣见他态度如此坚决, 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动,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他轻吐出一口气:“但凡将自己摆在这般高位的人, 都迷失了方向、走进了错误的岔口。你执意这样, 那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我们本来就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上, 从来不在一条道。何况, 我的字典里早就不存在选择这一说, 只有行动、结果。”柯羽璜说道。 他的面孔在日光灯下照得分明, 脸上的疤痕新错交叠,新嫩的肉芽挤在疤痕里, 狰狞得吓人。 自从他经历了那一次死生交界后,他的特殊能力就变成了控制毒物, 他触碰到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沾上毒,他可以操控他曾经遭受过的任意毒素,在不知不觉里, 甚至只是路过某个人的身边,就能无声无息地带走一条性命。 这样的能力很好用, 他就是这样, 在这后来的几个月时间里, 捣毁了柯家诸多地下加工厂,把柯羽珩气得跳脚,他明知道可能的幕后黑手是谁, 却偏偏又抓不住人。 他们俩就像是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柯羽璜明明就在眼前,可柯羽珩无论如何,总是在到手前让人溜了。 后来柯羽珩就把目标放在了靳风的身上,靳风是柯羽璜唯一可以用的人,却也是同时在柯家工作的人,他让靳风断了一条腿,解心头的郁闷,也让柯羽璜没有能用的人。 但是柯羽珩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件事情,促成了柯羽珩打进柯家的导火索。 对柯羽璜来说,拉着柯家所有人死是迟早的事情,但柯羽璜本打算先把所有的地下加工厂一一解决,最后才轮到柯家。 偏偏靳风被陷害得成了残废,新仇旧恨加一块儿,柯羽璜当下就决定了要柯羽珩好看,要整个柯家血债血偿。 只是渐渐地,柯羽璜发现,这个控毒的能力会随时间流逝而削弱,除非他不断补充新的毒素进入体内。 换句话说,除非他不断接受毒虫毒蛇的叮咬。 因此,他身上到处都是新旧交错的伤疤,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他的身体,就是各类毒素的温床和保温贮存箱。 “为了你,我吃了好多苦。”柯羽璜转向柯羽珩,缓缓地说道。 柯羽珩哆嗦了一下。 “哪怕我为你们准备的大礼,现在被破坏了,但我还是有留一手准备,特意为了今天。”柯羽璜说道,他嘶嘶地笑起来,看向江一鸣,“你能发现我准备的献祭台,能破坏得了它,那现在呢?现在你知道我还做了什么准备么?” 江一鸣皱起眉头,看着柯羽璜这幅有恃无恐的样子,竟然觉得有两分不安。 柯羽璜的笑容越发疯狂偏执,他伸出手指,指甲在皮肤上轻而易举地划破一道口子,血瞬间涌了出来。 鲜血滴在地板上,地板上便是多了一个小坑,发出“嗞”的一声轻响,惊得所有人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地面。 ——柯羽璜就连自己的血,都成了腐蚀性的武器。 钟晟见状眼色一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转身离开,顺手拽走了鲍启文。 “看清楚了吗?”柯羽璜问。 柯普胜和其他柯家人都发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让我来看看,柯家所有人,今天都到齐了吧……不错。”柯羽璜扫了一眼,大笑起来:“你们说,要是这血,一滴滴爆开,粘在所有人的身上,噼里啪啦,会怎么样?” 江一鸣猛地反应过来,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做任何反应、提醒其他人,柯羽璜就毫不犹豫地冲进了人群里,选择了自爆。 他的身体眨眼间吹鼓成了球,靳风双眼通红,只来得及喊一声“大少爷!”,甚至柯羽璜都没有回应他的时间,他的身体就炸了开来。 血化成血雾,细细密密地撒开,离他最近的柯羽珩、柯普胜几人,被当头笼住,就听那片血雾里传出一阵阵的惨叫和痛嚎。 江一鸣没有时间阻止,只能第一时间喊了一声“躲开!”,同时一把抓住身边的两个小孩按在身下,猛地背身,用后背来挡。 想象中的腐蚀痛感并没有传来,江一鸣愣了一下,旋即扭头去看,就见钟晟挡在他的身前。 江一鸣一惊,猛地抓住钟晟,再细看才发现钟晟一手一个大铁锅背在身后,两个大铁锅变成了马蜂窝。 所幸柯羽璜冲向了柯羽珩那儿,他们算是站在了外围,溅来的血雾没有那么细密,钟晟拿着俩铁锅一挡,倒也没受什么伤。 江一鸣虚惊一场,一阵后怕。 鲍启文因为钟晟的叮嘱,躲在厨房那儿,又拿了东西挡着,更是毫发无伤。 整个别墅里,唯独就他们一行人和两个孩子有东西罩,平安无事,其他人全都或多或少被血雾沾上,痛得连连惨叫。 “你怎么知道?!”江一鸣看向钟晟,又是庆幸又是意外。 “看到他滴血的时候就猜到了。”钟晟说道,“之前调查柯家的时候,就听闻有地下加工厂的幸存者口供,提到了血,只不过不像这样的大规模而已。”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刚才看见他的动作,我才明白过来,便提前去做了准备,没想到刚拿了东西出来,就看见他果然是要自爆。”钟晟说着,微微眯起眼,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又惨烈的现场,他侧身挡在了江一鸣身前,将两个孩子的视线挡住。 江一鸣微点头,庆幸钟晟之前就去调查了柯家。 他不敢想万一谁都没准备,这一次又会是另外一番怎样的场面。 就算是他,也不过是一届凡人之躯,腐蚀的皮肉之痛一定免不了。 江一鸣低头看了眼被他护住的两个小孩,两个孩子吓得一动不动,乌黑的眼睛放空地看着前方,哪怕视线被挡,双耳也依旧听得见亲人的哭泣嚎叫。 江一鸣抿了抿唇,环看四周,心沉了下去,像是离得最近的柯羽珩、柯普胜几人,几乎浑身上下都被血雾腐蚀了,浑身皮肉没有一处是好的,就这样的伤势,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救护车来。 整个柯家,到处都是柯羽璜溅出的血,厨房那儿又是溢出的、不知道哪儿来的血水,一片血红,活像是在一片地狱里。 江一鸣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气息都是颤抖的。 钟晟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如果不是你破坏了他准备的献祭台,今晚这些人都得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是皮肉之苦罢了。” “何况,这点皮肉之苦,在我看来,也算是罪有所得,剩下的,就等进了大牢里,再慢慢地还。”钟晟冷眼说道,“我会提醒一下,让人好好看着他们,安分还债。” 江一鸣点头,一时无话。 的确,想想那些因为他们而无辜沾上毒瘾、被迫运货最后又白白死去的无辜人,好像这些人再如何痛苦都死不足惜。 如果不是数量极为庞大,柯家的上空也不至于有那样成片的冲天怨气。 这些人到底做了多少孽,又该怎么还,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江一鸣看看那两个孩子,他最担心的是这两个孩子,会不会因为今晚的这件遭遇而改变一生。 “他们日后怎么走,走什么路,是他们的事情,再怎么样也和你没关系。”钟晟一眼就看出了江一鸣在想什么,他强行掰回江一鸣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 “你不能连他们日后的人生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都当做是一件与你有关的事情,这中间会出现许多未知变量,每一个变量都会改变他们。最后能对他们的人生负责的,也只有他们自己,你已经救了他们一命了,珍不珍惜是他们的事情,与你无关。” 江一鸣难得看见钟晟摆出这样的架势、说这样的大道理,他稍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后点头,郑重其事地拍开钟晟的手:“知道了。” 鲍启文看他们两人聊得差不多了,他走过来,挥了挥手机说道:“信号也恢复正常了,我刚在一旁报了警也叫了救护车,我们就在这儿等一会儿,等警方的人来了,录了口供再走。” 江一鸣点点头,尽管这一地的血腥着实让人不舒服,但也只能将就将就。 钟晟皱了皱眉,本想先带江一鸣回去,回头两人再去警署录口供,却被江一鸣抬手拦下,他说道:“算了,反正我也有事情要和警方交代一下,就在这儿等着吧。” 他说着,又四周围找了一圈急救箱,可惜没找着,问人吧,耳边尽是柯家其他人的痛呼,没一个人告诉他急救箱到底放在了哪儿。 钟晟拉住江小少爷,扯了扯嘴角:“既然他们都不急着用急救箱给自己包扎急救,你就别担心了。”他说着,顿了顿,冷笑了一声,“何况疼痛有益,帮助他们痛省自我。” 江一鸣发觉钟晟似乎对柯家人尤其严苛厌恶。 钟晟似乎看出了江一鸣的疑惑,他抬手揉了两下小少爷软软的发尾,淡淡说道:“我生母是沾上毒瘾死的,当然,致死原因并非这个,但是毒瘾同样间接害死了她。” 江一鸣一震。 他认识钟晟的时候,钟晟刚被接回钟家,只有十岁出头的样子,当然那会儿他自己也就只是个等喂奶的小婴儿。 那会儿也不许他有什么精力去打量钟晟,不知道钟晟十岁之前到底遇到了什么,长大后,他也没有兴趣去打探别人的过去和隐私。 直到现在钟晟自己主动提起,江一鸣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原因。 “毒瘾发作的时候,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谁都不认识,谁都不管不顾。”钟晟说道,“她只要钱,没钱的话就去偷去抢,她偷不到,就让我帮她去偷去抢,我不去,她就用绳子抽。” 江一鸣第一次听钟晟说起这些事情,他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等毒瘾过了,她恢复了神智,就又后悔,又心疼,像是变回了那个温婉怯弱的母亲。”钟晟扯了扯嘴角,“这种东西能轻而易举地毁了一个人,毁了一个家庭,做出这种东西靠此牟取暴利的人,死不足惜。” 江一鸣没有说话,沉默地坐在他身边,伸出一只手握住钟晟的手掌。 难怪在靳风趁他不备、把柯羽珩丢向柯羽璜时,钟晟毫无反应。以钟晟的警觉,不可能没有发现靳风的意图,现在江一鸣明白了,钟晟只是不想插手而已。 第150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天·“我看你俩是旧情新情一道上, 干柴烈火。” 警方很快来了,紧随其后的是“呜啊呜啊”鸣着笛的救护车。 法医那边也到了, 下车的却是几个生面孔。 江一鸣叹了口气, 柯家今天遇到的情况交给几个面生的法医……还真是不好解释。 录口供的小警员走到江一鸣和钟晟面前,刚想盘问, 却被人打断了。 就见其中一个生面孔的法医走来, 笑嘻嘻地对那个小警员说道:“这里两个人先借我用用, 你先去给别人录口供吧。” 小警员见状点点头, 没有异议地走开了。 江一鸣看向那个说话的法医, 忽然眉头皱了起来。 这人……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可哪儿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江一鸣打量了一下后便慢悠悠地收回了视线, 没再多看,但没想到那个笑嘻嘻的法医却是感觉到了。 他凑近在江一鸣耳边, 小声说道:“方法医说过你不一般,看来还真是。”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这人的意思, 算是默认了? 他没有开口,接着就听那人接着说道:“你放心, 这件事情我知道怎么处理, 我们是一路的。” 认识方拾一?他们一路的?江一鸣挑挑眉头。 “你叫什么名字?”江一鸣问。 “楚歌。”那个笑嘻嘻的男人说道。 “楚法医。”江一鸣点头应了一声。 总是一副笑嘻嘻模样的男人闻言顿了顿, 笑容像是被噎住了似的。 他抽抽嘴角说道:“别喊我法医,怪别扭的,我觉得我这个姓氏和这个法医后缀配在一起, 有点难听。” “其实我是鉴定科的人,你喊我楚歌就行。那边两个人也是我们一块儿的,我们几个跟着方法医和应队做事,今晚他们俩在查别的案子,没法过来,你有什么事情要说,就跟我说好了,警方那边我们会处理好。”楚歌说道,一串长长的话,说着不带停顿不带喘的,语速很快。 江一鸣闻言放心下来,这么一来再好不过,他最头疼的就是和警察那儿交代了,盼着方法医过来,有熟人和知根知底的人在,还能给他圆一圆。 江一鸣简单将事情和楚歌说了说,楚歌听见柯羽璜自爆,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咋舌:“真是可怕。” 江一鸣闻言又多看了他一眼,跟着方法医身后,仅是这点程度就嚷“可怕”了? “您别听他的,他胆子小,随便什么东西都能把他吓到。”一个光头、看起来像是和尚又不那么和尚的男人走过来,“我叫秦浩,那边那位叫竹青青,都是应队和方法医手下的人。” 江一鸣和钟晟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边的情况我们了解得差不多了,您和这位先生可以先回去了。”秦浩说道,“柯家的事情我们不会直接向大众公开,因此希望您和这位先生也能够保密。” “了解。”江一鸣说道。 和尚道了声谢,便拽着楚歌离开了。 隔天的早间新闻,便是播出了柯家一家疑似被寻仇的消息。 柯家好说也是一个圈里有名字的家族,一夜之间整个柯家都空了,总会被人发现,瞒不住的。 江一鸣早晨睡不踏实,起得也早,走进饭厅里坐下用早饭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条新闻。 就见电视上一个角落贴着现场打了马赛克的照片,马赛克糊了近五分之四的画面,看起来惨不忍睹。 “还不如不糊,现在反而给人遐想得更可怕的画面。”江一鸣嗤了一声,慢吞吞地吹凉了粥,往嘴里送了一口。 “今天凌晨那么晚回来,和柯家有关系?”江浔川问。 江一鸣顿了顿,扫了眼江浔川,“啧”了声,“大哥真敏锐。” “你怎么和柯家认识的?”江浔川皱起眉头,柯家的风气,在圈里大家都有所耳闻,那些拿不上台面的交易勾当,谁都知道,也就只有柯家家主柯廷荣,最是可笑,反而被蒙在鼓里。 不过要江浔川来评判,他觉得柯廷荣不见得一无所知,装傻还是真傻都未可知。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家弟弟会搅进柯家的浑水里,明明他们江家钟家与柯家压根毫无往来,钟晟应该也清楚柯家内里的勾当,怎么会让鸣鸣掺和进去的? “鲍启文看中了柯家百年老字号的代言,我也就顺便认识了一下柯廷荣。”江一鸣解释道,面对家里人的询问,江小少爷格外有耐心。 江浔川稍稍皱了皱眉,看来有必要和鲍启文说一说了。 有些事情,只有身在圈里才知道,鲍启文未必明白其中的关系和猫腻,就像他们,也做不到像鲍启文那样,能把娱乐圈京圈什么圈的一些大导大制片的关系分得清清楚楚一样。 “柯家……”江浔川欲言又止,有些担心地看向自家弟弟,要是可以,他真想干涉江一鸣的合作选择,但他又怕自家弟弟不乐意被管。 “我知道。”江一鸣拍拍江浔川的胳膊,笑笑道,“昨晚柯家那么大的事儿,你们以为是和什么原因有关?还不就是那事儿。” 江浔川一听,豁然反应过来。 “何况昨天钟晟也陪我一同去了,帮了我不少忙。”江一鸣说道。 “钟晟也去了?”江浔川有些意外,“最近钟晟在你嘴里的存在感颇高啊,好像哪哪儿都有他似的。” 江大哥颇有些不是滋味,虽然弟弟迟早要被隔壁家的小子拱走,但是临近了,他还是觉得郁闷。 江一鸣失笑:“本来就住在隔壁,存在感高是正常的。” 江浔川撇撇嘴,自家弟弟又在顾左右而言他。 “行吧行吧,不和你说这个。那么柯家的事情算是折腾完了?”江浔川问。 “折腾完了,之后该蹲大牢的蹲大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江一鸣点头,“钟晟说过,他会和总署提点两下,保证这些人会有一个难忘的牢狱经历。当然了,这些人也别想着找人通门路,提前将自己假释出来,长发公主的人都盯着呢。” 江浔川“噢哟”了一声:“钟晟这一次,似乎比往常都要狠一些。” 江一鸣这一次没有应话了,他想到在柯家的时候,钟晟告诉他的那些过去,微抿了抿嘴,心里多多少少变得晦涩了些。 柯家二十几口人,可以说是柯家所有人,如今都被关在医院里,待到身上被腐蚀的伤势转好后,再转去法庭,接受裁判官的判决。 整个柯家更是被警方封锁,里头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也算是被查封。 这样的结果,对于柯家而言,大伤元气,也不知道待人出来后,还可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 只不过这么一来,江一鸣的代言是百分百泡汤了。 柯家受伤、集体住院的消息不胫而走,渐渐地就传到了内娱圈里。 尽管柯家没有投资娱乐圈的产业,但是柯家的小儿子柯羽珩,却是时常左拥一个超模,右抱一个女明星,出手阔绰又大方,也算是桃色圈里一个名人了。 这么一号人,背后所代表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塌,说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江一鸣试水打算代言柯家旗下百年老字号,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从谁那儿流出来的,渐渐地就演变成了“江一鸣品牌灾星,仅是试水就惹得柯家引火烧身”。 鲍启文盯着网络上陡然冒出来的整齐文案,几乎不改一个字地出现在营销号的微博里,显然是有人专门针对江一鸣在捣鬼。 鲍启文很快顺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件事情的背后操手。 是余飞,甚至不是余飞的经纪人,仅仅是余飞。 鲍启文气笑了,要是余飞的经纪人做的,恐怕还没那么好查,结果是余飞自己联系了人,想搞这一出戏码,把江一鸣的代言名声弄丑,难怪留下了那么多的蛛丝马迹,让他随随便便就找到了。 “余飞,有意思么?”鲍启文打了个电话过去,他夹着一根香烟,狠狠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 “有意思,商人或多或少都迷信,这么一闹,你看看还有哪个你看上眼的代言会找来?”余飞在电话那头呵呵地笑。 鲍启文蓦地拽紧了话筒。 “偌大一个钟家、一个江家和夏家,我还愁没有代言么?不过是懒得添麻烦罢了。”江一鸣忽然抽出鲍启文的电话,夹在耳边和头颈之间。 “我怎么记得有的人上一本杂志都是一整年前的事情了?”他随意地道,“有的人不要太酸了。我能随随便便张口要来的代言,恐怕是有的人只能舔望的对象。” 余飞在电话那头气得脸色青红交替。 江一鸣嗤地一笑,“啪嗒”挂断了电话。 他把电话丢还给鲍启文,挑了挑眉问道:“什么时候你对付这种人变得那么软了?一点也不像你。” 鲍启文微一愣,软? 他反省了一下自己,似乎还真是有些过于客气了。 他摇摇头,感慨道:“余飞是我带了算久的一个艺人,多多少少有些感情在吧。” 他说完正了正眼色,看向江一鸣,保证道:“以后不会了。” 江一鸣扯开嘴角一笑:“没想到鲍老师还有顾念旧情的时候?啧啧。” 鲍启文被调侃得满头黑线:“说得好像我一点都没人情味似的。顾念旧情就算大新闻了?那你和钟晟呢?我看你俩是旧情新情一道上,干柴烈火。” “那你是不是该自觉回避一下,或者给我放个小长假,让我们俩培养一下感情?”江小少爷挑眉问。 “我倒是觉得该棒打鸳鸯,让你俩各自冷静一下。”鲍启文假笑。 江小少爷:“……” 第151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一天·“鸣鸣是说我心黑?” 这两天, 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江小少爷刚出道时录的那部直播真人秀,《逃出生天》的剪辑版剪好了, 并且正式登陆了视频网站, 由鹅厂独播。 江一鸣听鲍启文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稍有些惊讶:“不是当初直播的那个平台, 都把我们的直播录播内容删了么?剪辑版还能放出来?” 毕竟当初那个直播内容, 到底有些不够“社会主义”。 鲍启文闻言笑起来:“上星播是不可能了, 但是网播总是有点门道能够通融的, 毕竟是当初主推主打的一个真人秀节目, 那么多钱投进去了, 要是只赚了之前的直播一笔,那未免太亏, 资本家才不会让自己的产品只有一个利用价值。” 江一鸣想想也是,虽然他自己和资本家这三个字没有一丝关系, 但是这个道理总归想得明白的。 “何况剪辑版,动了剪刀,播出来的内容和原先的内容就大相径庭了。保证没有为了节目效果恶意剪辑炒作, 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鲍启文说道,他忽然想起来什么, 脸上笑意明显了些, 招呼江一鸣过来看。 “你自己还没看过网播版的节目内容吧?”鲍启文问。 江小少爷摇摇头, 要不是鲍启文提起这件事情,他早把《逃出生天》这个节目抛到脑后了。 鲍启文直接把第一期的节目进度拉到了最后鸣谢和卡司表的地方,就见节目方跳出一段大而明显的内容: 【本节目纯属节目组剧情安排, 演员无剧本,如有疑问,请联系江一鸣老师咨询。】 【联系方式:请您百度。】 这一段字样足足在背后滚动的植入广告上停留了半分钟,像是生怕别人看不清似的。 过了半分钟后,才又重新滚入一段正经版的结尾,诸如“本节目纯属虚构,如有雷同,追究到底”的意思。 江一鸣嘴角一抽,纳闷地看向鲍启文,眉毛一挑,鲍启文都能看出小少爷眼里的疑惑快要具象化了。 “求生欲。”鲍启文蹦出三个字。 节目组插科打诨,满出屏幕的求生欲,不光是在节目结尾的地方出现,更是贯穿了整期节目内容。 不过网友也清楚现在生存局面艰难,对于《逃出生天》节目组摆到明面上的明晃晃求生欲,非但不觉得破坏节目趣味,反而觉得好玩,是个梗,纷纷调侃起来。 《逃出生天》的讨论热度,围绕着于明浩、江一鸣和求生欲这几个词,一蹿升天。 也算是变相的因祸得福吧。 江一鸣这两天拍杂志,杂志拍外景的时候,小少爷明显感觉到周围投来的打量视线多了不少,他皱皱眉,显然是不怎么喜欢被人窥视的感觉。 可被保安拦在外围的人群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甚至看见江一鸣有了明显的面部表情变化后,更加兴奋了—— “诶诶他是不是注意到我们了?” “可能是!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还让我见到一个明星。” “最近网上都在cue他呢!没想到真人也那么好看,我还以为是真人秀的后期滤镜呢!” “是啊是啊,真是典型南方人的样子,精致的好看,气质也有点小王子的感觉。” “小王子?安静不说话的时候可能还像一点,不过我看他但凡动起来、说一句话,立马从小王子变成混世魔王。” “噗,还真是。” “诶,哪儿都好看,就是要是个再高一点……185,那就符合完美人设了。” “不觉得他能一把提溜起比自己高一个脑袋的于明浩、还丢出去老远,这个能力的反差萌特别可爱嘛?” “而且而且,在那一群比自己个子高的嘉宾里,鸣鸣虽然矮了一丢丢,但是气场两米八啊!所有人都把鸣鸣当成老大当成中心,不觉得特别苏?” “可爱是可爱,苏是苏,但是……” 江一鸣听得额头青筋直跳,忍不住回头睨了那几个小声说话的围观群众,又被鲍启文迅速押回了棚里。 身高是江小少爷的逆鳞,一戳会炸的那种。 虽然小少爷也不矮,也就是南方男人的普遍身高,放在街上就是个正常身高正常标准,尽管一米八不到一些,但小少爷平时会塞脚垫偷偷增高——咳,视觉上看起来也没什么。 但是放在娱乐圈里,还真是容易被人拿出来做文章,长相没的好黑,那就说身高嘛。 也就所幸鲍启文死死掐住了舆论的咽喉,所有发出来的风吹草动,还在苗苗里的时候,就被他直接碾压下去,这才没让江小少爷的身高变成黑点。 到了现在,江一鸣已经靠自己有了一批粉丝,哪怕再有人提到身高,也被粉丝左一个“气场反差萌”、右一个“大佬小可爱”淹没。 然而,江一鸣仍旧是不悦地哼了两声。 要不是今天杂志拍照让赤脚……哼! 皮鞋里的增高垫没有用武之地。 也就后来现场看片的时候,看见杂志摄影师把自己拍出了一米八大长腿的样子,江小少爷的气才消了一点点,勉为其难地微微点头,算是过关。 鲍启文看看小少爷心情不佳,便在江一鸣做内页采访的时候,打了个电话,包了一个电玩城的场,等江一鸣访谈结束后,便让司机师傅开车到电玩城去。 江一鸣愣了愣,旋即哭笑不得地看向鲍启文:“鲍老师,采访一下你,怎么想到包场电玩城的?这怎么都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选择吧?” “怎么不成年人了?”一个时常需要解压、会来这儿投篮球打地鼠的金牌经纪人很是不服气,他大大方方把自己的地盘让出来了,江小少爷居然还不领情。 江一鸣乐了,点点头:“行吧,成年人。”他敷衍道。 他逛了一圈,电玩城里的人都被清空了,偌大一个电玩城,也就他和鲍启文。 江一鸣不是第一次来电玩城。 十来岁的时候,他还和钟晟、大哥来过一次,就是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是三个人一道出来的,最后玩着玩着,自家大哥却不见了。 而他,又被长发公主带着玩得索性忘记了还有另一个人。 江一鸣想想那一次大哥哀怨的眼神,便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尖,回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现在再一琢磨,江一鸣不由得在想,那一次大哥被丢下,他和长发公主玩得那么兴高采烈,不会也是钟晟刻意安排的吧? 很有可能。 长发公主就是这样暗搓搓使坏的男人,表面上看起来正经又冷酷,其实私底下弯弯肠子黑水一大堆,坏得很。 江一鸣转了一圈,开了会儿赛车,打了会儿篮球,还钓了钓鱼,最后停在几排的娃娃机前,定眼看着娃娃机里的熊本熊看了好几秒。 小少爷向鲍启文伸出手:“游戏代币。” “……抓娃娃机?”鲍启文抽了抽嘴角,把一碗的代币全给小少爷了。 没有四五十个代币,拿不下来。鲍启文如是告诉小少爷。 江小少爷眯眯眼,聚精会神地上手操作。 等到一碗代币进了娃娃机的肚子里,鲍启文手上也多了八九个熊本熊。 鲍老师一脸的麻木,他就没见过谁玩娃娃机,是两次三次就抓起一个玩偶的。 江一鸣意犹未尽,还想再抓,被鲍启文连拖带拽地拉走了:“小祖宗,就您这个准头,娃娃机里的娃娃没多少功夫就光了,给留条生路哈。” “再说,你要这么多熊本熊干什么?”鲍启文纳闷。 八九个小小的熊本熊玩偶全都被江小少爷亲自抱在手上,鲍启文头一回知道原来江小少爷还挺喜欢玩偶的。 “不觉得这只熊和钟晟挺像?”江一鸣反问。 鲍启文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这只傻熊?和钟总像? 鲍启文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几眼,噗嗤笑出声。 “哪里像了?”鲍启文问。 “从头到脚黑到底。”江小少爷眯眯眼,“偏看起来还尽显纯良没有杀伤力。” 鲍启文对于后半句的说法不置可否。 纯良没有杀伤力,那怕是钟晟在江一鸣面前独一份的,在别人面前就不是这样了。 江一鸣顿了顿,似乎知道鲍启文在想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说的是在我面前的钟晟。换做是你,可能觉得,他更像边上那个娃娃机里的魂斗罗?” 鲍启文:“……” 鲍老师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直接去钟晟的公寓吧,把这几个熊送过去。”江一鸣对司机说道。 司机应了一声,调头开走。 鲍启文乐了,找了个借口,在钟晟的公寓里一直留到钟晟回来,看到钟晟见到那满满一沙发的熊本熊玩偶的表情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江小少爷觉得熊本熊像你。”鲍启文趁着小少爷在卫生间里,对钟晟说道。 钟晟挑挑眉,没说话。 “这几个小熊玩偶都是江小少爷一路抱回来的。”鲍启文又说道。 钟晟这回有了一点反应,他微微笑了笑,抓起一个小玩偶捏了两下,“鸣鸣是说我心黑?” 鲍启文呛了一声,没想到钟晟反应得那么快,直戳要害,他干笑两声,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后来,这件事情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有一次江小少爷从国外飞回来,在一群接机的粉丝里,一只熊本熊的等身玩偶杵在接机的粉丝里,格外醒目,让江一鸣一眼就看见了。 熊本熊朝江小少爷可笑地挥挥小短手,小胖腿跟不上转移的队伍,远远被甩开,江一鸣频频回头去看,可惜被人群簇拥着不得不往前走,没一会儿就看不见那只熊本熊了。 等江一鸣回到自己的保姆车上,江一鸣发现那只熊本熊的等身玩偶就坐在车里。 江小少爷笑得一双焦糖色的眼睛像是两道月牙,他伸手摘掉那傻乎乎的大头套,便看见长发公主正弯着眼睛,温温柔柔地看着他,好像那双眼睛里就只剩下他一个江一鸣,别的就全都装不下了。 然后隔着那个胖乎乎的玩偶衣服,钟晟困难地俯身过去,按着小少爷的后脑勺,交换了一个湿腻的气息。 再后来,江一鸣的接机粉丝里,一只等人大小的熊本熊玩偶成了出现频率极高的一道风景线,谁都知道江一鸣有一个狂热的熊本熊粉丝,谁都好奇这个熊本熊的等身玩偶下,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 直到有一天,钟晟发了一条微博,附带一张照片—— 就见他身后的沙发上,八九个熊本熊小玩偶横七竖八地躺在那儿,和钟晟的气质浑身不搭,却让网友们心神一震:熊本熊出现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152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二天·“这么大人了, 怎么还撒娇?” 江一鸣从卫生间里出来,看了一圈, 没见到鲍启文, 便转向钟晟,问道:“他走了?” 钟晟点点头, 顺便晃了晃手里的熊本熊:“听说你觉得这只玩偶像我?” 江一鸣龇着牙一笑, 他既然说了, 就不怕被钟晟知道。 小少爷扬扬下巴, 拿过那只小熊玩偶, 凑到钟晟那张五官坚毅的脸庞边。 憨厚傻笑的熊本熊, 和钟晟摆在一块儿,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江一鸣只是看了一眼, 就噗嗤乐了,眉开眼笑得倒在沙发上:“熊本熊要比你好看点。” 钟晟:“……” 当天晚上, 江小少爷就睡在了钟晟的公寓里,拐了两个熊本熊的小玩偶上床一起睡。 钟晟心情复杂,人的待遇还不如那只熊。 隔天一早, 江小少爷枕着其中一只熊本熊,睡得哈喇子流了一溜。 钟晟过去看的时候, 见这场景, 心情更复杂了。 他愿意被小少爷的哈喇子流一胸口, 可惜小少爷尚没有枕他胸口的觉悟。 “醒醒,鲍启文不是说你今天有个活动?”钟晟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小少爷的半边脸, 温声叫他起来。 江一鸣醒得迷迷糊糊,就觉得枕着小熊的半边脸有些干燥,他下意识抹了把脸,随后身体微一僵,清醒了。 ——太丢人了,怎么能睡着睡着把口水都睡出来了?还被长发公主抓了个正着! 江一鸣不着痕迹地把两只小熊往床下一挥,难得一次起得还算利落。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洗漱一下。”江一鸣踩着脚下无辜的熊本熊,赤脚往卫生间里躲。 不过人还没蹿出去多远,就被钟晟一把捞了回来:“穿鞋。” 江一鸣嘴角一抽:“夏天……” 夏天赤膊都没关系,还管赤脚? “要我来帮你穿鞋?”钟晟把江一鸣按在床上,说着就要蹲下身,拿起拖鞋捏着江小少爷的脚腕往上套,“那么大人了还撒娇?” 江一鸣面上一讪,登时耳朵尖都红了——又羞又恼的。 撒娇? 江小少爷真想一脚蹬上长发公主那张好看的脸蛋上,让他感受一下所谓江小少爷式撒娇。 真是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说他像熊本熊真是一点也没错,黑透了。 江一鸣在钟晟要给他穿另一只脚拖鞋的时候,立马跳下了床:“我自己来。” 钟晟弯弯眼睛笑着看他:“撒娇的是你,害羞的也是你,拿你怎么办好?” 江小少爷深吸口气,在心里想,钟晟这张脸,要是多了两个青皮蛋,实在是对不起这世上千千万的颜狗。 罢了罢了,忍着罢。 “宠我,爱我,夸我,求我。”江小少爷矜傲地一扬下巴,满嘴的牙膏泡沫,如是说道。 钟晟噗嗤笑了一声,眼里全是快要满溢出来的温柔,他环胸站在门口,倚着门框反问:“我什么时候不宠你爱你夸你求你了?” 江一鸣闻言,耳朵一热,总觉得这对话有些别扭。 不过细想一下,似乎还真是这样,长发公主在这几个方面,可以说是做到满分了。 小少爷眯眯眼睛,吐掉满嘴的泡沫,忽然想到了:“不对,你求过我什么了?” “不记得了?这个次数最多了。”钟晟说道,“求你不要冒险,求你不要逞强,求你让我知道、参与你发生的一切……” 钟晟还在数,被江一鸣匆匆忙忙地丢了块毛巾过来打断了。 说出口不觉得臊得慌?大男人怎么还那么歪腻! 钟晟浑然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一点也不觉得这一记直球有损他的形象,能让江小少爷心里一动的直球就是好球。 “怎么还带翻旧账的呢?”江一鸣干咳一声,眉头一挑。 虽说他前科累累,但就最近几次,钟晟可是什么都掺和了。 “你也没少掺和。”江一鸣说道。 钟晟笑了笑:“以后也该这样。” 江一鸣翻了个白眼:“钟总日理万机,掺和到我的事情里来,那得耽误不少事情不少钱吧?” “我雇的执行团队不是吃白饭的。”钟晟说道,“看你大哥的清闲就知道了。” 被秘书押着看资料的江浔川打了个喷嚏,他讨好地看了眼面前年纪轻轻、却总是板着一张脸的秘书:“休息一刻钟?” 秘书推了推眼镜架子,冷冰冰地否决了。 江大哥长叹一口气,自己惹来的秘书,只能自己收着了。 江一鸣倒是没怎么留意过自家大哥的工作,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是比钟晟要来得清闲一点,也可能是因为大哥时常不着调的样子,影响了他的判断吧。 江小少爷没有再说什么了,他洗净了脸,换了一身衣服。 “晚上见。”钟晟替江一鸣正了正领结,低声说道。 江一鸣只当钟晟是让他今晚继续留宿在这儿,他点点头,轻佻地摸摸长发公主的脸颊,笑眯眯地道:“撒娇啊?准了。” 钟晟闻言反应了一秒,笑起来,也不反驳。 楼下鲍启文已经等着了,今天的活动是出席一个颁奖典礼,江一鸣也是有入围作品的艺人了,只不过戏份不多,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去陪跑的。 颁奖典礼本身不是鲍启文的目标,颁奖典礼之后的晚宴,才是重头戏。 大大小小导演、制片人、乃至几个娱乐产业的龙头老大,都会参与,觥筹交错间,便能彼此卖一个交好,换一个信息。 当然,江一鸣过去,纯粹是刷身份证—— 江家的小儿子,夏老司令的宝贝外孙,光是这两层身份,就足够让不少人想要主动交好了,更别提江一鸣在某些圈里,还有另一个身份呢。 小少爷穿着西装,打着领结,参加颁奖典礼。 他全程一张淡淡的脸,既不拍手也不微笑,完全不奉承扫来的媒体镜头,只是极偶尔的掩嘴打个哈欠,一双焦糖色的眼睛转出一点百无聊赖的意思,慵懒极了。 但偏偏,又让抓住这一幕的人不由感叹,怎么能有人连打个哈欠都看起来贵气极了、优雅极了。 颁奖典礼结束后,江一鸣又换了一身外套,经典款式的燕尾服裁剪得恰到好处,衬得小少爷的腰线好看极了。 鲍启文见过圈里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但是每每看到江一鸣穿着这么一身极正式的衣服,都得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句,江一鸣的气质,是最适合这样的晚礼服的。 骨子里的贵气,是再如何的后天培养都比不上的。 有的人总喜欢走拷贝路线,无论是晚出道的,还是早于江一鸣出道的,鲍启文都看见了类似的影子。 江一鸣的尖锐是他性格里最显眼的一点,也是粉丝最津津乐道、认定特殊的一个“人设”。 自从江一鸣在综艺里火了一把后,便有其他团队将自己的艺人人设往这方面靠,塑造出一个相似感,想学江一鸣的路线再火一个出来。 可偏偏,画虎不成反类犬,江一鸣的尖锐的确显眼极了,却只是冰山一角。 他的尖锐来自他的傲气,他的背景,他得天独厚有恃无恐。 同时,尖锐不是他唯一的“人设”,了解得越多,越能找到他尖锐之下的口是心非、出人意料的柔软一面,是这样的矛盾感,才让江一鸣成为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而现在打造出“尖锐”人设的拷贝精,却仅仅是学了最表层、最不讨好的那一面,也许有人趁一时热度,的确能吸引部分人的关注,但也仅仅是一时的。 江一鸣的粉丝多,黑粉也多,真情实感看不惯江一鸣这样行事作风的人,多了去了,除非有像鲍启文这样的经纪人,擅长操控舆论,能把论坛变成自家后花园,否则,面对的压力非议恐怕比得来的收益好处更大。 然而,看得到这一层的人却没几个,多数人看到了眼前一个现成的成功例子,便争先恐后地栽了进去。 毕竟娱乐圈更新换代得快,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能推陈出新,不赶一个热乎,就得被撇下去沉底。 而能够触底反弹的人,几乎是神话传说了。 江一鸣之前也听鲍启文吐槽过有人在学他,小少爷觉得特别有趣,活了两辈子,头一回有人学他的一举一动,至于学得如何、有何结果,江一鸣一点也没放心上。 他知道这消息的时候,扬扬下巴,嘴角往上牵了牵,傲慢地笑:“那人要是能学得出我三分像,应该也够他吃一辈子饭。” 鲍启文被拷贝精打扰的坏心情,全被江小少爷的傲慢赶跑了,特别爽。 只不过现在,活生生的拷贝精就出现在这个晚宴上,甚至那人还站在他鲍启文看中的一个大导面前,和人侃侃而谈。 鲍启文皱紧了眉头。 他还没带江一鸣走过去,便有认识的导演、制片人端着香槟走过来,笑眯眯地与鲍启文攀谈起来。 鲍启文只得先应付着这边的人,却又不想让江一鸣和这些人相交,毕竟圈里也分三六九等,他给江小少爷的定位,从来就不会和这些人搭上关系。 于是鲍启文看向江小少爷,笑笑说道:“到处看看去好了,过会儿我来找你。” 江一鸣瞥了两眼那两人,微一颔首,也不说话,便转身离开了。 “这就是鲍老师最近带的艺人吧?性格还真是和圈里传的一样。”其中一个人说道。 鲍启文一笑,巧妙地带开话题,便是游刃有余地交谈起来。 江一鸣拿了几块小蛋糕,便站到角落里,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他感觉到鲍启文朝自己这边飘来好几眼警告的眼刀,他咧开一个笑,尤其挑衅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巧克力千层。 他正叉起最后一口小蛋糕,手里的空盘被人拿走,换了一个装了水果和绿油油蔬菜的盘子塞进手里。 江一鸣一愣,正要皱眉,抬头看过去,却发现钟晟站在自己面前。 “你?”江一鸣有些意外,旋即反应过来今天早晨钟晟那句“晚上见”的意思,原来是指这个,是他误会了…… 江小少爷想起自己说过的话,顿时觉得有些没脸见人。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隔着那么短的时间就搞事情,有点累着鸣鸣和钟总,但是不搞事情,又有点无聊…… 诶 第153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三天·“像个……棺材。” “白天的时候不是说了晚上见么?”钟晟似笑非笑地看着江一鸣, “怎么看起来还有些意外?” “……不是意外看到你,是意外看到你塞给我的这一盘东西。”江小少爷嘴硬,轻哼一声,不满地用叉子戳了戳一盘子的绿色蔬菜。 这些都是什么?一看就不是他江一鸣食谱里的东西。 钟晟失笑,说道:“多少吃一点。” 江一鸣很不想搭理, 要换做是别人说这句话,他早就一拂袖翻着白眼走了。 “行吧行吧。鲍启文喊你来的?叛徒。”江小少爷妥协了。 也不知道这个“叛徒”指的是谁, 是指搬了救兵曲线救国的鲍启文, 还是指胳膊肘往外拐逼他吃蔬菜的钟晟。 钟晟没接话, 只是安静看着江一鸣意思意思吃了两口蔬菜, 他微微弯起嘴角,本来拿着盘子来的时候, 他只是想逗逗小孩, 完全没想过江一鸣会顺从勉强地吃两口。 真是有些意外的收获。 两个男人站在宴会的角落里,并不算醒目, 毕竟这个场子里, 几乎所有人都带着目的而来, 鲜少会有人去关心站在角落里的人。 鲍启文见江一鸣有钟晟守在边上, 便放了心,索性专心应付眼前走了一个又来一个的媒体人。 “鲍老师真是辛苦。”江一鸣站在角落里,悠悠地说道,随手拿走边上服务生托来的一杯香槟,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口嘬着,百无聊赖。 他嘴上那么说着, 却是一点也没有要解围体恤的动作。 他注意到钟晟投来一个微挑眉的视线,小少爷勾起嘴角狡黠地笑:“不过看他的样子也是乐在其中。” 鲍启文的确不讨厌这样的应酬,他也喜欢和人你来我往,看这些人一个个自觉聪明,却掉进他的节奏里浑然不知。 “你今天来这儿做什么?”江一鸣抿了口酒,忽然问道。 “钟家的光线影业,多少也算是这个行业里叫得上名字的一份,我受邀过来走个场子而已。”钟晟说道。 他刚说完,面前就走来了一个人,端着酒杯站在钟晟眼前,有些惊喜:“光线的钟总也来了?往年都见不着您啊,真是稀客。” 江一鸣在边上听见,眉头微扬,往年都见不着的稀客,今年忽然接受了邀请过来走个场子? 江小少爷笑眯眯地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钟晟,焦糖色的漂亮眼睛里全是了然于胸的揶揄。 今年的颁奖晚宴和往年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去了。 ——今年的颁奖晚宴,有他在啊。 江小少爷自得地想着,这个问题他都不消去问,就知道答案。 钟晟无奈,被江一鸣这么盯着,他能没感觉就怪了。 不过既然被人戳破了,钟晟也没露出什么表情来,他淡淡看着那个多话的人,举了举酒杯示意,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那人识趣地跟着抿了口酒水,便找了个托词离开。 钟家的当家人从来不喜欢应酬,更少与人在宴会上交谈,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没人会故意给自己找难堪,去试探那位当家人到底有多不喜欢应酬。 等这个角落又只剩下钟晟和江一鸣两人的时候,江一鸣开口:“受邀过来走个场子?” 钟晟从西装内袋里摸出邀请函,在江小少爷眼前晃了两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江一鸣“嗤”地笑了一声:“谁要看你这个东西。” 他随手拍开,眯眯眼,往前凑近一步,盯着钟晟看,说道:“看来今年的颁奖晚宴,有格外吸引你的存在。” 给你一个机会立马坦白,说点好听的——小少爷在心里想着——说不定夸得好听,小爷一高兴,便恢复你名正言顺未婚夫的头衔。 钟晟闻言,微一顿,旋即便是听明白了江一鸣的言下之意。 他们两个人早就不存在什么试探不试探的了,本就是两个聪明人,什么心意都早就心照不宣了,顶多就是差捅破一张窗户纸的距离。 只不过一个骄傲别扭,一个偏爱温水煮青蛙。 现在骄傲别扭的那个都明示到这个份上了,再温吞煮青蛙的话,怕是要被暴躁起来的青蛙一蹬腿,踹翻那口锅,浇人一身。 钟晟笑起来,说道:“的确,毕竟今年的颁奖晚宴,有你……”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宴会大厅的另一端,传出一声轰隆巨响,旋即就听见有人惊叫出声:“有人被压在下面了!快来人!” 江一鸣眉头一拧,头一次暴躁得想骂脏话。 鲍启文和江一鸣、钟晟两人碰头后,跟在人群最后面慢慢跟过去。 就见一个巨大的报时布谷钟掉了下来,这钟原本是挂在大厅壁炉正上方的,现在天气热,壁炉没开着,宾客就站在壁炉前闲聊,谁都没想到头顶的钟会毫无预警地掉下来, 那只钟足有七八十公分长,一米多高,做成森林树屋的模样,每到整点的时候,树屋的两扇门都会自动打开,一只布谷鸟,从里头弹出来,“布谷”、“布谷”地报时。 江一鸣过去的时候,被钟砸中的人已经被拖出来了,那个人倒是运气好,没有被实打实地砸中,只是额头磕了碰了点,有些晕乎见血。 鲍启文见这只是虚惊一场,他松了口气,转头对江一鸣说道:“我还当又出了什么事情是你得插手管的,幸好没那么玄乎倒霉。” “不过这个宴会出了这么一出事儿,也没什么人有兴致继续谈下去了,算了,我们走吧。”鲍启文叹口气,他最想建立起关系的导演没碰着,就出了这么一个意外,真是没缘分。 他说着,正要走,却发现江一鸣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反而是逆着人群往更里头挤。 因为被压的人已经被拖出来、安置到旁边包扎伤口去了,围在这枚砸下来的布谷钟周围的人,这会儿全散了。 现在也就只有江一鸣还往里头走,鲍启文眼皮跳了跳,找到钟晟两人对视了一眼,虽没看懂江一鸣的打算,但两人毫不犹豫地紧跟着江一鸣逆流往里走。 “你看到什么了?”鲍启文问。 “还没看到什么。”江一鸣说道。 鲍启文疑惑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 鲍老师有自知之明,知道哪怕他问了、江一鸣答了,说不定他还是一头雾水。 三个人走到那只砸下来的布谷钟前,布谷钟的两扇树屋木门紧闭着,哪怕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把那两扇门摔开。 “看出什么来了么?”江一鸣问。 鲍启文顿了顿,抽抽嘴角道:“质量还挺好,这么摔都不坏。” “谁让你看这个了?”江一鸣翻了个白眼。 “那让我看什么?”鲍启文纳闷,绕着钟走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你看这钟,有没有觉得长得有些奇怪?”江一鸣问。 鲍启文又看了一遍,只觉得这和普通的报时钟没几个差别。 他摇摇头。 钟晟开口:“这个钟的形状,明明做的是树屋模样,却没有屋顶,雕得方方正正,像个……” 他顿了顿,看向江一鸣。 鲍启文听见钟晟说的,顺着钟晟的思路再去打量,突然反应了过来,脱口而出,接下钟晟没有说完的半句话:“像个棺材?” 鲍启文说完,自己就下意识地打了个颤,“呸呸”两声,纳闷自己有这么稀奇古怪的念头。 江一鸣却是点了点头,说了声“是”。 鲍启文一愣,干笑两声:“……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可我不是随口一问、随口一应。”江一鸣看了眼鲍启文说道。 他蹲下身,微皱起眉头。 鲍启文:“……QAQ” “这个报时钟,竟然有一正一反两道门?”江一鸣发现钟居然是双面的,一面看起来是活门,另一面的两扇小木门上,却刻着符咒似的纹路,像是要把什么东西锁在里头,不让它出来似的。 鲍启文听见江一鸣说的,蹲下来也跟着看,果真如此,顿时觉得更玄乎了,胳膊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他搓搓胳膊,咽了口口水。 江一鸣还在研究门上刻的纹路,厅里就来了几个服务生,要把这些东西清理掉,免得这个钟再绊到没注意的人。 江一鸣闻言,摆摆手,便让人把钟抬走。 “你不是还在研究么?怎么让他们拿走了?”鲍启文问。 “上面刻的纹路是我所学之外的东西,就算让我再研究一会儿,我也研究不出什么新东西来,不如让他们拿掉算了。”江一鸣说道。 “还有江小少爷不认识的东西?稀奇啊。”鲍启文说道。 江一鸣轻啧一声,正想反将回去,却是听见门外陡然响起人的尖叫! “布谷”、“布谷”、“布谷” ……… 尖叫声里,还有清脆的报时响声混在其中,哪怕这钟已经被几个服务生搬到了走廊外,宴会厅里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江一鸣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整了,看来哪怕从墙上砸下来,也没把那枚钟的报时功能摔坏。 所有人都纷纷跑到走廊里去,这一次江一鸣他们离得最近,抵达得最早。 江一鸣猛地停住脚步,站在距离那枚报时钟还有三四米的地方,身边传来鲍启文的一声倒吸。 只见那两扇小门敞开,一个拳头大小的小孩圆脸被推出“树屋”,“布谷”、“布谷”的声音正是从那个小孩嘴里发出来的。 小孩的圆脸灰白发紫,看起来像是个死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乍一看,却是瘆人得头皮发麻,尤其那张娃娃脸上,小孩闭着眼睛,嘴巴却是咧开笑的,嘴里不停地发出声响,在树屋里头一进一出地边发声,边报时。 第154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四天· 眼前这一幕,着实让人精神一凛。 好端端的一个报时钟里, 明明该是布谷鸟似的报时器, 却移花接木似的变成了一个死婴模样的圆脸。 难怪有人尖叫成那样, 恨不得把宴会大厅的屋顶都掀起来。 鲍启文同情地看了眼负责搬运的两个服务生,各个都被吓得不见一点血色。 他们几个赶过去的时候,尖叫的那个闭着眼睛死命地叫,声音不带断的, 不管鲍启文怎么喊他, 都像是没听见似的, 直到憋得没了气,也就索性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江一鸣探探那人的脉象,说了一句“无大碍”, 便凑近了那只报时钟, 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来。 饶是他, 都觉得这只报时钟怪异极了。 “这张小孩的圆脸, 是从那两扇雕了符文的小门里弹出来的。”钟晟说道。 因为江一鸣先前提过,钟晟的观察重点自然而然地放在了这上面。 江一鸣点头, 说道:“先前我以为那上面雕的符文,是防止里头的东西出来, 但现在看看好像又不是这样。” 他观察着上头刻的符文纹路, 没有丝毫断裂或者被破坏的痕迹:“符文没有异样,也就是说它的效力还在。” 鲍启文站得远远的,他一看那枚脑袋就发憷, 现在听见江一鸣这么说,勉强用回来了三分的理智思考,他有些纳闷:“可门里头除了那个怪脑袋以外,没别的东西了,那颗脑袋依旧能出来……” 鲍启文顿了顿,立马反应过来:“是不是代表,这个符文并不是用作防止里头的东西出来,而是另有用处?说不定是防止外头的东西进去。” 江一鸣眯眯眼,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说道:“这个符文有些意思,不过能看得懂这样偏门符文的人不好找,有些麻烦。” “这个……这个到底是真的脑袋还是假的道具脑袋?怎么做得像真的一样,太瘆人了……”旁边有别的围观而来的宾客,小声念叨。 “是啊是啊,明知道这个只是一个报时钟里的怪诞设计,可冷不丁看到,心里也是发毛。”那人的念叨立马引起了旁边其他人的附和,胆子小一点的女宾都不敢直接打量,躲在人后面。 鲍启文闻言,下意识看向江一鸣——是啊,这个脑袋……到底是真的还是道具?理智上告诉他这得是道具,不然就是一起性质恶劣又荒诞的大事情了,可情感上,鲍启文的心底隐隐有一个声音,让他觉得这事情不会简单。 江一鸣遇到的事情,什么时候仅仅只是一个道具? 鲍启文还寄希望江一鸣会给出一个答案,可偏偏江一鸣一句话都不说,就算看到了鲍启文的视线,也装作没看见地略了过去。 这让鲍启文心里更加七上八下了。 真是要命。 鲍启文深深吸了口气。 “是不是该报警啊?这个会不会是什么恐吓的意思?”有人问。 “恐吓?这不就是一件稀奇古怪的艺术品么?不用大惊小怪吧?” “……艺术品?”鲍启文嚼着这三个字,看向说这话的人,见解独特,心态真好。 “问问酒店经理吧,这么大的一个装饰品摆在这儿,总有人知道是什么来路。”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酒店经理很快就赶到了,虽然一路上已经有人给她讲明了情况,但是猛一看见现场,那个经理还是吓了一跳。 “这个报时钟里头的报时鸟,本来不是这样的。”酒店经理说道,她连连摇头,一点都不清楚怎么好端端的,鸟儿变成了婴儿头。 酒店经理的话一出,立马引来宾客们的小声讨论,各种猜测频出,不过倒是没人急着要离开,或许是不觉得有什么危险,纯当是一出难得的怪闻,围观着。 江一鸣压低声音,问钟晟:“你怎么看?” “之前你说过,这钟有一正一反两扇对立而设的门,树屋的设计那么大,内藏乾坤隔断,同时藏放一只鸟、一只婴儿头,也不是不可能。”钟晟说道,“平时是布谷鸟报时,而今天,换做了婴儿头。” 江一鸣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匠人手艺精妙绝伦,总能出乎人的想象。 上一世他就在西域的进贡里,见过一个小巧玲珑的摆件,那里头同时藏了三件物什,皆可单独展示,分开藏放,皇上看他喜欢,还把那个摆件赐给他。 现在这个树屋模样的报时钟,内里可藏放物品的空间,比他上辈子收到的摆件不知道大多少,要藏点什么,不是做不到。 只不过这么一来,又有一个新问题了—— 九点整,畸形的婴儿脑袋。为什么要让这个时间点变得那么特殊呢?像是刻意引人注意一样。 江一鸣站起身,边上的宾客还在讨论到底要不要报警,他翻了个白眼,冷不丁插进一句话:“报啊,又不会掉你块肉。” 他说完,就走开了,至于报警后,警察来了会怎么处理,江一鸣相信,这个案子兜兜转转,肯定会转到那两个男人手里。 江小少爷不打算管这件闲事,既没人在他眼前有性命之忧,又与他本身毫无干系,比起这个奇怪的报时钟,江一鸣现在更关心的还是长发公主那句被打断的话。 “我们走,没什么可看的。”江一鸣说道。 鲍启文有些意外,大概是没想到江小少爷会直接走人,他快步跟上,只是忍不住又回头多打量了一眼。 大概是跟着江小少爷见多识广了,鲍启文还真是被引出了一点好奇心来。 不过他这一回头,让鲍启文恨不得把一秒钟前的自己扭回去。 他猛地停住脚步。 “怎么了?”江一鸣注意到鲍启文的不对劲,他问道。 鲍启文脸色难看极了,比刚才看到那个婴儿脑袋在报时的时候还要难看。 “你看看,那个婴儿脑袋上的眼睛,是不是睁开了一点?还是我这边的角度……”鲍启文吸了口气,轻声问道,像是怕惊醒到什么似的。 江一鸣和钟晟闻言,都是一怔。 江一鸣看过去,果然就像鲍启文说的,原先婴儿脑袋上那双紧闭的眼睛,现在看过去,却像是半睁开似的,眼睑下垂,好像刚睡醒朦朦胧胧的样子,并不明显,但的的确确是睁开了。 江一鸣皱起眉头,“啧”了一声。尽管他尚且摸不清这意味着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并非是什么好事情。 “你去让这些围着的宾客全散开。”江一鸣吩咐道。 鲍启文点点头,正要过去,又听见江小少爷不耐烦地嘀咕:“这些人难道都没听过那句话么?” “什么?”鲍启文停住脚步问。 “好奇心害死猫。”江一鸣假笑。 鲍启文抖了抖:“那还不至于提‘死’这么严重的程度吧……?” 他本是小声嘀咕,说着说着却又不确定了,硬生生地扬起一个尾音,看向江一鸣求证。 江一鸣只是冲他假笑,也不回答。 鲍启文寒毛都竖起来了,心里发毛,连忙招呼人赶紧散开,别围在那儿了。 也不知道是谁也发现了那双眼睛的变化,忽然在人群里喊了出来:“脑袋睁眼了!” 鲍启文在人群里暗骂,下一秒,本来还拖拖拉拉算是有序的队伍,立马乱成了一锅粥,鲍启文在人群里被推搡得都快站不稳。 不知道谁在后头撞了他一下,鲍启文没站稳,冷不丁就摔地上去了。 他周围全是慌张乱跑的人,鲍启文冷汗出来,最怕这时候出现踩踏。 所幸,他刚摔地上没两秒,背后就有一只手将他一把拽了起来,捞出人群。 “小心点。”鲍启文还没回过神,就听身后江一鸣开口。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江小少爷救了,他后怕地点了点头:“没想到突然会变得那么混乱……” 他说着,就听人群里又有人在喊“别踩别踩”,他连忙顺着声音看过去,果不其然又有人摔倒了,周围却没人停下来。 江一鸣见状,纵身一跳,轻轻巧巧地踩过一众人的肩头,再一翻身落下,把摔在地上蜷成一团的人提起来。 鲍启文傻了眼,仿佛看到了什么轻功水上漂似的,他头一回看见江小少爷就这么刷刷刷地越过了人群、飞过了人群。 等他回过神,就看见钟晟已经挤进人群里,往江一鸣那儿赶去。 鲍启文连忙跟上,费力地挤开人群,所幸前面有钟晟开路,还好走一些。 两个人赶到江一鸣身旁,鲍启文一看,被江一鸣救起来的人,居然是他先前一直想过去交好的大导演。 那人年纪也不小了,六十多岁,身上被周围慌里慌张的宾客踩了好几脚,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 钟晟和鲍启文替江一鸣开路,分开人群,总算退到一个还算安全空旷的角落。 那人叫唐先礼,虽然被踩得有些萎靡,身上都疼着,但他看向江一鸣的目光却是一亮:“不顾危险,救人于水火,这样的少年侠气实在太难得了!” 江一鸣发现他在和自己说话,眉头一皱:“什么毛病?差点被踩死,还有心情说这有的没的?” 鲍启文噎了噎,尽管他也觉得别扭,但他知道唐先礼的脾性。 唐先礼这个人就是这么一个跳脱又不按常理出牌的导演,就算刚才还在生死一线间,下一秒脱离危险了,就立马又能感慨人情冷暖起来。 唐先礼一点都没因为江一鸣的话感到不高兴,他咂咂嘴,评价道:“直话直说,脾气耿直,秉性不错,圈里现在极少见有这样一个人了。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江一鸣懒得搭理,也没空搭理,当做没听见,转而去看那只报时钟。 就见那婴儿脸上,原本只是睁开一线的双眼,在这一番闹腾和慌乱下,不知不觉已经睁眼睁开了大半。 那双细小狭长的眼睛,一声不吭地注视着人群,好像在观察着什么、酝酿着什么一般。 江一鸣收紧手里的古币,但凡它再出现什么异常,就打算暴起冲出去。 “休息室……休息室里的人……快来人啊!”人群里,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跑出来呼救。 江一鸣闻声一顿,猛地看向截然相反的方向。 休息室里的人?是之前被报时钟砸伤的人? 第155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五天·飞来横祸, 背锅王ymh 江一鸣一行人赶到休息室, 身后跟着那个大导演唐先礼。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唐先礼没跟着大部队离开, 反而是跟着他们一块儿来到休息室。 不过这会儿也没人在意他到底跟着谁。 “人在哪儿?”鲍启文问。 五星级酒店的休息室,哪怕再精致、再透着低调奢华的感觉,但也不是大到一眼看不到就尽头的那种。 只消一眼,谁都能看清楚这间休息室里明明空无一人。 是谁喊休息室里的人出事的?鲍启文皱皱眉头,转头去看最初站在休息室门口的男人。 那人呆呆伸出手指, 指向天花板。 鲍启文下意识地顺着看过去,呼吸蓦地一滞, 仿佛房间里的空气都就此停住了。 ——面容眼生的男人面朝下, 被贴在天花板上, 身上的燕尾服被撕扯成一条一条, 倒垂下来,乍一看像是细密的织网, 把男人罩在其中。 男人睁着双眼, 眼白通红, 仿佛要滴出血来, 无神死寂的目光却是与地上的人对了个正着。 “看来这个报警是避不了了。”最先开口的居然是唐先礼,大导演脸色发白,显然是被眼前这一幕惊得不轻,但他没有吓得尖叫又或者慌不择路地逃开, 他只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抵到了门板后回过神来,低声说道。 鲍启文回过神, 他浑身都发冷,哪怕是之前看见唐果黏在床板下的尸体,都没眼前这一幕来得震撼惊悚。 好像每一次的新发现,都在刷新他的接受底线。 鲍启文吸了口气,呼吸都是颤抖的,他看向江一鸣:“这……” 江一鸣没有回应。 最先看见这具尸体的人,在见到鲍启文他们之后,整个人像是忽然脱了力一样地往地上跪,他小声崩溃地抽噎起来,不住地打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江一鸣抬头观察着头顶天花板上的尸体。 以他看,这具尸体还是新鲜热乎的,身体看上去还很软,没有僵化得太严重,眼白通红得仿佛会滴出血来,纯碎是因为尸体被倒置放在天花板上,血液下涌,倒不是什么专门唬人的把戏。 不过被撕烂的燕尾服,还有刻意被摆放成这幅模样的用意,又是什么? 还有九点整,报时钟里的婴孩脑袋,眼前的这具新鲜尸体…… “不出意外的话,这具尸体的出现时间,应该就在服务生发现报时钟里的婴孩脑袋的时候。”钟晟低声对江一鸣说道,“九点。” 九点整,报时钟报时,婴孩脑袋冷不丁地从两扇木门里推出,发出“布谷”、“布谷”的响声,与此同时,服务生的惊叫响彻整个宴会大厅,一时间整个会场都变得混乱嘈杂起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被吸引了注意,纷纷赶了过去。 钟晟垂下眼,换做是他,他就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服务生的尖叫、人群的混乱,都是再自然不过的最佳掩护,受害者的挣扎动静,在这样的背景下不值一提。 江一鸣很快就明白了钟晟的意思,他沉吟着微微颔首:“假设是这样的话……那么报时钟就只是一个遮人耳目的道具?” 鲍启文听着那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插嘴:“这个问题要不还是交给专业的来吧?我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算死者死亡时间、猜测假设现场的杀人布局,这种事情就该交给重案组的人。 江一鸣点点头同意了。 要说报时钟只是一个简单的、用来遮人耳目的道具的话,他是绝不相信的。 他总觉得那样一个钟,不会那么简单。 但要说一个理由,江一鸣目前却也没找到。 “你怎么会发现他的?”江一鸣转向那个跪在地上崩溃的男人,问道。 “我想叫他一起走的,他被那只钟砸伤了,来这儿休息的,可我没想到找到他的时候,他居然会是这样……”那个人说道。 江一鸣闻言微顿,仰头去看那具尸体。 砸伤?这具尸体上似乎没有被砸伤的痕迹……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江一鸣又问。 “我和他只是同公司的艺人,我叫钱曲文,他是陆开瑞。”男人两手捂着脸,唇色苍白。 陆开瑞,这个名字江一鸣有些耳熟,好像之前在颁奖典礼上有听到过。 鲍启文听见钱曲文说的,又看了眼贴在天花板上的男人,这么仔细一看,他才勉强把尸体的模样与陆开瑞的模样对上。 他在江一鸣身边小声提醒道:“今年的最佳新人奖得主。” 最佳新人奖是给新人主演颁的,入选的一共有五人,其中一个竞争者还是个熟人。 于明浩。 于明浩是当红流量歌手转型演员,那部和江一鸣合作的古装戏,虽然不是于明浩拍的第一部,却是目前唯一一部已经播出的电视剧,自然就成为了于明浩的第一部代表作,入围了这一次的颁奖。 只不过于明浩这一次有别的工作冲突了档期,没参加颁奖——何况谁都知道这样的颁奖典礼,获胜者是谁早就有了名额。 至于陆开瑞,的确是实打实的新人,一出道,就有一部主演的电视剧,收视率单台破一,他签的娱乐公司正打算主捧他,好的资源都往他身上堆。 江一鸣听着鲍启文在他耳边小声介绍提醒,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清楚了。 这么一个人,他琢磨着,估计会让不少人眼红吧? 只不过,不论再怎么嫉妒眼红,应该也犯不着要害人性命。江一鸣想着,必定是有什么隐情。 他们一行人在休息室里等到警察和法医抵达现场。 江一鸣远远看见前两天刚见过面的几个人出现在这儿,朝那几人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又遇到你了。”楚歌大步走过来,嬉皮笑脸地看着江一鸣说道。 他边说边问:“尸体呢?这回又是发现了什么?” 江一鸣竖起手指朝上指了指。 楚歌下意识顺着看去。 一张娃娃脸霎时变得青白难看,“嗷”地一声蹿了出去,躲到了同伴身后:“妈呀吓死我了,和尚你快看天花板,尸体在天花板上!” 江一鸣嘴角一抽。 果真胆小,就是这反应仍旧大得出乎他意料,鲍启文都比他淡定沉稳。 被喊成“和尚”的男人闻言看过去,眉头皱了皱,竖起手掌低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后就招呼起方法医来:“方法医,您过来看看这边。” 方拾一走过来,看到江一鸣,也是脚步一顿:“怎么又是你?” 江一鸣假笑,“你以为我乐意遇见你?” 方拾一闻言顿了顿,想想也是,只不过最近他们接触的频率实在有些高了,前两天楚歌他们经手的案子,他后来听说就是和江一鸣有关。 他还特意留意了一下,柯家上下十几二十人口,各个乖乖交代了犯罪事实,被押进牢里。 哪怕柯家提出重金要请业内胜率极高的律师来打这场官司,听说能缓刑的可能性也极低,显然是有人提前打点过了。 方拾一目光落在江一鸣身边的那个男人身上,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应该就是在暗处打点一切,深藏不露的人。 “和尚”秦浩把天花板上的尸体放下来,一行人在这个休息室里搜集所有的现场物证。 “抬头看。”钟晟忽然开口。 江一鸣闻言看过去,他眯了眯眼,在尸体挪开后,就见原先放置尸体的那一片天花板上,墙纸被破坏,露出里头有些焦黄的痕迹,像是被烟熏过似的。 “这里曾经发生过火灾?”江一鸣叫来酒店经理,询问道。 酒店经理茫然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江一鸣会突然问起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回道:“是发生过火灾……不过是刚建成还没开张的时候,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会儿我不在这里工作,不清楚情况。” 江一鸣闻言点点头。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酒店经理疑惑地看向他,明明现在是一个宾客的离奇死亡,怎么突然就提到了以前的一场火?这未免跳得也太快了…… “没什么,只是问问。”江一鸣摆手。 他看了眼还在现场搜证的方拾一几人,走出休息室,对鲍启文说道:“你帮我一个忙,查查这个酒店当初火灾的事情。” “有关系?”鲍启文有些诧异。 “了解一下情况,又不会多长块肉。”江一鸣说道,“也许这两者之间没什么关系,也许有关系,谁知道?” 鲍启文应了下来。 …… 好好一个颁奖晚宴,突然变成了一个新人奖得主新人的死亡晚宴,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劲爆了,几乎席卷了整个娱乐版块。 什么阴谋论都有——同新人奖竞争者暗下黑手、同娱乐公司竞争对手痛下黑手、红眼病嫉妒……总之和死者陆开瑞有一分关系的人,都被列入了怀疑名单。 最属冤枉的,大概就是既没去参加颁奖典礼、又没出现在晚宴上的于明浩了。 只是因为于明浩的名气更大一些,本来也是以为会得奖的呼声最高人,结果最佳新人奖花落别人,现在那人还死了,于明浩就莫名其妙被冠上了嫌疑人的帽子。 “我有病?去眼红一个收视率破一都得靠买的十八线?什么陆开瑞,查无此人好嘛?!”于明浩看到消息,破口大骂。 “飞来横祸。”江一鸣点评。 于明浩一愣,猛地抬头看过去,就见江一鸣走过来,落座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第156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六天·江小少爷:“开房?” 于明浩会出现在这家圈内人开的酒店包厢里, 还是因为原本有一个合作洽谈打算放在这儿。 结果他人到这儿了,那边却是临时放了他的鸽子。 也正因为被洽谈对象放了鸽子, 于明浩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次莫名其妙的背锅事件。 明明人都不在那儿, 他仍旧是事件的暴风眼中心,于明浩简直郁闷。 他乍一听见江一鸣的声音, 人都愣住了,看到江一鸣不急不慢地坐到自己的面前,于明浩才眨了眨眼, 反应过来,意外极了:“你?!” “好久不见, 居然只是这个反应?”江一鸣挑了挑眉, 笑了笑打趣道。 于明浩连忙摇头, 一扫刚才暴躁骂人的模样,面上的兴奋惊喜都没藏住:“你怎么会在这儿?” 自从上回江一鸣突然离开综艺录制后,于明浩就没再见过江一鸣了,只是互发过几次微信,关心了一下江一鸣后来终止录制后的身体状况。 娱乐圈就是个圈, 不大不小, 可有的时候想再合作、再见面,却也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事情,何况他俩都在上升期, 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见面叙旧。 这回看到江一鸣,于明浩实在是没想到,意外极了。 “找你。”江一鸣说道。 于明浩纳闷稀奇, 但是心里还是很高兴,他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江一鸣指了指于明浩的手机,于明浩下意识低头看过去,第一反应是先找江一鸣是不是给他发过什么消息被他漏了。 他查了一通,没发现自己漏掉什么信息,茫然地看向江一鸣——手机?手机怎了? “……等一下,你也是为了那个谁离奇死掉的事情?”于明浩终于反应过来,他看着江一鸣,觉得胸口发闷。 他会不会做这种事情,江一鸣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自己莫名其妙被卷进去,你不觉得有些蹊跷?”江一鸣反问。 于明浩一听,立马反应过来,脸上雨过天晴,原来不是怀疑他,是在关心他呢。 登时,于明浩被合作对象放鸽子的坏心情都一扫而空了。 听见江一鸣问的,他不假思索地回道:“正常,我那么红,谁都想往我身上泼一盆脏水。不过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是他们再闹,我就让经纪人起诉那些人造谣生事,损害我名誉。” “可我收到的消息,却不只是凭空而传的闲言碎语,甚至有模有样。”江一鸣看着他,把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资料丢到于明浩面前。 亏得鲍启文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早各方人马一步截胡到这些东西。 江一鸣早就拜托钟晟和自家大哥去核实这些内容的真假,证实这些看起来头头是道的证据,根本不值得推敲,也不值得去佐证。 可偏偏,这些都看起来实在太真了,如果放到网上,恐怕于明浩这一次会吃大苦头。 于明浩将信将疑地翻开文件,一张张看下去,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直到看完最后一页,他“啪”地合上文件夹,猛地看向江一鸣:“不管你信不信,这些事情和我无关!” “我信的话,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江一鸣淡淡说道,对于明浩的过激反应无动于衷。 于明浩闻言一怔,旋即眼眶就红了。 说到底,他也就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成天被泼黑水也就算了,这一回更是变本加厉,恨不得让他吃官司。 凭什么总是他被针对?他红,难道就活该得承受这些?这怎么一点也不讲道理? 于明浩觉得自己真是惨,不知道为什么,他听见江一鸣这么说,新怨旧忿一起涌上来,立马委屈得像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憋不住事情,却又拙劣地强忍着。 于明浩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心情,在江一鸣面前,他就像找到了一个能够倚靠的避风港一样,敢委屈,也敢倚靠,更关键的是,在他眼里,江一鸣的信任远比其他任何事情来得重要。 于明浩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江小少爷,小声问:“那你信我了?” 江一鸣看向于明浩,手指轻点桌面,没有回答那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转而继续说下去:“这么细密又见缝插针一般的连环设计,摆明了是想让你跌跟头,还是摔胳膊断腿的那种。” “难道只是眼红你太红?”江一鸣扬眉。 于明浩顿了顿,点点头,明白江一鸣的意思。 但他心里却是跑偏了重点,想着,江一鸣信他就好。 这种迫切地希望被信任的感觉,于明浩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了。 他咬了咬腮帮,说道:“可我也没什么恨我到这个地步的仇家……” 江一鸣摇头:“未必是仇家。” “不是仇家?”于明浩愣得更明显了,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他摇头表示不明白,“连仇家都不是的话,那更没理由要这么搞我了吧?” “不是仇家、不是竞争对象,甚至这件让你背锅的事件,针对的对象都不一定是你。”江一鸣说道。 于明浩坐在位置上,眨眼看着江一鸣,更混乱了,针对的对象不是他?那还能是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他已经被连续的几个否定,搅和得脑袋一团浆糊,他咂了咂嘴,索性放弃了思考:“那为什么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这就是为什么我来找你的原因。”江一鸣说道,抬眼看向于明浩,焦糖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暗光,“选中了你,必定是因为你有什么那个人需要的地方,或者说,你身上又有什么共通的点。” 于明浩茫然极了:“和谁共通?他需要我什么?” “你想一想,昨晚发生命案的地方、颁奖典礼、钱曲文、陆开瑞、他获奖的主演作品、他的角色、他的生平经历……这些之间,你们有无什么共同之处?”江一鸣细细地问。 于明浩拖着下巴,眉头皱了起来,细细回想。 “陆开瑞这个人我不是很熟悉,不过他在的那个经纪公司是我的前东家,我和前东家闹得算是有些不欢而散,付了违约金解约的。”于明浩说道。 “这个事情,网上都传遍了,大家也都知道是什么情况……”于明浩说着,正要略过这个话题,却被江一鸣打断了。 “什么情况?”他问。 于明浩顿了顿,想江一鸣还不知道,大概也算正常,毕竟江小少爷可能和八卦绝缘,他只好简单解释了一下: “其实也没多复杂,我刚出道就是和前东家签约的,签了五年,原先定好的资源和推广作品,中途被前东家的亲儿子截胡,我气不过,就吵了一架,然后就被变相雪藏。” “偶然下认识了我现在的经纪人,我就付了违约金强行解约了。没有现在这个经纪人,就没有现在的我。”于明浩说道。 “其实现在大部分针对我的恶性传谣事件,大部分都有我前东家的参与,毕竟我跳槽后大火,也是狠狠打了他们的脸,而到现在,前东家的台里都没有捧出一个能打的一哥一姐出来,地位尴尬,对我就更看不顺眼了。”于明浩龇牙一笑。 江一鸣皱了皱眉,他一进娱乐圈就是有各方人保驾护航,鲍启文对他也算是尽心尽力,也就不曾了解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于明浩倒是对这些事情不以为意,他摆手说道:“其实这些我们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撕破脸皮对谁都不好。” 他顿了顿,似乎想了一秒,便开口解释:“我有前东家公司运作的黑料,他们也有我年少不懂事的黑料,彼此都有对方的把柄。至于这次的事情,我想应该不是前东家做的,原则底线问题,他们知道不能踩。” 江一鸣微微点头。 于明浩算是把自己的底也交给了江一鸣。 ——如果他说的话被录音传出去,那么之后要是再传什么似是而非的黑料,有他亲口说的那句“年少不懂事”,再假的黑料都能站得住脚了。 他眼巴巴看着江一鸣,把自己的信任放在了台面上。 江一鸣当然听清楚了。 他说道:“或许这件事情的主策划和你前东家没有关系,不过添油加醋、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一定少不了你前东家的一份功劳。” 于明浩沉默了,他半晌后点了点头:“是的吧。” 只是他还不想把前东家想得那么糟糕,他还是记得当初第一个经纪人把他从人海里挑出来,告诉他他有潜力也有能力成为万众瞩目的人。 伯乐与知遇之恩,总让于明浩在对上前东家的时候,试图不把对象想得那么没有底线。 于明浩很快换了话题:“至于陆开瑞,我对他的所有了解,仅限于他的现东家是我的前东家,他的电视剧和我的电视剧同期对打,如果不是这层关系,他在我这儿就是查无此人。” 他说着,尤其骄傲地哼了一声。 于明浩本来就不是一个性格好的好人,他会考虑同期新人对自己的威胁、也会对不温不火的十八线不屑一顾耍大牌——当初第一次遇见江一鸣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也就是后来江一鸣把他收拾服帖了,在江一鸣面前,才像是转了性一样。 于明浩眯着眼,按照江一鸣之前说的几个方面,一个个回忆:“然后是钱曲文……没听过这号人。” “至于颁奖典礼,反正没我的份,这个奖也没多少含金量,顶多是锦上添花,还不如参加品牌方的活动露脸刷好感。”于明浩接着说。 “那个酒店……酒店没什么特别的,住过几回,也在那儿吃过几次饭,不过那家酒店的格局实在让人不舒服,卫生间居然在楼梯半的地方,每次要爬半层楼找卫生间。”于明浩吐槽。 江一鸣眯眯眼:“没别的了?” 于明浩摸了摸下巴,有些心虚。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别的了,但是在江小少爷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下,于明浩最后还是老实交代:“……再有就是……我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在那儿开过}房……?” 这就是于明浩之前提的黑料了。 江一鸣挑了挑眉,这还真是一个意外的消息。江一鸣冲他露出一个假笑:“开过房?” 于明浩:“……” 第157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七天·ymh:“钟总别误会, 我和江小少爷是清白的。” 于明浩表示,谁都有个年轻会犯错的时候,开过房又怎么了?谁还没个感情冲动、生理需求? 尽管于明浩心里是这么想着的, 甚至觉得自己应该要理直气壮, 可当他对上江小少爷似笑非笑的目光时, 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 立马心虚上了。 他轻咳了两声,讪讪地摸着鼻子:“就……就是开了个房, 别的什么也没做啊……难道这个也有问题吗?” 江一鸣托着下巴,眨着眼睛问道:“酒店开房,是什么感觉?” 于明浩:“?” 于大明星都不敢信这话是江小少爷问出口的。 都什么跟什么?怎么江一鸣就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上了? ——江一鸣只是觉得, 像他们这样三天两头要拍戏、要跑外地的大忙人,睡酒店的几率远远大于睡自家公寓的时候, 那可不是就得……从实际问题出发考虑? 眼前正好有个过来人,请教一句无伤大雅。 “随口问问。”江一鸣咂了咂嘴, 看于明浩的反应似乎太过激烈, 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问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问题。 他摆摆手,便是要略过这个话题,说道:“去酒店开了房间, 那办事了么?” 于明浩:“……”于大明星发觉这个问题怕是绕不过去了。 但是江一鸣是真的一本正经地在发问, 并且不带任何颜色滤镜地在考量这个问题。 “问你呢,沉默什么?”江一鸣挑挑眉头。 “办了,都开房了,那当然办了。”于明浩说道, 有些不好意思,嘴里像是含了个橄榄似的。 江一鸣见状,“嗤”地一声笑,对于他的那点不好意思感到不可思议:“你纯情什么?我看说不定人家姑娘都比你在这个话题上放得开。” 于明浩没法接话,姑娘?那……要是不是姑娘呢?于明浩又摸了摸鼻子。 江一鸣笑了笑,没再问下去,说不定他再多问一点房内的细节,于明浩就能把他的鼻梁给摸平了。 他之所以问于明浩有没有做那档子事情,是因为人的精气本身,会对一个地方产生影响,尤其当那块地方的风水有异,精气就会作用、反作用在人和地方上。 江一鸣倒是没有留意过那个酒店的风水,他直接跟着人群进了宴会里,全程懒洋洋得快要睡着了,直到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才变得精神了些。 刚才听于明浩提到,酒店的卫生间设置在每一层楼的楼中拐角处,奇怪得很。 江一鸣隐约抓到了一点值得琢磨的地方,打算找个时间再折回去,好好看看这家酒店的与众不同之处。 于明浩眨眨眼,看着江一鸣问道:“问这些有什么用吗?” “如果我问你还记不记得开房的房间号,会不会显得有些奇怪?”江一鸣朝他扬了扬眉头。 于明浩抽了抽嘴角,沉默两秒微微点头。 何止奇怪,简直想报警。 “那你还记得么?”江一鸣装作没看见,问道。 于明浩不得不承认,那个房间号他还真的就记得。 一是因为那天晚上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二来也是因为,那是他的第一次,总归有点什么与众不同的意义,三来么……那个房间也是他之后每次住酒店就包下的房间,基本没变过。 于明浩轻咳一声:“808房间。” 江一鸣挑起眉头:“记得那么清楚?” “……”于大明星讪笑两下,“毕竟数字吉利。” 江一鸣对这个解释不置可否,他站起身,随口说道:“我打算过去看看,你要来么?” “去哪儿?”于明浩下意识地跟着站起身,问道。 “808房间。”江一鸣说道。 于明浩:“……” “那有什么值得看的……也就是一个厅一个卧室外加一个休息室……别的房间有的,808也都有吧。”于明浩说道。 江一鸣竖起食指摇了摇:“我是谁,你是谁?”你能看得出什么问题来? 于明浩一愣,旋即换了个眼神看江一鸣,不明觉厉。 “那……那我也跟去看看。”于明浩说道。 江一鸣看了他两眼,说道:“不过既然要出去,那还得做点准备。” 两个算得上是现在当红的流量,打算一起去酒店,还要“开房”侦察房间,怎么样都得做点伪装才行。 江一鸣让助理小童带上化妆包过来。 助理很快就赶来了,江一鸣打开化妆包,拿了把化妆刷子,在手背上有模有样地刷了两下,眯眯眼睛,看向于明浩。 “你要干什么?”于明浩下意识觉得不安。 “给你乔装打扮一下。”江一鸣说道,并且朝于明浩招了招手。 于明浩:“……” 大明星尽管觉得不太妙,但出于对江小少爷的盲目崇拜和信任,还是走了过去。 江小少爷在于明浩的脸上涂涂抹抹,像粉刷匠似的折腾了十来分钟。 “行了,小童,过来看看,认得出来这是谁么?”江一鸣招呼助理来验收成果。 助理跑过来,看了眼于明浩,“噗嗤”一下乐了。 “看不出来,就算是死忠粉都看不出来。”要不是知道眼前这人是于明浩,他都不信于明浩有一天能丑成这样。 江一鸣满意了,便让于明浩自己照照镜子,验收验收。 于明浩深吸口气,干笑道:“不用了,你们说行就行。” 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定是不能见人的那种。 至少不能见媒体狗仔。 江一鸣见状也不强求,转头就往自己脸上开始倒腾。 助理一看,嘴巴张了张,本想说要不让他来帮忙化妆吧,江小少爷这大刀阔斧的水平实在让人吃不消。 可他没来得及截胡,就见江一鸣已经往脸上刷了一层东西了。 小童助理看看,觉得就自己那半吊子的水平,没法跟着江小少爷的鬼斧神工接下去,还是让小少爷自己一个人完成吧。 有了于明浩的试手,江一鸣在自己脸上花的时间就更短了,刷刷刷的功夫就完成了乔装打扮。 原本漂亮的圆弧眼睛,被画成了大小眼; 鼻梁挺拔,原本从山根到鼻尖流畅还不鹰钩,简直优越极了,现在却被江小少爷毫不怜惜地画成了蒜头鼻,这边补点,那边遮点,一眼看去还真是瞬间泯然众人了; 再看嘴巴,唇红齿白,唇珠小巧精致,平日里江一鸣总会习惯性地微微抿起,几乎不显,带了几分克制禁欲的诱惑力,现在却被他画成了大厚唇,下唇厚而色深,像是惯抽烟的人。 就这么几下功夫,江一鸣就从一个走哪儿哪儿发光的颜霸,变成了丢人堆里都没人注意的普通人。 于明浩眼睁睁看着江一鸣的大变样,嘴巴都合不上了,觉得江一鸣这一手,简直比他见过的最厉害的化妆师还厉害。 “那还是不一样的,化妆师负责把你们画得帅气漂亮光彩照人,而我呢,就是把表面上突出的优点弱化丑化。”江一鸣说道。 硬要说的话,他这个更像是易容术,就是技术稍有些拙劣而已,但要应付现在这个新世纪,倒还是绰绰有余。 江一鸣和于明浩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门了。 于明浩头一回走在大街上,不需要遮遮掩掩偷偷摸摸,也没有任何人朝他们这儿投来打量的目光。 就好像他们两个是透明的空气一样,毫无存在感。 走进酒店,江一鸣开了个房:“808房间有么?” 前台查了查,证实房间是空的,问道:“请两位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江一鸣:“……” 于明浩:“……” “真不好意思,忘记带了……”于明浩轻咳一声,捏着声音说道。 “不好意思,没有身份证件的话,请您去办理一份临时身份证明。”前台说道,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于明浩噎了噎,再看江一鸣。 显然这两人都是第一次办理入住,江一鸣茫然地眨眨眼:“没有身份证还不给住?” 以前客栈可没这么多规矩! 一张身份证冷不丁越过江小少爷眼前,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开808的房间。” 前台闻言愣了愣,抬眼看过去:“可是……” “一起的。” 江一鸣眨眨眼,直到房门钥匙拿到手里,三个人闷声不响地进了电梯,他才开口:“你……认出我了?” “嗯。”钟晟微微弯起嘴角,抬手在小少爷的下唇那儿抹了抹,一手的红印子。 江一鸣:“……” “化得的确一点都不像本人了,但是鸣鸣的气质独一无二,我看见背影就知道是你了。”钟晟说道,“我想,可能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大概都能一眼认出你。” 江一鸣轻哼一声,微微笑起来,显然很是受用。 他又戳戳边上的于明浩,问:“那看得出他是谁么?” “鲍启文?”钟晟问。 江小少爷身边跟着的人,大概也就只有鲍启文了。 于明浩:“……” 江一鸣这下真的开心得意了,他没做解释,只是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刚送客户离开。”钟晟说道,“转身就看见你了。怎么想到来这儿?还要开房?” 钟晟说着,视线又往“鲍启文”这边瞥了好几眼。 江一鸣顿了顿,忽然觉得于明浩的身份要么早点交代,要么就索性别让钟晟知道,免得长发公主偷偷吃干醋。 “有了点想法,打算看看。”江一鸣说道,正说着,电梯门缓缓从中间打开。 八楼到了。 整个八楼的装修风格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奢华热烈,生动奔放。 走廊的拱顶满布雕像和装饰,一个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它们悬在头顶上方,透着说不出的神秘。 每间房门的门檐上方,用山花做成重叠的弧形和三角形,山花红得热烈鲜艳,明明是干花,却饱满得像是刚采撷下来的。 房门两侧采用了倚柱和扁壁柱,还做了两对大涡卷,像极了教堂的样子。 于明浩没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找到808的房间停住。 他扭头看向江一鸣和钟晟:“怎么停在那儿?” 钟晟听见于明浩的声音,眯了眯眼:“不是鲍启文?” 于明浩:“……” 江一鸣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轻咳一声:“我没说他是鲍启文吧?这是于明浩。” 钟晟眯眯眼。 于明浩下意识紧张得绷起后背,忙摆手:“你别误会,我是清白的。” 江小少爷为于明浩的怂包气质“啧”了一声,并且朝天翻了个白眼。 第158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八天·钟总:“那就……以身相许?” 钟晟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于明浩松了口气, 摸出门卡开门。 他心里嘀咕, 要是钟晟再多看他一分钟, 他能把什么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以证清白—— 比如当初他是和谁一起开房的、现在还有没有联系、自己的性别取向、喜欢的类型偏好…… 总之他对江小少爷只有孺慕之情、崇拜之心, 顶多还多出一点把江一鸣当做晚辈来照顾的心思——特指娱乐圈晚辈, 他怎么说都比江一鸣早出道两年, 算是前辈了。 江一鸣斜睨了两眼钟晟, 钟晟无辜地看过去,并不觉得自己刚才的目光要把于明浩瞪哭了, 他淡淡说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于明浩我知道。” 何止知道, 还特别耳熟眼熟, 总能看到这人围在江一鸣的身前身后,像个烦人的影子。 不过尽管烦人,钟晟还不至于把这么个人当成情敌, 也没放眼里, 顶多是有些吃干醋。 但是这份陈年老干醋,钟总也只能自己默默地喝,不仅要喝得面不改色,还要喝得不动声色, 不能让江一鸣发现,觉得他没气量。 钟总表示,他的气量分人分对象,在针对江一鸣的事情上,他的气量大概就跟牛毛大小差不多。 于明浩要是知道钟晟在吃他的干醋, 一定会夹紧尾巴做人。 天地可鉴,又不是他想每次在钟晟出现的时候,也出现在江一鸣的身前身后,他和江一鸣录节目呢,他能不在现场么?冤有头债有主,这全都是节目组的锅。 还有网上那些什么“浩荡江河万古流”的cp名,也不能算在他头上,他何其无辜!都是节目组做的节目效果,当时在野外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基。 于明浩开了门,扭头去看江一鸣和钟晟:“你们不进来?” 江一鸣和钟晟两人走过去,钟晟淡淡说道:“来了。” 江一鸣停在门口,伸手摸了两把房门门檐上方的山花,每朵花都红得那么热烈鲜艳,漂亮极了,像是刚采下来的鲜花一样。 门檐上方的山花一丛丛一簇簇地堆着,将整个门檐都装饰满了,弧形的、三角形的几何模样,看起来有些眼花缭乱。 于明浩见江一鸣停下来在打量,便也好奇跟着看,可他刚看了没一两分钟,眼睛就发酸发涩得有些受不了,用力揉了两下就收回了视线。 “你不觉得晕?”于明浩纳闷地问。 “晕?”江一鸣看了眼于明浩,顿了顿,似乎抓住了什么,又转回看着那堆堆簇簇丛丛的山花。 “这些弧形啊、三角形的样子,乍看挺好看的,就是经不起细看,一看就晕,像画了个迷宫一样。”于明浩说道。 江一鸣轻轻“唔”了一声,微点头。 迷宫,这个形容倒是有点意思。 江一鸣慢吞吞地收回视线,摸出手机,抬手拉了个角度,“咔咔”连拍了好几张照片下来,打算回去再琢磨。 他走进808房间里,房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一个入口玄关搭餐桌,一个客厅,一个阳台,里面是卧室,卧室边上是衣帽间,衣帽间边上是洗手台、冲淋房、汗蒸室。 于明浩就站在厅里,看着江一鸣和钟晟两人一间间地查看,没有半点跟着进去的意思。 没别的原因,就是有外人在,要他在这两人的目光下,把这些充满“回忆”的地方逛一遍,着实有些害臊。 要换他平时自己住,就不会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就算真想到,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还不许他当是看了个小黄片么? 于明浩看江一鸣和钟晟两人已经查看得差不多了,便出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你这个房间,卧室的窗户打开,上方正对的位置,就是那天宴会大厅的南面阳台。” “冲淋房的位置,对应的应该是楼上的贵宾休息室。” “而楼上的宴会大厅走廊,说不定是对面那间房的冲淋房位置,不过具体对应的是哪一处,还得再确认。” 江一鸣简单说了几个地理位置上的发现,意义不大,但多少算是个联系。 只是这个联系的发现,出乎江一鸣的意外,却又不是江一鸣想找的。 江一鸣想找的是在那个宴会厅里出现的报时钟,那些看起来形似又诡谲的东西,之前听宴会里那些宾客的碎语,似乎这个酒店的豪华套房里应该有不少这样的东西。 可现在看起来,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情。或许该看看别的房间? 江一鸣皱眉,可这么一来,就像是没有目的的大海捞针了,何况也不一定能百分百确定会有收获。 要这样做的话,过于费时费力,太没效率。 于明浩听得似懂非懂,几个方位上的对应就已经足够让他头大。 他的方向感和整体感向来不怎么样,现在听江一鸣这么说,也就应付地点点头,回道:“这样啊,那我们能走了?”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笑笑道:“走什么?都开了一晚上的房了,不睡一觉不觉得亏?” 于明浩:“……” 他看看钟晟,钟晟则在看江一鸣,显然他也不知道江一鸣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于明浩轻咳一声,说道:“我们三个睡一起,不太好吧?” “钟总都没说话呢,你担心什么?”江一鸣说道,揶揄地看了一眼钟晟,“钟家现当家带着两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开了一间豪华套房——这个消息肯定就跟插上了翅膀一样,传得飞快。钟晟都没着急,哪里轮得到你?” 于明浩一噎,想想自己和江一鸣现在的“尊容”,他甚至都觉得钟晟有些可怜。 毕竟这两个“伴儿”的容貌,也实在是太拿不出手了,得被说成有多“饥渴难耐” ………才会对着两个这样普普通通的男人出手? 钟晟嘴角一抽,看江一鸣笑得像只白绒绒的小狐狸,又立马泄了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果然就像江一鸣说的,没过多久,钟晟就接到了自家父亲的电话,听着那头严肃又暗压怒气的质问,钟晟耐心解释道:“这事儿不是您想的那样……” “是,我是带了两个男人去开了房间……” 钟晟每句话都被打断,他张了张嘴又被电话那头的叱问噎住,他无奈地看着江一鸣,江一鸣咧咧嘴,笑得没心没肺,递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过来。 钟晟摇头,转身走到了阳台。 江一鸣慢吞吞地跟过去,倚着阳台的门抱胸在听。 钟晟歇了想拉上门的心思,无奈看着他,显然江小少爷的劣根性上来了,恶趣味地想看他手忙脚乱。 于明浩识趣地待在厅里,打开了电视机,漫不经心地调着台。 “我知道这个消息很快会让江家知道……是,我知道,我没打算瞒……我知道这种事情不能瞒着鸣鸣,我也没……”钟晟抽抽嘴角,听着电话那头钟义语重心长的教育。 钟义那儿已经说到了未来亲家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有多么震怒,说到了钟晟要是把这个消息扣下来,日后东窗事发,又会是怎样爆炸性的威力…… 钟晟没有插话打断解释的机会,他一开口,但凡说一句话,钟义就会加快语速地丢回去三句话。 江一鸣都能听见钟义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声音,他同情地看了眼钟晟,真是难为长发公主了。 钟晟抬手捏了一把江小少爷的脸颊,算是补偿。 江一鸣扮了个鬼脸,拿过钟晟的手机,听着那头钟义的声音,见缝插针开口道:“钟叔,我是鸣鸣。” 钟义:“……”操,儿子你完了,被抓现场了。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见钟义略显慌乱的呼吸声。 江一鸣挑挑眉,一笑:“我就在钟晟边上。” 钟义:“……”算了算了,百口莫辩了吧,但求儿子的裤子还没脱。 “钟晟今天带去开房的两个人里,其中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我朋友。”江一鸣继续说道,大喘气地一条一条丢出信息。 于明浩在客厅里听墙根,差点被呛着,觉得江小少爷这短短三句话,简直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不愧是江小少爷的发言。 钟义:“?” “可是……可是他们都说,钟晟带去的是两个丑得不堪入目的男人……”钟义心想,不管鸣鸣的朋友长得有多不咋样,他们家鸣鸣的样貌,那是一等一的绝,怎么也不可能和“丑”挂钩。 他们鸣鸣要是丑,这天下多少自诩帅哥的人得去撞南墙? “我们来办点事情,做了点乔装打扮。”江一鸣笑着解释道,“我俩没带证件,钟晟正好帮我们解围,一来一去就有人传岔了,误会了。” 钟义闻言松了口气,笑眯眯地关心了两句后挂断电话。 他瞅着挂断的座机,脸上的笑容立马退得干干净净,换上浓郁的忧愁:“鸣鸣这是打算和哪个男人去开房?” 江一鸣挂了电话,看看钟晟:“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怎么谢我?” 钟晟挑了挑眉:“这个问题似乎还是你招惹出来的。” “那我不管。”江小少爷说得理直气壮。 钟晟闻言眯了眯眼,像是认真思考了半晌,他抬眼看向江一鸣:“那就……以身相许?” 江一鸣微愣,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客厅那儿就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硬生生打断了钟晟的算盘。 钟晟危险地眯起眼,这一回是真的想把于明浩灌水泥沉黄浦江了。 连同这次搞事情的幕后黑手一起。 ——对待打断他告白的破坏分子,都需要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 于明浩也不想破坏的,可他没想到自己会听见那么劲爆的消息,更没想到看起来酷酷的、冷冰冰的钟总,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于明浩对上钟晟看过来的危险视线,快哭了。 第159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五十九天· 于明浩躲进了卫生间里, 生怕被钟晟手撕了。 江一鸣好笑, 原本还不知道该怎么回钟晟的那句话, 现在被于明浩这么一打岔, 他倒是想到了。 “以身相许似乎有些不够诚意。”江一鸣说道,他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悠闲地看着钟晟, “你和我早就被定下了娃娃亲, 但凡接触得到我们这圈的人,都知道钟家和江家的这层关系——谁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钟晟闻言,心下一动, 看向江一鸣。 就见小少爷懒洋洋地微眯着眼, 像是午后犯困似的搁着下巴,见到钟晟的目光,也不回避。 他笑了笑,又说道:“尽管之前爸妈他们私底下解除了我们之间的联姻关系, 但据我所知, 似乎你爸妈和我爸妈都默契得没有把这件事情公开,任由其他人以为我俩还是一对儿。” 江一鸣顿了顿,看着钟晟:“那你这个‘以身相许’,实在是没多少分量。” 钟晟听出了江小少爷这句话的意思, 他不假思索地说道:“那所谓的未婚伴侣关系,只是别人眼里的表面功夫,而我这个‘以身相许’, 是我对你的保证,实实在在的。” 江小少爷对这个答案算是满意,他轻哼了一声,勾勾嘴角,没有别的其他表示。 于明浩听着外头的动静似乎渐渐小了,那两人的声音也渐轻下去,他更加不敢随随便便出卫生间了。 万一这两人气氛正好,又或是在做别的什么事情,他再出来打断……恐怕这回不仅是钟总想对他不客气,就是江一鸣,说不定也容不下他……QAQ 于明浩心里苦,坐在马桶上玩手机,王者荣耀是打一局输一局,从钻石五掉到了铂金去,小菜鸡大明星眼睛打得通红。 等江一鸣叫晚饭来的时候,才发现房里有个人到现在都没出来。 他走过去,敲敲卫生间的门,于明浩“唔”了一声,正好被对面的射手一个滚击拿走一血。 于明浩叹口气,从马桶上下来,脚一软,旋即就倒吸了口气,脚底密密麻麻的刺痛,从右脚爬上了右边大腿,又麻又疼,是马桶上坐久了的缘故。 于明浩一瘸一拐地出来开门,江一鸣见到愣了一下,就听于明浩轻咳一声,说道:“腿麻了……” 江一鸣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出声:“真是个人才,在卫生间里待到让自己腿麻?” 于明浩干咳两声:“打游戏来着……忘了时间。” 说实话,于明浩也少有那么大块的空闲时间来玩游戏。 他想到这儿,忽然想起自己没给经纪人说过他来这边开房的事情,于明浩露出牙疼的模样,想也知道经纪人之后会怎么唠叨他。 于明浩给经纪人发了一条微信,简单说了一下情况,那边经纪人很快回了个知晓的表情过来。 下一秒,于明浩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 “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鲍启文和我联系过。”经纪人说道,“既然你人已经在那儿了,那今天的工作就暂时先停下,之后再说。” 于明浩没想到经纪人居然变得那么好说话,他眨眨眼,有些受宠若惊。 “听说是钟晟替你俩开的房?钟晟也在?”经纪人又问。 于明浩应了一声,心想,有江一鸣在,钟晟能不在么?钟晟能让他和江一鸣独处开一间房么? 经纪人点点头,嘱咐道:“那正好,是个机会,让你认识认识钟晟,钟晟在圈里的隐形人脉和资本要比你以为的更广,能和他交好的话,对你一定没有坏处。” 于明浩:“……” 于大明星往钟晟那儿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就见钟晟正看着他。 于明浩打了个哆嗦,思考了一下这道目光的含义,大概是因为刚才他把江小少爷逗笑了? 于明浩轻咳一声,讪讪摸着鼻尖,小声问经纪人:“那……要是交恶了呢?” 经纪人在电话那头发出不以为意的笑,以为于明浩只是在开玩笑,他也开玩笑地说道:“那就等着被封杀吧,玩不下去的。” 于明浩:“……” “喂?人呢?我说的你都听见了没?”经纪人听电话那头一下子没了动静,纳闷地敲了敲手机。 于明浩闷闷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后长叹一口气,交好是不可能交好了,交恶……倒是痛快点。 没过多久,晚餐就送来了。 江一鸣招呼于明浩过来吃,于明浩小心地坐在了江一鸣和钟晟两人的对面正中间,谁也不偏,饭桌上一句话也不说,视线也不瞎瞟,目不斜视只管下筷。 江一鸣纳闷看于明浩吃得狼吞虎咽专心致志:“你经纪人最近在让你减肥?不让你吃东西?” ——这倒像是鲍启文想做的事情。江一鸣一直觉得鲍启文有这个打算,只不过碍于钟家和江家虎视眈眈,才不敢提出来。 于明浩只管点头。 江一鸣挑了挑眉,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让钟晟再点些炸串送来,他嘀咕:“我还没吃到呢……”就全进于明浩的嘴里了。 于明浩一顿,霎时觉得自己手里的那根竹签有千斤重。 他吃也不是,吐也不是,苦哈哈地揉了揉脸。 等这顿严重违反艺人用餐标准的垃圾食品晚餐吃完,江一鸣满足地嘘了一声,往钟晟肩膀上一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吃饱喝足,消化个半小时再去做正事。”江一鸣说道。 “正事?”于明浩都快忘记他们过来开房是为了什么了,一下午又是告白又是打游戏掉钻,接着是烤串零食做晚饭,于明浩这一天过得可比之前刺激舒服多了。 要不是江一鸣提起,他都快忘记这茬事情了。 “你就不必跟来了,晚上避阴气,你这人就和这些东西八字不对,我看你就留在房间里好了。”江一鸣说道。 于明浩一听,立马如获大赦一般,连忙点头:“我也觉得这样最好,省得我还给你们拖后腿。” “你对自己的定位倒是精准。”江一鸣调侃了一句。 于明浩也不生气,他跟江一鸣跑了三个野外综艺,遇到了那么多事情,他还能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么? 对江一鸣来说,能不拖后退的队友就是好队友,能帮上忙的队友就是神队友。 后者可能仅限钟总。 饭后半个多小时过去,江一鸣果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和钟晟出门了。 “有情况打电话,没信号就开窗喊人,反正你现在这样子,就算有别人看到也认不出是于大明星。”江一鸣站在门口,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情况紧急,就喊一句‘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于明浩愣了愣,赶忙又问了一遍那是什么,录音录下来。 “到时候我就放录音。”于明浩说道。 江一鸣一噎,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之前还真没有人想过这么做。 他看于明浩这机灵劲,估计就算遇到情况,也能急中生智脱险。 江一鸣和钟晟离开后,径直先去了楼上的宴会厅。 宴会厅因为前不久刚出了事情,这会儿还是应警方要求被封锁的状态,空无一人,只拦着一条黄色的警戒线,标志着闲人勿入而已。 江一鸣和钟晟两人不约而同地忽略了那条及腰高的警戒线,长腿一迈跨了过去,动作同步得出人意料。 “这里就是之前那只报时钟砸下来的第一现场。”江一鸣走到宴会大厅的墙壁正中央,正对宴会的大门。 他站在墙根那儿,抬头看头顶上方原是挂着钟的地方。 钟晟当时也在现场,不过当时他正打算和江小少爷说件很重要很浪漫的事情,却冷不丁被这件事情打断,心里正不快,过去的时候也不情不愿,更别说观察当时发生了什么了。 这会儿钟晟倒是心情舒畅,听见江一鸣说的,也跟着看过去。 江一鸣摸出口袋里的一枚古钱,顺着墙感应,奇怪的是,哪怕他贴在钟挂着的地方,古钱都没有任何反应。 “那只钟,难道没问题?”江一鸣心下疑惑。 可好端端的钟,为什么会砸下来?砸伤的那人被扶进了休息室后,又在钟报时的时候死了。 这些都与钟有关,可钟在江一鸣的古钱测试下,却又没显出异样来。 真是奇了怪了。 钟晟抬头看了一阵,搬来一把椅子踩上去。 江一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问:“有发现?” 钟晟摸过墙上缺掉的一小块墙纸,应了一声:“挂钟的那一处墙壁上,有胶水融化和烧焦的痕迹。” 他一边说,一边顺着一根不甚明显的深色线条往下摸索,他跳下椅子,一路跟到了墙角。 “那根焦黑的痕迹一直延续到了这儿,也就是说,是从这儿开始,有火线引到了钟后。”钟晟说道,“高温烧化了钟和墙之间的胶水,报时钟也就砸了下来。” “火线在墙上爬了那么一段距离,一定会引人注意。”江一鸣皱眉说道。 “有人分散注意的话,那就不一样了。”钟晟说道,“何况火线爬过去的速度很快,只需要几秒的时间,这不是个难事。” “那就是说,这一处的砸伤事件是人为的,被砸伤的人,也不是一个随机的倒霉蛋。”江一鸣说道,“怪不得古钱在这里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又走到休息室,发现死者陆开瑞的地方。 当时陆开瑞是被贴在天花板上,面朝下的模样,身上的燕尾服都被撕成了一条一条。 江一鸣看看天花板,警方在天花板上发现陆开瑞的地方圈出了一个人形来,而就在那片人形的地方,正是一片陈旧的焦黄色。 这也是为什么江一鸣会询问酒店经理,这里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一场火灾。 甚至,他在想,那场火灾里,是不是有人也正是这样的姿势,被困在天花板上烧死的? 第160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天·“听说那酒店着火了, 还有人挂在八楼的窗户外头呢……” 天花板上焦黄棕黑的火烧痕迹, 熏得像是一个人的轮廓,在现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静静看着, 居然还有几分渗人的感觉。 江一鸣摸着手心里的古钱,古钱隐隐震动起来。 他抬头看向天花板, 微眯起眼,带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你觉得……这里会有怎样的一个故事?” 钟晟不明白江一鸣的意思,他皱眉看着房间里的火烧痕迹反问:“故事?” 钟晟的确想不到江一鸣所想的那些, 江一鸣见过的那些见闻, 在钟晟生活的现代, 几乎闻所未闻。 江一鸣见状就知道钟晟没想到这方面。 他之前犹豫过, 是不是应该让钟晟对他的世界了解得过多, 他顾虑过这样的了解, 对钟晟而言会不会是一个无谓承受的负担。 但犹豫过后,他选择了让钟晟完完全全接受他的世界。 既然钟晟选择了他,又那么强硬地侵入进他的生活里来, 那么他也该将自己的世界完全敞开, 让钟晟彻彻底底地了解他的世界是如何的, 这样才是对彼此这份感情的平等和尊重。 “其实有了警方这个死者尸体的现场圈画后, 对照现场的情况来看,已经清晰很多了。”江一鸣向钟晟解释。 他指着天花板上的人形轮廓和焦黄,“陆开瑞的尸体发现在这里,而这里的天花板上,出现了同样相似却陈旧的、烧焦的人形轮廓, 这样的巧合,在我眼里,就不存在客观随机。” “你的意思是,陆开瑞的尸体以这样的方式被大家发现,和之前发生在这里的一场火灾有关?那场火灾里……有人被烧死,甚至可能也是以这样的死状被人发现的?”钟晟很快反应过来,同时也猜到了江一鸣的想法,“那,陆开瑞和那个死者有关系?” 江一鸣微点头:“八九不离十。或者,那个人死,和陆开瑞也逃不开关系。事由起,躲不开一个因果报应。” “至于证据,我们讲玄学的人讲证据摆事实似乎有些可笑。”江一鸣笑笑,“这个就交给方法医他们去吧,我看我们发现的这些东西,他们应该早就着手在调查了,用不着我们操心。” 他唯一在意的,是这里的磁场出现了让古钱颤动的异样。 古钱异样,代表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或许刚刚离开,又或许从未离开,都说不准。 唯一和江一鸣相关的,只有这里还会不会出现命案,还会不会有人因此而死。 “那只报时钟在我的试探下没有异样。”江一鸣和钟晟两人走出休息室,回到走廊上,走到当时几个服务生将报时钟不慎摔下的地方。 “不过,没有异样不代表那只钟就只是个幌子。”江一鸣话锋一转,“报时钟本身夺人眼球的外形设计,婴儿面孔的报时道具,这些可能是故意用来吸引人注意的,但是钟上两扇门的纹路,无论如何我相信一定有它的用意。” 就在他说这话的同时,警察总署的鉴定科那儿,娃娃脸的鉴定专员楚歌也在说同一件事情。 就见楚歌兴奋地将同事们喊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揭露那只报时钟内,两只报时道具同时存在又同时替换的真正原因。 “钟内有暗格,只要钟表盘上的指针分针夹角形成一个特殊的角度,就会触发暗格的启动,钟内的布谷鸟掉进底下的暗格里,同时这里头内置了一个类似跷跷板原理的机关,布谷鸟掉进暗格,而另一侧的婴儿脸便被抬上暗格外。”楚歌说道。 “启动暗格的特殊角度,就是时钟指到九点时,形成的九十度夹角。” “另外,还有一个设计,这真是恶作剧大师级别的设计。”楚歌发出一声赞叹,“你看这婴儿脸的眼睛,这么看时是闭上的,而等时间每过十分钟,也就是六十度,它的眼睛就会因为里头的内置机关,微微抬起一点缝隙,也就是说,只要时钟还在走,这个机关就始终存在。” 他一边说,一边调整拨动指针,三百六十度飞快转了一圈,也就能看见那张婴儿脸上的眼睛从闭上到睁开,再到闭上,是一个完整的闭合阶段。 “这个开关是内置在婴儿脸中的,要不是我拆开了研究,还真发现不了。”楚歌得意极了,“而换做是普通人,哪怕想到这是一个机关,也会因为怎么也找不到机关在哪儿而自我怀疑,被这个报时的婴儿脸吓个半死。” 其他同事闻言,看看那被打碎了又被胶水粘起来的婴儿脸,那模样甚至比刚带回警署时还要诡异渗人,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向楚歌都忍不住抽抽嘴角。 寻常人也不会想到把这张婴儿脸打碎了、在里头找线索吧? 楚歌分享完了他的发现后,便又招呼着其他人继续该干嘛干嘛去,他私底下跑到了楼下的法医科,找到方拾一:“还有件事儿,就是报时钟的两扇门上,刻着花纹,那个花纹有些古怪,我摸上去竟然会觉得有些刺痛,像是抵触我去碰。而且说实话,我注意到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不想去碰。” 方拾一正在清洗桌上泡在玻璃罐子里的骷髅牙齿,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楚歌若有所思:“这是你的本能反应?那扇门上的纹路在抵触你?” “或者说排斥?”楚歌犹豫着。 方拾一跟着楚歌走到他的鉴定科办公室里,他抬手碰了碰那上头的纹路,没有丝毫异样的感觉。 楚歌再去碰,却像是被烫了一下,立马缩了回来,苦哈哈地看着方拾一。 方拾一扬了扬眉,他能看见在楚歌触碰的同时,那扇门上的纹路蓦地闪过一抹红光,像是被烧得通红的烙铁。 “我让和尚和大姐头也试过了,和我一样都是这个反应,最后只好让同事帮忙打开。”楚歌撇嘴,和尚是之前的那个秦浩,大姐头叫竹青青,是他们几个里跟着方法医和应队时间最长的人。 “那便是在防什么进去。”方拾一说道,“你们触碰到这扇门,尚且会有这样被烧灼的强烈刺痛感,那想来要是换做普通鬼魂一类,碰触到这扇门,就会当场烟消云散了吧。” 楚歌一愣,顿时觉得这扇门真是危险极了。 “门里的东西都检查过了?”方拾一又问。 楚歌点点头:“里里外外都查过,但也没发现什么需要用这样一个东西防着的物事。” “或许换个角度,不是找‘需要防着’的东西,而是找‘不该存在在这个报时钟里的东西’。”方拾一说道,“这未必是用来伤人的,或许是用来保护某样东西的。” 楚歌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眯眼回想了半晌,忽然在报时钟里翻腾找了半天,最后翻出一只老旧的钟盘,说道:“这个,是之前摆在树屋里头的,看起来像是被替换下来的废用表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放在树屋里,我当是当时替换拆卸下来后随手一丢呢。” 他是在找暗格的时候发现这个钟表盘的,被丢在毫不起眼的地方,要不是他掘地三尺找暗格,铁定发现不了这个东西。 方拾一拿起来,就见这个表盘上布满了熏黄的痕迹,表盘上的金属针甚至有些扭曲,像是被高温烤炙过一样。 “表盘身上涂了一层防火油,所以看起来只是被烧过,却没有被烧尽。”楚歌解释道。 “这上面的时间,也停留在了九点。”方拾一说道。 楚歌闻言凑过来看:“还真是这样……” “竹真真和和尚调查的几年前起火事件的进度如何了?”方拾一问。 “大姐头找到那件案子被人为处理过的痕迹,很多信息都被清除了,大姐头现在在试图还原,进度有些慢。”楚歌说道。 “被人为清除了?”方拾一有些诧异,这个发现相当于告诉他们,这件事情又牵扯到了某个权限不低的人物,能将他们档案室里归档的案件信息人为处理,有这样权限的人不多。 他和楚歌正说着,楼下忽然传来了出警的声音,动静还不小。 两人都是有些意外,方拾一调了署内的广播台,才听见是有酒店着火了,还有人挂在酒店八楼的窗外,不知道是要轻生还是要干什么。 “*酒店?怎么又是这个酒店?”楚歌皱眉,先前发现尸体的地方就在那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风水不好。 “不过只是着火加吊了个人在窗外,犯得着那么大动静?”楚歌趴在窗口看,看总署里差不多把所有警力都调出去了,不由咋舌。 “听说是上头给的压力,那个酒店里好像住了一个身份不得了的人啊。”一个同事也趴过来看热闹,“咱们科都被调走大半人了。” “比我们总署还要上面?那得是……”楚歌盘算着关系。 “中央。”方拾一皱起眉头。 第161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一天·ymh:“呵, 我倒霉起来我自己都怕” 中央那边下的压力,总署署长这儿自然是诚惶诚恐, 立马调了大半的警力赶过去。 再看*酒店那儿, 江一鸣和钟晟两人在当时的宴会大厅里没有多做逗留, 确定了休息室里曾经留有亡魂的怨气后, 就很快动身离开了。 九楼这一层基本都是宴会厅, 辅之以假山假桥假水装饰,雅静之余,还透着一些古朴庄重的味道。 宴会厅一共大大小小有八个,却不是按照左四右四这样的寻常布局设置的,反而八个大厅布成了一个“回”字型,走廊走着走着, 不知不觉就进入了另一个宴会厅的场所里。 不得不说这样的布局,着实有些奇怪,更是不怎么方便。 江一鸣和钟晟两人本只是打算走个楼梯下楼, 顺便去看看之前于明浩说的建在半层楼中间的卫生间。 却没想到两人走着走着一不留神, 却是进了迷宫似的宴会厅群里,从这一个西边宴厅走到那一个南边宴厅,竟是全在不知不觉里。 “这一层楼……着实古怪。”江一鸣皱眉说道。 之前第一次来这儿参加晚宴的时候,全程有人引路, 江一鸣又是心不在焉的, 便也没多留意这一层楼。 加上那时候九楼几个宴会厅都被订了下来,有晚宴设在其中,每个宴会大厅的门口, 都设有前台和保安,泾渭分明,也就不像今天,这会儿空无一人,仿佛每个转角、每个回廊的模样都似曾相识。 江一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围,过了半晌,他忽然像是看明白了什么似的,一跃而起,跳上桌,借力又蹬上头顶夯实的水晶吊灯,站在最高处一览无余,视野极好。 钟晟就看江小少爷嗖嗖几下,眨眼间蹿上了高处,就论这弹跳的身手,比他还利落。 钟晟看着江一鸣踩在水晶吊灯上,吊灯受力微微左右摇晃,晃得钟晟眉头直皱,哪怕知道江一鸣的身手不错,也没法避免担心。 他站在灯下,时刻准备着要是江小少爷掉下来,他便冲过去,再不济也能当人肉垫子。 江一鸣看着眼下几乎完整的九楼布局,假山、假桥、假水各司其位,俨然是一副风水格局图。江一鸣眼里划过一抹了然,他低声嘀咕:“原来是这样。” 说罢,纵身一跳,轻飘飘地一蹬水晶吊灯,借力跳了下来,稳稳落地,动静细微得近乎无声,像是一只夜行的猫。 钟晟不得不承认江一鸣又带给他一个意外的发现。 江一鸣眼里闪烁着兴致而至的昂然,看向钟晟,指着这一片大厅说道:“这一层楼,是以‘回’字为主体,八个大厅分列其中。【回】字型乃绝对的中轴对称,自古建筑群都爱以中轴对称为准。” “丹心、夜阑、后庭花三个大厅位于中轴线上,后庭花厅后倚假山,方位对应玄武,假山垂头入首,东西各置两座稍矮些许的小山,形成一座东西伸展、两端向南抱拢的五峰型笔架山。” “而丹心厅前架起一座石桥如同一张弯弓,守在厅前,桥下引水,自厅外引入石桥内,又悠悠淌入几座大厅之内。这一设计,实在眼熟精妙。” 江一鸣谈起这些便是如数家珍,滔滔不绝,也不管边上钟晟是否听得明白,也要一股脑地先自己说完过了瘾。 钟晟虽然听得只懂其中两三分,但是他专注无比地看着江一鸣,像是在听什么极感兴趣的事儿,目光温柔而缱绻。 江一鸣说完,才又想起边上还有个门外汉,也不知道他说的这些里,钟晟能听得懂几分。 他转头看向钟晟,正巧对上钟晟的视线,顿时被男人的目光烧了个正着,不自在地轻咳两声。 “这个,和你解释一下。我所说的假山、假桥、假水,对应的,恰是北京的那座皇城。”江一鸣说道,手指往北面一指。 皇城的内外景观大都动用人工建造而形成。 没有山,明人建造一座山,号其“万岁山”。 没有水,明人开凿一条河,号其“金水河”。 “先是我刚才提到的中轴线,这个得追溯到千年之前,古语有言:‘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以为民极’,也就是说,国都的方位必须辨定正位,也即是中轴线要正。” “但是这个正,却并不是指‘正南正北’,既不是地极的正子午,也非磁极的正子午,而是指风水罗盘地盘中的‘正子午’。”江一鸣解释道,“皇城的中轴线,对应的恰是七十二龙的‘庚子龙’,而现在这整层宴会大厅,对应的也是七十二龙中‘庚子龙’。” “辨方正位,以为民极。”江一鸣说道,“这条中轴线立在这儿,意指汇以正气贯通。” 钟晟眯了眯眼,问道:“这意思是,这里的风水应该很正了?” 江一鸣微点头:“理应如此。” 庚子属土,水土同卦、龙水连珠,这龙穴砂水共同组成了“辛壬会而聚辰”风水格局。 “再看水,即指天河之水,皇城里的金水河曲曲绕绕,将生气送进皇城之内,形成水抱之势。”江一鸣指着这宴会大厅内流经八个大厅的小桥流水,接着说道,“巧合的是,这酒店里的假水流经方位,几乎是皇城的缩小版本。” “所谓‘法每一折,储而后泄,洋洋悠悠,顾我欲留,其来无源,其去无流’,这是我们所说传统风水之中,最是上乘的流水状态。” 便是这人造山、人造水,使皇城具备了“依山环水”的绝佳地理风水,将“生气”汇聚在“万岁山”与“金水河”之中,层层叠叠,藏风聚气,生生不息。 然而,还是可惜了。 江一鸣说道:“这里的假山假桥假水,无一不照搬了皇城的风水格局,本应是极佳极正的风水之处,却又因为【回】字布局,愣是搅和了,那生气入了城,绕回往复,犹如入了迷宫,被困在四角里,以至外四厅生气环绕盈盈不息,内四厅却是枯竭死寂,盛极必衰,阴极必败。” 江一鸣这么一解释,钟晟便明白了,而之前接连出了两次事故的玉门厅,正是在内四厅之中,大抵也是和这个所谓的“阴极必败”有些关系。 “布置这一层楼的人,真是个奇人。”江一鸣发出一声感慨,“能用一个简简单单的【回】字,将公认极佳的风水布局破坏,这奇思妙想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只可惜用错了地方,心术不正,不然还真想结识一下这样的人才。” 钟晟对此不置可否。 江一鸣掏出几张符纸,在【回】字的中轴三个厅的不起眼角落里贴上,他对上钟晟的目光解释道:“这只是临时抱佛脚,引阴回阳,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作用。” “能做的都做了,这层楼没什么东西,我们下去吧。”江一鸣说道。 钟晟自然没什么意见,两人这回留意了方向,走到八楼和九楼之间的半层楼梯时,果然看见了于明浩说的奇怪卫生间。 卫生间的风格与酒店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仿佛一座假山嵌在楼层中间,往卫生间里走,就如同走进了水帘洞一样。 江一鸣见状微微挑眉,颇有些稀奇,他刚要往里走,那里头就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人,和江小少爷撞了个满怀。 江一鸣下意识往后跳开,眼皮跳了跳。 再看那人,就见那个人脸色苍白浑身打哆嗦,嘴里不停地喃喃:“出事了出事了!” 江一鸣和钟晟一愣,旋即冲进卫生间里。 假山假石冷硬风格的卫生间里,六个位置六扇门全是打开的,里头空无一人,也不知道门口那个人到底看见了什么,居然慌张成这样,还一口咬定出事了。 江一鸣微皱眉头,环看一圈也没发现异常。 直到听见窗外响起的人群尖叫,江一鸣连忙跑到窗边往外看,就见楼下,一个人挂在窗户上,死死扒住窗檐,十分惊险。 江一鸣瞳孔一缩,看清挂在窗户上的人后咒骂一声。 ——于明浩怎么好端端跑窗外去了?! 于明浩也很郁闷。 他好端端坐在房间沙发里看电视,看着看着,从原本的老娘舅突然跳到了午夜凶铃。 于明浩看着那陡然出现在电视机屏幕里的女鬼,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连忙打了前台客服。 偏偏电话没打通,一直提醒线路正忙,稍后再拨。 于明浩拿出手机,把江小少爷念得那句天尊宝号的录音放出来,循环播放,然后又挑了老友记投屏,这才又坐回沙发上去。 可偏偏,没看几分钟,屏幕上正笑着的一群男男女女忽然面容一整,陡然变得麻木面无表情,原本各自看着对方的几个男男女女,却是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屏幕外的于明浩。 于明浩登时觉得头皮都炸开了。 他噎了噎口水,正想着说江小少爷的录音还在放呢,没事的,结果却发现那道持诵天尊宝号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 他扭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机竟然关机了。 于明浩手忙脚乱地重启,却不管怎样都打不开。 他暗骂一声,再看电视屏幕,就看那几个角色纷纷朝他这儿走近,几张脸几乎要挤满整个屏幕。 于明浩毛骨悚然。 他急急忙忙往门口冲,门把手一拽开,脚步一迈,却是陡然踏空。 于明浩往底下一看。 八楼风景好壮丽。 第162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二天·钟晟就是江一鸣唯一的、也是最佳的保险 于明浩死死扒在窗户上, 刚往下看了一眼,他都觉得自己魂都要飞出去了。 脚底下是完全腾空的八楼高度,连个阳台遮挡物都没。 底下来来往往的车子都跟玩具车似的, 人更是小的像是虫子。 于明浩这会儿是真的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 电视机里那几个面容麻木的男男女女们, 似乎都停在了原地,没有要模仿午夜凶铃爬出电视的意思。 他费力地试图往回爬,想要回到房间里去,偏偏, 挂着他的那扇窗户发出吱嘎一声,像是垂垂老矣的叹息, 却又刺耳得要命。 于明浩精神一凛,胆战心惊地抬头看向窗户与窗沿相连的地方。 就见窗沿的铁元件镶嵌处,一道粗犷的黑裂缝肉眼可见地被撕开,因为吊挂着本不该承担的分量而摇摇欲坠。 于明浩“操”了一声:“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喝水塞牙,吊窗窗掉?” “吊在窗外都没能让你闭嘴少说点话?快给我手!”一道耳熟的声音蓦地传进于明浩的耳朵里。 于明浩惊喜地猛抬头看去, 生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江小少爷的声音总在这样危难紧急的时候凭空出现, 简直犹如天神神降。 “愣着干嘛?手给我!”江一鸣看于明浩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便是气不打一处,没见过人吊在八楼窗外还能发呆的,简直缺心眼。 其实于明浩也没怎么发呆, 就是抬头看了一眼花了一秒功夫,接着就反应过来了,只不过在江小少爷眼里,一秒都够长了。 于明浩撑着身体,费力伸手往屋里探,奈何之前他那一步是为了逃出房间冲的,结结实实,整个人都直接悬在半空中,窗户更是直接开到了近一百六十度。 于明浩一有动作,整扇窗户都发出了吱嘎吱嘎让人发颤的动静。 “停!停下!别动!”江一鸣瞳孔微缩,厉声喝止住。 于明浩瞬间悚得不敢再动。 江一鸣预估了一下距离,微皱眉道:“你别动,我过来。” 钟晟闻言眉头皱了皱,但什么也没说,反应极快地扯下边上窗帘,快速打了个军用双套结,一端固定在自己身上,一端固定在江一鸣身上。 两端受力相当,即能确保江一鸣不会失足掉下去。 钟晟就是江一鸣唯一的、也是最佳的保险。 江一鸣看了钟晟一眼,没有推拒,被固定好后立马探出大半个身子去抓于明浩。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发现于明浩挂在窗外的人已经不少了。 楼上楼下都有好奇好事的人探出头打量,而在底下的酒店门口,更是围了一群人叽叽喳喳,显然已经有人打电话通知警方了。 随着江一鸣的身体不断往外,钟晟也一点点靠近窗口,这时候有人认出了八楼这里面,居然有钟晟,立马大呼小叫起来。 “居然是钟晟!居然是钟晟亲自救人,那人是谁?!看着其貌不扬,也不记得名流里有这么一个人啊。” “什么话啊,生死攸关,你难道不救?”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和钟晟在一块儿的人,不可能无名无姓啊,这俩眼生的到底是什么人?” “天知道……” 不消五分钟的功夫,钟晟舍身救人的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似的飞速传开了。 这消息一传到钟义耳里,钟义稍一愣怔,就立马反应过来另一个把大半身子探出窗外的危险分子是谁—— 钟义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连忙让自己的人赶去,再是联系总署和消防大队,放出狠话,要是六和酒店外头挂的那两个人出了什么差池,总署署长和大队队长的职位都得被革掉! 两边人马同时收到消息,一边匆匆忙忙调度人手赶过去,一边又纳闷,钟家的独子没挂在外头吧?钟家这位怎么反倒是更关心那两个没人认得出是什么身份的生人? 钟义这里收到了消息,自然江家、夏家不可能没收到,哪怕之前几个长辈不知道江一鸣和钟晟在一块儿,现在得知钟晟舍身将自己也置于危险之中,也猜得出另两个几乎吊在窗外的人里,必有一个是江一鸣。 夏老爷子又气又急,吹胡子瞪眼睛狠狠一拍桌:“胡闹!瞎扯!怎么能把自己性命当儿戏!你们都赶紧给我过去!你们只有救下鸣鸣和随便哪个谁这一条路!” “是!司令!”夏老爷子手下时刻相伴的十来个军官齐齐站直立正,立马执行这个“临时任务”去。 前司令官的外孙也吊在窗外的事儿,也悄悄在圈子里传了开来,收到消息的人各个都心里打鼓,惊疑不定地琢磨着消息的可靠性。 前司令官的外孙居然也卷进了这件意外里?谁都知道前司令官最疼那个最小的外孙,那就是江家的小公子。 那就是说,与中央伴君伴虎、靠基建发家的江家,也卷进了这件意外里…… 那这事情可也太悬了。 万一没救下……一个钟家、一个司令家、再加一个江家,这三家要是齐齐出了事儿,那就不仅仅是跺跺脚震一震了,说不定就是天翻地覆的海啸。 所有人都在观望。 总署和消防大队接到私密消息,更是怕得出了一身冷汗,立马全路段全广播台通知开路,务必要给消防大队的车让出一条快速通道来。 再回到江一鸣那儿,江一鸣的腰间被绳套固定得死死,小少爷试了两下牢靠性,便放心大胆地直接站到了窗檐上,往下轻飘飘看了眼,霎时感觉到了伫倚危楼风细细是什么滋味。 他再看于明浩,可怜于明浩这会儿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他但凡动那么一下下,就能听见窗户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呻吟。 可于明浩毕竟挂在了高空那么久,手脚都有些不受控制了,哪能保持得住绝对静止? 江一鸣站在窗檐上,距离于明浩已经很近了,他小心却大胆地不断靠近,看出于明浩的神经已经几乎崩到了极致,他忽然开口,说道:“你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啥?”于明浩一愣,本来麻木到快要崩溃的身心,被江一鸣冷不丁一搅和,又重新紧张起来,他下意识又重新死死抓牢窗户。 “你有什么未了心愿?说出来听听。”江一鸣一边往他那儿靠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也没什么,上没老下没小,不用惦记谁。就遗憾,年轻的时候我勤勤恳恳,都没怎么风流过……”于明浩紧张地看着江一鸣,死死盯着他一点点靠近自己,心里升腾起希望来。 他一紧张,嘴里就不由自主地到处跑火车。 江一鸣听着听着嘴角一抽,忍不住打断:“本还想说,你要有什么未了心愿,我替你了了去,现在看看,还是你自己了断吧。” 他说完,未等于明浩反应过来,便是蓦地俯身一抓,猛地握住于明浩的手腕。 就在他拽住于明浩手腕的同时,于明浩本抓着的那只窗户“咔嚓”一声,应声彻底断开。 窗户从八楼高空飞速坠地,就听底下人群里惊叫一声,立马乌泱泱地散开。 等见到人没掉下来,被接住了,人群里顿时又炸开一片叫好声、鼓掌声。 江一鸣松了口气,于明浩惊魂未定,傻愣地由着江一鸣把自己提起来丢进房间里。 不挣不动,倒是比那些怕到极点、甚至要把救人的往底下拽的那类人要好多了。 江一鸣不指望于明浩能配合他,这么乖乖任他提,也够了。 于明浩等屁股落在地板上,才彻底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真的活下来了。 他嗷地一声抱住江小少爷,特别丢人地呜呜呜哽咽,一不小心呛进了冷风,抱着江小少爷一边打嗝一边说话:“嗝!呜呜江少江哥江爷嗝!我差点就嗝屁摔成肉饼了,谢谢谢谢嗝~我以后都不看电视了……” “……和电视有什么关系?”江一鸣一头雾水,又嫌弃于明浩把眼泪糊在自己衣服上,伸出一只手硬生生推开一只胳膊的距离,但看在于明浩刚刚死里逃生的份上,没直接踹开。 钟晟不悦地看着于明浩,等于明浩一段话说完,便直接提着人往旁边丢:“好好说话,交代清楚。” 他说得一本正经。 勒在钟晟腰间的窗帘,因为先前的受力,已然缩紧得像是一根粗绳,钟晟解开的时候,微微皱眉,腰间泛疼。 毕竟后来是两个人的重量全都挂在他一人身上,他身上的受力可想而知。 江一鸣注意到钟晟的动作,他一顿,旋即走过来,撩起钟晟的衣服下摆。 钟晟惊了一下,没料到江小少爷的动作那么猛,他咳了一声把衣服放下,但腰上那一圈淤红不可能不被看见。 “细皮嫩肉的。”钟晟自嘲地开玩笑道,逗江一鸣,“幸好我们鸣鸣动作利索,一拽一提一丢,三个动作就把他救下来了,不然我这个毛遂自荐做保险桩的就要丢人了。” “你这个保险桩很稳。”江一鸣抿抿嘴说道。 钟晟的确拉得很稳。 江一鸣虽然知道钟晟这边的压力不会小,也尽力用最快速度把于明浩救回来了,但因为钟晟那头的窗帘总是稳稳地锁着他,让他一点都没觉得勉强,以至于乍一看见那根窗帘不知不觉里竟是勒得那么细紧,江一鸣都吓了一跳。 钟晟笑了一下,心里想着,能让江一鸣心疼一下,和身上这点伤比,那是他赚了。 808房间大门忽然被人踹开,江一鸣几人看向大门,就见消防大队的人急匆匆赶上来。 于明浩嘶嘶地倒吸气,招呼人赶紧把他抬走:“我没力气走了,你们快抬我出去吧,我不想再待这个酒店了!” 他边说边用余光瞟钟晟那儿,心说,这回他可是主动帮着把电灯泡带走一点是一点了,刚死里逃生后都还记着这点事儿,他多不容易? 第163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三天·死神的歌 于明浩被救护人员抬走了, 担架架上,手脚和头都被固定住,浑像是什么受了重伤错位的伤员。 于明浩纳闷,小声又怂地问:“干嘛要固定啊?我没什么事吧?至少让我动动头呗?” “为了您的安全起见,我们建议您还是配合一下。”一个救护人员说道。 于明浩:“……”安全起见?……行吧,人家都这么说了。 他身体腾空被抬起来, 先前挂在窗外的那种失重感立马又回来了,大明星脸色唰地就白了。 忍忍忍忍,就坐个电梯的功夫。于明浩在心里想道。 然而没想到的是,一行人扛着担架, 却是往安全通道的方向走。 于明浩有些紧张, 立马问道:“怎么不用电梯?” “担架太长了,只能走楼梯。您放心,我们都是专业的。”救护人员答道。 于明浩抿抿嘴,心里一点儿也不放心,可面上却还得强颜欢笑:“嗯嗯信你们哦。” 于明浩开始在心里默念“南无阿弥陀佛”。 …… 808房间里,江一鸣注意到于明浩落在沙发上的手机。 他捡起来, 刚想笑于明浩慌得连手机都忘记, 可当那只手机一入手, 江一鸣脸上的笑立马消失得干干净净。 手机入手滚烫,显然一直在运作, 而不是于明浩以为的关了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却调成了静音。 江一鸣一拿起手机, 手机的屏幕就自动亮起来了,露出一张屏保。 屏保的图片触目惊心,是一个男人被缚在天花板上,周围都成了一片火海。 那个男人看起来有两分面熟,可江一鸣又想不到究竟是在哪儿见过这张面孔。 屏保上,那个被缚在天花板上的男人,表情怨怼,那道目光仿佛透过屏幕,与江一鸣和钟晟对视着,让屏幕外的两人都能切身感受到他有多么愤恨、不甘、痛苦又绝望。 那样浓烈的情绪,在手机屏幕亮起的第一瞬间,就猝不及防地冲向两人。 “他就是休息室天花板上的那个人吧。”钟晟回过神,沉声说道。 江一鸣“嗯”了一声,手指拂过屏保,低声说道:“看这样子,这人是被困在天花板上活活烧死,难怪休息室里的怨气隔了那么多年,都没散去。” 他话说完,出乎意料的,屏保上的“旧照片”颜色渐渐变得浅淡,最后竟是完全褪了下去,露出最初的屏保模样——是于明浩在舞台上的一张精修图,挺好看的,光芒四射,比起演戏,于明浩倒是更适合舞台。 江一鸣看见,嘴角一抽,先前的气氛全被破坏了,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摁灭了屏幕。 “这张照片难道是有人在现场,特地拍摄下来的?” 江一鸣有些不太确定,他将信将疑地眯起眼:“无论照片是当时现场拍摄下来的,还是现在陡然冒出来的‘灵异照片’,它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都是为了被人看见,希望被人发现。” “这是那个被困在天花板上、被活活烧死的冤魂,试图向这个房间的人揭露当年被害的恶行。” “可是为什么要引诱于明浩跳楼呢?”钟晟皱眉,如果当年被捆绑烧死的冤魂,只想要一个简单的明冤,又为什么要害另一个无辜的人?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住在808房间里的人来来往往那么多,怎么就偏挑中了今天、挑中了于明浩? “于明浩只是倒霉。”江一鸣说道,他收起手机,随手放进口袋里,又走到了电视机旁边,他没有错过于明浩被抬走之前,嘴里嘀咕着类似“再也不碰电视机”这类的碎碎念。 这电视机乍一看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让于明浩生出那样的惧怕? 抱着这样的念头,江一鸣走到电视机旁,他刚一过去,藏在胸口的古币就发出了强烈的震颤。 江一鸣眉头微皱,摸出一枚古币,端放在电视机柜上。 就见那枚古币一靠近电视机,“噌”地立了起来,剧烈晃动着,反应极其强烈,远比之前在休息室里感应到那股怨气时要剧烈得多。 江一鸣微微眯起眼,看向钟晟:“看来这个*酒店里有两股力量,一股来自多年前的那道冤魂,只不过那道灵魂力量已经不足以做什么事情了,而另一股却充满‘活力’,似乎很想做一番‘大事情’。” “于明浩这个人,之前我就看过他的八字,天生八字轻,命格也压不住八字,容易撞见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却少有办法化解,所幸他运气不错,有贵人相助,总能逢凶化吉。”江一鸣说道。 “你就是他的贵人。”钟晟说道。 江一鸣顿了顿,微微点头,的确,于明浩命中有贵人,他也发现那个人是自己,因此他对于明浩的事情,也会格外留意一些,免得这人时不时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他看向钟晟,见钟晟说这话没有丝毫醋意,他才继续说下去:“说白了就是于明浩倒霉,和我们一起进了这房间,准确来说,是和我一起进了房间。” 钟晟皱皱眉,很不喜欢江一鸣这么说。 按江小少爷的意思,这是把于明浩遇到危险的原因和责任,全都归咎到了他自己身上去。 不过江一鸣这么一说,钟晟很快反应过来为什么于明浩会被引诱去跳楼。 “不论是那个冤魂,还是另一个颇有‘活力’的东西,它们都是冲着你来的?”钟晟问。 江一鸣点了点头:“除我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价值。于明浩是被错认成了我,才被盯上。冤魂想要通过我来明冤,而另一个东西……” 江一鸣说着,停顿了一下,他微眯起眼,透出一股凛冽危险的味道,眼神渐冷下去:“另一个东西,或许是被那道冤魂带错了路、认错了人。” “你是说,另一个东西是为了阻止那道冤魂明冤,所以才袭击了误以为是你的于明浩?”尽管乍一看稍有些绕,但其实核心仍旧非常简单明了,钟晟很快梳理出来,看向江一鸣。 江一鸣点头,同时快步往门外走去。 “所以于明浩被当成了靶子。”江一鸣有些无奈,解释道,“现在不清楚那两个东西到底有没有分清我和于明浩,但是如果于明浩仍旧被误认成了我……” 钟晟明白过来,他快步跟上江一鸣,脸色微沉:“那他现在还处于危险中,危险没有解除,是这个意思?” 江一鸣应了一声,两人快步走到电梯前,电梯停在顶楼。 “他们不一定会走电梯。”钟晟对江一鸣说道,目光看向另一侧亮着绿光灯牌的安全通道,“电梯的宽度不一定能放得下担架,尤其是这样的老式酒店。” 尽管*酒店新装修没几年,或许说重建也不为过,但是酒店的所有电梯和电梯井都没有重建,整体的结构并没有因为重建而发生多大变化,顶多是翻新维护了而已。 因此老式酒店存在的弊病——譬如电梯狭隘不够宽敞,担架无法进入的问题,六和酒店也同样存在。 江一鸣闻言,立马和钟晟两人走楼梯一层层下去。 再说于明浩那儿,抬着担架的两个救护人员脸色似乎有些难看。 他们虽然没有仔细数过往下走了多少层楼,但再怎么样,区区八楼,他们走了十分钟也应该下到最底层了才对。 可现在,两个救护人员看看楼梯中间那条打着螺旋的缝,似乎离最底层还遥遥无期。 那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无底洞,没有尽头。 两个救护人员的呼吸声变得逐渐沉重起来,而于明浩其实早就发现了不对劲的情况。 他一直在心里默默数着数,一层楼,两段楼梯,当他数到17的时候,于明浩心里咯噔一下,虽然不安恐惧,但心里却又生出一种诡异的“果然还是得出事”的宿命认同感。 就像是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刻出现一样。 于明浩意识到自己居然是这样想的时候,郁闷极了。 他这算什么?变相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撞鬼撞出认命来了? 于明浩发现情况不对劲的时候,没敢和那两个救护人员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多两个人惊慌失措也没多少意思。 等他们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心理会有一个缓慢适应的过程,总比他现在冷不丁地强行告诉他们遇到鬼打墙的好。 果不其然,当那两个救护人员意识到出了状况后,两人对视一眼,停在了原地,脸色难看得要命。 “我们好像遇到了点问题。” “底楼好像消失了……” 那两人说道。 两个救护人员,一个叫潘竞,一个叫李迨勋,潘竞说话直白,他对于明浩说道:“按正常速度的话,这会儿我们应该早就走到底楼出去了,可现在我们却被困在了这里。” 于明浩心想还好我身经百战,现在只是一个鬼打墙,还不至于吓到崩溃,不然换别的人,刚被挂在八楼的窗外,紧接着又遇鬼打墙,还不得吓晕过去? 李迨勋更细心一些,他抿抿嘴说道:“刚才一直往下试探走了那么久,我发现墙上的楼层数字有奇怪的地方。” “每次走到快要一楼的时候,数字会猛地跳到九楼。” “每层楼之间,本应该走两段楼梯,路过一个拐角平台,才算是一楼高度,可是在走到九楼往下的时候,却只要走一段,就看到了红油漆刷的‘8’。” “就好像……在楼梯的一半地方,又凭空多出来了一层楼似的。”李迨勋犹犹豫豫地说道。 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层楼,到底是哪儿?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出不去的原因,难道就在这层多出来的楼里吗?”潘竞问。 说话间,他们正停在这个“8”楼的地方,这里理应是他们最初的起点,可现在往下走了那么久,却又回到了这儿。 而他们一行人,甚至不知道这个“8”楼,和他们之前来的那个“8”楼,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地方…… “反正在这个安全通道里也是鬼打墙,不如我们出去看看?说不定就破了这个鬼打墙也不一定?”潘竞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提议道。 于明浩却是皱起了眉头,直觉觉得潘竞的主意有些馊,可他又没什么别的办法,也说不出驳斥的理由来。 ——总不能说,这是他撞鬼撞出的本能直觉? 三个人在原地犹豫了不知道多久,越看那个红油漆刷的阿拉伯数字“8”,越是觉得心慌,恐惧渐渐侵蚀理智。 最后李迨勋一咬牙,同意了潘竞的主意。 于明浩见状,只好附议,不管如何落单总是不行的。 他说道:“那这样,先把我解开吧,我总不能这么被绑在担架上,我觉得我没啥事……诶你们倒是先放我再开门啊!” 于明浩还想着拖拖时间,先让那俩救护工把自己解开,却没想到那两人居然说做就做,直接抬着他打开了8楼的安全通道门,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来,于明浩就觉得有股阴风穿堂吹过,吹得他寒毛直竖。 于明浩下意识蓦地闭上了嘴,说不出的紧张恐惧。 整个八楼似乎都很安静,灯光调成了更适合深夜的柔和光色,暗了许多,仿佛给整个八楼刷上了一片陈旧的复古色调。 这个八楼,好像有哪儿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潘竞和李迨勋两人见状,对视了一眼,抬着但加上的于明浩缓缓往走廊的深处走。 他们想着,先回808房间,和之前的那两人汇合,好歹也算是一道的,人多壮胆。 然而当他们走到808房间,试图敲门的时候,却发现808的房门轻一碰就打开了。 潘竞直接拉开房门,却是万万没想到会看到眼前这么一幕。 他愣在原地,而站在他身后的李迨勋,则是倒吸了口凉气,“唔”地一声,像是想尖叫,却又硬生生塞回了喉咙里。 于明浩见这两人是这样的反应,就知道情况不妙。 他试图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偏偏头颈、手脚都被担架固定住了,不管他怎么费力地摆动,都无济于事。 于明浩心急,却不敢出声询问,生怕打扰到什么东西。 就在他慌张害怕又好奇的时候,他听见音乐从808房间里传出来。 音乐很耳熟,是多年前非常流行的一首,却不是因为传唱度而流行,而是因为这首歌被称为死亡神曲。 有段时间圈内不景气,许多圈里人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抑郁自杀。 在他们的尸体被人发现时,时常会发现他们死前正在听同一首歌,而这首歌,就渐渐被当成了死神的歌。 也就是现在响在于明浩耳边的这首。 作者有话要说:ymh:我每天过得很开心,真的,傻乐傻乐的,一点也没抑郁 第164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四天·天花板不是天花板, 地不是地 这首歌对普通人来说, 可能没有那么大的冲击。 哪怕听说过多年前的那多起艺人抑郁自杀案件,大部分人对于这首歌的印象, 或许也只停留在一个歌名上。 但是对于圈内人就不一样了,圈里人对这首歌避之如蛇蝎, 似乎真的相信这首歌会带去死神厄运一样。 于明浩的冷汗浸湿了后背衬衣, 他心头一阵发毛,紧接着就听见有声音往他们的方向靠近。 潘竞和李迨勋两人像是被石化在了原地,只听得见这两人粗重的喘气声,可不管于明浩怎么扭动、把担架晃得摇摇欲坠, 那两人却都没有一点反应像是浑然没有感觉到一样。 唯独那两人的手, 还紧紧握着担架, 倒是没把于明浩丢下来。 于明浩不知道该感谢还是欲哭无泪。 他感觉到有动静,似乎就贴着他的头皮传出。 他呼吸猛地一滞,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不敢再有更大的动作幅度——好像只要他这么做了, 就不会把那动静引来似的。 于明浩无助苍白地睁着眼,感觉到有东西的靠近。 他应该要闭上眼, 或许看不见就不会害怕。 可偏偏, 他又把眼睛睁得极大, 不安地、费力地往旁边斜视。 可能人就那么的矛盾, 越是害怕,越是不肯闭眼。 于明浩听见有脚步声从头顶上方的远处天花板传来,步伐很匀速, 像是牛津皮鞋踏在一层铺了考究红毯的瓷砖上,声音闷沉却清晰。 于明浩顿了顿,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他略一想了想,陡然反应过来——头顶天花板?脚步声? 于明浩毛骨悚然,视线蓦地扭转回来,瞪向头顶的天花板。 也就这会儿,于明浩才真正看过这层楼的天花板长什么样子。 非常的与众不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谁会给天花板铺上一层短毛红毯呢? 而在红毯没有铺及的地方,则是一块块亮堂得几乎能当铜镜一样的瓷砖。 于明浩在心里喃喃嘀咕:这可一点都不像是个天花板啊…… 于明浩还想多看看,可奈何躺在担架上,视线受阻,能看到的,也就顶多是这么一片“一亩三分地”。 他抿抿嘴,仍旧在想那沉闷的脚步声到底从哪儿传来的,怎么可能是天花板呢?就算是蜘蛛侠,也不能踩着牛津皮鞋在天花板上走路。 他正想着,忽然,周围似乎变得嘈杂起来,于明浩渐渐能听到好多人的声音在四周围响起,而刚才贴着头皮、令他寒毛乍起的感觉也骤然消失。 于明浩松了口气。 有人就好。他心里想着,不管是什么人,有些人气总比现在死寂沉沉来得好多了。 “真是痛苦啊……” “好烫,好痛,谁来救救我……” “快让那音乐停下!快停下!” “我怎么还在这儿?我为什么还活着?” “我看见有人在荆棘之间跳舞,脚踝缠着红锦,脖间围着青色的绸缎……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最有天赋的舞蹈家。” “可惜了,可惜了……她穿上了红舞鞋。” 于明浩起先在那许多道声音里,听不清什么内容,可后来,渐渐地,其他声音都轻了下去,只剩下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个男人声音空灵又悲切,像是在讲述一个熟悉的朋友的故事。 “红舞鞋?”于明浩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童话故事。 那个一点儿也不虔诚的女孩,在做礼拜的时候,一心想着跳舞,最后她穿上一双漂亮的红色舞鞋,不知疲倦地跳着跳着,直到她哀求着樵夫,砍掉她的双脚。 而那双流着血、穿着红舞鞋的双脚,仍旧快乐地踩着音节,跳着跳着跳进了远方的森林里。 于明浩不知道那个男人提到“红舞鞋”有没有这一层意思,可他想,与“可惜”这个形容搭上关系,必然没什么好事。 他深吸了口气,竖起耳朵继续想听,却发现那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起,停止了开口。 “有人混进了我们之中……” “我闻到了,我闻到了,好臭的味道,不属于我们的气味,就在这里!” “是谁?谁在这儿?出来!快出来!” “我会找到的,嘘——我要来了……” 其他人的声音又稀稀疏疏地响起,可这一回,他们说的话让于明浩毛骨悚然,魂都要飞了。 不管是谁,听着都像是个疯子,过来找他们绝不是好事。 这些话还在絮絮叨叨地响起,似乎所有人都执意要找到他们,动静越发明显。 于明浩浑身发抖,疯狂蹬着脚上的束缚带,动作幅度能稍微大些的双手则试图去抓潘竞。 他在潘竞的胳膊上狠狠挠了几道,终于把人挠回了神。 潘竞猛一哆嗦,回了神,立马低下头,哆哆嗦嗦颤颤巍巍,二话不说就立马先给于明浩松开固定的东西。 于明浩愣了一下,旋即狂喜。 “快走,快走!”潘竞低声催促,又是用力一拽身后的李迨勋。 于明浩从担架上狼狈翻身滚下来,往808房间里迅速粗略地扫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一愣,下意识小声地发问:“刚才那些人呢?” 潘竞重重“嘘”了一声气音,不敢说什么,一只手拽着李迨勋,一只手拽着于明浩,快步往外走。 “咚”、“咚”、“咚” ……… 沉闷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 于明浩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双眼茫然还有些放空,直到他看清了天花板上有什么——他倒吸口气,险些叫出声,却被刚回神的李迨勋蓦地一把捂住了嘴。 于明浩瞳孔骤然一缩,惊恐地倒退两步。 只见头顶,有人站着,正向他们走来。 只不过那些人全都脚踩着天花板,头倒吊着,视线完全没有朝他们这些人这儿看。 那些人和他们,就像是中间立了一面镜子,逆转过来了一样,又或者说是被镜像了。 于明浩也终于在这时候明白过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天花板看起来奇奇怪怪——是因为这个天花板才该是脚踩的地。 为什么潘竞和李迨勋两人一进来,就觉得整个八楼透着怪异——是因为整个八楼都被逆转了过来,本来画在穹顶上的天使雕塑,全都到了脚下,本来透亮反光的地砖到了天花板上去。 于明浩登时觉得头有些晕,他踉跄了两步,摔在地上。 头顶上的人还在走动,那些人,皮肤是毫无血色的灰白,甚至有的人手上、脖子上还有捅破动脉的血洞,看得人触目惊心。 不说“见多识广”的于明浩,就是本不信怪力神说的李迨勋和潘竞两人,这会儿也都察觉出了异样和惊悚来。 于明浩脚都软了,他趴在地上,头却费力扬起,紧紧盯着天花板、盯着天花板上来回走动,搜寻他们这些“闯入者”的“人”。 那“人”嘴里碎碎念般不断念着:“就是这儿了,这儿最臭了……可到底在哪儿呢?藏哪儿去了呢?” 那“人”边说,边四周转悠。李迨勋和潘竞两人也听见了他的话,顿时大气不敢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忽然,那人冷不丁停下了脚步,他低着头,似乎发现了什么,一动未动。 李迨勋、潘竞和于明浩三人也一动不动,紧紧盯着那人的动作。 于明浩的目光转到了天花板上,天花板上的地砖亮堂反光得能当一面铜镜,于明浩正好能借用天花板来观察那些人的动静。 可这时,他却陡然心里一寒。 他能透过天花板看到那些人,那么,那些人同样也能透过天花板,看到他们…… 果不其然,就见那个停下走动的人缓缓玩下了腰,一张脸越发凑近天花板、凑近那块亮堂反光的地砖。 于明浩甚至能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子、看清那人脸上的表情,就见那人的目光缓缓转动,最后停留在了地砖上他们这一行人的细小倒影上。 于明浩脸上表情僵住——被发现了。 那人的目光,透过地砖,反倒像是与于明浩对视上,于明浩心底发凉,这样的对视让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冷冻起来。 那个男人盯着地砖,缓缓而僵硬地笑起来,像是好久没有笑过一般生疏。 “我找到了……”他哑声说道。 于明浩登时有种头皮发麻炸开的感觉,他猛吸一口气,就见那人说完,直起了身体,仰起头。 那人仰着头,几乎要把头颈折对折,倒看过来。 一双蒙了一层白质的眼睛看着他们,脸上维持着那样僵硬的、渗人的笑容。 男人仰着头,走到潘竞的面前,两人之间相隔近半米的距离,这半米距离无疑在此时算是一个安慰和保障。 那人喉结上下滚动,眼珠子几乎要掉出眼白,他滑稽地踮起脚,举起一只手,像是要抓过来,却又够不着,仅仅是在半空中虚抓了一把。 他捏着掌心里的空气,诡异地仰头看着于明浩一行人,又说了一遍:“我找到了。” 第165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五天·“嘘, 别往窗里看。” 于明浩看着眼前这颗人脑袋, 那“人”也耷拉着眼睛诡笑地看着他。 苍天定是看他不顺眼许久了。于明浩在心里操了一声。 那“人”的声音说响不响,说轻,却也不轻。反正是把这四周围的“走尸”全引来了。 一个个没法称作是“人”的东西,晃晃悠悠地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形成一个让人一看就头皮发麻的“人圈”。 而这个圈的圆心,就是于明浩、李迨勋和潘竞。 整个808房间里, 大约站着十来个“走尸”,这会儿这些东西全都围作一团,不约而同地抬起如出一辙的死灰青白的脸。 这些东西,仰起头, 耷拉着一双双蒙着白质的眼睛,表情麻木, 盯着于明浩几人。 潘竞和李迨勋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一看那些东西全朝他们围拢过来,一个个向他们伸出了手,顿时脑袋里就是“轰”的一声, 仿佛傻了。 那一只只枯树枝似的手从天花板上垂下来, 如同浅海里能将潜水员生生缠死耗死的海藻丛,毫无生机, 却又处处杀机。 于明浩趴在地上,就没起来过。 他的反应多少比潘竞和李迨勋两人好点,毕竟是跟在江小少爷屁股后见过世面的。 他看潘竞和李迨勋两人吓傻了,伸出两只手, 一左一右拽着那两人的衣服狠狠往下一拉,把人拉得一趔趄,差点摔倒,往后躬身退了两步才稳住。 潘竞和李迨勋脚步一动,头顶的“人圈”就跟着动。 于明浩吓得嘶嘶吐着气声,让那两人赶紧学他趴下来。 头顶天花板上的东西再怎么吓人,他们趴下来,那些东西死活也不可能够得着他们,他们就是安全的,不是么? 跟着江一鸣身后遇到了那么多事儿,于明浩最先攒出来的经验就是如何不拖后腿地自保。 潘竞和李迨勋两人很快反应过来,好歹也是处理应急情况的专业人员,可比于明浩想到的多的多。 两个人一左一右匍匐爬到于明浩的两侧,夹着于明浩移动。 不过他们移动的方向不是大门口,却是房间里。 于明浩脸都绿了,却听潘竞和李迨勋两人嘴里在嘀咕什么“单走横,双走竖”,一听就像是救护撤离用的专业术语。 于明浩闻言,心里念头一转,立马配合地跟上,一点也没挣扎。 大明星在多次历练下,已然察言观色反应迅速了,分分钟辨得清情形,知道该怎么做。 三个人往808房间的窗口移动。 一抵到靠近窗口的墙壁那儿,于明浩就看见潘竞和李迨勋两人,从便携的随身工具包里掏出绳扣。 四段能承重两百公斤的伞兵绳拧成一股,潘竞和李迨勋飞快地打结固定,眨眼弄出一条单股的绳梯来。 潘竞站起身,飞快朝窗外看了一眼,粗算了一下高度后,便是倏地把绳子往下一丢,人又迅速矮了下来。 头顶天花板上的手一阵乱摇,像是被潘竞诱住了一样。 不仅如此,那天花板上的“走尸”似乎意识到了距离的问题,竟是有人尝试起了“叠罗汉”。 只是这些东西手脚已经僵硬了太久,歪曲都困难,叠罗汉的动作难度对它们来说,似乎有些过于为难了。 不过这些“走尸”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潘竞见状,脸色一变,立马低声喝道:“距离够,走!” 于明浩脸色有些苍白,猜到潘竞和李迨勋两人的打算——楼里在闹鬼打墙,他们就打算往楼外走。 谁能想到,他半个小时前,还好不容易被人从八楼的窗户外救回来,现在却又为了保命,再次爬到八楼的窗户外去? 人生如戏,造化弄人。 于明浩被李迨勋扣在自己的腰间绳扣上,骨架清瘦的大明星被壮实的救护人员抱了个满怀,颇有些依人的味道。 于明浩:“……” 潘竞先下,李迨勋带着于明浩,不方便操作绳扣,便落在后面。 潘竞搭上绳扣,利落的一个翻身就是直接背跃出窗外。 李迨勋固定住于明浩的腰,看了眼于明浩,低低问了声:“克服得了么?” 于明浩扒着窗户小心翼翼往外看一眼,又迅速矮下身缩回来,窗外风一吹他脸上,他就想到了先前失重的感觉。 “克服不了。”于明浩抓着窗檐咽口水,快哭出来。 “努力一下。”李迨勋也就是意思意思那么问一下,闻言一点也不意外,仍旧意思意思地糊弄了一句,便是一把拽住于明浩的腰,猛地把人往上一提,接着背朝后往窗外仰头一倒。 “我日啊啊啊!”于明浩尖叫。 他尖叫了大约足有三秒才停下。 他发现他们停在了半空中,并没有继续往下走。 大概是身后有个人肉垫着,于明浩竟然觉得有些安心,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惧,他甚至下意识地往下看了看,问潘竞:“怎么不下去了?” 潘竞脸色不好看,他说道:“底下没有路。” “底下没有路?什么意思?”于明浩愣了下,他们走的本来就不是路?要什么路? “没有人行道没有车行道,什么都看不见。”李迨勋也在往下看,干涩着嗓子说道。 底下是一片黑。 “明明刚才看到了……”潘竞喃喃,明明他丢绳子下去的时候,看到了灯火,看到了车流,为什么现在全都消失了? 潘竞和李迨勋不敢往下,现在至少还能回去,可一旦往下走,要是又遇到之前在安全通道里的情况,那他们该怎么办? 一旦被困在这根绳子上,等他们的力气用尽,谁都活不了。 “或许、或许底下那片黑是障眼法?”于明浩说道,“也许等我们下到底下去了,这样的障眼法就不攻而破了?” 潘竞和李迨勋两人犹豫了几秒:“不行,这个赌太大了,赌不起。” “还是折回去。” 两个人当机立断,李迨勋便是要往上爬。 可他们刚往上爬了两米不到,刚刚摸到跳出来的窗檐,李迨勋和于明浩两人却是齐齐倒吸了口气。 窗檐上已然有只手倒垂下来,抓住了窗檐的凸起。 “它们下来了!”李迨勋喊道。 接着便是一张带着诡笑的脸,就是最先找到它们的那个“人”。 于明浩吸着气,差点要破音。 “这个‘人’不一样,有智商。”于明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刚才围着他们三人的“人圈”里,就只有这个“人”,脸上带着笑。只有这个“人”,最先发现他们,现在,也是它最先踩在别的东西身上,离他们最近,咫尺之遥。 “潘竞!下去!快下去!上头被堵了!”李迨勋大喊。 底下的潘竞闻言,二话不说便是刷刷又降了一大段距离。 李迨勋带着于明浩,慌慌张张地连忙往下爬开了几米,于明浩被抱着正好轻轻松松能看见上面的情形。 就见那个东西一点点往下挪,最后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似的软虫,有些扭曲地趴伏在窗檐上,只是往外探出了一个头。 它就这么诡异地盯着他们,既不接着往下爬,也没有把他们唯一的救命绳剪断。 这一晚似乎格外的黑,连月光都稀薄得照不清什么,整个酒店,似乎唯独只有808的窗户亮着灯。 于明浩看着那张脸与他们一点点拉开了距离,越来越小,可他仍旧能看得清清楚楚,看见那个东西还在盯着他们,仿佛永远不会挪开视线。 于明浩冷汗直冒。 “怎么样?我们到几楼了?”李迨勋带着于明浩,喘着粗气问潘竞。 潘竞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回道:“按正常距离来算,现在在三楼了。” “三楼……快了,快到底了。”李迨勋说道,心里祈求着老天爷保佑。 他话音刚落,面前漆黑一片的窗户玻璃却是陡然一震,一张手掌蓦地拍在玻璃上。 李迨勋一惊,动作一晃,整个绳子便是极不稳定地摇晃起来,最底下的潘竞被甩晃的幅度最大,绳子在他腰间绕了好几圈。 “怎么回事!?”潘竞在下面大声问。 李迨勋脸色惨白:“手、是只手……不……”他断断续续地开口,因为他看见那玻璃的另一面,一片黑暗里,除了那只手外,一张人脸渐渐靠近窗口。 那张脸抵在玻璃上,五官紧紧贴着玻璃,甚至不顾一切地往前,像是几乎要挤平五官。 李迨勋心跳得极快。 于明浩脸色不比李迨勋好看到哪里去,他僵硬迟疑地拍了拍李迨勋的胳膊,指着酒店这一层的左右其他窗户,声音打颤:“不止一个……” 李迨勋顺着于明浩的话看过去,登时头皮一炸! 就在刚才晃神愣神的时间,这一层楼一排漆黑的窗户上,全都出现了一张张人脸。 每张脸上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麻木,所有面孔都紧贴玻璃,两只手拍在床上,死死看着他们。 “这些人……这些人是刚才808房间里的人……”于明浩喃喃说道。 “那……那个东西呢?那个会笑的呢?”李迨勋打了个寒颤。 于明浩一愣,旋即立马喊潘竞:“潘竞!你别往下了!等我们下来!” “潘竞?” “潘竞!” 没人应答,于明浩和李迨勋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一声咯噔。 而潘竞那儿,就在刚才一阵天旋地转下,他腰间的伞兵绳几乎要把他给缠断气。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把绳子切断了,他猛一失重,旋即摔地上。 潘竞猛地站起来——他离地面竟是这么近!? “其他人呢?”一道有些凉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潘竞像是惊弓之鸟一般跳开,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站在旁边,一双棕色的眼睛深邃锐利,莫名很有安全感。 第166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六天·ymh:呜呜呜呜江哥! 潘竞对上那个陌生男人的眼睛, 心里的惊惧和不安像是一下子落了地。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儿?”潘竞问道,打量着对方。 尽管他内心有道声音一直在喊, 那个人很可靠、很有安全感,可以信任。 “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们看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男人说道, 那双焦糖色的眼睛转向漆黑的酒店大楼, 抬头看去。 潘竞瞳孔微缩, 这个人知道?!这个人……相信他们看到的、遇到的事情?那么离谱又惊悚的事情……即使是他自己, 说不定日后都情愿当做是一场噩梦埋葬。 “上面还有两个人被困在绳子上,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把绳子晃得全绞了起来。”潘竞说道,他虽然心里想了不少, 但是该交代的情况也一点都没落下, 更没有浪费时间。 江一鸣闻言眉头微皱, 他发现潘竞的时候, 只看见对方死死抱着绳子, 明明离地面就只有半米的高度,却紧闭着眼睛脸色煞白。 他一眼便看出这是被鬼魇住了, 一枚古币飞出, 割断绳扣, 让潘竞一屁股落地,摔清醒过来。 他认出潘竞就是刚才和于明浩一起离开的救护人员之一,有心想问问另两个人在哪儿,却没想到也是系在了这根绳子上。 江一鸣抬头往上看, 就见这条长绳像是没入了高处深不可测的黑暗里,哪里看得清人影? “他们应该就在我上面几米,不可能离得太远。”潘竞也抬头看,见状脸色倏忽一变,连连摇头说道。 他们每下滑一段距离,就会彼此之间喊话确认彼此安全和相距高度,因此十分肯定李迨勋和于明浩两人必然不可能离自己太远。 可眼前的绳子,可见的几米高度里,全没有人影。 都去哪儿了? 钟晟轻轻拉住绳子,感觉绳子上的震动和紧绷感,他微一皱眉,静气感受了几秒后,开口道:“他们两人的确还留在上面,不过离你远得很。” 绳子另一头传来的动静很微弱,要是换做别人,说不定压根探测不出来,可钟晟之前在军营里,却是什么都操练过,成绩都不错,其中有一项成绩最佳,便是拆弹。 拆弹要求钟晟对手感的掌控触觉极为精准,哪怕只是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落下,都要第一时间意识过来,做出迅速反应。 他待的训练营便是用这样的方式训练的,稍有不慎,皮肉之苦一定少不了。 钟晟的敏锐和精准触感,在这次及时救了李迨勋和于明浩两人。 无论李迨勋和于明浩两人在上面遇到了什么情况,他们下来的距离,远远不达潘竞预测的。 江一鸣听见钟晟说的,瞳色微深,浅色的唇绷紧抿紧了,事不宜迟,先把潘竞送走,安全一个算一个。 他转向潘竞说道:“你且在心中持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一路朝北走,途中不论看见什么东西,心无旁骛踏过去就是,不可绕行。走出这一片后,你就直接回去吧。” 脚跨一步,约莫五尺,直走九十九步,即是五纲九九,可破鬼魇。 上面既有鬼魇,又有十数留魂,李迨勋与于明浩两人留在上头,情况恐怕不太妙。 潘竞一愣,听清了对方在说什么,却迟疑极了。 念什么东西? “我就在这里等着……”他说道,他边说,边看向江一鸣所指的北面,一点灯光都没,他要是踏进里头,那又跟刚才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留在原地,等面前这两人把李迨勋和于明浩带回来,一起离开。人多还好互相照应照应。 江一鸣稍有些不耐,冷眼瞥了他:“哪来那么多屁话。” 他话一撂,看了眼钟晟,微微颔首,两人径直重回漆黑一片的酒店大楼里。 潘竞被江一鸣毫不客气地骂得愣了一下,就看那两个大活人转眼没入黑暗里,影儿都看不见了。 而随着江一鸣和钟晟的离开,原先潘竞还觉得四周有些亮堂的感觉,现在竟是也渐渐陷入了暗中,好像随着江一鸣的离开,那点亮堂也都消失了。 潘竞眼看着四周围又要重归黑暗和静寂,当下悚了起来,不敢再有别的念头,立马谨遵江一鸣的命令,一路北走。 他在心里每每念下一句“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眼前似乎就敞亮了一瞬,却也只有仅仅一瞬,仅够照亮他眼前的那一小片半米宽广,勉强供他辨一辨路,再多也没了。 不知道那个教他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人是否早就料到了他会遇到的情况,果真走着走着,一丛荆棘横生出来,他像是走到了一片荒野外。 潘竞顿了顿,稍作犹豫后,狠心闭上眼,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念着“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一边心一横,往前跨出一步。 想象中的刺痛并没有出现。 潘竞蓦地睁开眼,又是默念持诵那句“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眼前倏忽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 可潘竞看得清清楚楚,刚刚还茂密丛生的荆棘林,在他跨过之后,竟是消失得没有一丝痕迹。 潘竞见状,心头狠狠一跳。 今天所见所闻所遇,简直是颠覆打碎了他四十多年来的所有经验和三观。 先是进了一片天花板与地板颠倒的空间、看见十多个行事走路诡异渗人的玩意儿、被困进一片绕不开的黑暗里,而一句不明所以的十个字,可以当应声灯用。 这说出去谁信? 潘竞一边在心里想,一边数着步数。 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潘竞踏出最后一步,眼前的黑暗登时如同退潮一般散去。 他一愣,惊异无比地看着眼前一片灯火辉煌、车水马龙,活生生是生气满满的城市夜生活的模样。 这才是他最熟悉的城市面貌…… 他愣愣地发现自己就站在酒店的大门口,他下意识地扭头回去看,身后即是旋转大门,来来往往的宾客进进出出。 潘竞心头大震,仿佛他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魇——如果是真的,那他这会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可如果是假的…… 潘竞蓦地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长期锻炼而精壮无比的腰杆,壮实的腰身侧旁,几道被勒出的红痕印记刺眼得要命。 他倒吸口气,后退两步,冷不丁撞上一个人,他丢了魂似的道歉,心里喃喃地想:是真的,都是真的…… 再看于明浩那儿,于明浩和李迨勋两人极为狼狈。 近在眼前的一排窗户里,贴满了一张张神情麻木的脸。 这十数张面孔,就这么距离极近地看着他们,看得李迨勋和于明浩两人皆是不敢喘气。 两个人、一排面孔,就这么悬在半空里,彼此面面相觑。 直到冷不丁的,一把消防斧子旋转着快速地从酒店房间里倏地插进窗户,险些就要破开窗户直接看向于明浩两人。 贴在那面窗户上的人脸倏地消散。 于明浩倒吸口气,看清窗户上清晰可见的裂痕,冷汗直冒,一阵后怕。 “这这这是消防斧子?!”于明浩惊愣。 李迨勋也是一怔,旋即叫道:“一定是潘竞!潘竞一定折进酒店里来救我们了!” 于明浩一听,也激动起来。 紧接着,没过几秒,一道人影缓缓从黑暗里走向窗户,步伐不急不慢。 于明浩和李迨勋两人的神经立马紧绷起来,心里腾起一股无力和满是惊惧的绝望来。 ——要是潘竞的话,他绝不会走那么慢,潘竞一定会急匆匆地冲过来。 谁都想到了那张会笑的倒立人脸,那个东西刚才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一定是有别的打算,不管打算做什么,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那道人影越发清晰,于明浩的心也提到了最高点。 忽然,于明浩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猛地一动,激动起来:“不对!这个影子的头是正的!” 李迨勋闻言定睛一看,紧跟着反应过来:“那肯定是人!是潘竞!他娘的这时候了还不赶紧跑过来!” 李迨勋喜出望外,都快哭出来了,难得情绪极大地又笑又骂起来。 于明浩却觉得那道人影不像是潘竞。 潘竞高大壮实得像座小山,而眼前这道人影,明显要清瘦一些、也稍矮一些。 于明浩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地噎了噎口水,默默攥紧拳头。 江一鸣。 一定是江一鸣。 江一鸣一定发现了不对劲,来救他们这些人了! 只要有江一鸣在的地方,哪怕遇到再糟糕的情况,也一定会逢凶化吉! 于明浩浑身都轻微颤抖起来,在心里祈祷。 李迨勋注意到于明浩的颤抖,他也在抖,兴奋欣喜得直抖! 人影终于走到窗前,是一张平淡无奇、甚至不太好看的脸,丢进人群里都不会有人记得。 李迨勋一愣,不是潘竞? 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底。 一个陌生的人,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 李迨勋像是一朝被蛇咬,终身怕井绳,他牙齿打颤,暗暗“操”了一声:“不是潘竞!不管这人是谁,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于明浩打断。 相较之李迨勋避之如蛇蝎一般的模样,于明浩的反应却是截然相反,他激动地眼眶都红了,恨不得往窗户里扑。 “呜呜呜呜江哥!江哥!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你肯定能把我们救出去的!我就知道!”于明浩嗷地一声,又哭又笑得像个二傻子。 第167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七天·ymh:“神经病啊!你长这样谁跟你走啊!当谁二傻子!” 江一鸣站在窗户前, 微微打量了眼四周窗户玻璃,拔出卡在玻璃窗上的消防斧子。 玻璃“咔擦”两下应声碎开,于明浩和李迨勋都下意识地拽着安全绳闪了闪。 江一鸣指指打开的窗户,对着嗷嗷哭的于明浩道:“先进来再说。” 李迨勋和于明浩两人很快从碎开的窗户爬进房间。 终于在双脚踩在了地板上后, 于明浩这才看见江一鸣身后, 还跟着钟晟。 于明浩感动极了, 哆哆嗦嗦地打招呼:“钟总也在这儿啊。” 钟晟看了他一眼, 没搭理。 江一鸣问两人:“身上都没有伤吧?” 于明浩摇摇头, 又看向李迨勋。 “没受伤。”李迨勋回道,欲言又止地看着江一鸣和钟晟, 想说什么却又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既然没受伤, 那就跟上。”江一鸣说道, “鬼魇很快就会下到这层楼,到时候就麻烦了。” “鬼魇?”于明浩愣了一下,旋即问,“是那个会笑的东西?” 江一鸣微点头:“你能一眼看出最不同寻常的那个, 就是鬼魇。” 李迨勋面色不太好看, 他打量着江一鸣, 要不是显然于明浩认识对方,他一定不会相信这么一个凭空出现的男人。 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 但显然不该在这种时候。 两个人快步跟上江一鸣。 于明浩边走边问:“你也看见那些人脸了对吧?为什么刚才那张脸突然不见了?那个人去哪儿了?” 他顿了顿,问出心里更想问的:“……其他窗户,也都贴着人脸,那些人……也都不见了吗?” 江一鸣边移动, 边往左右两边的墙壁贴上避祟符,听见于明浩问的,也不是什么难题,随口回道:“也就这一处的消失了,别的地方的,该在哪儿还在哪儿。所以你俩跟紧了,不要走岔。” 于明浩抖了抖,该在哪儿还在哪儿?他连忙说道:“嗯嗯,还好这就一条路,不可能走岔……” 他话音刚落,眼前江小少爷和钟晟的身影忽然恍惚了一下,像是不见了。 但下一秒,两人却扔好端端地走在前头,好像刚才那一瞬间的恍惚是错觉。 于明浩揉了两下眼睛,手心里又冒出了冷汗来。 “应该不会走岔吧……”于明浩又试探地说了一句。 走在前面的江一鸣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 于明浩想想,他是说了句没什么意义的问话,按江小少爷的性子,不理他是正常的。 可……刚才那恍惚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伸手拽了拽李迨勋,压低声音问道:“刚才你看见了么?” “他俩不见了,然后又出现了。”李迨勋脸色不好看,指了指走在前头的两个背影,反问于明浩,“你是问这个么?” “你也看到了啊……”于明浩呼吸都发颤。 他看向走在前头越走越快、越走越远的江一鸣和钟晟,拽住李迨勋要继续跟上的脚步,冷不丁扬高声音喊道:“等出去了!我一定给你和钟总包一个最大份的新婚喜礼!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前面的身影顿了顿,像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停顿了两三秒,回了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嗯”,也不知道是钟晟还是江一鸣说的。 李迨勋被于明浩的大嗓门惊住,连忙一把拽住于明浩:“你疯啦!突然喊那么大声干嘛!不怕把那些东西叫来啊!” 于明浩脸色不好看,苍白得又要哭出来。 李迨勋拽着他就要往前小跑,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和前面的江一鸣、钟晟落下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了。 “别,别过去……”于明浩抖着声儿发出气音。 “你说什么?”李迨勋不明所以。 “前面的那两个,不是原本那两个人了。”于明浩虽然害怕得要死,但还是说了出来,他直摇头,拽着李迨勋开始往后倒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似乎还没发现的两个“人”。 他说道:“如果前面那两个是正牌的,我说完那句话早就被削了,哪里会是那么清清淡淡的一个‘嗯’?” 李迨勋看了于明浩一眼,原来那句话是为了确认这个……全凭自己欠不欠揍? 于明浩解释的这段时间里,走在最前面的“江一鸣”和“钟晟”似乎发现了他们的“掉队”。 “江一鸣”抬起一只手挥了挥,示意于明浩跟上,但仍旧没有开口。 于明浩见状,更确定了:“江小少爷才不会做这样多余的动作,那么暗的地方谁看得清?他肯定就直接招呼上了。” “前面的人不开口,一定有原因。或许是一开口就会露馅?又或者是开不了口?”于明浩想着。 李迨勋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于明浩,眼里生出两分狐疑,问出之前就藏在心里的疑惑: “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很了解的样子?还有那个人,他似乎也很清楚我们遇到的情况,你们和这些东西有什么关系?” 于明浩一眼看出李迨勋的不信任,他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们和这些东西没关系,顶多就是受害者和施害者的关系!” “只不过我最近一段时间常遇到这种事情……久而久之的就……猜到了套路。”于明浩说着觉得自己有点可怜,所谓套路,就是他怕什么来什么,逆向推一下就知道了。 李迨勋:“……?” 于明浩抹了把脸,往事不可提。 “总之我们和那些东西没有任何关系,清清白白。”于明浩说道,他紧紧盯着李迨勋,就怕李迨勋觉得他也不可信,把自己丢了一个人跑。 他出声先警告道:“你别丢下我一个人跑啊,你要落单肯定会出事儿的。” 李迨勋一边盯着前面的那“两个人”,一边为于明浩的话抽了抽嘴角:“为什么?” 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会出事吧?他好歹一个专业的救援人员,怎么都比眼前这个始终是需要被救的人好。 “就凭我遇到那么多次这样的事儿,我还活得好好的。”于明浩指指自己,“我从不搞落单,落单必死。” 李迨勋:“……” 正说着,忽然走在前面的“江一鸣”和“钟晟”两人停了下来。 李迨勋和于明浩两人顿时也止住了话头。 这会儿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不少了,前面的人一直在往前走,后面的人一直在往后倒退,长长一条走廊,两边都是合得紧紧的房门,只有他们四个人。 于明浩放轻了呼吸,紧张地捏起了拳头。 “怎么不走?”前面的人开口,一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得像是坏掉的鼓风机,听得于明浩直皱眉。 难怪之前这两“人”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一说话就听得出不可能是江小少爷和钟总了。 于明浩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可现在……它开口了,意味着破罐子破摔?”李迨勋小声问。 于明浩表情僵了僵。 果不其然,下一秒,眼前那两“人”都转过了身来。 与江一鸣、钟晟相似的背影,面容却是被烈火狠狠烧毁的样子。 大半边的面孔被烧得化成了不规则的轮廓,那半边的眼眶几乎完全脱落,红丝爬满的眼球仿佛下一秒就会掉地上去。 那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于明浩,发出破碎的嘶嘶喝声:“为什么不跟上!快跟上!” 于明浩悚得浑身发毛,被那双眼睛一瞪,心一颤,拽起李迨勋跑得比兔子还快,边跑边操了一声,骂骂咧咧: “神经病啊!你长这样谁跟你走啊!当谁二傻子!” 李迨勋没想到于明浩会突然发力快跑,竟是一下子没跟上于明浩的速度,差点一个趔趄摔一跤。 两人闷头狂奔,从走廊这一头跑到相反的另一头,一直到没路可跑了才停下来。 于明浩大口大口喘气,弯腰抵着膝盖,痛苦地捂着嗓子,可能是刚才呛到了风,嗓子眼火辣辣,他问:“没跟上吧?” 李迨勋摆手,也在喘气,头也没回地说道:“没跟上,没听见脚步声。” 于明浩一顿,身体有些僵——要什么几把脚步声,这些是人么?是鬼啊!? 他一慌,惊出一身白毛汗。 他两手撑着膝盖,半弯着腰低头,视线飘了飘后,小心翼翼地穿过下身,往后看。 乍一看,似乎什么也没,一片黑。 于明浩松了口气,刚要直起来,身体忽然一顿。 “怎么了?”李迨勋问。 于明浩缓缓又看了回去。 哪怕心里在尖叫别看了求你别看了,可是身体不受控制。 黑暗里,一双眼睛、两双眼睛、三双眼睛……因为并无什么光源,几乎看不清,可细看下,却的的确确存在,就离他们极近。 于明浩弯腰低头,穿过两膝之间倒看着它们,这些眼睛也在注视着他。 “我的妈……” 于明浩猛地起身,头还有些发晕,倒退两步,抵上墙壁,脸色惨白惨白:“那些东西,都从房间里出来了……” 李迨勋一怔,旋即蓦地看向两边房门,果然,房门一扇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打开了,他们刚才慌不择路逃跑时并没有注意到。 “说了别走岔还走岔,真不让人省心。”一道清亮的声音破空传来,随之而来是一片敞亮。 于明浩和李迨勋稍有些不适应地遮了遮,旋即连忙放下。 就见江一鸣和钟晟两人踩着光走过来。 而之前于明浩看见的那些眼睛,那一个个麻木的人影,全都立在两侧,并无什么大动作,反倒像是迎着他们一样。 第168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八天·ymh:完了完了被钟总发现得砍手指的 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面孔,仍旧站在走廊的两侧, 并没有因为江一鸣的出现而躲避消失。 于明浩见状, 原本因为看到江小少爷而放下的心, 又高高提了起来。 怎么这回这些东西看到江一鸣,一点也没有闻风丧胆的样子?难道不怕吗?于明浩纳闷地眨眨眼。 不过就算没有消失, 它们也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于明浩只是紧张了一会儿,发现那些东西就像是木桩子雕塑似的杵在那儿,渐渐也就没有那么悚了。 江一鸣看李迨勋和于明浩都惊魂未定的样子,想也知道这两人“走岔”了后遭遇到了什么,他说道: “这里的情况和别处不同,不是笔直一条路就不会走岔, 你们必须跟紧, 心无旁骛地跟着,如果有别的念头,就会走岔, 钻进鬼魇的小魇境里去。” 李迨勋闻言, 心中微紧了一下, 看向江一鸣。 他那时的确在想别的…… 他自然对凭空冒出的两个人持有怀疑,所以在江一鸣让他和于明浩两人跟上的时候, 心里抱着两三分的怀疑,始终在打量他们的身影,并想着但凡有些不对劲,就立马跑人。 只是没想到,“不对劲”的情况却是那么的渗人, 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原本好端端走在他们前头的两个人,竟然全被掉包。 李迨勋一想到那两张可怖的烧毁的人脸,就不由得打颤。 饶是他见过不少大场面,那么一张活生生的、被烧毁、的脸,还狰狞地朝他们大吼,这仍是足以把一个成年男人吓得腿脚发软。 于明浩听见江一鸣说的,有些愧疚地低下头——胡思乱想的人不止李迨勋一个。 他自我反省:“是我不好,边走边在想这些贴在房间窗户里的人脸,结果现在这些东西全站两旁不肯走了。” 他边说,边小心地拿眼角余光打量,视线扫过那一张张死灰青白的面孔,又倏地收了回来。 真的好可怕QAQ 于明浩看向江一鸣,可怜巴巴地求助:“那我们现在怎么走?” 他们本要走的方向是走廊的另一头,现在却被那两张烧毁的可怕人脸堵住了路,也不知道那两个东西会不会沿路找来。 “选个方向,该怎么走,还怎么走。”江一鸣回道。 他转向钟晟,问:“怎么样?现在往哪个方向?” 他们如今陷入的处境,与于明浩三人在八楼那儿遇到的颠倒楼层相似,都属于鬼魇设下的“魇”,说的通俗些也就像是幻境。 只不过幻境不需要依附实物,而鬼魇设下的“魇”却必须依靠实际环境。 而相比虚无缥缈凭空可捏的环境,这样的“魇”反而更加危险。 虚中有实,实中藏虚,虚实之间,便将人困在其中,分不清真假。 真正的魇境就像俄罗斯套娃,魇境里套魇境,不可破解,也永远没法走出去。 而被困在其中的人,只要鬼魇不想被发现,那对方就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个事实。 所幸,面前的这只鬼魇,成精怪的时间太短,所布下的“魇”也就不是那么不可破解。 依附于现实而存在的魇境,既强大也脆弱。 在鬼魇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这样的魇境只需要找到它与现实之间的脱节点——鬼魇还没有能力隐藏起来的最大弱点——那么被困在其中的人就可以挣脱逃离。 钟晟就是找到这个脱节点的人。 他侦察周围的环境,一寸寸细节都不能放过,在于明浩说话间,就已经把周围摸寻了个透。 听见江一鸣问的,他微眯起眼,看向墙角:“往那儿走。” 江一鸣扬了扬眉梢,见状看向于明浩。 于明浩看看那实实在在的墙角,又看看江一鸣和钟晟,嘴角一抽:“往这儿?” 他轻咳一声:“可这是墙?” 江一鸣假笑,在不必太急迫的时候,他也喜欢看见人惊慌失措的样子,括弧,尤其喜欢看于明浩惊慌失措的样子,括弧完。 于明浩咽了咽口水,便是推搡了两下李迨勋,嘟哝道:“喊我们往这儿走呢,你快动起来啊,别杵木桩子似的。” 李迨勋:? 江一鸣没有为难新人,一手提溜起于明浩的衣领子,直接把人往墙角里怼。 于明浩紧张地把脚抻得笔笔直,像一根长竹竿,两只手赶紧捂着脸:“小心脸小心脸!” 他小声提醒江一鸣。 ——别看哥现在相貌平平无奇,但五官都是真实的帅气!哥是靠脸吃饭的要当心呜呜呜。 江一鸣嫌于明浩个子贼高还不配合,提溜起来就往墙那头一丢。 于明浩挡着脸,下一秒就感觉自己被江小少爷丢了出去。 只有落地后屁股蛋子疼,脸没事。 于明浩一咕噜爬起来,立马对墙的另一头喊:“诶呀李迨勋你别那么怂呀,快进来,我早说了没事的你杵什么木桩子呢!” 李迨勋抽抽嘴角,心说这人要不是被丢进来的,哪会那么痛快?现在倒还嘴炮起他来了? 要打人了。 但仍旧鼓不起勇气往墙里撞。 江一鸣见状,眯眯眼,对钟晟说道:“我先进去,抓紧时间,免得魇境再变,你跟上。” 他说完,便直接跨进墙里。 李迨勋听他的话里似乎完全没有考虑他的安危,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也是,这两人明显是认识刚才那个人的,他们三个是朋友,他什么都不是,人家要嫌他累赘不带的话…… 李迨勋咽了咽口水,一鼓作气就要往前跨。 忽然冷不丁地,眼前伸出一只手,一把拽住了他。 李迨勋一脚已经跨出,迈过了墙,可脚下却不是地,而是悬空的。 李迨勋惊出一身凉汗,幸好被钟晟及时拽回来,不然这一脚踩空就没后面什么事儿了。 “怎么会……”他下意识开口,旋即话到嘴边就止住了,是他的错。 是他犹犹豫豫,哪怕就几十秒的功夫,也把机会耗走了。 钟晟脸色难看,为了这么一个人,他居然把江一鸣弄丢了。 他冷冷看了那人一眼,一句话都懒得给,调头就走。 这里是魇境,虚中有实,实中藏虚,他总能跟着蛛丝马迹把人找回来的。 至于李迨勋,爱跟不跟。 而江一鸣那头,过了几秒也没见人再进来,江一鸣就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脸色微一沉,手掌轻轻贴在墙壁上,敦实的墙壁抵住他的掌心,小少爷脸色不虞。 “钟总被关在外头了?”于明浩小心地问。 “嗯。”江一鸣抿抿嘴,这还是他俩头一次分开行动,没想到第一次就是在魇境这样极危险的地方。 他看了看于明浩,摸出一根本系着古钱的红绳,一头系在于明浩的手指上,一头拽着自己手心里。 于明浩背后一凉,有种钟总在背后盯着自己的错觉。 “这这这不好吧?”于明浩忸怩地问,觉得要是被钟晟发现,得被砍手指。 “再丢你一个的话,那我和钟晟就白进来冒这么大风险了。”江一鸣白了他一眼。 红绳辟邪,也防止于明浩这人走着走着又胡思乱想,再走岔路里去。 于明浩闻言羞愧,是他拖累了江小少爷。 江一鸣一眼看出于明浩在想什么,他抿抿嘴:“这件事情其实和你无关,你是被牵连的。” “啊?”于明浩愣了愣。 江一鸣没再多解释,于明浩知道的越多,就越没法摘出去。 于明浩是被当成了自己,才被这些东西缠上。 现在江一鸣已经能确认,鬼魇是一队,而另外那些又是一队,一个对他抱有敌意,而其他的则向给他传递信息。 只是这两方人,走的方式都如出一辙的让人胆战心惊。 苦了于明浩。 于明浩见江小少爷又不说下去了,便识趣地没再多问。 都跟着江一鸣那么久了,这点默契总有的,于大明星学到的、最有用的一个技能就是“点到即止”。 他扭头看看身后,刚才绑红绳时背后发凉的滋味像是错觉。 于明浩摇摇头,想大概是自己想多了,钟晟才不会知道呢,等碰头了他就立马摘下。 “钟总那边会不会遇到那些东西……”于明浩担心地问。 江一鸣皱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于明浩:“那就要看你了。” 于明浩微愣,看他? “我能做什么?”于明浩纳闷。 “看你这八字轻的体质能发挥多少作用。”江一鸣说道,不过心里倒是慢慢笃定了一些。 有他在、又有于明浩在,可以说是最吸引鬼魇和其他留魂的诱饵了,应该不会去找长发公主他们的麻烦,只要这两人能走出魇境,就没什么大碍。 而钟晟向来细致,这一路走来,魇境全是靠他一眼侦破,小少爷被护得懒洋洋的不用动脑子。 江一鸣想想,目前看来,似乎还是他们两人的处境更危险一些。 江一鸣看看于明浩,于明浩也看看他,一脸无辜。 “啧。”小少爷闭了闭眼,特别想把于明浩脸上的妆先擦了。 长得好看的时候这么盯着自己,他还稍稍有些耐心,现在平平无奇还有些丑,江一鸣一个外貌协会的,表示特别不耐烦。 “你能干什么?”江一鸣问他。 于明浩顿了顿,自觉自己意义不大,便大义凛然地往前跨了一步:“我给当诱饵去引‘鲨鱼’。” 第169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六十九天·“风水之中藏风水, 砂穴龙眼之中藏龙穴” 江一鸣瞥了眼于明浩, “嗤”了一声, 没搭理他那副“英勇就义”的拿腔作势。 他迈开步伐往前走, 脊背挺得笔直,淡淡命令道:“跟上。” 于明浩闻声连忙屁颠跟上。 他们如今所处的整个酒店, 就像是原酒店的另一个暗面,从建筑结构上来看, 既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 即便是江一鸣, 也没法完全地在其中信步闲庭。 或许是觉得气氛太沉闷,于明浩开口说起之前他们三个人在808房间里遇到的情形。 江一鸣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始终在搜寻钟晟可能会留下印记的地方。 可是没有,哪儿都没, 就好像没人来过一样。但是江一鸣很确定,只要钟晟走过一块地方,那他必定会留下记号。 现在记号全无,让江一鸣少见地吊起了一颗心, 七上八下。 于明浩说着说着, 自然也注意到了江小少爷的不在状态, 他摸摸后脑勺, 说道:“他们会不会不在这一层楼里了?” 江一鸣一顿, 看向于明浩。 于明浩解释道:“之前我们三个就遇到这样的情况,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就走出了一层中间层,既不在八楼又不在九楼, 那层楼的天花板和地板上下颠倒,里头全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 “钟总会不会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于明浩说道。 江一鸣微微皱起眉头,走着走着,走出了一层中间层? 他想了想,蓦地明白过来,眼睛一亮,嘴角竟是带起了一点笑意:“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啊?”于明浩愣了愣,纳闷看向江一鸣,明白什么了?怎么就明白了?他说什么了吗? 江一鸣带着于明浩边往前走,边解释道:“风水局中,有一风水局被称为‘卦中卦’,即是风水之中藏风水,砂穴龙眼之中藏龙穴,眼前这个,即是鬼魇的魇境,同时也是一只卦中卦、风水局。” 于明浩似懂非懂,这和他们遇到的颠倒楼层有什么关系? “你们看到的颠倒楼层,不一定是整个楼层上下颠倒,而是处于卦中卦里。”江一鸣说道。 于明浩听不明白。 其实说来并不复杂,于明浩他们所看见的那一层颠倒楼层,说白了只是站在他们自己的角度在判断。 他们眼里的天花板成了地板,地板成了天花板,却没想过换一个角度,这两者之间本来就没有太多的判定界限。 而在卦中卦的风水局里,天花板即是地板,地板即是天花板,两者因为卦中卦而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江一鸣并没有再往前走,反而是退回了原地。 于明浩不明所以地跟着江一鸣走了回去,纳闷问:“为什么又回到这里?” “因为他们就在这儿。”江一鸣意味深长地看了呀于明浩。 于明浩愣了愣。李迨勋和钟晟?在这儿? 可是这里就连墙壁,都变了个样,和刚才完全不是一个模样了…… 江一鸣弯下身,手指一寸寸地摸索过墙壁。 于明浩虽然看不明白,却也蹲下身来,盯着江小少爷手指顺过的地方打量,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 “你在找什么?”于明浩问。 江一鸣“嘘”了他一声,示意他别吵,他正屏气凝神地在忙活着呢。 于明浩抽抽眼角,自认自己也帮不上忙,又盯着看了一会儿后,因为挡住了江小少爷的那一小团光,被赶到另一旁去。 在哪儿呢?到底在哪儿? 卦中卦的风水破局点会在哪儿? 所谓破局点,即是卦中卦的分离点,就像是先前于明浩一行人错打错招从窗外逃离,窗口亦是一个分离破局点,现在江一鸣要找的,就是这么一个可以打破现状的东西。 他和钟晟只相隔那么一点时间,却被彻彻底底地分割开来,正说明他们踏进了风水局里。 只不过这个卦中卦的风水局,或许不是以地方为主,而是以时间为主。 以时间为主导的卦中卦风水局,即是在同一时间区域里,令时空重叠。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江一鸣始终没有解释的地方,因为这个概念对于明浩来说,或许有些过于难以理解了。哪怕是江一鸣自己,都从没遇到过,也仅是一个猜测推断罢了。 人能否设下这样扰乱时空的风水局暂且不表,但如果设下这个局的本来就不是人呢?他们已经身处魇境,而在魇境里遇到时间卦中卦,这并不是不可能操作的事情。 江一鸣没空细想这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到底是什么人在捣鬼,他这会儿只有一个念头,就想把钟晟先弄回自己眼前来。 而另一头,钟晟也同样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到处搜寻的动作,回到了原点。 李迨勋不解地看着他,却碍于男人强大冷冽的气场,一句话也不敢发问,只是紧紧跟着。 钟晟更加不会向一个陌生人解释自己的举动。 他回到这里,只是发现,无论他往哪里走,他都在赌一个越来越小的可能性。 ——在不同入口转场后,他能找到江一鸣的可能性有多大?谁又知道这个魇境有多大? 既然江一鸣已经说过魇境的可怕之处和弱点所在,那么钟晟便索性反向而行。 与其顺着这个魇境辗转,由魇境主导拿捏到底,不如索性把主动权拿在自己手上。 两个人,明明分隔两处,出于完全不同的考量和打算,却是做出了如出一辙的决定。 几乎是同时,他们隔着一堵墙,却是掌心相抵,低声道:“找到了。” 破局点。 第170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天·江一鸣是钟晟的良心 于明浩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冷不丁的就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他又惊又晕, 生理上下意识地就腿软倒在地上。 地震了?——应该不是,没有震感。 是他幻觉了?——应该也不是……于明浩看见地上还趴着一个李迨勋, 显而易见不止是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 于明浩这么想着,随后他一顿, 李迨勋?! 他蓦地抬起头! ——找到他们了?! 他这才发现, 江一鸣和钟晟两人就站在他们的正前方。 相比起自己的狼狈, 江一鸣和钟晟两个人站在那儿笔直挺拔,于明浩有种相形见绌的感觉,怎么说呢,就,特别丢人。 大明星想想江小少爷比自己小几岁, 却站得那么有风骨,他咬咬牙,哆嗦着两条胳膊撑起来。 刚好不容易撑出一个弧形来, 于明浩两条胳膊就抖得不成样子,有种自己随时随地就要砸下来的样子。 ——毕竟视觉上、心理上都是自己吊在天花板上,也不知道怎么才能下去。 他看了看边上的李迨勋, 就见李迨勋半点不带反抗地死死抓着天花板,也在看自己, 一脸的不可思议,好像在问“小兄弟?干嘛呢?何必呢?” 于明浩霎时就萎了,胳膊上的力气一卸,死死趴在天花板上。 连专业的救护人员都怂了, 他和人江小少爷攀比什么精气神?到底是哪里想不通? 可能是因为那边两个男人一站,实在打眼,激得于明浩心里那点小骄傲又冒了出来。 于明浩晃晃头,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好端端地干嘛和自己过不去呢? 江一鸣看到眼前景象一转,心头一跳——意料之中,却仍旧不失惊喜。 他相信钟晟会找到破局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只不过在他发现所谓破局点,正是当时他们误以为发生了魇境偏离时的墙角时,江一鸣有些头疼。 他想,以钟晟那样强硬又一往直前的性格,会绕回来的可能性似乎不高。 随后他又发现那个破局点,根本没法凭他一己之力破解,必须是两边的人处于同地同时破局,才能解开时间和空间上的双重风水局。 但,哪怕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和钟晟仍旧是做到了。 在他将掌心抵上墙根的时候,墙根上出现一个圆溜溜的小黑点。 江一鸣旋即心下狂喜,圆点,即是原点、原地,钟晟也发现了破局点。 他掌心贴着墙根,头一次在心里惴惴地祈祷。 眼前的画面陡然一转,天变成了地,地变成了天,但江一鸣心里很清楚,无论眼前看见的是什么,他脚下所踩的,就是地,他眼前所看到的,是他江小少爷承认的伴侣。 钟晟上前一步,将江小少爷抓进怀里。 天知道在他发现墙后发生了变化时,他那一瞬间有多惊慌,要不是知道江一鸣绝不会袖手旁观任何一个无辜人丢失性命,他甚至不想救那个男人。 李迨勋是死是活,和他有半毛钱关系?无非是因为江一鸣,他才会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钟家的人从来没有一个好人,没有一个人是生来就有良心,直到他们找到自己的良心。 钟义找到了他的继母秦娴君,他找到了江一鸣。 江一鸣就是他的良心。 江一鸣要救的人,他会救,江一鸣救不了的人,他来救。 因此,无论他多恨李迨勋拖延了时间,让他错过赶去的机会,他也不会丢下李迨勋,让他在这个魇境里自生自灭。 “没想到你一个普通人,居然能站得那么稳。本还想看看你出糗的样子。”江一鸣瓮声说道,双手抓住了钟晟的衣服才觉得心落了地。 钟晟微微弯了弯嘴角:“毕竟得跟上你。” 事实上,在钟晟眼里,外界一切因素都干扰不了他。 他满心眼里只装得下一个江小少爷,江一鸣站在哪儿,哪儿便是中心,便是天地。 这个魇境对他这样一个执意极强、心无旁骛的人而言,影响不大。 江一鸣偏过头,黑色的小卷发下露出一小节白皙透红的耳朵根,他嘟哝了一句,像是夸奖:“那你算是跟得挺紧,不错了。” “谢谢夸奖。”钟晟说道。 江小少爷深深吸了口气,从钟晟怀抱里退出来。 “江小少爷,我们、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再说话?”于明浩忍了半晌,直到看那两人似乎过了初一见面的电光火石,才战战兢兢地开口。 江一鸣看了一眼于明浩,耳朵根红得更明显了,但面上丝毫不显,那双焦糖色的眼睛淡淡瞥了他一眼,冷哼:“站起来。” 于明浩双腿打摆子:“站、站不起来。” 李迨勋则目瞪口呆地看着钟晟和江一鸣,眼见着两个男人抱在一块儿,对他来说冲击不小。 江一鸣轻啧了一声,手指上还拽着绑在于明浩小手指上的红绳,没想到哪怕红绳辟邪,在这样一个魇境和卦中卦的叠加局里,也起不了作用。 他扯了两下,钟晟视线随之转过去,看得于明浩下意识就想摘下红绳,把小指头藏起来。 要被砍掉了!QAQ 江一鸣瞪了眼不安分的于明浩:“瞎动什么!看看人家站得多好!你这出息,白跟我走那么多次了!” 于明浩结结巴巴:“您您别说那么暧昧,我俩就是一起参加了综艺,钟总脸都黑了!” 江一鸣下意识看向钟晟。 钟晟淡淡敛下眼,没露情绪:“脸黑?” “向来如此。”江一鸣看了一番说道,手上却是慢吞吞把于明浩摘下来的红绳往自己袖子里藏。 显然这红绳没多大用处,于明浩既然都摘下来了,他当然是得收起来。 江一鸣看了一眼四周围,显然现在已经破了风水局,只不过既然眼前所见还是这样的景,说明魇境仍在作怪。 他取出两枚古钱,闭眼轻诵着听不清的经文,于明浩和李迨勋听不明白他在念什么,只觉得似乎那么一瞬间明台开阔,心神都清亮了许多。 这样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于明浩几乎要觉得是幻觉了。 江一鸣将两枚古币飞向于明浩和李迨勋二人,见两人接住,说道:“你们两人持着这枚古钱,分分秒秒在心中持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当能避开这样的困扰。” “对了,你的手机还你。”江一鸣把于明浩的手机丢回去。 于明浩接住,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之前丢了。 他边打开手机,边说道:“之前手机怎么都打不开,录音也放不出来……” 他正说着,手机却是亮了屏幕,一个白底黑苹果出现在正中央。 于明浩眨眨眼,心说这手机也是看人的,可能是有江小少爷在,之前使坏让他手机出不了声的脏东西就不敢折腾了。 那正好,原先录的录音能放了,要是这会儿能有个小蜜蜂扩音器的,他定把江小少爷持诵这什么咒的声音,扩得整幢楼都能听见! 于明浩想着,战战兢兢趴着,手指戳着录音文件。 他忽然“咦”了一声,皱了皱眉。 “怎么?”江一鸣见状走过去。 “好像……多了几个新的录音在里头。”于明浩迟疑地说道。 他看看录音的时间,晚上十一点多,地点,世纪大道18弄,似乎就在这儿。 于明浩看向江一鸣,迟疑地伸出手机:“好像……好像就是前不久录的音?可之前手机都是关机着的吧?” 江一鸣闻言也皱了皱眉,这手机之前就出过一点状况,现在要说还有状况……倒也不是件意外的事情。 他接过手机,还没外放之前,看向于明浩说道:“你之后,换个手机用吧?” 于明浩:“……好。” 他吸了口气,有些心理准备了,他点点头看向江小少爷:“放吧。” 录音一打开,凄凄婉婉的唱腔立马充斥整个空间,激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 于明浩倒吸了口气,眼睛蓦地睁得浑圆,看向江一鸣和钟晟。 江一鸣眉头皱紧,手指轻轻摩挲着指尖,他听得出这唱的词是《窦娥冤》,曲却是另谱的。 女子的音域极宽极广,一气呵成,可见其功底天赋都极佳。 这一曲只听了其中二三句便是戛然而止,紧随其后的便是听见一道男人醇厚磁性的声音响起。 “唱得好极了,那位一定会喜欢的。” “哥……我,可我不想……”出乎意料的,再开口接话的声音,却是清清亮亮宛若男孩的声音,而不是女人。 “嘘,阿林不能在那位面前提‘不想’这两个字,明白么?”男人的声音压得低沉悦耳,像是蛊惑一样,“阿林不想唱哥哥为你专门写的曲子么?” “想……” “乖。阿林的嗓子,和哥哥的曲子,缺了哪个都不完美,只有我们在一起才是最好的,一定能让那位看见我们的价值,然后就可以走向更大的舞台。”男人说道。 他低声缓缓地道,像是在男孩眼前栩栩勾出一副漂亮的图画: “名声、鲜花、金钱,接踵而至,我们就搬进大房子里,没有别的合租人,只有阿林和哥哥,哥哥再给阿林养一只小狗,一只小猫,还有一只鸟儿,喜欢么?” “……喜欢……” “真乖,那我们就去见那位了,好不好?” “……好。” 录音到这儿结束。 于明浩没想到接下去的内容似乎正常得过分,他疑惑地看看江一鸣,又看看钟晟:“这个录音好像没什么问题?不过,刚刚唱曲子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阉伶。” 第171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一天·“阿林”指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群人 对于阉伶这个词,于明浩显然不算陌生, 因为他听见江一鸣开口后, 脸上就露出了仿佛感同身受一般的吃痛表情。 李迨勋略显茫然地看看他,不太明白。 于明浩小声给他解释:“就是男孩, 小时候就被太监了,然后送去训练唱歌。” 这下李迨勋也跟着夹紧了两条腿。 江一鸣似笑非笑地瞥了那两人一眼,看得于明浩觉得自己两腿之间仿佛穿过了穿堂风,凉飕飕。 “所谓阉伶,的确是男童在进入青春期之前,通过阉割手术改变声音的发展。”江一鸣淡淡说道。 阉伶既有女子也难以比肩的嗓音优势, 同时又有男人的体魄体力去支撑那样繁复高难度的歌唱, 正因如此, 历史上极具蜚声的歌唱家中, 阉伶也曾占了浓墨重笔的一抹。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的的确确兴起过这样的风潮,家境贫寒的人家, 会把嗓音条件独特优越的孩子送去, 以希望得人赏识, 或是一举成名, 改变家中窘境。 江一鸣对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事实上他就曾经认识这么一个极厉害的阉伶。 那个人伴在皇帝身边十载,治好了皇帝夜不能寐的苦眠,耗费了最宝贵的十年光阴, 最后却又离开宫廷,布衣归田,终其一生都没再回去过。 “但是阉伶……那么残忍……”于明浩顿了顿,“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手机看,那个录音,听起来像是发生在现代的口吻。 那到底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情? 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的手机里? “过去存在过的,未必会随时间消失。”江一鸣说道,声音低沉冷淡,他看了于明浩一眼,看出于明浩眼里的茫然诧异,他敛下眼。 但凡有人在的地方,这样的事情就不可能断绝。这本就是人性所致,又怎么可能杜绝得了? 他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谈,看手机列表上的录音文件还有几个没放完,他眯眯眼,按着顺序放下去。 手机里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转动声,又过了几秒,才渐渐听见了人的小声交谈,可声音却离得极远,像是偷录下来的一般,听不真切。 江一鸣微微皱起眉头,一行人屏息凝神地听,仍旧听不出什么名堂来,背景的杂音都比人声响,转眼一分多钟的时长便过去了,最后是一声极轻却极清晰的叹声收尾。 “……这又是什么?”于明浩眼里的茫然更加明显。 江一鸣没有回答,他一言不发,只是微沉着脸继续点开下一个录音文件。 第三个录音文件里又是一首曲子,听声音,和第一个录音文件里唱《窦娥冤》的阉伶似乎是同一个,只不过这一曲的技巧却是显然高了不少。 哪怕是听不懂曲的人,都能听出这一首里的炫技,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内,音调变化多端,忽而像是林雀婉转清扬,忽而像是海浪沉闷汹涌。 于明浩和李迨勋都下意识地竖起耳朵细细地听,仿佛沉入进去一般。 直到这声音戛然而止,像是压抑的、极痛苦的呻吟,从那声音里泻出,于明浩几人一个哆嗦,蓦地回过神来。 “哥哥,疼……”、“阿林的喉咙好疼……”、“呜……” 悉悉索索的声音又从手机里传出,其中掺杂着那个阉伶的呻吟和无助。 这一次,背景后的杂音悉索声更明显了一些,隐约还能听到有小孩的哭声和鸟的啼叫,也不知道哪个更响亮些,只觉得这两个声音掺和在一块儿,叫得都凄凄婉婉,让人心里一颤。 江一鸣顿了顿,又将录音倒回去重新听,他翻来覆去听了好几遍,才总算听清录音里的小孩在哭什么—— “疼、好疼……阿林好疼……” “哥哥……呜……哥哥救阿林……” 音色不同的男童声音,在背景杂音里此起彼伏,但没有哪个男童的声音,比得上最初那个阉伶的声音独特美妙。 而到了录音的最后,终于,另一个浑然不同的男人声音插入其中,低沉而富有磁性,他开口似乎在安抚着,承诺着一个个漂亮的未来。 反复听了那么多遍后,钟晟和江一鸣都听清了,两人脸色都微变,彼此对看了一眼。 他们本以为最初的那个阉伶叫“阿林”,可现在听下来,似乎却不是这样: 那些男童,都叫“阿林”; “阿林”从来指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一群从小就被阉割、送去训练唱技的孩子们。 男童们在一遍遍练习着枯燥的唱腔,稚嫩的声音被不断地拉扯拔高,永远不会有人怜惜他们。 江一鸣看向最后一个录音文件。 这一连几个文件,像是试图向他们传递一个信息、一个故事,谁也不知道故事的最终结局又会是什么。 只不过想起那些被困在酒店里的留魂,想起那只鬼魇,想来结局定不会是什么美妙的皆大欢喜。 最后一个录音文件打开——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是一曲乐府民歌,唱这曲的阉伶的音域极宽极广,空灵而透彻,饱含力量。 可就在这样一副极干净的嗓音之后,却又时不时地传出像是木料遇火爆裂的声音。 噼里啪啦,时不时一声极突兀地插入进来,可唱歌的人却浑然不觉,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坚决。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技巧,去完成一首绝唱。 歌词并不多变,八小句的词反反复复,却是一遍一遍用最重复的词,唱出了一种极致的凋零。 而就随着这一声声一遍遍的唱词抵达高潮,背景声里的木料燃爆声也愈发明显,仿佛身陷入火场。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最后一声陡然拔高,拼尽了全身气力,那一声刺耳极了,就像是一只鼓满的气球被扎破,倏地一声。 于明浩陡然一惊,蓦地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很想哭。 于明浩睁大眼睛,眼泪无知无觉地从眼眶里滴落。 一种无能为力的疲惫和绝望,像是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席卷上他的身体,淹没他的思想。 于明浩的双眼没了焦距,他面上表情麻木而呆滞,好像所有的情感都被那一首曲子带走了一样。 他缓缓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抚上自己的喉咙,指尖用力,便是能清晰看见喉口被按得发疼发白,可于明浩脸上却没有一点吃痛的样子。 而趴在他边上的李迨勋,动作神情都是如出一辙。 江一鸣眼光一厉,猛地出手打断两人的动作,同时钟晟中断了手机里的录音文件。 他眯起眼,冷冷看着不知不觉间,竟是朝他们一行人围拢而来的十数个留魂。 被江小少爷一边一个暴锤,于明浩猛地回了神,这才发觉自己竟是掐着自己的喉咙,像是掐着杀父仇人一样,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喉口火辣辣地疼。 “怎么、怎么回事?”于明浩狠狠干咳两下,脸色忽红忽白,磕巴问道。 “入了音魔里,受其干扰。”江一鸣回答得简明扼要,最后那一首曲子,有很强烈的灵魂力量,他能感觉到藏在袖中的几枚古钱都由此而激动地颤抖起来。 于明浩和李迨勋两个人毫不设防,会中招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谁也想不到这首曲子给人的影响,却是一种强烈的毁灭欲望——毁掉自己的声音,毁掉活生生的一切。 只有生前抱着这样的强烈念头死去的灵魂,才会产生这样的巨大影响。 也是,那样的天赋嗓音,对这些成为阉伶的男童们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枷锁。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于明浩的呼吸在打颤,他用力抹了两把脸,看着屏幕发暗的手机说道:“刚才想那样做的人……不是我,是他。” “我知道。”江一鸣冷冷说道。 他看向那些围拢而来的十数个留魂,可他袖里的古币却没有再出现刚才听曲时剧烈的反应。 唱那首歌的阉伶,不在这里面。 江一鸣扫视一圈,心里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不过他没有花功夫去验证,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这些人平平安安地送出这个魇境。 至于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和录音里的那些男童们有什么关系,还有前不久刚刚死去的年轻男人…… 这些问题,留到之后再查也不迟。 江一鸣点开录音文件里标着“江少念经”的文件,嘴角微抽,便是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于明浩点头,没错,就是这个录音文件,可惜之前在808房间里不太管用,说不定是声音轻了? 要有小蜜蜂扩音喇叭的话,他一定把江小少爷念经的声儿扩得整幢楼哪哪儿都听得见。 江一鸣听见,却是狠狠一拧眉,再看向于明浩的时候,恨不得一巴掌糊过去:“什么样的傻缺录音会漏录一个开头?‘九天’两个字被你吃了?” 于明浩微怔,漏字了?不这么念的么? 他茫然地眨眨眼,看向江小少爷,讪讪挠了挠后脑勺:“……怪不得放了没几遍就不管用了。” 江一鸣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于明浩在这种情况下能多撑一两分钟,都算他江一鸣的本事大好吧? 第172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二天·那些声音在问:“听够了吗?” 普通人持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心中求雷霆正气庇护,砍伐邪气,保持灵台晴明。 于明浩和李迨勋两人按着江一鸣的要求, 闭眼沉心, 在心中默念这十个字,直到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持诵天尊宝号的声响,才算到位。 于明浩这回不敢再使小聪明了, 录音漏了两个字的笑话实在显得自己没有智商,边上那个李迨勋都笑了。 也就幸好现在他顶着一张普通人的脸,不会有人知道他就是响当当的大流量明星、国民男神于明浩, 否则他的黑料又得多一笔。 于明浩沉心静气, 尤为虔诚。 毕竟自己这体质,实在是招一些东西喜欢。 等于明浩入定出来, 眼前的景象果真变回了正常,同时他发觉自己正以非常不雅观的姿势,死死扑在地上, 侧脸都压出了一道印子。 他面上一讪, 连忙爬起来,轻咳两声,捋了捋自己的衣服, 发现身上衬衫早就皱巴得不成样子, 衣角还被划拉开一缕一缕的线,估计是先前翻窗时候不小心勾到的。 看看自己,再看看江小少爷和钟总……于明浩才不看那两个人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他转向李迨勋, 不知道对方现在如何了。 就见李迨勋额头上沁出汗来,手指仍旧死死扒着地板, 甚至用力地抠进地板木屑里,指甲缝都开裂流出血来。 于明浩观察着那人,发觉对方似乎还在那个魇境里,甚至越陷越深的样子——看他死死扒住地板没有丝毫卸力的意思就知道了。 他诧异地看向江一鸣:“他怎么回事?” “杂念太多,急切过甚。”江一鸣皱眉说道,“在魇境里旁人也没办法,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 之前潘竞也是如此,他能做的只有告诉对方方法,鬼魇的魇境只能靠自己走出来。 江一鸣盘腿席地一坐,半闭眼睛养神:“就在这等他出来吧。” 魇境里的破局点已破,这个魇境也就不再像先前那样凶险,尚且有时间给李迨勋走出来。 于明浩看看四周围,白炽灯的光惨白刺眼,他们现在似乎不在酒店里,不过这里好像又有几分眼熟。 “这是哪儿?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吗?……安全吗?”于明浩迟疑地问。 “酒店的应急通道,傻了?之前你和那两个救护人员不就是在这儿遇到鬼打墙的?”江一鸣反问。 于明浩一愣:“原来一直都在这里面?就没走出去过?那……跳窗也没有跳出来……?” 江一鸣指了指楼梯那一层一层螺旋向下的深度,问:“像不像?” 于明浩:“……” 像,太像了,他甚至还在铁栏杆扶手上找到了自己缺了一角的衬衣布料。 原来他们忙活半天,那么认真地搞双重安全结,就是从这儿跳下去的? 于明浩无语,这个魇境着实把他们折腾得像个傻子,就在这么一个狭隘的地方,偏偏把他们几个人骗得团团转,怎么都走不出去。 他忍不住抬头又低头地打量这片逃生通道,怎么都想不通记忆里他们走过的那条长廊又是怎么回事。 “只是没意识到自己在转圈罢了。”江一鸣开口。 于明浩以为是自己不知不觉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了。 他想,可能是好不容易逃出那样的地方,精神上一松懈,就是一泻千里,尤其是当着江一鸣的面,更是不设防了。 他一边讪讪点头,一边摸着下巴,心想这样的情况决不能让经纪人知道,不然得叨叨他一天。 “不是你问出来了,是你脸上明摆着。”江一鸣又说道。 于明浩一顿。 这更糟了。 江一鸣微扯嘴角,他要是看不出于明浩的纳闷,那他白生一双眼睛了。 于明浩轻咳一声,说道:“在你面前我就用不着装腔作势了,什么样子你没见过呀?你说这是我们自己没意识到在转圈?” 江一鸣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找的借口倒是好听。 他没有戳破于明浩的借口,说道:“说白了就是身体本能在规避障碍,视觉欺骗让你误以为再走一条直线。” 于明浩听得一愣一愣,觉得这种魇境比什么都可怕,活在一个自己以为是真实世界的地方,怎么也走不出去,那才真的让人绝望。 他不由得想,要是他们后来从“窗外”顺利下到了底层呢?那他们继续往外走,遇到的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会遇到其他人么?还是仍旧是那些被困在这里的鬼魂? 于明浩一想到无论跑到哪儿,大马路上来回往复的都是同样的人脸,就一阵恶寒。 他说道:“我宁愿和女鬼去跳贴面肚皮舞,也不想再遇到这种魇境幻觉了。” 贴面肚皮舞?江一鸣笑起来,多看了两眼于明浩,真亏这人想得出来。看来这次的魇境着实是把于明浩吓唬得不轻。 就在说话间,李迨勋这边也终于从魇境里挣脱出来。 他蓦地睁开眼,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江一鸣见状站起身,刚开口没说两个字,就被李迨勋惊恐地打断:“快!快走!它们就在后面!我们快走!” 于明浩一听,下意识地惊得跳起来,连忙看向江一鸣。 就见江一鸣大步走过去,牢牢按住李迨勋的肩膀,看起来远远比江一鸣大上一圈的强壮男人,即便疯狂挣动,也仍旧被江一鸣按得死死,动弹不得。 江一鸣低念静心咒,渐渐李迨勋安静下来,于明浩看他不再大幅度地要打人,也凑过去,小声给解释他们已经安全了,不管看见了什么东西,那些东西都不会追来。 不知道李迨勋究竟听进去了多少,他眼里的疯狂和惊恐渐渐退散下去。 “你在里面看见什么了?”江一鸣见男人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他开口问道。 李迨勋浑身一震,想起先前所见,他浑身都颤抖。 他看向江一鸣,带着颤音说话,“好多人……好多人!向我走过来,他们一个个,围着我、挤在我眼前,当着我的面,伸出手指抓向自己的喉咙,硬生生地剜开一个洞,血都从那个洞里涌出来,喷了我一脸!” “他们盯着我看,我拔腿就跑,可他们总跟在我身后,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怎么也甩不开,我还听见他们的声音,声音奇怪极了,像女人又不像女人,嗓子捏得极尖,问我,听够了吗?” 于明浩下意识松开了抓着李迨勋的手,后退一小步,打了个寒颤。 李迨勋又是茫然又是惊恐,哪怕在说话,也时不时地扭头看身后,问:“那些人真的不会跟过来?它们明明就在我身后,都去哪儿了?” “那些都是假的,不作数的,你现在出来了,你看,这是酒店的应急通道,之前我们就一直在这里打转!”于明浩硬着头皮解释,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安抚自己他们都安全了。 反正有江小少爷在呢。 他看到李迨勋,就觉得像是看到了几个月前的自己,他同情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一米八几的壮汉因为恐惧缩成一个大球, 江一鸣没有指出于明浩话里的错误知识点,魇境里看到的东西不一定都是假的,李迨勋看到的那些人,都是曾经活生生的人,死后也是实实在在滞留在这一带的鬼魂。 “是吧?江小少爷?”于明浩看向江一鸣求证,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可信度高一些。 李迨勋也看向江一鸣,一脸的希冀又忐忑。 江一鸣看了眼于明浩,沉默了两秒微微点头。 算了,这些人不经吓。江一鸣心里想着,嘴角一撇。 钟晟见状,心里好笑,尽管他不清楚这里头的事情,不过看江一鸣的样子,想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只是目前看来,至少是暂时安全了。 于明浩觉得江小少爷的目光意味深长,让他吊着颗心不上不下。 可一对上旁边不安的李迨勋,他只能强颜欢笑,装傻充愣地安抚道:“别怕哈,回去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别往心里去。” 于明浩觉得自己真是成长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都能照顾别人了。 李迨勋浑浑噩噩地点头应下。 “好了,都休息得差不多了吧?”江一鸣看着于明浩和李迨勋,“我送你们出去。” 李迨勋没有说话,浑浑噩噩言听计从,于明浩看了江一鸣一眼,心里腹诽,休息?刚才哪算休息? 不过谁都不想再待酒店的应急通道里了,于明浩恨不得立即走,他紧紧跟上江一鸣。 从应急通道推门走出去,就是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厅,宾客往来,哪怕是半夜时分,这片处于市中心的国际酒店依旧是一片繁华的景象。 于明浩看到眼前这场景,大松了口气,都快跪下热泪盈眶了。 无论先前在心里怎么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们从魇境里出来了,可对着应急通道里的惨白灯光,总是没多少真实感。 而现在,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面孔,于明浩头一回觉得这些路人的脸,变得那么生动又活灵活现。 第173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三天·老司机就是老司机呀︿( ̄︶ ̄)︿ 潘竞和李迨勋两人在酒店的大堂里碰了头。 潘竞诧异地发现李迨勋的状态似乎比自己还要差许多,再看于明浩和其他两人, 仿佛李迨勋才是那个需要被专业救护人员救护的遇难对象。 他看着李迨勋欲言又止, 李迨勋朝他摆了摆手, 一副疲惫到开口多说一个字都累得慌的样子。 酒店外的救护车还停在原地, 周围显然聚集了不少人,都在纷纷议论, 显然是对两名救护人员的一去不复返, 感到疑惑又好奇。 何况, 不知道怎么的,这酒店内内外外, 隐约被不少便衣军人围了起来。 这些人仅仅是分散地站在酒店各个不起眼的角落, 乍一看并不显眼, 可一经细看,却不难看出这些人的身姿气质与常人截然不同。 这些便衣军人的站位如同一张精密的蜘蛛网,将整个*酒店围得密不透风。 时间一久, 自然有人看出不对劲。 “这次被救的人到底是什么名堂?你看酒店周围, 头一次见到这么秘密隐晦的大阵仗啊……” “可不是嘛!可听说就是俩其貌不扬的普通人?也没见什么消息传出来?” “不不, 我听说光线影业的那个钟总好像也在现场,就是那个集团的现当家。” “和他扯得上关系的人,非富即贵吧……你看这周围,肯定不是一般人, 可能就是长得一般了点,身份一定有大来头的。” “……” 外圈的人还在小声地议论,各个都在翘首等着看被救的那几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可惜这些等在酒店外的人, 注定是看不到了。 江一鸣几人一出现在酒店的大堂里,就很快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围了起来,极隐蔽地离开了酒店。 李迨勋和潘竞两人茫然地彼此对望一眼,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莫名其妙地多了二十来个壮汉,不着声色地把他们一行人裹在了中心。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围过来的、怎么围过来的,他们俩居然一点也没意识到。 他们这回到底碰上的是什么人?潘竞和李迨勋不约而同地看向于明浩,就见于明浩本人也有些意外,虽然比他们的反应要好一些,但显然也是不知情的。 于是两人又看向江一鸣和钟晟,似乎这个圈子也正是以江一鸣和钟晟两人为中心的。 “江小少爷,钟先生,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撤离到地下车库后,为首的便衣军人低声开口,恭敬笔直地站在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身边,为两人拉开车门。 “嗯。你们把他们三人顺路也捎回去吧。”江一鸣抬手指了指身后三张懵然的面孔,嘴角轻扯了扯,嘱咐了一声后,便拉着钟晟钻进车门里。 “是,江小少爷。”便衣打扮的军人回道,打了个电话给夏老爷子,禀告一声江小少爷已经毫发无损地接到了,正要回去。 汇报好了情况后,对方走到于明浩几人身边,一丝不苟地道,“请几位跟我来。” 于明浩蓦地生出一种犯了事被请去喝茶的滋味。 载着江小少爷和钟晟的那辆轿车已经发动,引擎一起,便直接驶出了地下车库。 江一鸣坐在车后座上,一句话也没说,闭了闭眼,肩膀微松,极轻地吐出一口长气。 钟晟就坐在他边上。 后座宽敞,坐三个人也不会显得挤,偏偏钟晟要挨着江一鸣坐,手背轻轻贴着江一鸣微凉的掌心,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子怪不好意思的。 前座开车的司机师傅下意识透过后视镜观察了一眼后面的两个人,钟晟有所察觉地抬头,淡淡看了对方一眼,视线撞了个正着。 司机师傅一顿,怎么说也是夏前总司令官的司机,见过了大风大浪。 他若无其事地挪回视线,慢吞吞地将前后座之间的深色挡风玻璃升了起来,给彼此一点空间。 江一鸣偏就喜欢钟晟的小动作,喜欢钟晟这样的“黏人”。 他感觉到手心里的另一个温度,微微睁开眼,看了一眼钟晟,又看了一眼两人手掌手背相贴的肌肤,嘴边牵起一点笑。 小少爷又闭上眼,什么也没说,却是把手心微微收拢了一点,像是要拽住这点温度一样。 钟晟见状,得寸进尺般地靠得更近了些,慢慢将肩膀靠近过去,伸出一条胳膊把江小少爷拢了进来。 “今天就先回我那儿休息吧?”钟晟压低声音问,生怕自己的声音响了些许,把小少爷吵着。 “也行。”江一鸣回道。 两人话刚说完,前面的挡风玻璃徐徐摇了下去,就听前头的司机老徐师傅说道:“江小少爷还是先给夏老爷打个电话报下平安吧,夏老爷可能更希望小少爷今天能回夏家一趟。” 钟晟顿了顿,看向司机,就见司机师傅一副过来人的了然,仿佛都猜到了他俩回去要做什么似的。 钟晟微眯起眼,不得不说这个司机似乎懂得有些太多,甚至他都没打算做的事情,对方也给自己安排上了? 他心里好笑,低头看江一鸣如何打算,就见江一鸣面上微讪,耳侧似乎都泛起了一点粉红。 江一鸣唾弃自己居然忘记了给家里人报平安的大事,再看司机的样子,又似乎带了点看穿一切的意味深长,哪怕他同意回钟晟的住处只是出于方便的考量,现在都觉得好像别有深意了。 胡闹。小少爷难得面皮薄,有些迁怒地看了眼钟晟,抿抿嘴掏出手机,给家里几个老人一个个报了平安。 夏家和钟家的住处自然不会回去,毕竟离得稍有些远,最后还是回了钟晟那儿。 可这回进了玄关后,江一鸣总觉得有些不大自在,被老司机的那一眼看得实在有些洗脑,就连钟晟喊他去洗澡,他都下意识以为是要两人共浴的意思,让他犹豫了半晌才进浴室。 自然,进了浴室后,江小少爷才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江一鸣说不出自己是忐忑期待多一点,还是失望落空多一点。 于是小少爷再次迁怒,把一块精油肥皂搓去了一层皮(x) 第174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四天·江家大哥:“怎么把他累到现在还在睡?” 江一鸣洗了澡出来, 正和卧室外把上半身衣服脱了个精光的钟晟打了个照面。 钟晟朝他微微点头, 笑了笑:“洗得浑身都红了, 是水太烫了?” 江一鸣总不能说是因为迁怒想了不该想的东西, 搓肥皂搓红的,他硬着头皮淡漠地应了一声:“嗯。” 钟晟笑笑, 说道:“其实你在里面喊我就好了,我在厨房里把温度设置低一些。” 江一鸣看看他,微眯眼。 他觉得其实钟晟什么都看出来了,可偏不说穿。 江小少爷吧拧巴拧巴眉头, 转身进卧室,把门碰地一声合上。 钟晟站在他的房门外, 低低笑出声。 第二天一早,钟晟的公寓大门就被人敲响。 也就幸好钟晟有早起晨跑的健康作息习惯, 这会儿刚晨跑回来——尽管也不那么早了,但是相对两人昨晚半夜回来的时间, 钟晟也算是踩在晨跑的及格线上——他给江一鸣带了早餐, 自己则是冲了把淋浴。 他听见门外的敲门声,担心把好不容易睡熟的小少爷吵醒,钟晟皱了皱眉,扯过浴袍随手披上, 大步走向大门。 是江家大哥过来要人了。 江浔川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 黑牛仔裤,衬得一双腿又长又直。 他站在门口,就像是一只骚包到极点的公孔雀, 从头到尾都在标榜着自己的魅力。 不过江家大少爷也的确有这样的资本,人帅多金,比起钟晟,尚且算得上是风趣体贴,谁都想往他身上扑。 江浔川看见钟晟只是穿着一件浴袍出来,甚至头发丝还挂着水珠,眉头狠狠跳了两下,一张脸沉了下去。 他毫不客气地抬脚跨进大门,皱眉问道:“鸣鸣呢?” “还在睡。”钟晟并不介意江浔川的不请自来,他将大门轻合上,低声说道。 江家大哥一听自家弟弟还在睡,立马自觉地放轻了动静。 他皱皱眉看着钟晟,带了点责问的语气,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把他累到现在还在睡?” 钟晟深深看了他一眼,半眯起眼:“昨晚到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睡到现在也不算久。” 江浔川闻言明白过来,是他想得不太健康。 大少爷轻咳一声,微点头,言归正传:“都没受伤吧?老爷子都担心得很。” “平安无事。”钟晟回道,看了眼江一鸣卧室的方向,他顿了顿说道,“不过鸣鸣睡得不太踏实。” “又做了噩梦?”江浔川皱眉,虽然并不意外,但对于江一鸣这样频繁出现又必定会出现的状况,仍旧十分担心,显然,被这样的噩梦长期缠绕,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是极不健康的。 钟晟应了一声,他对于江一鸣的噩梦早有耳闻,之前也一度把人从噩梦里喊醒过几回,只是这一次,江一鸣的噩梦里似乎有他。 他清清楚楚听见江一鸣嘴里梦呓着念他的名字。 钟晟第一次听见江一鸣用那样破碎无助的声音喊他,他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网住缩紧了一般。 在江一鸣之前的噩梦里,钟晟从没听见任何人的名字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钟晟不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他本来想把江一鸣喊醒的,可偏偏这一次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江一鸣都像是被困在了那个梦境里一样,就像是他们之前被困在魇境里,只有身处那里面的人才能走出来,没人能帮得上忙。 他就坐在江一鸣的床边,像一尊守护神。 不知道是不是他在边上的缘故,江小少爷梦呓的情况有所改善,脸上表情也渐渐平缓下来。 钟晟几乎是在他的床边上守了一晚,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不过看江一鸣后半夜睡得翻了个身,甚至留了一小撮的口水印在枕头上,想来应该是还算不错的。 “喊不醒?”江浔川拧起眉心,抿了抿嘴,似乎自家小弟的噩梦又加剧了,不管怎么听,这都不是一个转好的征兆。 钟晟也清楚,没法把人从噩梦里喊醒才是最可怕的。 钟晟只要一想到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江一鸣究竟看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场景才让对方露出那样无助又破碎的样子,他便极端躁郁。 他从没想过自被钟义从那条红灯街区接走后,他、自己竟然还会体会到这样无能为力的滋味。 江浔川深吸了口气,想到自己前段时间一直在试图联系的一个人,这两天刚刚得到了联系方式,他说道:“我这边有个催眠大师,最近刚回国,很厉害,曾经给摩洛哥的国王治好过无法入眠的怪病,那个人认为所有疾病都由心而始,心病解决了,其他毛病都能迎刃而解。” “你想带鸣鸣去看那个人?”钟晟微皱眉,他知道江一鸣有多反感看这些人,更反感把自己敞开得明明白白,像个初生儿一样毫无遮拦荫蔽的样子。说不定江一鸣刚看到这个催眠大师,便二话不说走了。 “只是看一个朋友,随便聊聊天。”江浔川说道。 钟晟并不觉得这会是个好主意,他警告道:“鸣鸣一旦发现你在诓他看医师,那你最近几年基本都躺在他的小黑本里了。” 江浔川:“……” ——江一鸣有专门用来记仇的小黑本,从小就记着,毫无疑问江浔川是本上有名的一号人。 小仇一天不理,大仇三天不理,至于滔天大罪那类的,弟控的江家大哥表示还没舍得去试这一步。 江浔川深吸了口气,想想几年听不见鸣鸣喊自己一声“哥”,顿时觉得不太行。 他皱皱眉,妥协了半步:“我到时候再看看怎么安排比较自然。” 贼心不死。——这是钟晟对此的评价。 江浔川话音干落,江一鸣的声音就紧跟而来:“打算安排什么比较自然?” 江浔川“噗”地一声呛了出来,没想到自家弟弟正出来,他一时噎住,看向钟晟,寄希望于对方能帮帮自己开两句口。 钟晟见状,免得江浔川的反应过度,被鸣鸣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开口说道: “伯父伯母的银婚纪念日,你哥在想怎么给他们一个惊喜。”钟晟扯了一个借口。 江一鸣“哦”了一声,面上有些讪讪,最近的事情发生得太频繁,他居然忘记了这么一件大事。 他看向江浔川:“那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所以才来问问你俩有什么建议?”江浔川赶紧顺势接口道。 江一鸣了然地点点头。 要说建议,他也没什么。 江一鸣打了个哈欠,像是没睡饱似的,梦游般走进厨房里,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又走回客厅,呷了一口茶: “爸妈肯定不会想像个孔雀似的办什么庆祝宴席,不过估计圈里不少人早就盯着这么一个日子,要是不办,说不定隔天就传出爸妈离婚家产分割的消息。” 江浔川看看自家弟弟,略有些惊讶,鸣鸣开始往他们这些人的思维方式上变了。 他点头附和:“要办,而且一定要办得万无一失,不过不是纪念日当天,或许提前一两日。至于纪念日当天,就不如我们一家人小聚一下,喝个小酒聊聊天。我想爸妈应该会喜欢这样简单的礼物。” 江一鸣顿了顿,慢慢点头,意识到自己似乎的确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回过家了。 江浔川顺便又道:“昨天你们出了那事儿,爸妈、爷爷外公那儿都很担心你,有时间的话记得回去看看他们。” 江一鸣点了点头应下。 江浔川站起身:“别的也没什么想说的,哥过来主要就是看看你休息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现在看你生龙活虎的,应该是没什么大碍。我就先走了。” 他刚说完,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一条网络新闻的弹框提示。 ——昨晚国际六和酒店意外出现有人悬挂在窗外的事故,到底是轻生还是纯属意外,仍在调查中。 ——昨晚凌晨,有不止一名目击证人声称在六和酒店附近,曾看见一列人队路过,衣服上都带有大量血迹,在走进酒店后消失,目前警方正在调查跟进中。 江浔川极少会留意这样的提醒,这一次却是阴差阳错地看见了。 他顿了顿,看向自家弟弟,微微皱眉,指着第二条新闻弹框道:“……这件事情,你们知道么?” 江一鸣见状凑过去看,他眉头微蹙,脸色变得稍有些难看。 “那些人,就是我们在鬼魇的魇境里看见的人?”钟晟压低声音问道,“但是那些人,之前不是说都留在了魇境里?他们也会出来?” 江浔川倒吸了口气,光是听钟晟说出的那一句话,他都觉得鸡皮疙瘩起来。 “这真的和你们昨晚遇到的情况有关系?”江浔川问。 江一鸣微点头。 理应那些人是不可能被普通人看见的,再怎么样,他们是鬼魂,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可以实体化到让不止一个普通人看见他们的身形。 可偏偏这一次不止一个人看见了。 这让江一鸣想到同样看见这些“人”的潘竞几人,他们也看见了那些东西……可他们是处在那个魇境里,掌控魇境的人想让谁看见什么东西,便让人看见什么东西,权利大得很。 他迟疑地抬起眼,眼里闪过一抹惊诧不定——难道那个时候,也是在魇境里?又或者说……他们自以为走出了魇境,实际上却仍旧被困在一个更大、更华丽、也更可怕的全新魇境里? 第175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五天·案件的最后一块碎片:拼出来了 新闻的推送一出来, 不管是之前有没有关注到六和酒店意外的人, 这下都注意到了。 一队身上衣服染着血迹的人,进入酒店后又凭空消失? 光是听听都觉得诡异又可怕。 江一鸣打发走了江浔川, 再三向自家大哥保证不会让自己涉险, 又承诺下今晚会回家吃饭,到时候夏老爷子、隔壁钟叔一家也都会过来, 所以他还得记得带上钟晟一起过去。 关上大门后, 江一鸣脸上的那点轻松模样消失得彻彻底底。 他看了一眼钟晟, 甚至在想, 眼前的钟晟真的是钟晟吗?如果他被困在了魇境里,如果是他没有走出来呢? 江一鸣想起昨晚的那个噩梦, 他这辈子珍视的所有人都背对着他, 与他渐行渐远,哪怕他主动追上去,抓住了钟晟的手,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他看到的只有冷淡和麻木。 如果那个噩梦成真, 他该怎么走出去? 江一鸣发觉,人一旦有了珍视的东西,就会变得软弱可欺, 上辈子他也不曾这样畏手畏脚过。 “我是真的, 江浔川也是真的。”钟晟站定在江一鸣的面前,一眼就看出江一鸣在不安什么。 说实话,他极少看见这样的情绪出现在江一鸣的眼里, 他心脏微缩紧了一瞬,酸涩地疼痛。 钟晟看江一鸣抬起眼看向自己,他继续说道:“你说过那只鬼魇还未成精怪多久,哪怕勉强撑开一个魇境,也是被我们找到了弱点。这样一只弱小的鬼魇,怎么可能做出幻化那么多人物的魇境?” “再看时间线,那个时候显然是我们还困在魇境里的时间。”钟晟说道,“不管那个时候外头出现什么情况,我们哪怕不知情,但这不意味我们没走出来。” 江一鸣顿了顿,刚才这一消息出现得突如其来,以至于打乱了他的阵脚,一时间没有留意细节。 直到钟晟点出来,他才注意到新闻详情里有提到目击者叙述的发生时间,而那个时间点,的确是他们还被困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只有他们看得见的留魂鬼怪,却被普通人看到了。 江一鸣松下一口气,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他还是想说,这真是太好了。 “目击证人看见的情形,可能是魇境的重合叠影。”江一鸣想了想,说出一个可能假设,“魇境是以实体为基础,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才让人一头扎进其中,难以走出。正因如此,在魇境和现实之间,其实只有一层薄薄的‘壁’,而这只鬼魇的道行又太浅,才让人看见了本是属于魇境里的东西。” 也就是说,不是魇境变得更可怕、更华丽,而是因为魇境脆弱不堪才导致的乌龙。 这就像是魇境的海市蜃楼,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因为魇境的存在和意外折射,才让普通人看见那十几个逗留在酒店里的留魂。 理清楚了这一层关系后,江一鸣微眯起眼,针对这只害得他一时间失了分寸的鬼魇进行鬼身攻击:“归根结底,是那只鬼魇菜鸡。” 钟晟好笑,点头附和。 就在江一鸣理清头绪间,他调成了静音的手机亮起屏幕,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出现在来电显示里。 江一鸣瞥见,挑了挑眉,接起电话:“谁?” “总署法医科科长方拾一。”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 “方法医啊。”江一鸣眯眯眼,倒是不意外方拾一会打来,也不意外方拾一有他的手机号码。 “你看到新闻了?”方拾一问,却是已经默认了对方一定知晓,他紧接着便说道,“江先生有没有空来一趟总署?” “……好。”江一鸣沉默了两秒应下来,“不过我还要带一个人,他同样在现场处理了情况。” “好的明白。”对面的男人没有多问一句话便应了下来,像是早就知道江一鸣会带人过去一样,“那么稍后见。” 江一鸣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轻吐出一口气,看向钟晟,“和我一起去一趟?” “当然。”钟晟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两人刚抵达总警署的大门口,就看见方拾一穿着薄款的米色长风衣站在门口,袖子卷到手肘,像是在等他们的样子。 “江先生,钟先生。”方拾一打了一声招呼,“两位跟我来。” 他说完,带头走在前面。 江一鸣见状,与钟晟对视一眼,跟上方拾一。 一行人走入地下车库,往深处走,停着的车辆渐渐变得稀疏,最后就只是一片空地。 方拾一停在一堵墙前,细密的绿色光线将方拾一全身笼罩,扫描了一通后,机械的的电子音从墙体里传出:【身份认证成功,欢迎回来】。 江一鸣扬了扬眉头:“还挺科幻。” 方拾一闻言笑了笑,没说什么。 下一秒,面前的墙体就像电影大片的特效一样,一砖砖地往两边挪开,竟是堆出了一道门拱来。 往里看,是一条长而深邃的长廊,亮着暖色的灯。 方拾一看向江一鸣和钟晟,微微颔首:“请进。” 走过长廊,眼前是一套复式工厂房的模样,有三层楼,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楚歌几人都在,看见江一鸣纷纷走过来打了个招呼。 “之前都见过,这是楚歌,鉴定科的;这是秦浩和竹真真,负责的是事后处理与调查。”方拾一简单介绍了一下,“应队今天不在,以后有机会再介绍认识。” 江一鸣点了点头,应队他是见过的,印象深刻。 一行人没有多寒暄什么,方拾一直接切入主题:“今天的一条新闻推送,有关六和酒店目击者看到一行人穿着血衣进入酒店又消失的事情,这和你们昨晚出现在那儿有关系吧?” “的确。”江一鸣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边上楚歌不断地吸着冷气,像是在听什么有声恐怖读物一样。 江一鸣被楚歌响亮的倒吸声打断了好几次,他抽抽嘴角,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楚歌也是个精怪,他身上的古币一直都有感应,不过他着实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只精怪那么容易被吓到。 楚歌边上的竹真真见江一鸣频频被打断,眉头一皱,便是拧着楚歌的耳朵拉到了旁边去:“别丢人!” 楚歌:“……可是他说的那些事情真的好可怕啊QAQ” 竹真真:“……” 楚歌,作为曾经本市诡闻怪谈第一的人偶娃娃,胆子却是小得可怜。 方拾一听完江一鸣说的,沉吟了片刻,便是带人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请跟我来。之前我们做过一些调查,调查结果在整件案子中显得有些突兀不和谐,像是一张拼图缺少了几块碎片,一直非常困扰我。” “刚才你所说的,正好是那几张缺少的碎片,现在正好全都拼凑起来了。”他边说,边推开置于地下车库的办公室大门。 楚歌一行人也是第一次走进方拾一的办公室,办公室简洁又空旷,只有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简单到了极致。 楚歌一进来,便是发出一声惊叹:“我的天……” 秦浩和竹真真也是一怔,谁都没想到进来会看到满满一整面的线索,密密麻麻,贴满了不同尸体被发现的现场照片,乍一看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楚歌几人饶是清楚方拾一的脾性,也知道这位方法医常常会做出让人诧异又匪夷所思的动作,也常常有一些让人头皮发麻的“奇思妙想”,但说实话,第一次看见这样一面墙,仍旧有种重新认识了对方的感觉。 这些尸体,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喉口被剜开一个血洞,手指指甲嵌进血污的模样,有些尸体的年龄看上去甚至还只是孩童青年的模样。 江一鸣第一次看到这些照片,却并不陌生。 这些人,他在那个魇境里都看到过。 方拾一指了指墙上占了一块不小面积的照片。 那是江一鸣一行人第一次在酒店发现的尸体,死者叫陆开瑞,与于明浩是同一个前东家。 “置于宴会厅的那面报时钟掉落,已经由鉴证科的同事们确认,的确是人为造成的。死者生前声称被报时钟掉落砸伤,要进入休息室休息,但是在我验尸过程中,发现对方身上并没有任何砸伤造成的痕迹,即,陆开瑞在撒谎。”方拾一说道。 江一鸣微微眯起眼,继续听着,他仔仔细细看过墙上的每一个线索,渐渐心里勾画出一副完整的图片来。 他隐约明白了方拾一所说的拼图碎片是什么意思,他带去的拼图碎片,就是阉伶。 他没有插嘴,由方拾一一一做解释。 “我们查到陆开瑞生前就多次进入这个休息室,目的应该是找寻一件藏在休息室里的东西。而顺着这个线索,我们查到了他私下多次与自己公司的老总钱良功单独联络。” “钱良功已经去世,传闻是抑郁自杀。在他的奠礼上,有一名完全不符合身份的人出席了这场丧事……” “是钱曲文。”钟晟微皱起眉头,当方拾一提到钱良功的时候,他就反应过来,找到当初看到钱曲文时隐约的微妙熟悉感来自哪里。 ——钱曲文长得与钱良功有六分相似。 钱曲文是发现陆开瑞尸体现场的唯一一个见证人,也是陆开瑞同公司同期的艺人,只不过这人实在透明到查无此人的地步,也没什么存在感,几乎没人对他留有印象。 “他是钱良功的私生子?”钟晟问。 方拾一微点头。 “钱良功藏着秘密,而这个秘密被陆开瑞发现,以此要挟,最终逼得钱良功自杀收尾。而钱曲文,发现了这件事。”方拾一解释,他说道,“我们已经掌握证据证实了钱曲文与陆开瑞的死亡有关,但钱曲文并非造成对方死因的罪魁祸首,同时,还有一个疑惑:陆开瑞掌握的秘密是什么?为什么足以逼得钱良功自杀?” “直到刚才,我终于找到了这最后一块拼图。” 江一鸣开口:“是那些阉伶的死。” 第176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六天 从于明浩手机里莫名出现的四条录音文件里, 可以很明显的得到一条信息—— 被阉割的男童不止一个, 那些孩子的求饶声、呻吟声、痛哭声,不绝于耳,却没有得到丝毫怜悯和同情。 本应属于天赐的好嗓音,却变成了囚禁他们的枷锁, 剥夺了本属于这些男孩的人生。 “六和酒店初次建成的时候,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而几年前刚刚进行了一场翻修重建。”方拾一说道, “但事实上,几年前的那次返修重建并不是这个酒店的第一次翻修。” “酒店初次建成的时候,尚未对外开张, 这里就发生了一场大火,这个九楼都被烧毁,其中还发现了十四具尸体。” “十三具躺在地上, 在火灾发生之前就已经死亡, 还有一具,发现的时候则是被困在焦黄发黑的天花板上。尸体被烧得都辨认不清样貌, 只有提取了DNA后才辨认出这些尸体的身份。” “十三具躺在地上的尸体, 都是被阉割的男人,或是男孩,年龄大小从五岁到十七岁不等,每一具尸体都有同样部位的创伤。” 方拾一说着,点了点那面墙上的照片,每张照片上的尸体都显而易见地喉咙口被剜开一个大窟窿。 “这个案子在当时被压了下来, 同样,档案室里的案宗也被处理过了相关数据,直到我们着手调查,才挖到了当年这件事情的本来面貌。” “被困在天花板上的男人是唯一一个生理体征健全的男人,名字叫谭遵,他曾经是一个音乐人,作曲家。” “他从全国各地的孤儿院领养了十三个孩子,带他们来到这个城市,资助他们学习、生活,像是一个热心的慈善家。” 钟晟皱了皱眉,表面越美好的人,私底下越是腐烂恶臭,这样的人他见过不少。 方拾一:“他在当时那个年代,曾经拥有极好的名望,他与他的弟弟谭林,一个是颇有名气的作曲家,一个是极负盛誉的歌唱家,两个人配合默契,在当时被称为灵魂伴侣一样的合作伙伴。” “谭林是个阉伶,从小起就展现出了惊人的歌喉天赋,后来家道中落,他又发生了一场意外,不得不做手术割除部分性器官,以至于他的嗓音在变声之前得以保存下来。” “——如同女人一样辽阔饱满的高音,却又同时保有男人的骨骼和力量去支撑复杂的花腔难度。他的天赋和经历可遇而不可求。他和他的哥哥谭遵两人,从此打下一片属于他们的舞台。” “外界对谭遵几乎是一致的赞誉:大慈善家、热心好客、脾气温和……” “然而透过这些纸媒的赞颂表象,我们找到的谭遵,却又是完全不一样的面孔。” 江一鸣眉头微皱,注意到方拾一所说的“领养了十三个孩子”,十三个孩童,对应那十三具尸体吗?但数量上似乎还是有出入,谭林……如果不算在领养的十三个孩子里,那尸体的数量似乎就不对了。 他看向方拾一,问出疑惑。 方拾一顿了顿,看向竹真真和秦浩两人。 调查谭遵当年事件的人,是竹真真和秦浩两人,由他们来说明最合适也最完整。 竹真真见状开口接下去:“是这样的,我们找到了当年十三个孩子里的唯一一个幸存者。” 那个幸存者,原来一直都在六和酒店门口做一个平凡无奇的看门人。 他同样有非常好的嗓音天赋,同样为了保留下这样绝佳的嗓音天赋而从小被阉割,是他告诉竹真真一行人当年对他们进行阉割手术的人,就是谭遵本人。 所有被他资助过的男孩们,无一例外都是拥有绝妙嗓音天赋的孩子,他们从冷冰冰的福利院里被一个温和绅士的男人带出来,来到一个繁华的大城市,给他们温暖的饭菜与被褥,让他们学习声乐。 他们当然感激涕零,让他们学什么都愿意。 他们本以为进入了天堂,却没想到噩梦接踵而至。 谭遵给他们喂下了迷幻药,趁着药性浓烈的时候,给他们每个人都进行了阉割手术,而等他们醒来后,他们被告知的却是出行的路上大巴发生了车祸,无人幸免。 谎言堪称拙劣,就像当年他告诉自己的弟弟谭林一样,但是那时候十三个单纯又痛苦绝望的阉童们却没有生出疑心。 谁都没想过大名鼎鼎的慈善家,天底下最大的善人,会对他们做出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 “谭遵让他们日复一日地练习声乐,那个活下来的老人告诉我们,最初的两年,他们还看到谭林进出他们住的那栋别墅,那时候谭遵至少还是一个能维持表面温和绅士的人。” “但是渐渐地,谭林带着一个漂亮又极有气质的年轻女孩过来,那个女孩是一个年轻的芭蕾舞者,和谭林十分亲密。” “自那之后,谭林和谭遵之间的矛盾愈发激烈,直到兄弟二人有一天忽然大吵一架,当天晚上的最后一次登台演出,谭林唱的那一首《白头吟》的曲子,成为了兄弟两人最后的一次合作。” “自那之后,谭林彻底离开了谭遵,兄弟二人再也没有同台过。谭遵也渐渐撕破了和蔼大善人的虚伪面具,他逐渐变得极端又激烈,逼迫着那些阉童们日复一日地练习,无论那些孩子的声带有多么不堪重负,谭遵从不在乎。” “谭遵的别墅里,曾经养了十多只金丝雀,因为谭林喜欢这些鸟,他就养着,每天都能听见那些雀鸟清脆的鸣叫,叫声婉转动听。可渐渐的,鸟雀的鸣叫声成了阉童们哭泣求饶的背景音。” “那个幸存的老人告诉我们,自从谭林离开了谭遵后,谭遵似乎就出现了精神上的错乱,他开始喊每一个阉童‘阿林’,像是在喊他的弟弟一样。” “起初有阉童告诉他,他叫错了名字,但是那个阉童被谭遵恶狠狠地鞭打惩罚了一通,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纠正了。所有的阉童都喊自己是‘阿林’,再也没有自己的姓名。” 竹真真的声音渐渐变低,她轻吸了口气,似乎在酝酿什么。 她停顿了一秒后,接着说下去: “后来有一天,谭林突然回来了。那个老人回忆,告诉我们,谭林回来的那天,谭遵像是突然又变回了原来大慈善家的模样,温柔体贴,细致周到,一点也不见前段时间歇斯底里让人畏惧的影子。” “但是谭林整个人却显得无比憔悴,胳膊上绑着一块黑色的丧布,双眼通红。” “那个会跳芭蕾舞的女孩死了。”竹真真说道,“那个老人告诉我们,谭林说的,那个女孩被发现在公园的灌木丛里,双脚被砍了下来,不知道丢去了哪儿,是失血过多死的。” 江一鸣瞳孔微缩,他顿时想到了于明浩告诉他的一段话,在那个808的房间里,曾有个男人低低念着—— 有人在荆棘之间跳舞, 脚踝缠着红锦, 脖间围着青涩的绸缎, 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 最有天赋的舞蹈家, 可惜了,可惜了, 她穿上了红舞鞋。 “谭林告诉他,那个女孩是谭遵杀的。可谁都不敢相信,也没有人敢做什么事情。毕竟对外,谭遵仍然是那个戴着漂亮面具的大慈善家。” “他们仍旧像是几年前、那个女孩从未出现在谭林谭遵兄弟二人的世界里时一样,兄弟两人又开始同台合作,而那些年幼的阉童们,则被送去了声乐学院进行系统的培训教导。” “那个学院的性质,就像是现在的练习生、娱乐公司。”秦浩补充道。 而这,就和钱良功有关系了。 这些阉童被送去的声乐学院前身,就是后来钱良功的娱乐公司,只不过那时候冠了一个更加正经的名字罢了。 谁都不知道那个声乐学院里的“培训”内容是什么,十三个阉童被送进去,最后正常出来的却只有九个人,还有四个人却是成了精神有些失常、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疯子。 钱良功为谭遵打造这些顶级的阉伶们,让他们唱出动听的音乐,炫出高难度的花腔,博得上层名流的掌声和鲜花。 而这样的圈子里,总有看不见的交易,污秽到了极点,这些与所谓的上层名流脱不开关系。 钱良功就是为谭遵经手这些交易的人,他知道一切,甚至亲手促成了不少。 不过没有任何一个阉伶比得上谭林,他是一个天才,惊才艳艳,有俊俏的面庞,明亮轻柔又极具穿透力的歌声。 他是谭遵的宝贝。 “那个幸存下来的老人告诉我们,谁都没法想象他们的痛苦。灯光下,他们是受人掌声鲜花、光鲜亮丽的歌唱家,而当光熄灭,他们什么都不是,甚至有人对他们说,他们就是个怪物,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他们既受人喜爱追捧,又受人凌辱奚落。” “这样的事情像是雪花一样,洋洋洒洒,看不见尽头。当雪崩发生的时候,每一片雪花都成了压垮他们的罪魁祸首。” “*酒店建成的那天,谭遵是酒店的大股东,还未对外开放的时候,他就有权限带人进去参观。谭林是第一个被他带进这家酒店的人。” 谭遵告诉谭林,这个酒店有他的一份,他们兄弟二人曾经相依为命的时候,他向谭林许诺下的漂亮房子、温暖的壁炉、美味可口的饭菜……他都一一做到了。 但是谭林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忽然问他,当年造成他成为阉人的意外,到底是不是意外;造成那十三个孩子成为阉人的意外,是不是意外;那个极有天赋的舞蹈家,他的恋人的死,谭遵又参与了多少? 第177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七天 这些问题的具体答案似乎已经没有必要考究了, 谭遵最后的惨死就足以证明一切。 “那个幸存下来的老人说, 除了他以外,所有阉伶都选择了在那场大火里和谭遵同归于尽,剜开的喉咙代表了他们被缚一生的痛苦和绝望的源头,也同样代表了他们的决绝毅然。” “他说,他甚至宁愿自己是个哑巴, 也不想要有那样的好嗓子。那根本不是天赋,是累赘。” “当时*酒店的这场大火,被定性为意外, 那十三具尸体和天花板上的谭遵, 都被人为地抹去了痕迹细节, 所有人只知道谭遵带着他领养的十三个青年和他的亲弟弟参观酒店,却不幸遭遇这样的意外。” “当时所有的纸媒都在为他们悼念, 说时下少了一个心怀慈悲的大善人,可只有极少部分的人才知道, 人间少了一个恶魔。” “至于最近那件案子里的死者陆开瑞, 他多次进入谭遵等十数人死去的那间休息室,是为了找一件能够翻盘当年那件事故的指正性证据。”竹真真说道。 只不过,陆开瑞直到死, 都没有找到他想找的那件东西。 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他设计让自己假装受伤的报时钟里, 却藏着他一直想要找的证据。 方拾一让楚歌把之前发现的一块老旧钟表盘拿出来,钟表盘藏在报时钟的钟身里,表面全是焦色, 表上的指针都被烧得扭曲变形。 之前报时钟的钟身上刻有防止鬼魂靠近的强大符文,哪怕是楚歌这样的道行,靠近都会产生强烈的灼痛感,现在想来,可能防止的是化成亡魂的谭遵靠近。 “这个钟表盘上的怨气很浓烈啊。”江一鸣第一时间感应到钟表盘上的怨气,强烈得以至于他藏在袖口里的七枚古钱枚枚都发出警示。 秦浩闻言点头称是,他看向江一鸣,解释道:“这就是之前楚歌和方队在那只报时钟里发现的旧钟表盘,就是从那场大火里遗留下来的。” “据那位幸存下来的阉伶说,钟表盘的时间,是谭遵被灌下迷幻药、缚在天花板上的时间。钟表盘的背面,留下了十三个血淋淋的指印,即便是被大火烧过,那上头的指印仍旧被保存完好。” “那位阉伶告诉我们,这只钟表盘是他在大火后藏起来的,是他们特别设计的,为了能从大火里保留下来,上面抹了许多层防护涂料……” 江一鸣闻言皱了皱眉,打断秦浩的话:“这上面的指印和这个钟表盘,都是谭林他们生前特意留下的?” 秦浩点头:“那位阉伶是这么告诉我们的。”他顿了顿,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江一鸣没有立刻回答。 他微眯起眼,手悬在钟表盘的上方,感受其传达出来的浓烈不甘和怨怼,哪怕过了几十年,这样的愤恨仍旧不减。 这样的怨气,不单是因为生前的强烈情绪留下的。 ——哪怕是再强烈的执念,经过几十年的时间消磨,灵魂力量也会变得脆弱,除非有别的物件蕴养。 而现在,他找到了。 江一鸣手上动作微顿,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阻碍了一瞬。 他眸色微深,低念一声佛法,旋即大手一抓,将那只钟表盘收入掌心。 就在掌心接触到钟表盘的刹那间,淡金色的佛光转瞬一现即逝。 方拾一见状微顿,目光在江一鸣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楚歌在边上一个哆嗦,敬畏地看向江一鸣,咽了咽口水。 那样的金色佛光,对他们这样并非人类的存在来说,打在身上一定很疼。 他从没见过一个人类有这样的本事。 楚歌在心里想,果然小法医认识的人都不同寻常,哪怕是普通人,也不能小觑。 “这只钟表盘上的血气,就像是一汪灵泉,源源不断地蕴养那一片的鬼魂。”江一鸣回答秦浩之前的问题。 方拾一闻言看向他,安静听着。 先前,江一鸣与钟晟两人在*酒店的九楼逛过一圈,发现了九楼宴会楼布局的玄妙之处。 那时候他尚不明白这样的布局有何意义,只当是阴气闭塞于内四厅中,才导致玉门厅接连出现人命。 而现在,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它原是挂在玉门厅的壁炉上,而整个玉门厅所在的九楼布局,又是以皇城格局为主,改以‘回’字之形。这一改造,巧妙地将原先正气浩然的风水局,变成了至阴至阳的偏局,内四厅阴极必衰,但同时极适合蕴养鬼魂。” “谭遵、谭林一行十四条魂魄,都困在其中,加上钟表盘的血气,才将这十几条亡魂留在了这片地方,它们非但没有因为时间而被消磨,反而保留了下来。” “看来*酒店的建筑设计师,也是知情人士。”江一鸣说道。 方拾一闻言微微点头,明白江一鸣的意思,他和应辞也曾注意到整个九楼似乎有些怪异,但让他感到别扭的地方只是一闪而过,他们抓不住这丝感觉,更没有办法细想。 风水的影响对于他和应辞两人来说,感受到的切身体验比不上江一鸣这样的普通人,才被他们忽略了。 而这方面,江一鸣是专家。 “当年的建筑设计师,已经在几年前暴病去世了。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被发现的时候是房东来收租,尸体已经发臭好几天了。”尽管起初并没有想到建筑设计师与这件案子相关,但是对方作为和酒店相关的人,也被竹真真与秦浩列为了调查对象。 江一鸣闻言没有再说什么,这个案子跨越的时间线太长,再多细节也是人力不可考究插手的,没法做到处处明晰。 他也只能猜测那个设计师,或许是当年某一个可怜阉伶的好友,又或者是哪个打抱不平又身怀一技之长的好心人吧。 “那只钟表盘,既是蕴养这些魂魄的源泉,同样也是足以指证当年十四人意外身亡一案并非寻常失火伤亡案的关键性证据,足以上交总署申诉翻案。”方拾一说道。 “一旦翻案,当年涉案的所有人——钱良功也好,又或是曾经亵玩过那些阉伶的上层名流也好,他们的事情都会被披露出来,当初更改抹消档案室卷宗的精力也就白费了。” “想来这是所有人都不想被看到的。”江一鸣眯眯眼,嘴角一扬,扯出一个不屑的冷笑。 他想,老阉伶把这个钟表盘藏在这种地方,应该是为了保护它不被人发现。一旦这个钟表盘被曝光,在被大众看到之前,恐怕就已经被毁尸灭迹了。 除非他找到可以交付信任的对象——比如方拾一他们。 竹真真:“陆开瑞阴差阳错发现了这个秘密,以此要挟钱良功,逼得钱良功最后走投无路——也许不仅是被陆开瑞逼迫,这个案子牵扯到的人,比陆开瑞有权有势有压迫力的人不少——以至于他最后选择的是畏罪自杀。” “只不过陆开瑞手上还是缺证据,所以他才会三番两次找借口进入那间休息室里。”秦浩接着说道。 钟晟很了解陆开瑞这类人。 他清楚陆开瑞的贪心在哪儿。 陆开瑞自以为自己捏住了把柄小辫,却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在哪儿,他窥得的只是上流圈层小小的一隅,便以为拿捏住了命门,却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有的是手段让一个人闭上嘴。 钱良功的死,源头出在陆开瑞的身上,致死却不一定因为陆开瑞。 钟晟之前一段时间就曾收到过消息,钱良功的精神状态在短短几个月里下滑得厉害,以至于原本是钱良功公司的资源,最后全落在了钟晟的光线影业手上。 那段时间,钱良功身边保镖的数量从没少于两位数,可哪怕就是这样,钱良功仍旧疑神疑鬼,最后抑郁自杀。 ——可谁又知道自杀的说法里又有几分真假? 钱良功都可以闭上嘴,让陆开瑞闭上又有什么难的? 钱曲文是钱良功的私生子,从小就被钱良功放在身边养,却从没正式领回钱家。 钱曲文唯一的目标就只有取悦自己的父亲,得到对方的满意是他人生唯一的意义。 而就是这样一个之于钱曲文来说最重要的人,有一天却是突然自杀死了。 钱曲文从没有相信过这个说辞,直到有一天他追查到陆开瑞与父亲私下的密切交往,最后抽丝剥茧,慢慢找到了父亲死亡的源头原因。 “钱曲文已经交代自首,陆开瑞的死有他的一份促成,可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会发现陆开瑞和父亲的往来也是被人利用设计的,仅凭他自己的能力,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发现这其中关系。”秦浩说道。 他鄙夷又厌恶,这个案子越是深入调查进去,越是挖到光鲜之下的腐烂恶臭。 每一个人都像是一枚棋子被按在了棋盘上,就像钱曲文,他以为自己在往前走,却不知道自己只是被执棋子的人捏起、又放在了需要的位置而已。 “现在有了这个钟表盘,那么当初的那件案子应该会被送去重审吧?”江一鸣问。 方拾一没有立时回答,他不能确定翻案重审的成功概率。 他不知道翻案的申诉会不会被上头卡住,不知道当年涉及这个案子的“名流”里、当初对档案室案件资料动作手脚的人,是否还在职。 方拾一微抿嘴,说道:“很难说走正常的司法程序能不能通。” 江一鸣眯了眯眼,稍想了想就明白方拾一在顾虑什么。 他看了眼方拾一,淡淡说道:“这一点我能保证。” 江一鸣牵了牵嘴角:“老爷子虽然已经退了前线,但是分量还是有一些的。” 方拾一这才想起来,眼前的江小少爷不仅是江家人,更是前司令官夏国龙的宝贝孙子。 他微微松口气,不得不承认身在司法机关、必须按照章程行事的规则有时着实让人恶心,他点头应下:“指证性证据已有,那么离翻案应该不远了。” 江一鸣微微颔首。 这么一来,谭林和其他十二个阉伶就成了杀人凶手,而谭遵的假面与恶行也都将随之浮出水面,这样一个结局称不上好或坏。 “那么被困在那里的谭遵谭林十余人,该怎么办?”秦浩问。 “我和应队会处理,这方面江先生还是不要插手了。”方拾一看向江一鸣,他顿了顿,略微皱眉,“我建议江先生最近一段时间少接触这类事件,这对江先生的身体本身无益。” 钟晟闻言,第一次看向方拾一打量对方,这个人是看出了什么?知道什么情况? 江一鸣看向方拾一,他不喜欢和人谈及关于自己的小问题,他假笑了一下:“不是我想接触这类事件,是它们总是找上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楚歌眨眨眼,皱了皱鼻子低声嘟哝:“果然和小法医是一路人,走哪哪儿不太平。” 第178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八天·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方拾一把江一鸣和钟晟两人送了出去。 小少爷坐在车上打了个哈欠, 看看外头天色,出来的时候太阳高悬, 这会儿就夕阳西下了,他嘟哝道:“我怀疑方法医那个地下车库有时间差, 怎么转眼就过去那么久了?” 钟晟笑了笑,让司机调头开去江家。 “正好来得及赶上晚饭。”他说道。 江一鸣眯眯眼,微点头。 他看了看钟晟,钟晟好像并没有打算提方法医临走前说的那句话,这让江一鸣稍觉得有些诧异别扭。 尽管他不喜欢有人提及他的小问题, 但当钟晟真的不提不问了,江一鸣又有些不舒坦。 小少爷仍旧眯眯眼,一言不发地看着钟晟。 钟晟却像是毫无察觉到对方莫名其妙的低气压,自然而然地伸手揉了两下小少爷软软的后颈发梢,说道:“这个案子结束了, 让鲍启文给你放一个小长假吧。” “嗯?” “我这边的工作安排完后,我们出去玩一圈, 怎么样?”钟晟问。 江小少爷一扫刚才的低气压, 这个提议真是深得他心。 他当下就在微信上通知了一声鲍启文, 没过两秒, 就收到了鲍启文的微信电话。 江一鸣接通微信电话,开了公放—— “祖宗!什么叫酒店案子结束了你要休假啊!你是娱乐圈的人!不是警署的人!酒店案子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已经三天没跑通告了你记不记得?” 江小少爷理直气壮地把手机丢给了钟晟。 钟晟好笑地看了眼他,顺从地接过手机,淡淡开口:“安排好工作后, 我会和江一鸣出去两个星期,你把这段时间的通告空出来。” 鲍启文:“……钟总?” “嗯。” 鲍启文:“……”操,居然搬救兵,江小少爷真是没有下限! “我再看看。两个星期肯定不行,十天顶多了。”鲍启文开始讨价还价。 钟晟应了一下:“那就十天。” 鲍启文:“……”鲍老师觉得自己给出了比对方原先想要的更久的休假。 钟晟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他本来预估鲍启文会给的休假也就顶多一个星期。 江一鸣眼睛亮了:“老将出马,马到成功。” 钟晟:“……不是老将。” “?” 看得出来长发公主真的很介意年龄问题。 …… 回到江家,一进大门,江一鸣就看见家里几个长辈坐在厅里,颇有几分三堂会审的严肃感。 江一鸣脚步一顿,便是习惯地落后钟晟半步,让对方挡在自己前面去。 钟晟好笑地看看江一鸣,对于江小少爷这样的行径见怪不怪——从小时候起,比如江一鸣翻墙落下、砸碎墙角一排盆栽,又或者是惊了家里养的猎狗、激得狗狂吠不停,总之坏事没少做,被抓包的时候都是钟晟挡在前头,哪怕没什么用处,顶顶视线也是好的。 “这次酒店的事情,钟晟你太冲动了。”钟晟率先开口,先把自家儿子教训了一通。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钟晟回道。 江一鸣皱皱眉,打断道:“这件事情和钟晟没关系,是我带人过去的。” “你以为我不打算说你?”夏老爷子突然重重柱了一下拐杖,厉喝一声,“简直瞎胡闹!爬窗去救人?你把自己的安全置于哪里?” “有钟晟。”江一鸣忽然指了指旁边的钟晟,“他给我做保险,何况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掉下去,等救援人员过来,那个人早就成地上的一滩肉饼了。” 夏老爷子一噎,他也听说了,就差那么前后几秒钟的功夫,如果不是他的小外孙出手相救,那个吊在八楼窗外的男人,恐怕真的就和那个掉下去的铁栏窗户一个下场。 “您放心,我有分寸,要不是因为钟晟也在现场,我绝不会选一个这样冒险的方式。”江一鸣说道,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在潜意识里,已经愿意把自己性命安危全权交在另一个人的手上。 夏国龙皱着眉头看向钟晟:“钟家小子……” 钟晟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之前被丢进军营里操练也是他安排的,钟晟的能力有多少,他比钟义还清楚。 钟晟很快回道:“夏老爷子放心,鸣鸣我会看牢的。” 夏国龙还是不满意,但他更清楚他这个最小的外孙要做什么事情,谁都拦不住,江一鸣能同意钟晟在边上护着,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夏老爷子又看看江一鸣,小少爷顶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冲他乖乖巧巧地笑,笑得老爷子一点脾气都没了。 他悲伤地长叹一口气,想他曾经叱咤战场,谁见了他不怕?现在被小孙子捏得死死。 “人老了,管不动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只要求一件事儿,别成天折腾那些高空坠楼玩心跳的事情,照顾一下我这个老年人的心脏。”夏老爷子说道。 江一鸣一听,就知道对方是松口消气了,他立马说道:“您的心脏比不少年轻人都健康,跑去玩鬼屋都没问题。” 夏国龙被逗笑,本来绷得严肃的一张脸,扑哧一下笑得破了功。 江家老爷子看见,气得直说夏国龙没用,说好的会审上要立规矩,结果又被江一鸣哄了。 夏国龙哼了一声,让钟老爷子自己来训。 江一鸣看看自家爷爷,还没开口,就被对方打断,“算了算了,你那个当司令的外公都没话说,我不过一个经商的,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老爷子拿江一鸣没办法:“我也就一句话,命是自己的,没有重来的机会,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所有人都受不了。” 江一鸣顿了顿,点头应了一声,他凑过去弯腰抱了抱两个老爷子,小声说:“我都明白。” “明白最好。”江老爷子拍拍江一鸣的背,随后说道,“去把我的棋盘拿来,我要把你那个没出息的外公杀个片甲不留!” 江一鸣:“……” “我呸!你个臭棋篓子放什么厥词!” “哼!鸣鸣!棋盘!” …… 一顿家常便饭,吃得很随性,钟晟饭还没吃完,就因为一通电话先离桌了。 钟义皱了皱眉,没说话。 “钟晟年纪轻轻就把你那个公司做成现在这样的成绩,我是你就该笑出来了,忙也是正常的。”江母见状,以为是钟义不满钟晟离桌,打圆场说道。 钟义闻言微微点头。 他知道钟晟会提前离桌的原因必定不是因为工作,钟晟把工作和私人时间分得极开,更别说会在这样一个家庭聚会上离开,如果真是工作上的事,那就是捅出天大的篓子来了。 但看钟晟的表情,也不像是。 那就只可能是因为私事,就是不知道和江一鸣有几分关系——他分明注意到钟晟接电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一鸣。 钟义没有和别人提这些情况,笑笑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 钟晟离开江家后,重新拨回了饭桌上打来的那个电话,方法医温和清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钟先生。” “方法医,谢谢你应下这次通话。”钟晟礼节性地道了一声谢,旋即直接切入正题,没有一点客套,“之前你提到江一鸣的身体,你知道多少情况?” 方拾一沉吟了几秒,反问道:“江先生的状况,大多是体现在梦魇上吧?” 钟晟应了一声。 方拾一说道:“从江先生的身体反应上也看出来了,之前在我的办公室里时,我观察到他的手垂在身侧,但是手指会无意识地颤抖,手指是人体触觉反应相当敏感的区域,相当程度上反应了大脑的状态。” “江先生的睡眠质量很差,噩梦不断,以至于他的大脑始终保持在一种亢奋和工作的压力下,并且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这对身体健康有很大的影响。”方拾一解释。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这个问题的大部分源头都在江先生个人身上,与外界无太大关系。” 钟晟微皱眉头:“在江一鸣身上?” “江先生的噩梦是心境的变化,在我看来,更像是某种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临床表现,简称PTSD。”方法医解释,“我对这方面的了解并不深入,因此只能给江先生一个暂时的建议:减少接触会触发这样应激障碍的情况,降低风险。” 钟晟沉默了几秒:“我明白了。多谢。” “钟先生客气了。” 钟晟挂断电话,车子开到江边,夜风刮过,凉得有些刺痛皮肤。 他鲜少地点起一根烟,也不抽,因为江小少爷嫌烟味臭,他就夹在指间,让火光星星点点地亮着。 创伤后应激障碍?钟晟在想,这种情况怎么会发生在江一鸣的身上? 他当初在军营里待过一整年,对这个词有很深的印象。 他的教官曾经参加过越战。 别人告诉他,那个教官所在的连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被找到的时候,一个人躺在泥地上,一个人熬过了两个夜晚。 周围全是被炮火轰掉的残肢断臂,分不清是战友的还是敌人的。 那个教官就有非常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从不睡床,只睡沙石地上,因为那样可以第一时间动起来,有的时候脑袋和脖子分家只相差几毫秒的时间差; 他没法待在安静的环境下,因为炮火近距离击中营地后产生的耳鸣,曾留下短暂时间的完全寂静。 除此之外,对方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正常人。 但是钟晟在对方手下待了一整年,他非常清楚他的教官有多痛苦,甚至总觉得自己不该活下来。 钟晟不敢想江一鸣到底见到过什么,经历过什么?又是什么时候经历的—— 从小到大,江一鸣几乎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他小心翼翼地守着江一鸣长大、江家小心翼翼地守着江一鸣长大、夏家小心翼翼地守着江一鸣长大……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179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九天· 钟晟在江边点光了一整包烟后回去了。 路过江家别墅的时候, 钟晟脚步停了停。 他将车子停进车库后,扯松了领带,解开几粒袖口, 把袖子挽到手肘的地方,然后三下五除二动作娴熟地翻进了江小少爷的卧室。 不久前刚有过一次翻墙入室, 这一回钟总驾轻就熟了。 江一鸣洗完澡出来, 就看见床上多了个活人, 小少爷吸了口气, 抽抽嘴角,差一点就要飞出去几只古钱当飞镖, 把人就地正法了。 “怎么一声不响进来了?”江一鸣擦擦头发, 纳闷又稀奇地问。 他走到钟晟旁边,忽然耸动了两下鼻尖, 眯眯眼:“抽烟了?” 他边问, 边扳过钟晟的下巴, 让男人脸朝自己,他凑近了嗅两下, 像是只在衣服上沾了些烟味, 仿佛刚从什么*出来似的。 江小少爷松开手,环手抱在胸前,挑了挑眉梢看着钟晟。 “没有抽。”钟晟说道, 他对上江一鸣的视线,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也没去那种地方。” “那你身上一股味道?”江一鸣啧了一声,盯着钟晟看了两秒,又问,“心烦?” 钟晟沉默了两秒,低应了一声:“嗯。” “心烦来爬墙?给你一巴掌呼噜下去。”江一鸣嗤笑了一声,他刚刷微博学会了一个词“爬墙”,这会儿活学活用上了,觉得自己一语双关玩得不错。 ——主要是江小少爷的粉丝在嚎江一鸣再不更新微博营业,他们就要爬墙了。 江一鸣慕名去学习了一下爬墙和营业的意思,然后发了一条微博: @Restart江一鸣v:爬墙?腿给打断。 江一鸣这一条微博发出去,立马小少爷忠实的粉粉黑黑们都激动了,微博评论数蹭蹭蹭地往上跳,论坛还有人开贴论江一鸣之血腥暴力,影响不好。 当然,江小少爷没有注意到,也不会去在意。 他发完微博就去洗了澡,一出来就看见长发公主出现在自己的卧室里,带着一股他不喜欢的烟味,整个人看上去疲惫又颓丧。 江一鸣故意逗他,手指轻佻地勾着钟晟的下巴,眯起眼睛:“你这样子,像是被什么狐狸精吸走精气的可怜男人,要不要我来给你做个法?” 钟晟抬眼看他,小少爷裹在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浴袍里,眯缝着一双焦糖色的大眼睛,笑得狡黠,就像只白色小狐狸。 钟晟开口说道:“不用了,那只狐狸我还挺喜欢的。” 江小少爷一挑眉:“嗯?” 钟晟没再多说,江一鸣也反应过来了,他气笑了。 “你来我这儿干嘛?”江小少爷准备下逐客令了。 “你什么时候关灯休息?”钟晟问。 “?”江一鸣疑惑地看了看他,“等你走后。” “这样。”钟晟顿了顿,起身打算离开。 江一鸣皱起眉头,喊住钟晟:“你今天晚上怎么回事?” “没什么,既然你打算休息了,那就好好休息。”钟晟揉了揉江小少爷的发梢,顺手又捏了捏小少爷的耳垂,“我只是有些……可能是受案子影响吧。” 钟晟给出一个半真半假的理由,看向江一鸣。 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说的话,更容易引起江一鸣的猜疑和不悦。 江一鸣顿了顿,没想到钟晟会给出这个理由来,他微抿起嘴,把走到门口的钟晟拽了回来,随手甩上门:“那你可以跟我说,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消化。” 钟晟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沉默了两秒后,开口说道:“我只是,觉得那个案子太沉重,哪怕是最后找到了事情的真相,也仍旧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很正常,事情总是这样发生,时常发生。”江一鸣说道,他第一次看见钟晟在自己面前露出极其柔软的样子,他轻轻拥抱着男人,小声说道,“有的时候死亡就在你眼前发生,可仍旧没办法阻止。而这还算好的,至少你没有亲手促成别人的死。” 钟晟回搂着对方,闻言没有多少反应,两个人只是像小兽一样互相依偎着,他安静听江一鸣说下去。 “这个案子过去了就丢掉好了,不要让它成为你经历里的一部分,这种东西不值得,忘记最好,埋葬最好。”江一鸣说道。 “你是这样做的么?”钟晟问。 江一鸣顿了顿,点头说是。 “这是你经历了那么多案子后,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钟晟又问。 江一鸣继续点头。 钟晟沉默了两秒,忽然又开口问道:“那假设,之前于明浩那一次,我们没有来得及救下的话,那该怎么让这件事情滑过去?” 江一鸣身体一僵,瞳孔微一缩,没有说话。 钟晟感觉到手掌下的身体变得僵直,他评估着江一鸣的反应,狠了狠心继续问:“假设,有人因为我们死了,该怎么办?” “……总会有人死。有的时候不得不取舍是一小堆人死,还是一大堆人死。”江一鸣低声说,他声音黯哑,“……可那些人是死是活,又凭什么让别人来决定?” 钟晟听出江一鸣声音的不对劲来,他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己在江一鸣的防线上试探:“那你会选什么?” “我什么也不选,我只做我能做的……拼尽一切而已。”江一鸣低声说道。 他呼吸的节奏都乱了,他靠在钟晟的身上,一闭上眼,就浮现出上一世的情景—— 左边是一整个村庄几十个人绝望的脸,哭天喊地的祈求和咒骂;右边是一个皇城规模数以万计人,平安和乐,安居乐业。 江一鸣在心里想,他其实心里还是做了选择了,哪怕他拼尽了全力,还是有人会死,他或许把损失减到了最低,但却替那几十个人的生死做了决定。 那一次是让江河洪水改道,他精打细算,以为避开了所有村落人家,既能保全城里万数人的安全,也能避免村庄被淹没,可事实上却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算得再好,也算不过老天。 他强改天数,最后洪水没有冲垮皇城,却是最终引去了数百里外的地方。 他直到几天后,才知晓了这个消息,一个叫永和镇的小地方,全部八十六口人,无人幸免。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能力有多危险,他既能救人,可稍有不慎,强与天命作对,却又会给其他无辜人招致致死的祸端。 皇城里的人称他是圣人,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刽子手。 再后来又是一次,极其相似的情况,注定会牺牲其中一方人,几万条人命都在他一念之间。 但这一次他什么选择都没做,他觉得有这样的能力其实活得很累,他想到那些因为他而死掉的八十六口村民,尚不如这一次他以命相抵,浑身功德一念之间清空,与天道做了个交易。 他不决定哪一方注定牺牲,他用这十几年间攒下的万千功德和自己的性命,去换一个短暂的太平。 前国师江一鸣,抬手点睛起龙脉,覆手天下顺昌,功德无数,他拿自己的功德去抵人间的苦厄,拿自己的性命去交换其他人的性命。 江一鸣不知道,前国师陨落之日,青天白日,晴光艳艳,昼色峨峨,既没有漫天飞雪,也没有乌云蔽日,反倒是飘了几滴太阳雨,老天爷欢欢喜喜送走了他。 再后来他睁开眼,就成了这一世的江一鸣。 他仍旧骄傲自己的天赋能力,却又同时恐惧自己的能力,怕给身边的人带去不幸和祸端。 上一世他拼尽功德、拼尽性命,真真正正地拼尽一切,可他发现,哪怕他这么做了,也不能抵消他曾经背负的八十六条人命。 他仍旧为此痛苦,注定了要背着这些罪踽踽独行。 江一鸣紧闭着眼,不自觉地拽紧钟晟的衣服,呼吸都像是一时间停住了一样。 钟晟注意到江一鸣的不对劲,他略有些慌张地低声喊江一鸣的名字,亲吻他的耳畔,他原本只想借由这个话题,试图和江一鸣深入地聊一聊,点到即止,却没有想到江一鸣一个人陷了进去。 江一鸣浑浑噩噩地回归理智,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但他也听见好多人的哭声求救声咒骂声,好像噩梦里的情景被拉入了现实里,他一时间都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梦里还是在自己的卧室里。 他想,这大概就是所有噩梦他都记得原封不动的坏处吧,他根本没法像是对江浔川、钟晟说的那样他不记得了,事实上他记得清清楚楚,每个细节都记得。 最近一次的梦魇里,他记得所有人的背离,不仅仅是离开,还有鲜血,他还是连累到了身边的人,这让他更痛苦。 但是醒来后,他又清楚,那只是噩梦,只要有他在,这样的噩梦就永远不可能实现。 “钟晟,我会用我有的一切,保护你,保护江家、夏家、钟家所有人,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没人会有事。”江小少爷抵着钟晟的额头,浑浑噩噩地喃喃道。 第180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天·钟晟:“我答应的事情说到做到。” 江一鸣额头偏凉的温度抵在皮肤上, 可钟晟却觉得这个温度烫人。 他深吸了口气,抵着小少爷的额头,回应着他的喃喃低语:“你不需要和我保证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 你只要记得, 路都是我选的,不是你的责任。” 钟晟停顿了一下, 加重语气强调:“任何人都不是你的责任。” “不管是钟家、夏家还是江家, 没人需要你保护,你得清楚这一点。你懂风水也好、会驱什么邪祟也罢,这些你所会的、你所擅长的, 不是约束给你的义务,没什么是你理所当然该做的, 清楚吗?” “能力越大, 责任越大——这种话, 都是屁话。”钟晟嗤了一声, 轻拍江一鸣的后背, “不过是怯弱者推卸责任的借口而已。”他说着。 ——就像小时候奶团子似的江小少爷崴了脚, 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来, 他也是把奶团子小少爷揽进怀里, 轻轻拍着后背安抚。 钟晟说道:“你只要做你想的做就好, 别的交给我。” 钟晟等待了几秒,没有得到江小少爷的回应,他低头看了看, 哭笑不得地发现江一鸣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睡着了,也不知道刚才自己那番话,对方究竟听进去了几句。 不过,睡着了总比刚才被魇住了似的强,何况也没有噩梦。 钟晟小心翼翼地把小少爷放床上,盖了一床薄薄的鸭绒被,他自己便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安静守了一夜。 江一鸣一夜无噩梦。 他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钟晟坐在他床边,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鼻梁上少见地架了一副边框眼镜,微阖着眼正小憩着。 江一鸣稍微动了动,就注意到自己的胳膊被钟晟垂下来的一只左手握着,难怪他睡梦里总是隐约有种被鬼压床的滋味。 江一鸣一动,钟晟就立马醒了过来,他睁开眼,清明得像是从未休息过一样,他看向江一鸣,闭口不提昨晚的事情,只是说道:“醒了,楼下阿姨准备了不少早点,下去用一些。” “嗯。”江一鸣点头应下,下床洗漱了一下。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少见休息得不错的模样,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不记得自己昨天到底说了多少,他似乎一度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梦里,还是处于现实中。 不过他庆幸钟晟没有提一句关于昨晚的事情,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姿态去应付。 江小少爷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吐出一口泡沫水,漱了漱口,长吐出一口气。 钟晟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捏了捏发酸的鼻梁,垂下眼,合上电脑屏幕。 他一整夜都在翻查史料,挖空心思去查当初那个永和镇相关的消息。那是他唯一一次从江一鸣的噩梦里听见的名字,那块地方就像是江一鸣的一块心病。 这件事情他没有假他人的手,查得很仔细也很隐蔽,丝毫没有让其他人注意到。 之前他就查到过这个村子八十六口人因为洪水途经,没有一人幸免于难,可他一直疑惑,一件百年前的天灾,为什么会出现在江一鸣的噩梦里,为什么会在昨晚,反复出现在对方的呢喃里? 再往深度挖掘,翻阅史料,搜查古籍…… 一个看起来无比荒诞的念头渐渐在他的脑海里成型,可无论那乍看起来有多荒谬,这个念头却是经得起推敲的—— 江一鸣从小表现出来的不同寻常、江一鸣莫名精通鬼神、江一鸣的噩梦……如果这些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如果这些本就是江一鸣应该会的,那就都解释得通了。 钟晟深吸了口气,平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微微颤抖,这个念头的产生带来的冲击,着实不小。 但是,不管江一鸣到底是哪个江一鸣,钟晟知道他爱的永远是同一个强大又脆弱,坚韧又易碎的灵魂。 江一鸣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钟晟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放好了笔记本电脑。 “你这一晚上都在这儿?”江一鸣问。 钟晟应了一声:“免得你做噩梦的时候没人叫醒你。” 江一鸣一顿,旋即扬起了一点笑容:“那以后怎么办?难道以后我做噩梦了,你都来叫醒我?” “可以。”钟晟应道,捏了捏小少爷的发梢,“下去吧,看看阿姨都准备了什么早餐。” 江一鸣微愣,可以?他看向钟晟,这人知道自己刚刚应下了一个什么样的要求么?应得那么随意又举无轻重似的。 他跟在钟晟后头下楼,抿了抿嘴,犹豫两秒开口——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索要棒棒糖的小屁孩:“你知道你刚才那个可算是答应我了一个要求吧?” “什么?” 江小少爷听见反问,脸色沉了下去。 “以后你要是做噩梦,我就把你喊醒,是说这个?当然,我答应了。”钟晟很快又接下去。 江小少爷面上表情阴转晴。 钟晟好笑,又重新说了一遍:“以后你做噩梦,我就叫醒你,我答应的事情说到做到。” 小少爷开心又矜持地微微点头,翘起嘴角:“行,我听见了。” 第181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一天·荡漾的长发公主:哪怕有一个看到都是见证了他们的公开! 江小少爷在楼下用早餐,刚吃了两口, 就收到了自己经纪人的消息。 江一鸣眯眯眼, 正要看,被钟晟递来的一块甜甜圈吸引走了视线。 “先用早餐。”钟晟说道。 江一鸣点点头, 没有丝毫异议——难得早餐桌上有甜甜圈,哪还有功夫搭理鲍启文? 钟晟瞥了眼江一鸣手机屏幕上不断跳跃的信息提醒, 事实上从昨晚起, 鲍启文的消息就没停下来过, 但都被钟晟直接摁了静音掐灭了。 ——谁都不能打扰江小少爷难得的好眠。 昨晚江一鸣那条微博一经发出, 就引起了忠实的粉粉黑黑们的注意, 很快就在论坛上引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鲍启文关注到微博上的动静,顿时头大, 一边忙着招呼自家的水军和营销号去洗广场、准备关键词预备可能会出现的黑热搜话题,一边抽空给江小少爷打电话。 电话就没打通过, 第一个电话刚响了没两声就被掐断了。 鲍启文以为是江小少爷不小心点错了,又打了一个过去。 第二个电话倒是没有再被掐断,但也没有被接起,只是无休止地在那儿嘟嘟嘟地响着,直到自动挂机为止。 第三个电话同样如此, 鲍启文抽抽嘴角, 隐约猜到自己这是被静音了?或许是因为太晚, 打扰到了休息? 只不过按照江小少爷的脾气,多半是会先发来一条语音,冷嘲热讽一下他大晚上发消息过来的行径, 然后再把自己拉黑或者静音。 像这样一声不响地只是静音,着实不像江小少爷的风格。 鲍启文想了想,多半是钟总干的。 他再想了想,都那么晚了,钟总还在江小少爷那儿,这意味着什么?四舍五入,还不就是……? 鲍启文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 但也不敢说什么。 经纪人乖巧地不再在深夜打扰,一个人独自率领十万水军在论坛上和黑子们厮杀——反正问题不大,白天再和小少爷提一下也行。 江小少爷想发什么微博就发什么微博,经纪人的要求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只要发之前给个信,让他准备一下就好。 好不容易熬到了白天,鲍启文掐指掐表,眼睁睁看着指针走到了十,心说一晚上再怎么操劳,这个时间点总该起来了吧? 鲍启文先用微信试探。 叮呤咣啷一连发去了好几条消息,石沉大海。 鲍启文:“……” 行,这说明什么?经纪人也不敢细想。 等到江小少爷吃饱喝足,满意地盘腿坐沙发上玩手机了,才忽然想起被冷落一旁的经纪人。 江一鸣翻了一下记录: @保姆一号:祖宗,您起了么? @保姆一号:方便通话么? @保姆一号:祖宗,看到消息回我一下。 @保姆一号:小祖宗,都十点了!该起了! @保姆一号:……您看到消息后,记得把静音关了先。 @保姆一号:咱等下通过电话,商量一下以后微博运营的事儿。 江一鸣眯了眯眼,微博?他回忆了一下,昨晚是发过一条微博,怎么他一个风吹草动就大惊小怪的? 江一鸣回了条消息过去,对于鲍启文喊自己祖宗,小少爷表示按辈分按年龄,他也受得起。 @低调低调:找你江爷爷什么事情? @保姆一号:…… 下一秒,电话铃声响起。 江一鸣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经纪人有气无力的问话:“小祖宗,你不是要休假的么?发啥微博?休息啊!” “营业一下,满足粉丝,不用客气。”江一鸣回道。 鲍启文:“……” 没有照片、没有视频,江小少爷对“营业”这个词是有什么误解么? 他是发了条微博,可看起来甚至还像是威胁粉丝的? “那至少发张照片吧?”鲍启文提建议。 “照片啊,也行。”江一鸣非常慷慨地应下了。 鲍启文为这爽快而眼皮跳了跳,他叮嘱补充了一句:“是自拍。要有你。” “废话,我当然明白。”江一鸣“嗤”了一声。 “记得发图片的时候选原图,文案就打‘营业了’三个字,不要说多余的东西。”鲍启文搜刮着需要注意的事项,像老妈子一样操心。 江小少爷听着不耐烦,好不容易等鲍启文停了下来,似乎在考虑什么,他见缝插针立马道:“知道了。” 他说完,便“啪叽”挂断了电话。 鲍启文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更加觉得不安心了,可一时间他也想不到还要说什么。 江一鸣随手拍了几张自拍,花了一分钟挑选了一下,选了一张自觉角度不错,颜值也在线的发了出去。 路过江一鸣身后沙发的钟晟走过来,挑挑眉问:“举着手机干什么?” “自拍。”江一鸣理所当然地回道,编辑了微博发出去,顺便给钟晟看了一下自己挑的照片。 钟晟扫了一眼,一眼看到出镜在照片背景里的自己的手。 他顿了顿,淡淡回道:“很不错。”并且选择装作看不见。 微博的粉丝和黑子一个个都属放大镜的,先是花式吹了一下江小少爷难得放出来营业的颜值,然后,一个个举着放大镜观察江小少爷的每一根寒毛每一处细节。 【诶呀鸣鸣这是在自己家里吗?感觉装修布局都很温馨的样子!】 【还养了花,一看就是很有生活情趣的人】 【我看到书架上有斯坦福经济学和1984!还竖着书签!一看就是经常翻的,鸣鸣看的领域跨越好大哦!厉害!】 【嗤,装学问】 江一鸣眯眯眼,经济学是他大哥的书,1984是他光看书名以为在谈几十年前天朝现象的书,买回来才发现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小少爷不屑冷哼,都瞎了么,没看见1984边上还有山海经、周易、奇门遁甲这些的?他看什么书都猜不对,假粉。 江一鸣看两眼就没兴趣了,刚打算退出微博,却被紧接着的一条评论抓住了眼球。 【卧槽等一下,身后那只手,价值连城?】 嗯?哪只手? 江小少爷一个激灵,这描述跟恐怖片似的,唬得他以为自己家都出现灵异情况了。 待他再细看,害,是长发公主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镜,只占据了照片最边上的一个小角,还没他一个小指指甲盖大,却被人看出来了…… 这届网友是属显微镜的? 【之前不就扒过江一鸣的身世背景了?奢侈表入镜也不算什么吧?】 【奢侈表入镜是不算什么,可关键是这款手表是全球限量啊,价格就不说了,全球只有十枚。】 【我去查了一下这款手表的十位拥有者……就,钟晟?】 【钟晟有也不意外吧?毕竟这位上过财富榜的】 【不不,重点不在钟晟有没有这款表,而在于,入镜的这只手,很可能是钟晟的?】 【楼上正解,而众所周知……】 【——“终将”是真的!】 江一鸣抽抽嘴角,这届网友推理能力似乎不错。 他看了看坐在边上正在开视频会议、一脸精英老总模样的钟晟,江一鸣想,大概钟晟刚才看照片的时候也没注意到吧? 才怪。——鲍启文忿忿地抓到钟晟点赞的微博号痕迹,虽然马上取消了,但他还是抓到了,天知道有没有被网友看到。 不管如何,就算有,他也得压下去。 钟总一边开会,一边分心上微博,一不小心披上了大号的黄V皮给小少爷点了赞,虽然发现后不情不愿地取消了,但钟总在心里暗搓搓地想,总有人看到吧? 哪怕有一个看到都是见证了他们的公开! (并不是) 鲍启文也想到了自己漏掉了什么忘记叮嘱的,就因为这一点实在是太常规、谁都会默认进行的操作,他才一时间没想起来——“小祖宗,下回……下回你发微博放照片之前,先给我审核一下吧。” 江一鸣轻咳一声,难得气短心虚地应了下来。 他看了眼还在开视频会议的钟晟,起身走到门口,在别墅大门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下来,边晒太阳边懒洋洋地说道:“就当是给他们提前预警,做个心理准备也好。” 鲍启文:“……我还没答应你们俩可以公开吧?” “需要你答应?”江小少爷反问。 “……的确不需要。”经纪人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 江一鸣扯扯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他半闭上眼睛仰着头:“小爷我现在心情好,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起说了吧。” 鲍启文闻言,立马接上:“好,你等我几秒,我调一下工作记录。” 江小少爷那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僵了僵,他似乎刚刚夸下了什么不得了的海口。 “还记得先前在六和酒店那场宴会上遇到的一个导演么?叫唐先礼。”鲍启文问。 江一鸣皱皱眉,“谁?” “嗯……就那个险些被人群踩踏受伤的男人,年纪不大。”鲍启文想了想说道。 “哦,有印象,说话颇怪异的那个?”江一鸣想起来了,就这位,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还和他扯什么少年侠气,他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朝着那人翻白眼了。 “……”鲍启文噎了噎,小少爷概括得挺精准,“对,就是他。之前也和你说过,他算是圈内有些才气的导演,我这边也有意向与他接触。没想到昨天他递来了筹备中的电影本子,男一号,机会不错。” 鲍启文边说边抽抽嘴角,谁能想到唐先礼递来本子的最大原因不是先前的救命之恩,而是小少爷发在微博上的那句“爬墙?腿给打断”? 按照导演的话来说,就是够特立独行。 “我要的感觉就是这样。”唐先礼在电话里对着鲍启文狠狠夸了一顿江小少爷,“先前他敢冲我翻白眼,我就知道这人不一般。” 鲍启文:您开心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经纪人:我咋没早看出来这位导演是个M? 第182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二天·《妖精志异》 唐先礼的那个剧本, 放电影市场上,实在不多见。 一是古侠风,二讲的是妖和精怪和僧人。 这样的剧本, 如果不是导演是唐先礼, 编剧又是唐先礼的御用编剧冯图之, 鲍启文都不看好。 但偏偏阵容是唐先礼+冯图之的搭配, 这就是唐导典型的剑走偏锋的风格, 他最擅长的,就是在所有人的不看好里, 杀出一条血路来。 “试镜总是还得去走一下的, 虽然唐先礼对你的印象不错, 但是在选角上从来不马虎, 他既然递了剧本过来,第一关至少过了。”鲍启文说道,“你这边准备准备, 剧本我回头给你传真一份过去,你先看着, 试镜时间出了后我再通知你。” “之前说的假期呢?”江小少爷“噢”了一声,浑然不关心接戏的事情, 紧接着问自己的小长假。 鲍启文脸一黑:“……先过了试镜再说。”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现在只是主角选角, 要等配角选完、再做各方面的筹备,到开机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放你和钟总出去。” 江一鸣听了, 稍稍点头:“这还差不多。” “做你的粉丝真不容易,正主半点事业心都没,再这样下去,粉都走光了。”鲍启文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提醒。 “我这算是没有事业心吗?”江小少爷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多少上了点心地考虑道,“出道综艺大半年,荒野综艺录了三四个,《逃出生天》一期可以剪辑成一季,现在刚刚播了一季,还有两季的存货。” “《四海录》刚播完没几个月,还有一部什么大IP的改编剧,现在还在做后期吧?”江小少爷细细列数。 鲍启文在电话那头听得沉默。 《四海录》是之前和于明浩合作的一部古装剧,江小少爷演了一个仙气飘飘、刀子嘴豆腐心还领了便当的师尊,着实赚足观众眼泪;至于那部大IP改编剧,虽然还未播出,但是江小少爷演的陈封也一度在微博话题榜上有名,长期被讨论上榜。 不数不知道,一数发现,江小少爷出道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不知不觉接的活还不少,堪称劳模了。 江一鸣:“我觉得我粉丝应该过得还挺美滋滋。” 鲍启文:……是这样。 鲍启文糟心地挂了电话,那他是怎么觉得江一鸣还挺闲? 经纪人在工作室里翻着工作记录簿,最后得出一条结论:江小少爷的商演活动太少了,几乎不出台,也几乎不参加什么商业晚会。 哪怕江一鸣这一年里参加的综艺和电视剧算是高产,但是比起那些活跃在商业活动上的小明星,江一鸣着实算得上是低调了。 鲍启文叹了口气,收拾收拾把剧本传真发了过去。 江一鸣也是第一次认真回顾了一下自己出道后做了哪些事,回顾完了后,他越发理直气壮地要定自己的小长假了。 他都这么劳模了,不给假期,天理难容! 小少爷这么想着,刚折回屋里,就听见书房那儿传来传真机运作的动静。 他脚步一顿,不情不愿地挪过去收了剧本。 他随手翻了两下,稍稍起了些兴致。 等钟晟开完了会,过来找江一鸣的时候,就看见江小少爷坐在书房里,翻着剧本看得入神。 钟晟见状,没有打扰,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被江一鸣喊住:“你忙完了?” “嗯。这是鲍启文发来的剧本?”钟晟顺着江小少爷的问话折回来,倚在江一鸣的沙发扶手上问道。 “还挺有趣。”江一鸣翻着笑了笑,“不讲人,去讲妖,却又无处不反映着人。好人坏人,都在里头。” 钟晟看了两眼,了然地点头:“原来是唐先礼和冯图之的,这的确是他们的风格。” “你认识他们两个?”江一鸣问。 “谈不上认识,注资过几部而已。”钟晟说道,“只是公司里的操作,他们本人没怎么接触过。” 江一鸣点点头,钟晟的娱乐公司只是他所有产业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要是投资过的大大小小导演编剧他都见过,恐怕得把钟晟劈成二十四瓣才够用。 “你接的是什么角色?”钟晟随口问。 “狐狸。”江一鸣点了点剧本封皮上硕大的男一号。 钟晟笑了,狐狸?光说模样的话,说不定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电影《妖精志异》,讲的是狐狸报恩却报错了人,反被利用,险些给精怪与妖带去了极大灾难,当然结局还是皆大欢喜的。 狐狸幼时被一堆孩童用石子砸得奄奄一息,被一个小僧人所救,但那时它尚开灵窍,懵懵懂懂认错了小僧人的模样。 狐狸花了十年修炼成妖后,化作人形去报恩,路上遇到除妖僧人,僧人长得好看但毒舌,还辣手摧花从不怜惜美妖。 狐狸一路不得不同行,战战兢兢藏好身份,实际却是漏洞百出,闹出不少笑话,还是僧人不着声色地替狐狸收拾漏洞,摆平路上凡人猜忌。 狐狸总觉得僧人是个不近人情、只管除妖的无聊僧人,从没想过自己幼时的救命恩人才是眼前人。 它错把救命恩人认成了镇守当地村镇的总督察,而总督察借由狐狸知晓了妖与精怪的躲藏之地,险些就要将一锅妖精端平。 所幸最后关头狐狸识破骗局,以为自己一片赤诚报恩之心非但不被领情,甚至反被利用,人心竟是说变就变,怒而将计就计,把总督察的军马引进妖阵里。 僧人抢在杀戒大开之前,拦下总督察的军马,又以一人之势,抵万千妖众合力。 狐狸不忍看僧人明知是螳臂当车却非要救人,心软之下散了妖阵,却没想到总督察并未撤离,反倒是趁机又要大举进攻。 最后结局是总督军马退回城镇,众妖散回林中,僧人布下一片结界,人擅自不得闯入,妖亦不得随意出山。 僧人带着狐狸潜心远游,寄以游行修炼能够平淡狐狸心中的戾气不平。 “这剧本里,没谁是彻底的好,也没谁是彻底的坏。”江一鸣说道,试镜的日子到了,鲍启文开车载着小少爷到片场,正排队候着试镜,鲍启文随口问他剧本看了没,觉得怎么样。 “狐狸我看挺好,主角嘛,僧人也不差,这里头就总督察一个反派吧。”鲍启文也看了剧本,说道。 尤其他看狐狸遭总督背叛,血染黑化的桥段,正是现在观众爱吃的套路,他琢磨着江小少爷演了,一定又能圈一票嗷嗷喊着“心疼”的粉。 江一鸣闻言看了鲍启文一眼,淡淡说道:“人妖不两立,总督察有他的立场,灭妖势在必行;狐狸初开心智,心善懵懂,但冲动亦凭感情用事,审局不清,是非善恶全是一念之差。” 鲍启文顿了顿,又问:“那僧人呢?” “僧人,其实也偏心,到底为人,打着人妖两不相干的旗号,擅自将妖的属地圈为牢笼,限制妖的出行,又认定狐狸心怀戾气,需要潜心修行,说到底也是偏执己见。”江一鸣说道。 鲍启文抽了抽嘴角,被江小少爷这么一分析,好像整个剧本里,就没一个是好角色了。 “所以我说这剧本有意思,谁都不那么好,也不那么坏,各有立场而已。”江一鸣又说道,手指轻弹着桌面,笑了笑,“清一色的好人坏人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各个面谱而已。还是这样的角色有些意思。” “那你觉得哪个角色最有意思?”边上走来一个长相平凡、戴着眼镜的男人,他忽然开口问道。 江一鸣抬眼看了看他,微扬了扬眉,没有搭话。 男人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刚才正好听见你们二位的讨论,觉得挺有意思,无意偷听。” 鲍启文认出对方是这部电影的主笔编剧,他微讶,和冯图之的视线打了个照面,对方朝他微微笑了笑,但见对方并没有露明身份的意思,鲍启文想了想便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江一鸣眯了眯眼,注意到鲍启文的表情变化,随便猜猜也能猜到眼前这人是谁了,他说道:“既然我是来试镜狐狸的,那就狐狸好了。” 男人笑了起来,说道:“你也挺有意思的。” 江小少爷朝那人咧开一个特别虚伪客套的假笑,显然是懒得再和对方说话了,他摸出手机,玩起了俄罗斯方块。 江一鸣一套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看得冯图之一愣,大概是从没见圈里有哪个演员会这么肆无忌惮地露出假笑,像是巴不得让别人知道自己有多不耐烦似的。 鲍启文无奈,站起来挡在江一鸣身前,和对方客套寒暄了几句。 冯图之笑笑,不以为意,与鲍启文随口聊了两句后便离开了。 “怎么试镜要排那么久?什么时候好?”江一鸣见人走了,两脚一蹬,伸长了腿抻了抻懒腰,懒洋洋地问道。 “快了快了。”鲍老师安抚着小少爷濒临告竭的耐心,“谁也不知道试镜试的是什么内容,听说唐先礼的试镜还挺别具一格的,要是和我们计划准备的不一样,也没关系,反正唐先礼对你印象不错,大不了你就把你那点‘特立独行’的特质发挥出来。” “‘特立独行’的特质?”江小少爷挑挑眉,听起来不像是好话。 “总而言之不要担心不要紧张,正常发挥。”鲍启文没法解释,囫囵带了一句过去。 江一鸣嗤了一声,扬了扬下巴:“我,担心?紧张?你在开玩笑。” 鲍启文:“……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特立独行’,维持住。” 江小少爷:? 第183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三天·【第二更】江大哥:隔壁那个留着长头发的邻居果然没安好心 等试镜轮到江一鸣的时候, 江一鸣已经快睡着了,还是鲍启文把人喊醒了,才迷迷糊糊跟着工作人员去试镜点。 试镜的内容的确十分别具一格,江一鸣进了小房间后,就看见桌面上留着上一个试镜艺人的试卷,他挑挑眉头,没想到拍戏试镜还要做考卷? 向来是考试优等生的江小少爷反而是心定了, 论笔试,他没在怕的, 比让他演戏还轻松。 他卷了卷袖子,坐下来:“拿卷子来。” 颇有几分喊着“拿酒来”的派头。 唐先礼呵呵笑, 捋了捋自己新蓄的小山羊胡:“你就不需要做卷子了, 刚才已经算是考核过了。” 江一鸣闻言,目光转向坐在唐先礼边上的眼镜男人。 对方朝他微微一笑:“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冯图之。” “那我就不必自我介绍了, 你们手上的那张简历, 说不定比我自己想起来介绍的内容还要详细。”江一鸣一点也不意外, 他看向唐先礼和冯图之说道。 唐先礼笑起来。 他说道:“你的试镜内容, 没别的, 就随便聊聊天吧。” “聊什么?”江一鸣问。 “你觉得那只狐狸怎么样?”冯图之问。 江一鸣扯了扯嘴角:“你之前不是听见我和鲍老师的谈话了?我的看法还是那个样子,没变过。” 冯图之说道:“那你觉得你和那只狐狸, 哪些地方相似?” “没有一分相似。”江一鸣果断说道。那只狐狸,懵懂而心善,心软又冲动, 和他没有一丝相像的点。 冯图之笑了笑,又问:“那你和那个僧人呢?” “……”江一鸣顿了顿,一时没有搭话。 那个僧人与他有相似之处?江一鸣只觉得有些似曾相识而已。 过了半晌,江一鸣从试镜房间里出来,鲍启文看他脸色谈不上好看,便闭嘴不问试镜的事情,只是说道:“我排了一下日程表,给你放个十一天的小长假,从下个礼拜起,怎么样?” “不错,是个好消息。”江一鸣微点头,不慎真心地夸了一句,显然敷衍极了。 鲍启文顿了顿,忍不住回头看看关起来的试镜间房门,纳闷里头的唐先礼和冯图之两人和江一鸣说了什么,怎么小少爷进去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懒洋洋打着哈欠,出来却是这样了? 鲍启文很是郁闷。 江一鸣什么也没和鲍启文说,以至于过了一天,唐先礼打电话过来,亲自告诉鲍启文试镜结果的时候,鲍启文一点心理准备都没—— 江小少爷是入选了,角色却不是原定的狐狸,而是那个僧人。 好好的一番变成了二番,鲍启文心里是有些疙瘩的,但转念一想,这是江一鸣的第一部电影,一番抗票房,未免有些冒险,又是和唐先礼合作,过于夺目,枪打出头鸟,二番的位置可进可退,也可以遮掩锋芒,算是误打误撞反倒更合适一些。 鲍启文把结果通知到了江一鸣,江一鸣在电话那头安静了好几秒,以至于鲍启文都忍不住看看手机信号是不是丢了。 他迟迟才听见那边传来一声“我知道了”,然后就是挂断电话的“嘟嘟”忙音。 鲍启文思索着,这反应好像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江一鸣的确不意外,从冯图之进门后问他几个问题就看出来了,这个主笔编剧显然更中意他去演那个僧人。 江一鸣想想这个换角也好,让他去演一个懵懂无知心善冲动的狐狸,他还指不定演成什么模样呢?他压根就不知道这样一号人,该是什么模样姿态,他也压根不会有那样的眼神。 由于主角迟迟找不到人来演,剧组那边也不急着开机,江一鸣拿着到手的长假去找钟晟。 钟晟本想带江一鸣去国外晃荡一圈,但被江一鸣否定掉了,本来假期就不多,还要花在飞机上十几个小时?亏大发了。 钟晟闻言好笑,想想也就作罢,最后打算带着小少爷好好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江山。 游玩的路线就打算沿着长江,走几个城市,看看山水,试试农家乐。 日理万机的总裁抱着笔记本电脑,盘腿坐在江小少爷的床上,先是定了机票,再是一间间当地民宿找过去,一点也不假助理之手。 江一鸣就坐在他边上,玩玩手机,时不时探个头看两眼。 “这个怎么样?”钟晟问他。 江一鸣看了眼,简洁大方,色调是木质的和缓,他点点头:“还不错。” 钟晟看江一鸣点头,便把房间定下来了,一点也没提醒江小少爷这是一间只有一张大床的双人房。 “对了,我们这是去哪儿玩?”江一鸣忽然想起来,出声问道。 钟晟挑了挑眉头,捏住江小少爷的耳朵:“刚才就没仔细听我说的?” 江一鸣嘶嘶倒吸着气嘟哝疼,钟晟便松开手,甚至还揉了两下:“疼?” 江小少爷一扬唇,笑得特别狡黠:“不捏就不疼了。刚才光顾着想之后就我们两个人出行了,会是什么光景,就没记你说的要去哪儿玩。” 钟晟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暂且让江一鸣糊弄过关了。 两个男人出行,行李不多,也就是天气渐凉,要穿的衣服厚了点,占些体积,但也简简单单,一人一个二十八寸的箱子就够了。 江一鸣和自家经纪人报备了一下行程和归期时间后,就提着箱子跟着钟晟走了。 直到快要上飞机,他才想起来自己还忘记了一件事儿。 他赶着飞机起飞前,给自家大哥发了条微信。 @低调低调:这几天我和钟晟出去玩一圈,不在家,山里可能信号不好,接不到电话,你记得帮我和爸妈说一声。 @大哥:?你和钟晟单独出去? @低调低调:不多说了,飞机要飞了。 @低调低调:[拜拜] 江浔川看着屏幕上招手的可爱小人表情,心梗。 他的宝贝弟弟,怎么跟着钟晟说走就走呢?还偏往没信号的大山里飞? 江大哥用力戳着钢笔尖,觉得隔壁那个留着长头发的邻居压根没安好心,小心思多多的。 “想把笔尖戳坏了不用批文件?”一道凉凉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听得江大哥一抖,笔尖墨水甩出地毯晕开一个小黑点。 “我给您备了一笔筒的钢笔,您慢慢戳。”秘书推了推眼镜,浅浅一笑,抱着一沓文件轻轻巧巧放在江浔川的办公桌上,一筒钢笔压在文件上,“请您继续。” 江浔川:“……” 自己招的秘书,总不能刚上任几个月就无缘无故炒人鱿鱼。 江大哥忧郁地叹了口气,看看自家秘书,挤出一个笑容:“严柯,要不要吃点小甜品放松一下?我弟弟很喜欢附近一家店的,我们去尝尝?” “不必了总裁,您好好工作我就能轻松不少。” 江浔川:“……”逻辑没毛病。 江大哥叹了口气:弟弟去和男朋友逍遥自在,可怜了大哥要继承百亿家产,成天对着毫无生活情调的秘书死命工作。 “我毫无生活情调真是对不起总裁您了。”秘书严柯更凉凉的声音在江浔川耳边响起。 江浔川震惊地看向自家秘书。 “真不好意思,全天下我就只能听见您一个人的心声,我也因此困扰了很久。”秘书冷笑。 “……”操? “我的工作内容不包含这一项。” “……不是那个意思。” “很好。” 第184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四天· 钟晟选的那块地方, 沿着长江, 一江两溪三山, 风景绝佳。 山下是错落有致的六七十间平房, 一个小镇的规模, 这儿叫龙隐镇。 江一鸣和钟晟两人没住山下, 是住在山上。 木质的小别墅, 分了三层,点着小油灯悠悠亮着暖黄色的光。 别墅很美,就是建在了半山腰, 江小少爷拖着行李箱, 负重哼哧爬坡爬了大半天, 才抵达了民宿那儿。 小少爷站在别墅前,仰头打量了两眼,对长发公主选的别墅颇为满意:“不错。” 钟晟笑了笑看他两眼, 没提醒对方,他并没大包大揽包下一整幢别墅, 只有其中一间不大不小的大床双人间属于他俩而已。 等江一鸣抬着行李箱跨进别墅,看见门口的接待大厅、前台和小型酒吧的设计,稍稍僵了僵, 他扭头转向钟晟:“?” “体验民宿。”钟晟淡淡解释道, 胡诌了一句。 江一鸣:“……” “入住客人在这里登记一下签名。”前台接待的短发女人戴着耳机在看视频, 压根没看钟晟和江一鸣,头也没抬地伸手推了推桌上的入住登记表,涂了豆蔻色的白净手指一扬。 小城市的民宿管制本就没什么要求, 加上又是山里的民宿,更不管这许多了,只要签个名,留个电话号码就完事。 短发女人把登记表拿下来粗略扫了眼,从身后挂着的钥匙墙上摘了一把钥匙下来,拍在桌上,仍是一双眼睛半点不离手机视频地道:“你们的钥匙,房间在二楼左手边。” 钟晟拿过钥匙,江一鸣走过的时候好奇瞄了眼短发女人到底在看什么,那么入神,结果就看见自己在人家手机屏幕上威风凛凛。 哟嚯,看《逃出生天》呢? “诶哟真帅……”短发女人托着下巴小声嘟哝,眼里冒着粉色泡泡,分出一只手一指弹发弹幕:江爷威武! 江小少爷看见了,忍不住得意地咧嘴笑。 放着真人在这儿不看,看真人秀?啧啧。 江小少爷像只骄傲的公孔雀,恨不得叉腰走。 哪哪儿都是他江小爷的粉丝儿! 钟晟见状好笑极了,就看江一鸣得意地一手提起行李箱,大步流星,蹭蹭蹭爬上两楼,一点都不见刚才懒洋洋的样子。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的左手边,小别墅也就二楼三楼住人,每层两间房,一左一右对称着来。 他们刚上楼,右手边那间房里就走出来一个人戴着鸭舌帽的人,大概是没想到门外有人,吓了一跳,反应极大地往后跳了一步。 江一鸣挑了挑眉,看了一眼便率先进了门。 那人讪讪打了个招呼,没认出江一鸣也没认出钟晟,只当是两个普通游客,他随口搭话问道:“你们也是来玩的?外地人?” 钟晟微点头,把行李箱推进房里,手搭在门把手上,并不打算与对方多搭话。 但那人显然是个自来熟,他说道:“我是本地的,你们想玩哪儿?我告诉你们什么好玩啊。” “暂时没想过,只是来度假休息。”钟晟拒绝道。 对法咂了咂嘴:“这样啊,没事,你们要有什么想问的,随时来敲门问,我们本地人都好客!” “多谢。”钟晟说道,随后便关上了房门。 江一鸣在屋里已经打开行李箱整理东西了,他撅着屁-股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头也不回地问:“被好客的本地人缠住了?” 钟晟“嗯”了一声,盯着小少爷的背影瞧。 江一鸣眯眯眼,转身扫了眼钟晟。 长发公主慢吞吞挪开视线,一点也没被抓包的心虚,他放平自己的行李箱也开始收拾。 “对了,里头的床……”江一鸣忽然开口。 钟晟手上动作微顿。 “你故意的吧。”江小少爷眯眯眼,“看你长发飘飘西装革履人模人样,就知道你心里的小心思一定不那么光明磊落。” 钟晟:“……” “但你就不能事先问问尺寸?这床俩男的躺得下?天天晚上搂着睡吗?”江一鸣拽着钟晟去看他俩今晚要睡的床,无语地直翻白眼。 钟晟看看眼前这张床语塞,也就比他公寓里那张单人床大一点吧。 “算了,我勉为其难一下,挤挤得了。”江一鸣也没要钟晟回答,自言自语地说下去,摆手妥协。 钟晟看看江一鸣,了然,江小少爷也对同床跃跃欲试吧? “那今晚我委屈一下,让你搂着我睡。”钟晟打蛇上棍,厚着脸皮说道。 江一鸣震惊地看向钟晟:“好意思?谁要搂着你睡了?起开,碍着我收拾行李!” 钟晟笑眯眯,俨然是已经看到今晚的结果了。 两人把行李箱收拾完后,江一鸣戴着一顶帽子和钟晟出门了。 今天晚上有当地的夜市,每逢周六周日才开放,正好让他们赶上了。 江一鸣饶有兴趣地拽着钟晟挤进人群里,边上有卖灯笼的,糖葫芦串的,吹糖人的,卖锅碗瓢盆的……什么都有,热闹极了。 “这个地方以前也热闹,规模远胜于现在,说是一座城也不过分。”江一鸣和迎面走来的人群擦肩而过,偶尔被人撞着肩膀也浑不在意,就是看这满眼颇有些上辈子模样的夜市,江一鸣心情都极好。 他边往前走,边与钟晟说:“白日里千人拱手,入夜后万盏明灯,这可一点都没夸张。” 钟晟走在江小少爷身边静静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和两声,他安静地看着对方,眼神柔和下来,像是一潭巧克力浆,甜蜜又粘人。 江一鸣话渐渐少了下去,耳朵根却是慢慢红了起来,难得地在钟晟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 钟晟注意到后,主动开口道:“这块地方你很熟悉?” 江一鸣顿了顿,他熟悉这里,当然是上辈子曾在这儿久居过一段日子。 刚才兴头上来,一时没注意,险些露馅,江一鸣咳嗽一声,扯了一个自己都不怎么信的借口含糊道:“……你说要来这儿,那我当然提前做了些功课。” 钟晟闻言微点头,没在意对方话里的真真假假,他笑笑说道:“倒是没想到时过境迁,这里变了不少,但是韵味却还在。” 江一鸣赞同地颔首,就看见边上摊位在卖孔明灯,他心念微动,有些想玩。 他假意嘟哝:“又不是什么特别日子,怎么还有孔明灯出摊?” “诶呀一听您口音,就知道您是外乡人了吧?您不知道咱这儿的故事正常,这孔明灯放,是为了纪念千百年前的圣人,每年到了这个月,咱镇里到了半夜十二点,家家户户都会点一盏孔明灯,为圣人的转世祈福呢。”出摊的年轻小伙说道。 “圣人?”钟晟问。 “老人们口口相传下来的,曾经有位国师在我们这儿住了很长一段日子,国师大人的本事大得很,说得中何时布云、发雷、落雨、雨停,连雨数多少都算得清清楚楚,多亏了那位国师,本是灾年的一年,粮食收成却没怎么遭殃,那一年都没人饿死,活下来全亏了国师。”出摊的小伙语带推崇向往地说道。 小伙说道:“那位国师,是真正通天彻地的人。老人说,国师陨落的那一个月,我们这儿就放孔明灯夜夜达旦,为国师的魂祈福,后来每年到了这个月份,这个习俗就一直延续下来,国师大人的转世能受到一点点荫福就好。” 江一鸣愣了愣,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出摊小伙扬起一个笑脸问他们:“你们打算买吗?” “嗯,两个谢谢。”钟晟心跳快了两拍,他呼吸颤了颤,旋即应下,毫不犹豫地掏钱。 “好嘞!”小伙利落地给钟晟包了两个孔明灯,还附送了两盏蜡烛和一盒火柴,“谢谢两位先生,国师大人也会保佑你们的!” 江一鸣:“……” 江小少爷盯着钟晟手里的两盏孔明灯,知道这里放孔明灯的原因后,他就一点都没兴致放了,他抽抽嘴角:“你买这个做什么?那个国师都死了千百年了,求他保佑还不如求神仙保佑。” “不求他保佑。”钟晟说道。 “?”江小少爷挑挑眉头,“那你买了干什么?” “就和这儿的当地人一样,放飞孔明灯为他的转世祈福。那么多人因为他才活下来,他值得这些。”钟晟说道。 “本来就是他该做的。”江一鸣嗤了一声,伸手拨弄了两下纸糊的孔明灯,脚下却是顺从地跟着钟晟走到小溪边。 “没人规定他生来就该做这些。”钟晟说道,低头搭起孔明灯,“是因为他做了,所以那些人才心甘情愿喊他圣人,本就与他利害无关的事情,他却愿意相救,就是圣人。就算那个国师什么也没做,谁也不能说他什么,凭什么就该他来做?” “他要是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死,那就是造孽。”江一鸣说道。 “那就是天命定数。”钟晟说道。 江一鸣稍稍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天命定数也有漏洞可钻。” 他当年救了灾年,并没有改天行降雨,只是教那些村民如何护好庄稼,没有改天命,却救了人。 钟晟还在搭孔明灯,闻言说道:“钻不钻是选择,天命定数就是天命定数。你……他动得了是他的本事,不动,就是那些人本就该走的命。” 江一鸣微怔,旋即哑然失笑:“你这人还真是……你放孔明灯的时候记得把这些话捎上,说给那个国师听听。” “好。”钟晟应道,眉头微皱,手里纸糊的孔明灯都快被他捏破了,结果还没搭起来。 江一鸣看了,啧啧两声,赶走钟晟:“没想到你还是个四体不勤的,孔明灯都不会玩?我来。” 现代人有几个会搭孔明灯的?钟晟没说话,把两盏孔明灯全都交给江小少爷。 小少爷三两下就搭起来了,点了蜡烛放进去,一盏递给钟晟,一盏拿在自己手里,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孔明灯相抵,烛光映着两人的面孔。 江一鸣低声说道:“孔明灯是求天神庇佑,那我就求天下太平,四海福泽。” 钟晟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求国师转世此生平安喜乐。” 江一鸣一怔,蓦地抬眼去看钟晟,钟晟却是闭着眼,面色平淡,像是真的只是许愿而已。 “该放手了。”钟晟开口,看向江一鸣。 江一鸣下意识地松手,手里孔明灯随着钟晟的那盏,一道晃晃悠悠地朝天际飘去。 不知觉,周围远远近近已经点起了大大小小的孔明灯,这会儿天上映着烛光,竟是一副极少见的人间美景。 江小少爷抬头怔怔看着漫天的孔明灯。 这都是给他放的天灯,给他祈福的天灯? 第185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五天·——操, 刺激。 放了孔明灯后, 钟晟就带着小少爷回民宿了。 一路往回走, 还遇见了卖他们孔明灯的出摊小伙,小伙子笑呵呵朝他们招手, 问孔明灯放了没。 “放了放了。”江一鸣说道,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不太想钟晟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 抢着回答。 “那许愿了吗?”那小伙子又问。 江一鸣心道哪来那么多问题,嘴上搪塞道:“许了许了。” “许什么了?我听我们镇上人说,国师大人可灵了, 只要心诚为国师大人祈福, 再许愿, 大大小小总能多少实现一些的。尤其是许姻缘和求子的, 特别准!”出摊小伙热心肠地说道。 江一鸣唰地黑了脸。 许姻缘?还求子?这是把他当什么吉祥物了? 边上钟晟轻笑出声, 惹得江小少爷颇不满地连连扫了对方好几下。 “这样啊,那你这儿还有没有多余的孔明灯?我再求一个好姻缘。”钟晟问道。 他话音刚落,就被旁边江一鸣的胳膊肘怼了一下。 出摊小伙遗憾地咂嘴,摇了摇头说道:“全卖完啦,不然送两位先生都行。” 他想了想又说道:“没事, 我家里还有, 明天我还出摊,老位置,到时候两位先生过来,我送你俩!” 江一鸣嘴角抽抽, 刚想拒绝,没想钟晟回答得比他还快,抢在他前头先道了谢:“好,谢谢。” 江小少爷吸了口气,捏了捏拳头。 “许姻缘?怎么的?还想换个良配?”江一鸣没法拿孔明灯说事,就找了别的借口刺人。 钟晟笑了笑:“不想换,就想再和国师大人说一下,求他保佑这辈子我和那个人能慢慢吞吞走到尾,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这样。还要让国师大人提醒一下他,让他别急着找漂亮姑娘帅小伙,等我去找他。” 江一鸣闻言,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一双焦糖色的眼睛半眯起来,眼尾向上微扬,仿佛勾出丝丝奶糖的甜味来。 他轻哼一声,傲娇兮兮地扬了扬下巴,啧道:“长发公主的要求还真是不少,我看我得把我那盏孔明灯也借给你,你分两盏灯笼向国师提要求吧。” “好啊。”钟晟应下了,又问江小少爷,“你说国师大人会听到么?” “那得看你有多诚心。”江一鸣哼了哼,往前走。 钟晟看着江小少爷走在自己前面两步的背影轻轻地笑。 “跟上跟上,我要回去睡觉了。”江一鸣看钟晟落在自己身后,扭头催他,钥匙在钟晟身上,不然他早就撇下男人自己溜了。 “来了。” 打着手电爬坡回到半山腰的民宿,江小少爷龇牙咧嘴,嘟哝着明天要放孔明灯的话,就让钟晟一个人去,他不奉陪了。 “你看看你看看,微信运动上,我都霸占朋友圈榜首了。”江小少爷玩手机,一点开就是一条来自微信运动的系统通知,恭喜他荣登第一位,这是多稀罕的事情啊,“晚上吃的那点饭全交给孔明灯了。” 江一鸣感觉到了一丝丝的饥饿,偏偏这半山腰的别墅上这会儿哪来吃的? 他叹了口气,甜甜圈小甜饼他都不想了,要能有点热乎的烤串火锅做夜宵,那就美极了。 钟晟笑起来,揉了两下江一鸣的头毛,拎出一条大毛巾盖在江小少爷的脑袋上,半拢着对方往浴室里挪,“那你也是该多运动运动了,鲍启文一定很开心看到你霸占榜首。” “我这是军训式度假?”江一鸣一把摘下钟晟糊自己脑袋上的浴巾,拿眼睛斜他。 “不至于。”钟晟说道,“小甜饼会有的,甜甜圈也会有的。” “呵。” 说得轻巧,有本事给他变一个出来啊? 江一鸣冲钟晟假笑了一下,拿了换洗的衣服就进浴室里冲了澡。 他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房间里多了一辆小餐车,餐车分了上下两层,最下面一层是一排烤串和盖着盖子闷的自热小火锅,上面一层是冰激凌小甜饼甜甜圈。 江一鸣震惊,看向钟晟:“你哪儿弄来的?” 还真给他变出来了? “你属哆啦A梦的?” “早就让别墅物业帮放冰箱的,重新热热就行,虽然味道比不上刚出炉的好,但聊胜于无。”钟晟笑了笑解释道。 江一鸣一听,蹬蹬蹬跑去看冰箱,他本以为房间里的这个冰箱就是个摆设,从没想过要打开来看。 冰箱门一打开,好家伙,琳琅满目,全是他江一鸣爱吃的东西。 钟晟看江小少爷弯着腰盯着冰箱直看,心里好笑,开口招呼对方过来:“好了,都是你的,先过来吃。” “您是神仙。”江一鸣坐过去,一边吃烤串垫肚子,一边夸道。 “各种都少吃一点,尤其是冰激凌。”钟晟叮嘱,免得江小少爷吃嗨了闹肚子。 江一鸣可惜地看看盛在玻璃碗里的冰激凌球:“就只有一个小球……行吧。” 江一鸣妥协,他心想,剩下的就等化成了水,他喝了不也一样?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小少爷敲着小算盘,开开心心享受他的夜宵。 “我敢保证,鲍启文一定不会开心看到这些。”江一鸣矜持地吃了几根羊肉串,啃了三四个烤鸡翅,又吃掉了一小半的火锅后,满足地掩嘴打了一个小小的嗝,开始吃饭后甜品,边吃边说着风凉话。 “他看不见。”钟晟说道。 鲍启文看得见的也就只有微信运动上的漂亮步数。 想到这儿,江小少爷心里乐了,顿时一点也不恼住在半山腰了。 “不错不错。” 用完了夜宵,江一鸣刚想往床上躺,却没想到又被钟晟挖起来。 “干嘛?”他挑挑眉,看着钟晟,“还有活动?” “刚吃完,稍微活动一下。”钟晟把小少爷从床上捞起来。 江一鸣看看自己,又看看钟晟,他俩现在的姿势可都是在床上贴一块儿,钟晟还一只胳膊揽在他背后。 他琢磨了两下:“稍微活动一下?” 意味深长? 他微抬眼对上钟晟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 钟晟顿了顿,反应过来,他上半身僵了僵,难得显出两分不自然,松开了胳膊,说道:“楼下有桌球台,会玩么?” “噢,这个活动啊。”江一鸣嘘了一下。 钟晟:“……听起来倒像是在暗示我什么?” “呵。”江一鸣送给长发公主一个意味不明的假笑。 他慢吞吞爬起来,找了件外套披上:“打桌球啊,会啊。大学的时候玩过。” 两人走到楼下,江小少爷搓了搓球杆的杆头,看向钟晟:“要不要来一点彩头?” “什么彩头?”钟晟问。 “钱就没什么意思了,不差钱。”江一鸣环顾了一圈,桌球室还有吧台,有一排明码标价的酒可以自取,他眯眯眼,“酒也没什么意思,喝醉了误事。” “倒也没什么事情可误,本就是度假随心所欲。”钟晟倒觉得喝酒不错,他挺想看看江小少爷醉酒后的模样。 江一鸣瞥了钟晟一眼,呵,长发公主那点小心思他能不知道?想占他江小爷的便宜,还嫩了点。好说歹说,他也是活了两辈子。 再说了,钟晟的酒量,恐怕后面这排酒还灌不醉。 江一鸣半眯起眼睛,视线停在钟晟的身上,停顿了两秒开口:“这样吧,输一球脱一件衣服,脱到尺度会被和谐的程度为止。” 他说着,挑起嘴角笑着看钟晟。 钟晟微怔:“……这里算是公共区域,不太好吧。” 江一鸣想了想,也是,他开口补充道:“那就回去脱,你数数你有几件可以脱的。” 钟晟:“……” 最后,钟晟数上皮带袜子打底背心,一共有六件可脱的,江小少爷怕冷,多穿了一双袜子,七件。 “那就七个球。”江一鸣说道。 “不该按少的算?”钟晟挑眉。 “都回去脱了,脱光也没事,反正我不给你偷录,你放心。”江小少爷说道。 钟晟:“……脱光的人未必是我。” “走着瞧。”江小少爷咧嘴一笑。 桌球嘛,他玩过。 大学宿舍楼下就一个桌球馆,他虽然不喜欢凑热闹,但也不搞孤僻,同学之间邀来邀去,去桌球馆的次数就多了,意外发现他除了在风水玄学上有些天赋外,桌球的天赋也不赖。 江一鸣摆出浑身解数,最后以三球赢了钟晟。 小少爷得意洋洋地看着钟晟,轻佻地走过去,搔了搔男人的下巴喉结,放低了声音道:“乖,回去给爷跳脱-衣-舞。” 钟晟喉结上下微动了两下,眼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像是团晕开的墨水:“……好啊。” 江一鸣的危险触角难得失灵,他满意地点头,迫不及待想看了:“很好,走,我们上去。” 光是想想都觉得刺激。 江小少爷在心里想着,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走在前头的长发公主。 宽肩窄腰翘臀,个子高,长得好看,长发一丝不苟地用发膜梳在后面,一看就是精英里的精英。 这样一个平日里总是穿得整整齐齐、西装革履的职业精英,到了晚上却在他的房间里、他的眼前跳脱-衣-舞…… 江一鸣觉得,想出这个彩头来的自己,真是不得了。 天道作证,他平时绝没有肖想过这些旖旎画面——这个彩头只是灵光一闪,咻地蹦出来了而已。 上了二楼,江小少爷关上房门,趾高气昂地命令钟晟该进行他的惩罚了。 ——他坐在床上,钟晟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放在腰间的金属皮带搭扣上。 ——操,刺激。 第186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六天·“二位先生听过一句诗么?‘梧桐相待老, 鸳鸯会双死。’” 江一鸣高估了自己坐怀不乱的定力。 事实上, 还没等钟晟把西裤的金属拉链往下拽,只是慢条斯理地把束在裤腰里的衬衫拎了出来, 褶皱的衣角凌乱散开, 又是解开了一排扣子,敞开了衣服而已,江一鸣就像是被火撩了尾巴的狐狸,猛地从床上跳起来,面红耳赤。 然而还没等江小少爷跳开多远, 人就被钟晟一只手押了回去,老老实实地按在床上, 被钟晟一句“乖乖待着看着”, 像是下了魔咒一样定在那儿。 钟晟看着江一鸣, 缓慢而小幅度地摆动腰部, 动作生疏, 略有些僵硬,皮带的金属搭扣落地上, 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震得江一鸣微一抖,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钟晟看。 钟晟脸上仍旧是淡淡的没多少表情, 哪怕做着那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他仍旧像是下一秒就能出席某一个会议,签下一个千万合同的精英总裁,冷静又自持。 唯独耳朵周遭的肤色, 染上了一片薄薄的淡红色。 江一鸣注意到了,却一点也没嘲笑的念头。 他想,这样的长发公主,好像又有与众不同的高冷别致的禁欲——既是禁欲,又是勾引,既热烈,又冷冽。 江一鸣定定看着他,脑海里刷过去一片黑底白字的滚动弹幕: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了,要命了要命了要命了…… “喜欢么?”男人问。 江小少爷没听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他的世界里,小黄车都不知道开过去多少辆了。 “鸣鸣,喜欢么?”男人见状,眼里渐渐染上纷纷点点的笑意,他放缓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这回江一鸣听见了,他猛地回神,轻咳两声,矜持地颔首两下:“不错。” “只是不错?” “……” 江小少爷咽了口水,何止不错。 但是再多的也不能说。 反正说了也不能做。 江小少爷思及,只是含糊地说道:“继续,别停,还有没脱完的衣服呢,别想赖账啊。” 钟晟闻言怔了一秒,然后轻笑起来,当着人的面,把自己剥得干干净净。 钟晟的肤色是健康阳光的小麦色,头顶昏黄的灯光泄下来,像是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宽阔的颈背,饱满而线条漂亮的肌肉,每一个比例都那么的完美、恰到好处。 江小少爷大饱眼福。 这一晚,算是给光棍了两世的国师大人开了荤,质量极高。 …… …… …… 第二天,江一鸣睡到大中午。 山间别墅的床,不能指望有多舒服,席梦思依旧只有三四公分的厚度,一点也不软,江小少爷腰酸背痛地起来,抬起手遮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 他呻吟了一声,嘟哝着要钟晟赶紧把窗帘拉起来。 “晒太阳,长身体,能拔高。”钟晟言简意赅地说道,转身走到江小少爷床边,声音里带上笑。 每次看见刚醒来的小少爷,都觉得对方带点暴躁的起床小脾气可爱得要命。 钟晟想,他这大概也算是无可救药了。 长身体?能长高?——江小少爷闻言在心里“呸”了一声,他早就过了长身体的年龄了吧。 他揉了两三下眼睛,才算勉强醒了神,再看钟晟,这才发现钟晟刚洗了把澡,这会儿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一双又长又直的大长腿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眼前。 哦嚯。 江一鸣倒吸口气,立马昨晚的画面不受控地飞到眼前。 紧接着,小少爷鼻腔一热,然后是辣辣的火灼感。 江一鸣飞快反应过来,没让鼻血流出来,慌不择路地跳下床,连忙冲进浴室里。 浴室的门“砰”地合上,江一鸣一抬头,就看见浴室的玻璃镜里,自己挂着半边鼻血。 丢人。 太丢人了。 “……也太没用了吧?”前国师大人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匪夷所思地抹了把脸,低头用冷水冲了一会儿,将将止住鼻血。 上辈子虽然没开过荤,但是跟在皇帝身旁,什么样的旖旎美女没见过?怎么能光是想想昨晚长发公主的模样,就流鼻血了? 江小少爷恶狠狠地擦了擦鼻子,幸好没被钟晟瞧见,不然真是丢人丢到奶奶家去了。 他洗漱整理了一通后,从浴室里出来,钟晟已经换上了一身休闲的衣服,伸手递来一杯温开水说道:“这边内陆天气干燥,多喝点水,免得上火流鼻血。” 江一鸣接过水杯的手稍顿,他不着痕迹地抬头打量了一眼钟晟,要不是钟晟脸上表情太正直,一点也没揶揄的意思,他都要以为钟晟发现他早上流鼻血的事情了。 江小少爷收回目光,确定长发公主什么也没发现后,“吨吨吨”一口气喝掉了一整杯的温开水。 难怪他早上流鼻血。江一鸣边灌水边想,找到原因了,是上火了,昨晚夜宵刚吃了烤串和火锅,能不流么? 江一鸣理直气壮,挺直了背,顿时不虚了。 就说他堂堂两世为人,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就流鼻血那么没出息? 江一鸣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角水渍,问钟晟:“今天去哪儿玩?” “跟我走就好。”钟晟笑了笑,拿过江小少爷的鸭舌帽,盖在小少爷的脑袋上,“走了。” 江一鸣没意见,反正跟着钟晟,他向来不必动什么脑。 两个人就在这周边尽兴地玩了一遭,钟晟在山脚的龙隐镇上借了一辆车,去哪儿都方便。 也不知道是不是钟晟特意关照过,两人的手机都没响过,难得一天全是他俩的时间,实在少见。 两个人先是去了七十多公里开外的梧桐林,这个季节正好是梧桐树落叶的季节,那一片林子里,绿的红的黄的叶子铺了厚厚一层,树上还是郁郁葱葱的模样,好看得不得了。 江一鸣也不知道钟晟带他来这儿是为了什么,他也就看了个走马观花,直到后头他恶作剧起来,捧了一怀抱的叶子撒了长发公主满头,才觉得这块地方还真是有些好玩。 到了下午,钟晟又带他去了临市,临市吃的东西多,多是一些小吃,深得江小少爷心意。 两个人在小吃街上耗了不少时间,最后还真空打包了一些往回带。 再回到别墅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九点多,夜市的摊子又各个推了出来。 钟晟去还车,顺便地便把那两只孔明灯一起拿了下来。 江一鸣面上仍旧是别别扭扭不情不愿的样子,手上倒是搭灯搭得挺快。 这一回出摊的那个小伙就在他们边上一起放灯,等三人手上的孔明灯全都升上了天,那年轻小伙静静看了一会儿后,才收回视线,转向钟晟和江一鸣,热心问道:“二位先生今天去哪儿玩了?我们这儿虽然不大,但是周遭有不少好玩的地方,二位要是不了解的话,我跟你们介绍呀。” “也就随便逛逛。”钟晟说道。 两人今天逛得随意极了,不过也正是这样,才真正惬意。 江一鸣接口道:“你们周边那片梧桐林子长得不错,附近吃得小吃也挺多花样。” 年轻小伙一听,立马笑眯了眼,说道:“二位先生去爱情林了?去找姻缘的吗?” ——这人显然还记得昨晚钟晟说要再拿两顶孔明灯求姻缘的话。 江一鸣挑了挑眉:“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满脑子都是姻缘姻缘?梧桐林又变成爱情林了?” “这您就不懂了。”年轻小伙脾气好,给解释道,“咱们这儿的梧桐林,要是用无人机航拍的话,整个林子整体看上去就像个心型,这可是完全自然生长的,没有一点人工的痕迹,咱这儿还上过电视报道呢,刚上的那会儿,来这个林子的小情侣特别多,一到周末就爆满,不过现在新鲜劲过去了,没多少人来了。” 江一鸣闻言,眉头扬了扬,看了眼钟晟,难怪钟晟挑了这块地方,堂堂总裁也不能免俗? 他心里好笑,但也乐意钟晟揣着这样的小心思。 那个小伙还没说完,颇有点当地导游的意味,滔滔不绝:“另外再说这个梧桐林的含义。古代传说梧是雄树,桐是雌树,梧桐同长同老,同生同死,就成了忠贞爱情的象征。” “二位先生听过一句诗么?‘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年轻小伙说道,“对爱情至死不渝,谁不向往?” 江一鸣闻言,微微眯起眼睛,这么一说,似乎也的确有些道理可循。 “二位先生是已经有伴了,还是打算寻伴?”小伙好奇问道。 “已经有了。”钟晟回道。 江小少爷微翘起一点嘴角。 “恭喜恭喜,祝两位先生都和伴侣白头到老啊,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钟晟道了一声谢,顿了顿又说道:“他不能生孩子,最后一个就免了吧。” “哦哦,抱歉抱歉。” “我也不喜欢小孩。太吵。”钟晟说道。 江一鸣抽抽嘴角,撵着长发公主赶紧离开,越呆越尴尬。 第187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七天·江小少爷:“哦, 那个酸鸡。” 钟晟和江一鸣在这边逗留了三天。 周边游了一通后, 江一鸣的行程主要还是在临市吃吃小吃,在民宿里打打游戏,调-戏调-戏长发公主。 ——自然,钟晟的主要行程就是陪着江小少爷吃吃小吃, 带着江小少爷吃鸡, 顺便享受被小少爷调-戏的滋味。 值得一提的是,江小少爷终于把游戏的品味从消消乐、俄罗斯方块这类单机游戏上,转到了现下流行的大吉大利落地成盒的吃鸡游戏。 并且江小少爷玩得还着实不错, 和钟晟两人总能苟到最后成功吃鸡。 可惜好景不长,第四天的时候, 江小少爷被鲍启文一通电话喊了回去。 《妖精志异》要开机了。 那只狐狸找到人选了。 江一鸣听鲍启文那头的声音不太对,像是硬压着火气似的, 只说等他回来后再细说,他闻言便没在电话里多问, 干脆地应下, 只打算等这部剧杀青后, 好好和自家经纪人算算,欠他的这些假期该怎么加倍给他还回来。 至于钟晟那儿,也是零碎的电话不断,两个大忙人想要一个彻底清闲的悠长假期, 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江一鸣和钟晟说了一下要开机的事情后,两个人便动身打包行李。 除了第一天看见了住在另一边的本地房客外,住在这幢别墅里的其他三户旅客就像是隐形的一样, 从没见到有人出来走动。 楼底下之前接待他们的那位前台,直到江一鸣和钟晟两人三天后退房了,才注意到自己天天只能隔着手机屏幕看的男神,就住在自己的民宿里。 就非常懊悔。 可惜了,不管她怎么追悔莫及,男神说退房就退房,不带一点挽留的余地。 不过最后还是给了一张合照,钟晟帮拍的,用的是拍立得,立马就洗了出来,被迷妹前台美滋滋地挂在民宿的墙壁上。 回了家,休整了一个晚上后,鲍启文隔天早上就上门来了。 鲍启文过来的时候,江一鸣还在睡觉,鲍启文被管家放进来,在楼下客厅呆坐了半天。 等江一鸣睡饱了下楼,头顶刘海还东翘西翘的没有打理,冷不丁看见楼底下坐着一号人,吓了一跳。 “到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江一鸣打了个哈欠,转了个弯走进厨房,往头上抹了点水,把翘起来的乱毛压平了才出来见人。 鲍启文幽幽地转头看过来:“说了你就起了?” “那倒不会。”江一鸣坐下来,管家紧接着把早饭端了上来。 鲍启文被江一鸣话里的果断利落噎了一下,糟心地看了两眼江一鸣,叹了口气。 经纪人看上去像是一晚上没睡好觉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犯得着让你这幅模样?”江一鸣先喝了两口茶叶漱嘴,瞥了眼鲍启文问道。 鲍启文这幅模样的确少见,江一鸣印象里就见过一次,还是他第一次在Restart舞台上怼导师的时候,直接把鲍启文愁得一整夜没睡好——那时候鲍启文还不清楚江小少爷的底细身份。 直到那次之后,鲍启文才知道原来整个Restart节目的存在,都是为了让江小少爷顺利出道而策划的,他原本还以为这个资源名额是他认识节目台高管要来的呢。 “那个狐狸的人选定下来了,是余飞。”鲍启文说道。 问题就出在这个余飞身上,不管哪个经纪人,都不会希望看到两个有过节的艺人同台的——同台一个晚会都足够让人头疼了,这回要共演一部电影,那简直是要命了。 鲍启文看着江一鸣,他倒是不担心江一鸣会吃亏,要是两个人真的杠起来,估计是余飞讨不了好。 但他怕余飞会在拍戏的时候使坏,不说压戏飙戏这种文绉绉暗搓搓的戏码——尽管当初是鲍启文放弃了余飞,但有一说一,余飞的演技不差,和演戏全靠感觉天赋的江一鸣比,恐怕发挥会更稳定出色一些——鲍启文更怕余飞会在拍戏的过程里,弄点意外事故出来。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先例。 那时候余飞的经纪人已经换了,鲍启文也是从别的渠道听来的消息,和余飞同一个剧组的男一号摔断了腿,没法正常开工了,拍摄进度又不能落下,再临时找人也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同样熟悉剧本的余飞来顶替。 最后余飞成功从一个二番角色跃成了男主,虽然这部剧扑了,水花平平,但这中间手段,却在圈里悄悄传了开来。 这也是鲍启文最瞧不上余飞的一层原因,下黑手就挺为人不齿了,结果手段还不利落,被人抓到了小辫子,私底下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要是一个人被人看透了,那这个人就一点也不值钱了。 余飞在这个圈子里越来越混不开,其中原因这一点占了大头。 至于这次怎么会让对方拿到这个角色,鲍启文就更郁闷了。 之前有一段时间,就有不少十八线小透明靠着某一个角度长得像江一鸣、脾气性格“小江一鸣”来博热度,这些倒贴炒作的太明显,被鲍启文抓住就直接花钱删帖碾压,但他却没注意到有一条漏网之鱼。 余飞的团队也在做相同的事情,只不过非常婉转,几乎没有出现什么关键字捆绑,加上这段时间江一鸣这边的事情也不少,以至于鲍启文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 等他发现的时候,余飞已经靠着这个在唐先礼那儿混了个眼熟,还拿下了江小少爷没有看上的角色。 就像是一不小心咽下一只虫子那么恶心。 “余飞是谁?”江一鸣问。 鲍启文一肚子的气,全被江小少爷一脸茫然的疑问戳破了。 余飞是谁? 那边余飞恐怕早就把江一鸣看作是眼中钉,同等咖位要预备撕逼的强有力对手了,毕竟两人先前有一次非常不愉快的见面,再加上鲍启文本身放弃了对方转头签江一鸣的举动,早就让余飞把江一鸣惦记上了。 “余飞就是……”鲍启文本想给江一鸣报当年让对方一炮成名的电视剧,但转念一想,估计在江一鸣这儿是没有多少存在感的,他顿了顿,话头一转说道,“就是之前和你抢代言的。” “哦,那个酸鸡。”江小少爷了然地微点头,有些印象。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菜狗。” 鲍启文一噎,沉默了半晌,抓狂:“等一下,你这些口癖从哪儿学来的?打游戏?不准说!” 这要是被媒体抓到,形象都垮了。 “噢。”江小少爷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 “……”但不得不说,听江小少爷这么骂了两句,鲍启文心里暗爽极了。 经纪人又沉默了两秒,随后补充:“私下里只有自己人的时候可以说。” 江一鸣翘了翘嘴角。 “虽然不知道唐导看中了余飞身上哪一点特质,但是现在人是确定进组了,也确定是要和你搭对手戏了,你俩迟早得对上,我得给你好好敲敲警钟。”鲍启文说道。 江一鸣咬破小笼包的薄皮,吸了一口汤汁,满桌子找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鲍启文把醋碟放到江一鸣眼前,抓狂:“你竖起耳朵给我上点心!” “你说,听着呢。”江一鸣蘸了蘸醋,还道了声谢。 鲍启文下意识回了一句“不客气”,然后整个人不太好。 偏又拿江一鸣没办法。 他自暴自弃地说下去:“余飞要是私下找你,你别和他单独接触,一定要带个人在身边。” “他递给你的任何吃的喝的都不能进嘴里,不管是你多想吃的,你要想吃,就让助理跑腿买去。” “你不准我吃的也行?”江一鸣问。 “我不准你就不吃了?”鲍启文反问。 “也是。”江一鸣点点头,“不过偷吃和光明正大有条件地吃,感觉不太一样。” 鲍启文糟心地摆手:“想吃就吃,你吃成一个二百斤的胖子都行。” 江一鸣冲他假笑:“你继续说。” “……他要是朝你伸手、距离过近,你就立马跳开,别让他和你有太近身的机会,免得他弄个借位假象搞什么炒作。” 江一鸣眯眯眼,点了点头。 “剩下的想到了再补充。”鲍启文说道。 “贵圈真事多。”江一鸣总结。 鲍启文叹气。 他只求这次进组能顺顺利利拍完,小少爷可千万别出什么差池就好。 “你说这人还模仿我?”江一鸣忽然问。 鲍启文点了点头,翻了翻手机,给江一鸣看这段时间对方的炒作营销手段。 江一鸣看了几页,笑了一声:“有趣,那见到我这个正主,不知道是不是一下子就自惭形秽了?” “的确。虽然以我对余飞的脸皮厚度了解,这人自己恐怕不会觉得。”鲍启文惋惜地说道,不过估计那些被对方炒作包装出来的假象蒙骗一时的人,会很快反应过来。 对鲍启文来说,这一点也就够了。 江一鸣笑笑,云淡风轻地继续吃他的小笼包:“没事,迟早会认识到的,毕竟差距太大。” 第188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八天·算不上交锋的交锋, 又名余飞吃瘪传第一集 鲍启文看着江一鸣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小爷独一无二”的模样,顿时心情转好, 好像江小少爷这种拽天拽地的气质, 是能传染的。 江一鸣看鲍启文脸上模样多云转晴了,便拍拍屁股站起来, 端走自己的小笼包和醋碟, 回到餐桌那儿去好好吃, 顺便让管家爷爷给自己再盛一碗小米粥。 ——坐沙发上吃, 太矮了, 觉得胃都像是对折了起来, 小了一半。 鲍启文看江一鸣又跑到边上大桌子上去用早饭, 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刚才小少爷是特意坐过来陪他的。 鲍启文想明白了后失笑, 摇了摇头, 小少爷啊就是嘴硬心软, 好像什么都不放眼里似的, 但对人的情绪最细腻,他什么也不说出来, 就用自己的方式陪着,看人的情绪转好了,就慢悠悠施施然地走开了, 也不在意对方会不会知道。 江一鸣坐在餐桌那儿招呼鲍启文:“鲍老师,要不要一起来吃一点?” “不用了,我吃过了。”鲍启文站起身, 走到餐桌边上,倚着一把椅子看江一鸣吃东西。 江小少爷吃东西很精细,一看就是受过礼仪指导的,但出人意料的是,小少爷吃东西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鲍启文起初还只是带着老父亲一样的滤镜看着,看着看着,有些站不住了,他按着太阳穴,婉转地建议:“小祖宗,你早饭用得着吃这么多么?” “恰好合胃口。”江一鸣扫了一眼餐桌,感受了一下有几分饱意的肚子,矜持地拿起餐布擦了擦嘴角。 旁边正慈爱地看着小少爷用餐的管家见状,私下里非常不悦地看了一眼鲍老师,并且决定以后在江小少爷还没用餐之前,都不把这位放进来了。 但凡打扰小少爷用餐兴致的人,就是他管家老伯的头号大敌! 鲍启文不信江家的管家会有哪天不备小少爷不喜欢的菜。 “也是。”江小少爷翘翘嘴角,看了眼鲍启文,眉梢一扬,“有意见?憋着。” 鲍启文:“……” 管家爷爷老怀欣慰。 开机的时间就在眼前,下午去剧组拍个定妆照,第二天就要开机了。 “先前不是说还要筹备片场什么的么?怎么那么快?”江一鸣皱皱眉头。 “剧组安排不同,具体还是得看剧组。”鲍启文轻咳一声。 之前哄小少爷去参加试镜的时候,他的确说过哪怕定了人选,离开机也有一段要筹备的日子,他也的确没想到唐先礼那边准备得那么彻底了,只欠东风。 别的剧组都是把场地准备放在后头,免得一天就是几万上下的租赁费打水漂,但是显然唐先礼财大气粗,并不在意这点损失。 江一鸣撇撇嘴,对此倒也没有太大意见,反正他的假期已经中途被召回,什么时候开机没区别。 “你记得欠我一个假期,想想怎么还回来。”江一鸣敲警钟。 鲍启文抽抽嘴角。 下午进剧组拍定妆照,说是下午才开始,但是鲍启文带着江小少爷早早就过去了。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从保姆车上下来的时候,江一鸣忽然停下脚步开口。 鲍启文蓦地精神一紧,就怕小少爷这边中途出什么幺蛾子,他问:“什么问题?” “我演的是僧人。”江一鸣说道。 鲍启文点头:“你不知道?” 江一鸣翻了个白眼。 “那我需要剃光头发?”江一鸣问。 鲍启文松了口气,笑起来,原来是这个问题:“小祖宗,你也是个圈里人了,麻烦以后有点常识,我们有头套这种高级道具。” “噢。”江一鸣眯眯眼,做得像秃驴的头套? 行吧,反正不用剃成秃驴就行。 江小少爷放下了心,直到他跟着剧组的工作人员进了特效化妆间,才发现自己又被鲍老师糊弄了。 他微眯了眯眼,盯着眼前正要往他头上糊面糊似的东西的工作人员:“这是要做什么?” “做特效妆。”工作人员回道。 “做什么特效妆?”江一鸣不觉得演一个光头需要做什么特效。 “和尚特效。”工作人员耐心地回道。 江一鸣:“秃头特效?” “是这样。” “不是说头套就可以了?”江一鸣微绷紧身体,显得有些抗拒。 “唐导希望视觉效果的体现能更上一层楼,所以采用了更加耗时耗钱的特效,毕竟用头套还是有些不自然。”工作人员解释道。 江一鸣目光如炬瞪向自己的经纪人。 鲍启文在边上摸摸鼻尖,他也是到了现场才获悉这个消息的,按照往常经验,这样一个角色用头套也就绰绰有余了,哪里需要用得着特效妆? 只能说,不愧是唐导。 鲍启文轻咳一声:“那就做吧。” “不然还能不做?”江一鸣冷笑。 他闭上眼,绷着身体,冷脸让工作人员往自己面孔上招呼。 具体怎么操作的,江一鸣也不清楚,他只感觉到冰凉粘腻的液体在自己脸上渐渐凝固成型,有种逐渐透不过气的压抑感,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诡异,让人毛骨悚然,可以勾起并放大所有人心里最害怕最不安的情绪。 江一鸣手指尖冰凉,身体肌肉绷得极紧,面上却没有一点变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 等到完事儿了,他睁开眼,工作人员和助理在旁边替他清理脸上残余的一些凝固的胶状东西,旁边则放着一个和他人脸差不多模样的模型。 江一鸣呼出一口气,这才稍微松了松肌肉,发觉手指尖不仅冰凉凉的,甚至还有些发麻。 “这是什么?”江一鸣挑了挑眉,手指点了点,“雕像?” “您当这是面具也行。”工作人员开玩笑道,和一开始的一板一眼相比,这会儿显得特别好说话。 最困难的一部分已经完成了,进展的速度远比之前预计的要快得多,这得归功于眼前这位小帅哥的配合,没有刁难他们这些人,不然光是一个倒模过程就能耗掉一天工夫。 “面具?怎么,用这个是打算做人皮面具么?”江一鸣也笑了一声,显然眼前这个和面具有些差距。 旁边另一个人,看起来像是这个特效团队的负责人,闻言稍稍端正了一点态度,义正言辞地纠正:“那还是有差距的,其实更像模型吧,之后您的特效妆就是基于此完成的。” 江小少爷微微点了点头,专业的,反正他是不懂。 鲍启文在旁边听着好笑,走过来打了个招呼:“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位是许久尊,国内最好的特效大师,他的专业能力可以甩其他人几条街。” “这位是……”鲍启文正要介绍江小少爷,却被许久尊打断了。 “江一鸣。久仰大名。”许久尊笑了笑接道,“我一直对您很有兴趣。您在那个综艺节目上用的特效道具,我一直有研究,但始终没法做到节目上呈现出来的那样自然逼真的效果。” 江一鸣、鲍启文:“……”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私下谈谈么?您放心,我们的谈话内容都会保密,绝不会外泄一丝信息。”许久尊说道。 江一鸣假笑了一下,说道:“之后有时间再说。” 他边说,边恶狠狠瞪了一眼鲍启文,没他介绍就没这回事了。 鲍启文讪讪。 江小少爷哪有特效?江小少爷那是金手指。 鲍启文在心里腹诽。 一行人在特效化妆室里正聊着,大门忽然被打开,就看余飞和他身后一行保镖助理浩浩荡荡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傲慢和目空无人。 江一鸣见状扬了扬眉梢,轻蔑地勾了勾嘴角,收回视线,没有给一点眼神。 “是特效化妆室吧?我们要做大男主的特效,抓紧时间,我们的日程安排很紧的。”看上去像是个助理的人一进门就开口要赶人,他一边说,一边视线停在江一鸣身上,“无关闲杂人可以先离场了。” 余飞抬手止住助理的不客气,温和地笑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小汤,注意语气。不好意思,因为我行程比较赶,助理脾气急了一点,大家不要介意。我们现在开始吧?” 许久尊眯了眯眼,丝毫不客气地“嗤”了一声,但也没多说什么,招呼自己的团队准备起来。 “你和老A继续跟着江先生,清理一下脸部和后续的护理也搞一下。其他人跟我搞这位先生。”许久尊安排道。 余飞的助理听了,看了看余飞,随即又开口:“你们不该是全都忙着我们家艺人么?他的特效不是做完了?清理面部和护理让他自己的助理来不就行了?” “我乐意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有意见那就换特效团队。”许久尊冷哼了一声,说罢还真就放下了手上的东西,直接转向江一鸣,对边上的手下说道:“老A,我来护理江先生。” “哦好。” 余飞脸色难看下来,助理见状,连忙说道:“行吧行吧,那赶紧的,这都已经几点了……” “迟到的就别提时间问题了,我们约好的时间是上午,您下午才来,还想要什么自行车?”许久尊慢悠悠地反问,“要么坐下来等,要么离开自便。” 余飞抬手止住助理还想说的话,他拉开椅子坐下来,好脾气地笑笑:“没关系。” 老A在旁边看着,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再和老大把工作内容调换回来。 就听许久尊说道:“你去给他打底,我这边忙完再过去。” 余飞脸色僵了僵,让一个助理还是副手的给他做特效打底?而许久尊跑去给人做清理面部和护理? 江一鸣饶有兴趣地围观着,脸上看戏的模样一点也没掩饰的意思,他看了眼许久尊,低声笑道:“你挺有意思的。” “那我们有时间聊聊您的特效?”许久尊眼里冒出热切。 江一鸣:“……” 第189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八十九天江小少爷专治各种不服, 童叟无欺 江一鸣对于许久尊的热切实在头疼,甚至已经说到了“没有特效”、“都是真的”份上了, 奈何对方就是不相信。 许久尊了然地点头:“我明白了,您是有自己的特效团队,是么?” 江一鸣没有搭话。 但是许久尊也能自己接下去:“如果方便的话,我很想和您的特效团队见个面, 国内能达到这样水准的特效, 实在是高,我自诩是国内特效第一人,现在不得不甘拜下风。” 江小少爷揉了揉太阳穴, 大伤脑筋。 最后还是鲍启文过来打圆场, 笑道:“您过谦虚了,节目里的那些场面,和特效的关系不大。” 许久尊挑了挑眉。 鲍启文见状,也只是不显山不露水地笑笑, 接着说道:“以后要是还有合作的机会, 或许我们可以深入聊聊,只是目前的确没法敞开解释, 您见谅一下。” 许久尊听出了鲍启文的言下之意,基本就是在告诉他, 现在他还没进入他们的社交圈里, 还不熟悉,也不信任,没法和他谈这些事儿。 ——除非以后合作的机会多, 或是彼此之间知根知底了,他才有可能得到他想要的那些信息。 许久尊虽然脾气性格也有些怪异傲慢——可能是有才华的人大多这样特立独行又恃才傲物——但到底是在圈里待了那么久的,有些话听得懂,点到即止,就也不必再多说什么。 他笑笑,略微点头,又随口提点了两句脸上抹了特效妆后需要进行的基础护肤,便把这个话题彻底揭过了。 倒是坐在隔壁椅子上的余飞,听着江一鸣和鲍启文两人频频拒绝许久尊,偏许久尊仍旧对那两人和颜悦色,甚至不减热络,他那张脸,本就绷得难看,这会儿更是直接丢掉了表情管理,脸上的酸味和嫉恨都叫人看得清清楚楚。 负责给余飞打底的老A见了,在心里咂了咂嘴,开口说道:“余先生,烦请您闭眼,我们要进行眼周打底了。” 余飞闻言一顿,目光嗖地刮向面前镜子里的老A,看对方垂着眼,似乎只是在专心致志地给他上妆,他眯了眯眼,几秒后微牵起一个僵硬的笑容: “好的,麻烦了。”他说道。 老A继续低着眼,既不看着他的眼睛,也不去看镜子,只是有板有眼地说道:“也请您不要牵动嘴角做出笑脸,妆会乱。” 余飞:“……” 旁边江小少爷无声勾了勾嘴角。 他站起身,稍稍抻了抻懒腰,对许久尊说道:“我这边是暂时结束了是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您的整体特效完工时间大概在一到两周内,我们的工作人员届时会与剧组、与您的团队联系。”许久尊说道。 他顿了顿,又拿出手机,趁机问道:“不妨我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 江一鸣看了眼鲍启文,鲍老师站在许久尊的背后,闻言眼睛一亮,冲着江小少爷连连点头。 毕竟许久尊大名,国内特效第一人,有机会结识也是多一条人脉。 江一鸣不用多想也猜到了鲍启文的心思,他应了一声,拿出手机彼此加了个微信。 旁边余飞的助理见状,也开口道:“那许老师,不如我们也加个微信吧?” 许久尊正在扫江小少爷的微信二维码呢,闻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两下嘴角:“噢,提醒联系你们的事情,工作人员会做的,你们加一下老A的微信就行。” 他说罢,头也不抬地招呼了一下老A ,“老A 啊,余飞这边大体的负责就交给你了,你和他们的团队对接。” “行,明白了。”老A 应道。 助理一噎,给江一鸣那儿联系就是许久尊本尊主动加微信,轮到他们的艺人,就给派了一个副手助理? 这到底是瞧不起谁? 助理没敢再吱声,更没敢去看余飞的脸色,毕竟实在丢人又落面子,想也知道对方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 余飞脸色的确难看,但是特效妆的打底已经抹了厚厚一脸,这会儿还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也算是救了余飞一次场,免得表情管理失控,更丢人现眼。 江一鸣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看了一场不错的好戏,心情愉悦。 加了许久尊的微信后,江一鸣又问:“不是说要拍定妆照的么?这会儿既然这个东西还要一两个礼拜的制作周期,那定妆照怎么拍?” “没事,工作人员会为您带路,您去拍就行,之后的定妆照宣发,交给电影的宣发团队就行。”许久尊对此倒是知道一些,他指了指拍定妆照的地方,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小绿屋里。 鲍启文道了声谢,带着江小少爷过去。 江一鸣见状也无所谓到底是什么个安排,见那边已经有工作人员候着等他们了,便直接走过去,任由那边的人再给他挑选服饰、收拾头发和细节。 “反正今天我就是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呗。”江小少爷坐那儿等着工作人员挑服装,转头对鲍启文说道,耸耸肩膀,对自己的定位很是清晰。 鲍启文闻言笑了起来,任人摆布?这个形容放在江一鸣身上,还真是违和。 江一鸣真能让这些工作人员随意摆布的话,那他才觉得奇怪呢。 鲍启文什么都没说,也就抱胸等在边上。 等了近十来分钟的样子,四五个工作人员手上捧着六七套服装,示意要江一鸣一套套试过去。 江小少爷诧异极了。 ——“全都要试?!”小少爷的声音都变调了。 ——“这个也要?” ——“这个就不用了吧?” 工作人员耐心又无情地回道:“都需要的,麻烦您换上。” 鲍启文看见江小少爷一脸的生无可恋,忍不住偏头抿嘴笑了一下。 他是一点也不意外这样的频频试装环节,不过他没有事先提醒江一鸣,以他对江一鸣的了解,要是早知道得这么多套衣服一套套试穿过去,估计人都不会来片场了。 江一鸣狠狠瞪了一眼鲍启文。 要是他早知道有这一出,他才不来。 可现在,来都来了,他都在片场了,能咋的?生气。 江小少爷一眯眼,他心里不痛快,自然而然地也就不能让别人痛快。 “你们这是仿的什么朝代服饰?”江一鸣忽然开口问道。 鲍启文神经绷紧了一瞬,立马看向江一鸣。 江一鸣和他的目光对视了一秒,小少爷咧咧嘴一笑。 鲍老师心里一凉,他可是记得小少爷被他拐来当明星之前,念的是博士学位,专攻的是古代文学,连带着但凡和古代搭些关系的,江一鸣都能侃侃而谈,尤其最爱史上昙花一现的殷王朝。 工作人员答道:“参考的是史上殷王朝的服饰。” 鲍启文:巧了。完了。 果不其然,江一鸣笑了笑:“是吗?可我怎么记得,殷王朝的服饰不是这样。” 工作人员皱了皱眉,没有搭话。 江一鸣却是直接拒绝了继续试穿的要求,问道:“服装设计是谁?” 鲍启文:“……” “这与您拍定妆照有关系吗?”工作人员怔了怔,纳闷问道。 “关系大了。”江小少爷眯眯眼,“你让我穿这么一套既不是殷王朝,也不是前朝的衣服,却要冠上仿殷王朝服饰的说法,这是在侮辱我的专业。” 鲍启文头大。 工作人员完全不知道这怎么就扯到江一鸣的专业上去了,但是看对方一脸不配合,也就只好先打电话,和服装设计团队联系了一下,又顺便通知了一下唐先礼。 唐先礼收到消息的时候,整个剧组团队的核心人员正好在一个房间里开小会,负责服装的总设计师也在,就很巧。 唐先礼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向总设计师,说道:“梁老师,看来有人质疑您的专业能力啊。” 梁茂康没说话,不过沉着一张脸,显然并不怎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 也是,谁乐意听见自己的设计成品被别人说是完全不专业的仿古设计? 尤其他本来就是这个朝代的发烧友,他敢说自己是国内数一数二、对殷王朝这个昙花一现的短暂王朝了解颇深的专业人士。 “过去看看?”唐先礼发出邀请。 梁茂康见状,鼻孔里出气,就算心里再不屑不想去,也要给总导演一个面子。 等一行人到了试装的地方,唐先礼看到站在场子上就是不配合的江小少爷,忍不住笑了。 他走过去,一脸的意料之中:“哈,我就猜到那人是你。” 江小少爷姑且把这个当作是赞美,露出一个假笑来。 “你是服装设计?”江一鸣的视线转到唐先礼身边的一个人,看起来就挺学究又带点艺术家的气质,穿衣上就看得出来。 ——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发鬓花白,抹着发胶,戴着一副粗框架的眼镜,穿着小西装马甲,休闲却布料挺括的长裤,还搭了一条彩色的丝巾。 就,挺艺术家。 梁茂康一看质疑自己的人,居然还是个年纪不到自己一半的小年轻,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皱眉问:“你又有什么高见?” 江一鸣扬了扬眉梢,还挺不服气? 不服气的人,他江一鸣见得多了,他就是专治各种不服。 江小少爷虚伪一笑:“高见谈不上,就给你指几个常识性问题。当然,你这衣服,几个细节还原得还是不错的。” 梁茂康气得肝疼。 他不由得跟着江一鸣的脚步走,倒是要听听这人能说出什么花来。 工作人员茫然又不知所措地看看江一鸣,又看看唐先礼,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唐先礼笑笑,摆手说道:“没事,让他们去看,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也不知道江一鸣和梁茂康两人是掉进服饰间里了还怎么样,等这两人出来的时候,梁茂康落后小半步跟在江一鸣的身后,眼里冒着热切的、探究的学术光辉,和刚一见面的模样比,简直判若两人。 “小江老师,那您看……” “小江老师,我觉得……” “小江老师,那这一处是不是也得再做商议……” 梁茂康显然已经进入了研究学术的状态里,旁若无人,一口一个“小江老师”,认得干脆利落,听得边上工作人员一个个傻了眼。 鲍启文眨眨眼,心里一乐,还是江小少爷厉害,专治各种不服。 江一鸣勾勾嘴角,余光划过那些似曾相识的服装,眸色深了深。 他曾在那个王朝生活了二十余年,他就是殷人,还和他比专业? 第190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天· 因为服装被推翻重新制作设计, 整个开机时间又要往后推。 唐先礼对此倒是心宽,好像一天大几万的滞后费什么也不是一样。 另一方面,也是没哪个主演提出因为开机时间延后要跳组——毕竟是唐先礼的剧组, 就算主演有安排, 也宁愿把别的安排推了,静静心心候着这部电影。 这里点名特指余飞,听说余飞把一个电视剧的本子推了,就为了等这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机的电影, 可见这回他是真的全心全意扑在了唐先礼的电影上。 ——但是这些主演里,不包括江一鸣。 尽管这一出事情是江小少爷“惹出来的”。 可用江一鸣的原话来讲,就是:“什么?就傻等?一个月那么久?哪个傻子会这样做?” 鲍启文眼皮子跳了跳, 表示那是唐先礼的电影, 唐先礼三个字就足以让每一个“傻子”傻等,只为了候着这样一个机会。 江一鸣眯眯眼:“那显然不包括我。” 江小少爷伸出手, 向鲍启文要一个本就该是自己的长假。 鲍启文毫不客气地拍掉了小少爷的手。 就,“啪”的一声,清脆利落。 江一鸣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摸摸有些发麻的掌心, 倒是不那么疼,但还是难以置信,居然有人打他手掌心? ——实不相瞒, 鲍启文听见那一声脆响的时候, 也愣了愣。 并且随即就在心里想:我的妈我居然打掉了小少爷的手。 接着第二个念头:完了完了要被记小黑本儿了。 鲍启文清了清嗓子,第——他也数不清多少次地退让:“总是放你假多说不过去?好歹我手下也有别的艺人,一个个要都学你跟我闹申请放假, 我这边还不得翻天?体谅体谅我哈。” 江一鸣眯眯眼,一脸的不好说话。 鲍启文顿了顿, 继续让步,接着说道:“你不是一直想做综艺么?我给你找个去做飞行嘉宾的,你就去玩玩,面上是工作,其实也就是放个假玩玩,不要有负担和包袱。” 江小少爷觉得还是吃亏,他表示放假能和长发公主出去玩,你这个飞行嘉宾能有长发公主好玩? 钟总,好玩?鲍启文忽然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虎狼发言,立马清空大脑。 鲍启文:“那你自己看着办,我这边没别的选择:要么飞行嘉宾,要么跟着剧组进山闭关等开机。” “进山闭关到底有什么意义?”江小少爷郁闷,高高挑起一侧的眉梢。 “潜心琢磨剧本。”鲍启文丢出通常会用来应付媒体的官方回答。 江小少爷:“我呸。” 鲍启文闭了闭眼,没在这个时候提醒对方注意语言,免得被嘴炮轰成渣渣。 “你自己考虑。”鲍启文丢下一句话,也不出声了,就安安静静等江小少爷给一个回答。 江一鸣抿抿嘴,也在打量鲍启文,最后看鲍启文实在是不动如山,一副没的商量的样子,才勉强撇了撇嘴,松口应下:“什么综艺飞行嘉宾?” 鲍启文在心里松了口气,天知道要是江一鸣再多看他几秒,他就要绷不住表情了——谁都没法在江一鸣那双焦糖色的漂亮眼睛的注视下撑一分钟,鲍启文在心里想着。 他接了杯水,喝水掩盖心里的小雀跃。 “在飞机上做嘉宾么?”紧接着江一鸣又问道,“挺有意思。” 鲍启文险些被水呛着。 “小祖宗,您好歹也是圈内人,这种问题,就连不追星只看节目的普通观众都能回答出来。”鲍启文语重心长,“我们以后问点有质量的问题。” “嗤。”江小少爷不屑一顾,并且表示但凡是他问的问题,就有存在的意义。 “你是我的经纪人,替我解惑也是你的工作内容之一,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小少爷扬了扬下巴,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是你的助理。”鲍启文反驳,并且深刻检讨自己这段时间的确活得像个生活助理。 操蛋。 他堂堂金牌经纪人,到了江一鸣这儿,怎么地位就一落千丈了? 江一鸣难得露出些许茫然的神色。 他的助理,平时没多少存在感,顶多是在剧组里的时候替他去“城里”跑腿买零食。 鲍启文深呼吸,言归正传,拉回话题。 “综艺节目无外乎那么几种,要么是宅家里观察你日常起居……”鲍启文顺便给江一鸣科普一些常识,不过话说到一半,就被江小少爷充满求知欲、跃跃欲开口的小眼神打断了。 他顿了顿,显然江小少爷的良好教养让他没法打断一个人的讲话,但是鲍启文也没法顶着小少爷这么亮晶晶的小眼神继续说下去。 于是鲍启文无奈开口:“小祖宗又想说什么?” “宅家里观察什么?又不是大熊猫稀有动物,有什么好观察的?” “……就,满足一下普通人的好奇心,看看明星日常做什么,还有私底下的交友。”鲍启文想了想回答,他又补充道:“当然,大部分都是有剧本的,不是临场发挥。” 他语气里带上暗示,显然是警告江一鸣别在综艺节目上泄露太多自己的私人信息。 江一鸣无趣地点了点头:“你继续。” “另外一种就是出行类,你之前参与的《逃出生天》是这一类里比较少见的综艺,至于后来那次录到一半没有继续录下去的《年轻人的旅行》,则是普遍常见的综艺节目,一堆人出去旅游,游玩过程中发生的所有矛盾火花,都是节目的亮点。” “至于这次这个综艺,则和这些都不一样。”鲍启文看向江一鸣,眉头扬了扬,卖关子。 江小少爷眯眯眼:“继续。” 鲍启文觉得这个节目应该会很对江小少爷的胃口:“这次更像是玩角色扮演。” “不同的参与嘉宾,在一个陌生的开放性场景里,拿到属于自己的角色卡和故事线,按照手上的角色资料模仿场景生活,并且进行一场案件推理。过程里会有‘角色死亡’,‘凶手’则隐藏在嘉宾之中。” 鲍启文补充:“没有人提前知道彼此的身份,直到抓到真正的‘凶手’为止。” “那就是一个实地实景性质的狼人杀?”江小少爷了然,并且高度概括了一下。 鲍启文一顿:“……”说的没毛病。 “唯一要注意的一点是,选取的实景是在真实的城市街道里,会有流动性的普通人,拍摄也都是从秘密角度、便衣摄像师秘密跟拍。”鲍启文想了想又说道,毕竟和狼人杀还是有些差别的。 “这个规则听起来有些耳熟。”江一鸣扬了扬眉梢,“谁策划的?” “的确是个老熟人了。”鲍启文笑笑,毕竟这样的野外综艺节目,找一个知根知底的班底比较让人放心,“薛珂薛导,有印象吗?” 江一鸣顿了顿,看向鲍启文。 薛珂,当然有印象了,Restart舞台导演就是他,《逃出生天》的几期总导也是他,还真是熟人。 尽管之前薛珂安排他们去医院看望两个在录制节目中出现的意外伤员,这个安排让江一鸣颇有微词,但除此之外,他们合作还算愉快。 就是不知道薛珂想不想看见他了。 江一鸣露出一个笑容:“薛珂还会给你递综艺本子啊。” “毕竟一开始打算去做飞行嘉宾的艺人只是个刚出道的小孩,攒个曝光机会而已。”鲍启文说着,心里也有些好笑,估计薛珂不会想到他把这个资源给了江一鸣。 毕竟按照江一鸣现在的热度,参加这样一个综艺的可能性可不大。 这么一说,鲍启文忽然也有些想看薛珂发现对象是江一鸣时的表情了。 “怎么样?有兴趣么?有兴趣我们就和薛导约个时间,面对面详谈一下。”鲍启文说道。 “有,当然有,兴趣很大。”江一鸣说道。 鲍启文立即去安排见面。 于是一个下午,薛珂坐在一家只有会员才能出入的高档俱乐部的露天咖啡店里,正晒着太阳喝咖啡,等着鲍启文和他的小艺人过来,却冷不丁看见江一鸣站在对面的街道上等红灯。 薛珂手一抖,咖啡险些洒出来。 巧了,江一鸣也来喝咖啡?薛珂心里侥幸想着。 红灯转绿灯,江小少爷迈着步伐走过来。 最后站定在薛珂面前,朝四面看了看,说道:“好像没位置了,我坐这儿没意见吧?”江一鸣问。 薛珂下意识点点头,旋即又迟疑开口:“不好意思,江少,我在这儿等人……过会儿有两个人要过来……” 他话还没说完,鲍启文就出现了。 鲍老师手上的水还没擦干,笑笑说道:“久等了久等了,刚才路过洗手间就进去用了一下。” 薛珂脸上表情一整。 “不用我多介绍了吧?薛导,江一鸣。江一鸣,薛导。都是熟人了。”鲍启文说道。 江一鸣冲导演露出一个笑:“合作愉快?” 薛珂:“……” 完了完了完了,怎么又招来了这个小祖宗? 第191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一天· 薛珂也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动, 怎么说好的小透明艺人变成了江家少爷,这可和他原先的打算完全不一样。 “这点变动不必在意,于你没什么坏处就是了。”江一鸣说道。 薛珂闻言苦着脸, 这么说倒的确, 说起来还是他占了便宜,毕竟以现在江家少爷的身价和流量,怎么也轮不到上他这个综艺。 想也猜得到,等这台综艺正式播出后, 观众意外发现其中有一期的嘉宾居然是江一鸣,估计整个流量都会爆炸。 ——毕竟每一期节目的飞行嘉宾都是作为神秘彩蛋的出现,不会事先有任何的透露和预告。 “还是说你有什么额外的顾虑?”江一鸣问。 薛珂连忙摇头, 总不能说, 他觉得江家少爷一出现,总有意料之外的事情会发生?有点太考验他的团队了。 所幸这次团队, 也都是老班底,熟门熟路了。 估计看到江一鸣都会有不小的反应。 “那就签吧。”江一鸣敲了敲桌面。 薛珂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趴在咖啡桌上签了合同。 合同签完, 薛珂觉得自己像是被胁迫的小媳妇。 他抽抽嘴角, 明明他才是总导演,怎么却觉得地位无比低下呢? 他抬头看了一眼江一鸣,江一鸣冲他咧嘴笑笑, 薛珂立马就没了任何别的念头, 只想乖乖的做他的节目去。 “拍摄班底还是原来的那一批?”江小少爷表达了一下关心慰问。 薛珂点点头:“大家都在。” “行,那就等录节目那天再叙旧。”江一鸣爽快地说道,“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合作回来了, 真是缘分。” 可不是嘛。薛珂在心里想,孽缘。 “在哪儿录?”江一鸣又问。 “这个要保密。”薛珂说道。 艺人没有准备的样子才是最大亮点, 要是让大家都知道去哪儿了,那就一点新鲜感都没了。 江小少爷闻言无所谓地耸耸肩:“希望有点新意,不会又是什么偏僻山庄,或是什么独立海岛。” 薛珂:“……”膝盖隐隐作疼呢。 …… 江一鸣不跟着《妖精志异》剧组的人“进山闭关”,而是另接了一个行程安排的事情,很快就变得人尽皆知了。 余飞不屑地哼笑了一声,对自己的经纪人说道:“唐导的电影,他居然也敢中间跑出去参加什么综艺,就一个月的时间而已,鲍启文都等不及要给他的‘摇钱树’接工作?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才好。” “什么意思?”他那经纪人挑了挑眉。 “连潜心待在剧组里的态度都拿不出来,你觉得唐导那边会没意见?”余飞说道,他见过太多导演,最忌讳的就是演员连剧组都不肯待,成天在几个剧组里来回轧戏。 “没法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怎么演得出一个好角色来?”余飞反问,这也是他从一个导演那儿听来的话。 经纪人想了想,这个说法倒也没错。 “就差一个人来煽风点火了。”余飞眯眯眼,笑得意味深长。 经纪人皱了皱眉,警告道:“你安分一点。” “当然,这种明显出头的傻事情,我怎么会去做呢?有的是心里不平衡的人想论论呢。”余飞说道。 经纪人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只要余飞不去掺和这些事情,她就有办法一点点把余飞之前耗掉的人气养回来。 但是接手余飞那么几年下来,她看到余飞私底下小动作不断,不知道给人落下多少把柄,她不得不用资源交换,把余飞那些一旦被公开就铁定会万劫不复的小把柄拿下。 偏偏余飞仍旧不以为意。 经纪人吐出一口气,说道:“这次唐导的资源来之不易,你自己珍惜,不要折腾什么幺蛾子了,好好把戏拍完,杀青。” “知道。”余飞在心里“嗤”了一声,不耐烦地应道。 在他眼里,他的经纪人优柔寡断,手上资源极差,做事也不够圆滑,手段也不够雷厉,总的来说,就是配不上他。 余飞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恰巧知道,原先打算试镜江一鸣那个僧人角色的艺人是谁,只不过因为江一鸣的缘故,那个艺人也就没轮上。 他做的所有事情,也不过是在一起约着打游戏的时候,随口提到江一鸣要去参加一综艺节目,那人果然就上钩了:“他不是应该和飞哥一样进组了么?” “剧组推迟一个月开机了。”余飞嘴里叼着一支烟,笑笑说道,“我么是和剧组一起进山了,不过他毕竟是上升期的小生,让他一个月空窗等,损失不小,去接一个综艺填补填补空窗期也正常。” “哦……”对面的小艺人没有再搭腔了,一局游戏打得也是三心二意,很快就被人拿掉了人头,游戏结束。 余飞一点也不在意游戏输了,反而笑得特别开心,对于对面那人的提前结束游戏局,没有一点意见。 果不其然,过了两天,突然有关江一鸣放唐导鸽子、跑去接综艺害的全剧组推迟一个月才开机的消息,铺天盖地出现在各大论坛上。 余飞乐呵呵地看着,一点也不意外。 不管这次的黑通稿写得漂不漂亮,这事儿都和他没有一丝关系,他摘得干干净净。 只不过这通稿刚出一个上午、余飞刚乐一个上午,到了下午,唐先礼忽然发了一条微博,顿时把余飞这点快乐消遣打散得干干净净,一双眼睛阴郁极了。 @唐先礼v:我一直认为,浪费时间空等的人傻而不自知,真正明白自己存在价值的人,不会让时间空走,而是会抓住时间,榨取每一丝价值。另外,感谢小江老师向我们服装团队提供了宝贵的指导意见。期待我们共同的作品《妖精志异》。@Restart江一鸣v 唐先礼的微博粉丝很多,毕竟作为一个特立独行的导演,唐先礼本人就和他的电影一样有趣,的的确确吸引了一批电影发烧友,很快这条微博就被人转起来了。 唐先礼的御用编剧冯图之转发了,然后是梁茂康。 作为一个非常精致又先锋的艺术家和学术者,梁老师在微博上也算是一枚活跃人士。 只不过这位的微博内容向来犀利又毒舌,但凡被他翻牌转发评论的人,通常是被批驳得很惨。 但这次却不一样了—— @学无止境梁茂康v:从小江老师这儿学习到了很多,豁然开朗,茅塞顿开,小江老师的大学问让我看到了自己的狭隘和偏见,实在不好,从此一定改正。《妖精志异》的服装将在短期内重制竣工,感谢小江老师给出的专业指导。@Restart江一鸣v 这下关注梁茂康的人都发现了,原来梁老师的犀利毒舌是无差别的,用在自己身上也是那么的不留情面。 只不过这样一来,好奇江一鸣的人就更多了,本来圈子就是不重合的,玩文学学术的,和追星看真人秀的,总是不同的圈子,江一鸣被梁茂康和唐先礼两人一起点名,顿时名气响了。 余飞看见那几条转发,呼吸都粗了不少,手气得发抖。 “什么叫他们共同的作品?江一鸣就是个二番三番!哪里配得上有名字?!”余飞气得砸掉了目前住处里唯一的照明灯台。 经纪人皱皱眉:“这次推迟开机的缘故,竟然是江一鸣提出来的服装改进问题?” “他也就不过是一个富二代、长得好看点的偶像艺人而已,能提出什么改进问题?我看肯定有枪手在后面帮他!”余飞骂道。 经纪人没接话,是不是有枪手,难道一个梁茂康加一个唐先礼两个人都看不出来么? 显然余飞已经被这个意料之外的声明,气得冲昏头脑了。 这几个转发的声明分量,可比鲍启文砸下去的通稿营销更有力道,甚至还好好地带了一波小少爷博学又低调的人设。 鲍启文都没想到峰回路转能转成这样,这简直是教科书般的大型黑水翻车现场。 “小祖宗,你要不要上线说两句?”鲍启文问江一鸣。 江一鸣看他一眼,勾勾嘴角,反问:“你想我上微博说两句?” 鲍启文顿了顿,顿时又不想了。 天知道江一鸣又会发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大胆发言。 “算了,你好好整理行囊。”鲍启文说道。 江一鸣哼了哼,鼻孔出气。 这次出行,对行李要求没什么严格限制,江一鸣就把自己的枕头和颈部按摩器也给带上了,小少爷表示岁数见长,要好好保养。 钟晟这回倒是没在边上帮忙。 事实上,最近鲍启文都没看见钟晟出现在江一鸣身边,实在是有些不太正常,但是鲍启文也没敢问,万一不是好事儿呢? 鲍老师既担心这两人谈恋爱,又担心这两人闹冷战,真是操碎了一颗心。 “我听薛珂说,这次的飞行嘉宾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位意外来客,看他那样子,神秘兮兮的,说不定也是你认识的。”鲍启文闲聊说道。 江一鸣闻言扬了扬眉梢:“我认识的?也就那几个人。于明浩、谢鹤、秦海清?请了哪个来?” 鲍启文抽抽嘴角。 “我也不清楚,等你到了那头就知道了。” 江小少爷朝天翻了个白眼。 等到了约定碰面的地点,江一鸣简单认识了一下之后要一起合作的四个年轻艺人,两男两女,薛珂介绍了一遍后,江一鸣也没记住名字,更没把名字和人脸对应上,总觉得那四个人长得都有些迷一样的相似。 可能是从同一家整形医院里出来的吧。 而且名字也极相似。 江一鸣在心里啧啧,动刀的痕迹太明显,他实在没法忽视,甚至在心里给这四位起好了绰号,双眼皮,高鼻梁,方下巴和苹果肌,可比什么张曦涵、张宇鑫好记多了。 “不是说还有一个飞行嘉宾?”江一鸣看了一圈,人数不对。 总导薛珂笑笑:“那位马上就到。” 他们此时站在一个宽阔的草场上,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草田。 江一鸣闻言点了点头,目光顺便看向薛珂身后的制作团队,脸上扬起一个熟络的笑:“好久不见啊,又要合作了。” “……” “既然大家都熟悉也知根知底,那就方便多了。”江一鸣说道,“想吓唬人别打我头上来,记住了?” “……” 那四个年轻艺人面面相觑,头一回见到飞行嘉宾一上来就先威胁节目组的。 节目组团队闻言,下意识回忆了一下当初第一次录制《逃出生天》时的经历,几个工作人员反被江一鸣吓得腿软,还真不是什么愉快结果。 于是一组人纷纷点头,反正吓唬对象还有四个年轻人呢,何必和江一鸣过不去? 江小少爷满意了。 第二个飞行嘉宾迟迟不来,就在江小少爷等得不耐烦,纳闷居然有人比他还大牌的时候,草场上扬起一股上悬的强风气流。 江一鸣诧异地抬头往上看,就见离他们十多米远的草场上空,一架直升机盘旋下降下来。 直升机上的钟氏集团LOGO实在显眼。 江小少爷睁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长发公主从直升机上下来。 大长腿、西装三件套,就像是刚从哪儿签了一笔合同后,风尘仆仆直接赶过来的样子。 卧、槽。 怪不得薛珂那个小胖子朝他笑得那么意味深长。 原来是干了一件好事。 江小少爷满意极了。 鲍老师则是一颗心高高吊起——好难,钟总怎么过来了?所以这几天不出现在江小少爷面前,是为了攒这波大招?妈的,会玩。 第192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二天·史上最强综艺BUG、综艺节目的终极——江一鸣! “我来……”介绍一下。 薛珂的话刚说了个开头, 就被人打断了。 “我来介绍一下, 这位是钟晟, 钟氏财团目前当家人。”江一鸣理所当然地接过话头, 极其自然地想着,他的对象当然是由他来介绍,让薛珂介绍算什么? 钟晟走向江一鸣,眼里升起笑意, 他直接站在江一鸣的身边,两人之间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 距离极近。 “你们好。”他简明扼要地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薛珂的话被卡在喉咙口, 怪尴尬的,但也只能吞下去。 他看看江一鸣,又看看钟晟, 特别想问这两人, 能不能别在录节目的时候黏一块, 他怕到时候过不了广电审核。 但最后,薛导还是为了之后几天能有好日子过, 而选择了闭嘴不提。 “现在我们人已经全员到齐了。”薛珂发言,“我和各位简单说一下本次的游戏规则——” “首先,如同之前的规则,嘉宾的一切行为和后果都与节目组无关。” 江一鸣不以为意,并且翻了个白眼——还是和当初一样毫无新意的吓唬把戏。 薛珂注意到江一鸣的表情,顿了顿, 轻咳一声,险些台词都忘了。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本次节目全程将通过提前安置在场景中的微型摄像头、及航拍摄像进行直播录制,并在三大视频网站实时同步播出。” 他索性拿着记词本说,边说边指了指正飞在半空中,绕着江一鸣几人飞的无声微型航拍设备,看向江一鸣几人:“向观众朋友们打声招呼?” 显然这一出安排并没有事先告知任何人,那四个嘉宾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管理都有些没到位,僵在原地,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该拿出什么表情来应付。 倒是江一鸣,毫不以为意,直接冲那盘旋在半空中的小镜头假笑了一下,威胁道:“晚上要是被我发现它飞进我的窗户、或者停在窗外的话,我不保证会不会让它报废。” 本有此意的薛珂:“……” 此时此刻,几个视频网站上,弹幕仍旧稀稀疏疏,本来这档综艺的收视率就不高,踩着直播刚开始的点进来的观众就更少了。 然而,就那么稀稀疏疏没几条的弹幕,要表达的核心内容居然还百花齐放—— 【卧槽卧槽卧槽我他妈看到谁了?!江爷?是江爷吗?】 【是他是他是他!看把导演噎到没话说就知道一定是他!还是江爷一如既往的作风hahahah】 【是他是他是他!史上最强综艺BUG、综艺节目的终极——江一鸣!】 【我的妈!钟晟也来了?这档综艺怎么一下子biger那么高了?居然请得动钟晟?完全是两个圈子的人吧!?】 【这是什么霸道总裁一般的出场方式……装逼过头了吧?】 【前面的,真不好意思,人家还真就是霸道总裁,24k金童叟无欺,假一赔十的那种霸道总裁,了解一下?】 【江一鸣!钟晟!我的妈!我就正好吃饭随手点开一个下饭直播?居然看到两个神仙同框参加一个综艺了?怎么微博上一点风声都没有!】 【hahhaha导演沉默了!这个沉默的信息量很大啊】 【敢一上来就威胁节目组的,也就非江一鸣莫属了吧哈哈哈】 【看怼人还是看江一鸣怼带感,自带与众不同的气场和风味哈哈哈】 “不会不会,我们绝对尊重六位嘉宾的隐私。”在可疑的一秒停顿后,薛珂立马开口保证。 江一鸣眯眯眼,目光在薛珂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后慢吞吞地笑了笑,警告有效,他说道:“那就好。” 薛珂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眼角余光下意识瞥了眼边上电脑的节目数据后台,一个陡峭山峰的曲线急剧攀升。 他蓦地瞪大了眼睛,后台这会儿跳出来的在线播放量和人次可是之前几期的一倍! 我滴妈。薛导咽了咽口水,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念头是——节目不用被砍了。 薛珂稳了稳心神,继续念他的台词: “你们将面临的,是史上最沉浸式的狼人杀游戏——” “六个年轻人前往北地山镇,入住一所位于半山腰的民宿。每当午夜钟声响起的时候,便有一个人死亡。恐惧在你们之间蔓延,凶手就在你们之间!”薛珂压低了声音,特意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调说话。 四个年轻艺人配合地严肃起表情,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阴沉起来。 直到江一鸣开口: “找出凶手有什么奖励?” “嘎?”薛珂一愣,气氛被毁得不剩多少,“咳,奖励?” “没奖励么?彩头这类?”江一鸣皱皱眉,“找到凶手连个三好市民的虚名都不给的话,那找他干嘛?” 薛珂:“……” 【哈哈哈哈哈哈艹江爷是典型现实实用主义者】 【我笑死,感受到了导演用心良苦营造恐怖气氛,但是真的被一秒开口破啊hahahah】 【导演好难哈哈哈哈哈】 薛珂深吸了口气:“在幸存者多于两人之前找到凶手的话,我就请大家吃火锅,见者有份。” “行。”江一鸣扬扬下巴,一笑,“大家都听见了,薛导不能赖皮哈。” “赖皮是小狗。”薛珂终于没忍住也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咆哮——不就是一顿火锅?他,请得起! 【导演崩溃哈哈】 【薛导表情管理翻车现场!】 【哈哈哈哈哈哈对上江一鸣,谁能不翻车?】 薛珂深呼吸,再次开口:“现在请所有嘉宾抽签组队,分为三组,乘车前往我们本次的目的地。” “抽签?”江一鸣皱皱眉。 就看见薛珂拿出一个竹筒,里头塞了六根竹签,三长三短。 “我觉得自由组队比较好。”江一鸣开口,扯出一个并不怎么立得住脚的理由,“便于我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彼此了解。” 他说完,停顿了两秒,矜持地补充:“毕竟节目组留给我们互相认识的时间没多少。” 薛珂闻言稀奇地微睁大眼睛——什么时候江一鸣愿意主动和别的嘉宾结交了?还主动提出要增进彼此感情?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想想,行吧,江小少爷难得有这样的意向,他满足一下好了。 导演很好说话地为江小少爷改了游戏规则。 “那就自由组队吧,请大家站在有意向组合的嘉宾身边。”薛珂说道,并且为自己机智点了个赞——讲不定还会出现什么修罗场情况呢?也是一大看点嘛。 他话音落下,就见江一鸣和钟晟两人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一点也没要去找伴的意思。 薛导心里一凉。 紧接着,他就看见江小少爷目光如小刀子,咻咻地飞向那四个打算朝他俩这儿走近的小艺人。 那四个小艺人,被江一鸣的眼刀定在原地,居然一点也不敢往他们那儿靠近了。 于是索性两男两女组合,搭在了一块儿。 薛珂抽抽嘴角,他真是信了江小少爷的邪! “行了,上车吧。”江一鸣环顾一圈,“大家都组好队了。” 神他妈组好队了!分明是被霸权主义搞得不敢民主组队(修罗场)了!薛珂在心里鸡叫,可也不敢说出来。 【?等一下,我怎么觉得,江爷好像就是想和钟晟一队才这么说的?】 【不是好像,是千真万确?我看见江爷朝那四个嘉宾发射眼刀了!咻咻的!可凶了!】 【像是护食的小奶狗!可可爱爱!奶凶奶凶!】 【啊啊啊关键是总裁没有任何异议!就!非常顺着鸣鸣!】 【草草草我好想回过去看总裁的表情!我脑补宠溺注视后,整个人都被自己的脑内剧场甜住了!】 【前面的,借你的脑子看一看?】 【艹微博观光打卡团来了,看弹幕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何止一个亿?你错过的是爱情!】 【草草草草草!】 薛导虚弱无力地摆手,松口答应让这六个人上车前往目的地。 车上也装了摄像头,江一鸣一钻进车厢,就轻吸了口气,小声数机位。 上一次是有跟拍摄像师,车里的摄像头没这次那么夸张,现在单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车厢,就放着四个摄像头,简直夸张。 江一鸣啧了一声,随手拿出一包纸巾,抽出四张盖在镜头上:“我要睡觉小憩,晚安。” 坐在节目组房车里的薛珂:“……” 一上来就出现了没法救场的节目事故怎么办? 钟晟见状,低笑了一声,仗着几个镜头都被挡住,他伸手捏了捏江一鸣的耳朵根。 “啧,痒。”江一鸣抖了抖,拍开长发公主的手,并且警告,“公共场合注意一下。” “你的麦,没关吧?” “……”江小少爷脸色一整,紧接着还没被没收的手机传来一阵剧烈震动。 江一鸣摸出来看了看—— @保姆一号:镜头挡住了还有麦啊小祖宗! @保姆一号:求您关麦!让钟晟也关! @保姆一号:关麦! @保姆一号:…… 江一鸣摸摸鼻尖,回了个消息过去—— @低调低调:关了。 @保姆一号:晚了。 @低调低调:() 【?我的屏幕白了?】 【我敲!我听到什么虎狼之词!】 【我的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其实光听这两句话……也没什么大毛病……可能就是关系好打闹了一下,但是就……啊我变色了】 【他们关系的确不错,我记得当初江爷拍戏出意外的时候,总裁特意给江爷捐了一座庙祈福?】 【操!我更可以了!】 薛珂万万没想到,江一鸣和钟晟这一组,哪怕镜头全被挡住,仍旧能给他爆出一个收视新高。 不愧是江家少爷!薛导在心里抱拳了。 第193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三天·“你们也是来玩的?外地人?” 余飞盯着微博上讨论江一鸣的话题量直线上升, 心里尤其不是滋味。 ——他恨得牙痒痒。 待在这深山里, 他不止牙痒痒, 他全身都痒。耳边都是蚊虫飞舞的嗡嗡声,萦绕在他鼻尖的全是刺鼻的驱虫水的味道。 可偏偏, 赚到名声的人不是他,反而是到处蹦跶、趁着剧组调整的空窗期跑去接了综艺填档的江一鸣。 而他余飞,什么消息都没有, 没人关心他在哪儿,也没人夸他一句敬业负责。 余飞怎么都不明白, 为什么事情的走向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过也是, 别说余飞弄不明白了, 鲍启文也不明白。 好端端一综艺, 愣是差点被江小少爷搞成了公开出柜,所幸网友们也都只是嗷嗷一叫, 没人当真。 鲍启文觉得自己像是在玩过山车,刺激得很。 江一鸣那头关了麦,虽然现在是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但一点也不妨碍直播弹幕上,仍旧充满了有关江一鸣和钟晟的讨论。 江一鸣往车椅靠背上一倒,小声又心虚地嘟哝:“不管他们怎么想了,反正我是真的要睡一觉。” 钟晟闻言笑了一声,让开车的司机师傅把温度调低了两度,又从自己随身带的一个旅行双肩包里,翻出一条折叠成小方块的小方毯。 江一鸣喜欢在温度偏低些的环境里, 盖着东西睡觉,这是江小少爷从小就有的怪习惯,钟晟也就跟着养成了但凡是跟着江一鸣出行、必定会随身带一块小方毯的怪习惯。 “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不用放心上。”钟晟说道。 “看鲍老师的反应不像是……”江一鸣轻咳一声,摸摸鼻尖。 “鲍启文对什么事情的反应都夸张,不觉得么?”钟晟看着江一鸣,一脸诚恳又疑惑地反问。 江一鸣停顿了一秒,这么一说,或许好像是这样? 钟晟见状,嘴角勾了勾,便把小方毯子抖开,直接盖住江一鸣的脑袋:“行了,别想了。”他顿了顿,忽然声音转低沉,目光深沉起来,“还是说你怕被别人知道我们的这层关系?你介意这个?” 江一鸣“嗤”了一声:“胡说八道,我会在意这个?” 江一鸣一把拽下盖在脑袋上的小方毯,视线转向钟晟,眉梢高高一扬,嘴角带起一点揶揄和两分试探的弧度,笑着问他:“怎么?是你想公开要个名分了?” “明媒正娶又或是做一对野鸳鸯,我都可以。”钟晟说道,伸手拨开江一鸣微乱的刘海,“反正结果没什么差别。” 他说着,眸色微深——反正人都是他的。 “啧。”江一鸣拍开钟晟的手,“既然这样,那我就尊重一下鲍老师的意见,你继续没名没分去吧。” 钟晟顿了顿,无奈失笑,看来他给了一个江一鸣并不满意的答案。 “睡了。”江小少爷撇嘴,直接转了个身,在车椅里半是窝着。 “嗯,到了我喊你。” 前排的司机师傅下意识踩重了油门——要命真要命,他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发言! “师傅,开稳点。”钟晟发话,皱了皱眉,手臂虚虚拦在江一鸣身前,挡住刚才踩油门的那一冲。 “好好。”司机师傅擦擦汗,一口应下。 开的是山路,盘旋往上,江一鸣跟着车身左摇右晃,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毕竟早上凌晨四点就被鲍启文从床上挖了起来,早起困一天。 钟晟见他跟着车身晃,脑袋冷不丁“哐”一下撞车窗上,人醒了两秒便又浑不在意地继续昏睡过去,钟晟心里无奈又好笑,便一只手抵在江一鸣的脑袋和车窗之间,江一鸣再磕脑袋,也是磕在他手心上。 钟晟把江一鸣身上的方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小少爷露在外头的肩颈。 江一鸣随手抽的那几张纸巾——用来盖住车内摄像头的——被钟晟的动作带起一点风,吹开了一个角。 【诶诶诶又有画面了!虽然只有一点点……】 【等等等等,我看到江爷在打盹?原来是真的要睡觉了呀】 【咳,我还以为只是借口呢……】 【艹,再等一下!抵在江爷和车窗中间的那只手,好像不是江爷自己的手!】 【?忽然鬼故事的感觉?别吓我!】 【那他妈是总裁大人的手!想什么呢!明明是傻白甜爱情剧本,怎么偏脑恐怖片!】 【大概是……因为主角是江一鸣?根据江爷历来综艺传统……总有点像看恐怖实况直播】 【+1】 【嗷嗷嗷总裁太贴心了吧!我的粉色泡泡救命!】 【想@我男朋友 学习一下】 【啊啊啊江爷往掌心上撞了!啊啊啊睁眼了发现了!啊啊啊……什么都没反应接着睡?】 【噗,真的是什么反应都没有接着睡……这是不是侧面反应,江爷对总裁这样贴心的小细节习以为常?】 【姐妹答题思路满分!没错就是这样!我不管我信了!】 车行了快一个半小时,终于抵达半山腰。 钟晟看看这越来越熟悉的山景,嘴角一抽。 他轻声喊醒江一鸣:“鸣鸣,醒了,我们到了。” ——也就幸亏麦还是关着的,不然弹幕又得爆炸。 江一鸣哼唧两声,花了小几分钟的时间醒神。 他看看周围,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怎么来这儿了?” 可不就是他被鲍启文打断度假的地方? 江一鸣看向钟晟,钟晟无奈地笑笑摇头:“很巧。” 江一鸣扬了扬眉,的确,这家半山腰的别墅民宿前台,还是他的粉丝呢。 两个人搬下行李,他们是第一个到的,前台还是之前那个前台,看到江一鸣和钟晟,眼睛都亮了:“怎么还是你们?!太巧了吧!?” 江一鸣笑笑。 弹幕—— 【信息量爆炸?】 【我不敢猜,我的妈,我好像搞到真的了】 前台姑娘还是涂着大红色的指甲油,把他们两人的钥匙从墙上拿下来转交给他俩:“还是原本的房间吧。” “行,谢谢了。”江一鸣说道。 两个人拎着行李箱上二楼,仍旧是扶梯左边那间房间。 就在江一鸣打开房间的时候,扶梯右边房间里出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戴着鸭舌帽,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却在看到江一鸣和钟晟的时候,眼睛亮了起来—— “你们也是来玩的?外地人?” 江一鸣看了看他,没说话,微微皱了皱眉。 那人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是本地的,你们想玩哪儿?我告诉你们什么好玩啊!” “暂时没想过。”江一鸣回绝道,顺手拽着钟晟进了屋,他合上房门前,对那人说道,“多谢。”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冲他们俩笑,直到房门合上,也没要离开的意思。 江一鸣关上门,看向钟晟:“那个人,有些眼熟。” “我们半个多月前来这里的时候,这个人就在这儿了。”钟晟说道,他顿了顿,接着说 道:“而且半个月前,他对我们说的,也是同样这两句话。”或许还一字不动。 那次是钟晟和对方打照面的,因为这人撞见他们的时候,反应很大,像是受了惊吓一样,所以他印象深刻。 不得不说,这次第二次见面,钟晟对他的印象更深刻了。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江一鸣和钟晟在房间里听见楼下传来有些热闹的动静,大概是另外四个人前后脚到了。 江一鸣懒得出去应酬他们,便和钟晟待在房间里装没听见。 四个年轻人拿到了自己的房间钥匙后,便提着行李箱往楼上爬。 走到二楼拐角的时候,右手边的房间门里出来一个人。 “你们也是来玩的?外地人?”那个人眯着眼笑着看着他们,热心地问,“我是本地的,你们想玩哪儿?我告诉你们什么好玩啊!” 四个年轻人闻言,点头高兴地应下来:“好啊,谢谢你!” 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听见对方的应声,原先一直笑眯眯半阖起来的眼睛慢慢睁开了一些,他看着那四个年轻人,点头缓缓笑道:“不客气呀。你们一定会喜欢的,我可以亲自带你们去那边。” 江一鸣隔着一扇门听着听着,眉头渐渐夹紧了,最后他砰地打开门,面色不善地盯着门口五个人:“你们吵到我休息了,出去。” 四个年轻嘉宾愣了一下,面面相觑,连忙连声道歉,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讪讪地迅速上楼去了。 只留下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对方看向江一鸣,露出一个笑容:“你也是来玩的?外地人?” “我是本地的,你们想玩哪儿?我告诉你们什么好玩啊!”他又说道。 江一鸣冷冷看着他,停顿了一两秒后,嗤了一声:“装神弄鬼。”他说完,砰地一声合上房门。 那个男人也不恼,就站在那儿,一声不响,等门合上后半天,才又缓缓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提前安置在民宿里的各个角落摄像头拍到了所有的景象。 第194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四天·“又来了?又来了!?江一鸣魔咒是打破不了的吗?” 别墅里外都事先装好了摄像头, 大大小小全方位,光是一个房间就有二十多架机器摆着,而直播间里观众可以直接看到的, 则是两个机位—— 一个位于天花板顶上可以总看全场的机位, 和一个正面正视角度的机位。 两个机位都是实时直播的,而就在刚才,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出现,着实是让所有观众都倒吸了口冷气。 【卧槽卧槽这次节目的NPC好吓人啊!!】 【我的妈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幸好是大白天的!】 【以前没觉得重复说一句话能吓人……现在我get到了,妈的呜呜呜】 【所以那个男人问的这个问题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刚才江爷是直接拒绝了,另外四个嘉宾则应下来……感觉做了和江爷完全不一样的事情就得出事情啊!】 【这么一说提醒我了……刚才江爷是不是直接打开门, 砰地好大一声?还特别凶巴巴地说他们吵到江爷休息, 把那四个人赶跑了?】 【对对对对……前面还有弹幕骂江爷摆架子甩脸色!】 【我靠我怎么觉得江爷是故意这么说的?就为了让那四个嘉宾能先离开?也不会引起那个鸭舌帽男人的嫌疑!】 【有道理!江爷虽然毒舌了一点,但是从来不会摆架子的, 刚才那一出肯定是故意的,江爷用心良苦啊靠】 弹幕里讨论得热火朝天,节目组那边薛珂也在到处问:“快查查, 这个NPC是我们的人么?我怎么不记得有安排这一出?” “肯定没啊!”薛珂的助理兼侄子抽抽嘴角, “这一看就像个神经病!我们的NPC演技哪有那么好?” “……又来了?又来了!?江一鸣魔咒是打破不了的吗??”薛珂抓狂,怎么能刚开始就出意外状况?! “我去查一下这人底细,也不一定就那个。”薛阳安慰道, 虽然谁心里都对这句话存疑。 薛阳叼着一根棒棒糖迅速开溜。 江一鸣回到房间里, 看见钟晟背朝着自己,西裤包裹着漂亮的身材曲线,正弯腰笨拙地套弄床单。 他脸上表情稍转缓了一些, 极其自然地走过去,随手在总裁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随口嘟哝 了一句:“铺床单?长发公主真贤惠。” 钟晟顿了顿,好笑地转头看他。 “对了,之后再看到那个人的话,不要搭他话。”江一鸣说道,“虽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不过一个神经病,也还是远离比较好。” “好,都听你的。”钟晟点头应下,特别顺从。 “嗯。”江一鸣点点头,心安理得享受起钟晟刚铺好的床。 【这一段我发现了太多亮点,竟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 【1.虽然没听清江爷说了什么,但是江爷拍了总裁的屁股,而总裁习以为常并且宠溺一笑】 【2.江爷官方认证那位是人不是妖魔鬼怪,放心了】 【3.江爷说那人是个神经病,有一点人身攻击的意味】 【4.江爷和总裁的这间房,只有一张大床房】 【5.然而不管是江爷还是总裁,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呢……我的发言结束,楼下补充】 【6.嗯……总裁铺床?意外地贤惠接地气?】 【绝了绝了我今天一天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艹下班后才赶来看直播的我仿佛错过一个亿?】 【我又要说了,你错过的何止是一个亿,你错过的是爱情鸭!!!!】 【……】 江一鸣这边,抵达了民宿后,暂时没接到什么新安排。 事实上,六个嘉宾抵达民宿后,舟车劳顿,节目组好心放六个人一晚的调整假期,让他们好好先休息一波。 至于这六人的身份卡片,也都等明天白天会各自通知到对方手上,到那时候,这个游戏才算正式开始。 江一鸣摸摸下巴,收到节目组的消息后看向钟晟,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觉得节目组没那么好心。晚上肯定准备了什么东西候着我们。” 钟晟闻言微微点头,他没参加过综艺,不过想也是,他们这些嘉宾的费用可不低,要是平摊到按小时计算的话,休息一晚,节目组的损失就不少。 “还是小心一点。”钟晟说道。 一直盯着监控屏的薛导:cnm你们这两个人良心被狗吃! 再看看位于三楼两间房间的四个嘉宾,那四人就比较没心没肺了,一收到节目组的休整通知,立马全都往床上一躺,压根就没考虑过节目组会不会出什么骚-操作。 薛导:还是年轻人省心。 【看看江爷这边,再看看其他四个嘉宾,我不由得为他们四个人捏了一把冷汗】 【毕竟是江爷之前呆过的节目组啊……导演和团队好像都是同一个,感觉不搞事情是不可能的】 【+1,今晚肯定有事儿】 薛导:……首先我要澄清,之前搞事情的人,最初可能是我,但是之后主力绝对在江一鸣身上;其次,我改邪归正了!洗心革面了!cnm这次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安排!!! 薛导:累了。 …… 薛阳跑出去查那个鸭舌帽男人的底细,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尽管他们节目组其实就住在离这边别墅五分钟步行路程的地方,不远,临时在山上搭建了两个木屋,用来进行这一次的节目录制。 “我去问了小别墅那儿的前台,前台那个女人说,从她在这儿上班的时候起,戴鸭舌帽的男人就一直住这儿了,和其他住民宿的旅客一样,都是按住的天数交钱的。” “不过她说,这家民宿的老板告诉过她,那个男人从小就受过什么刺激,精神方面不太正常,只要他房钱照付,就让对方一直住下去,不要赶他走了。”薛阳说道。 薛珂嘴角一抽,还真像江一鸣说的,是个神经病?敢情那句话不是在人身攻击?算是……说事实? “……行,既然是神经病,那我们也不理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薛珂说道,他顿了顿,又道,“你去找找看这附近还有没有别的地方适合让这六个人住?” 薛阳摇头:“我一收到这消息就问过了,前台那边说现在接近圣诞,他们这边又有一个什么爱情林?挺多情侣来过节的,早就没空的民宿了。” 薛珂啧了一声,这还真是有些烦人了。 当初和他们说民宿里有一间房间住人,可没告诉他们这里头的住客是个神经病啊?现在就算能找人说理,也没补救法子。 薛珂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坑一把。 他沉吟了半晌,说道:“这样,今晚等那六个人都睡了,你们就去别墅里布置一下,加个什么活动环节,简单一点的,保证他们可以轻松获得一条信息——戴鸭舌帽男人是精神病患,有危险攻击倾向,需要远离——这样就可以了。” 薛阳点点头表示明白——毕竟参与这个节目的嘉宾,本身就是按照节目组给出的提示,结合自己拿到的身份卡片,进行推理、找出凶手。 只要他们给出了信息,这六个嘉宾就会按照提示信息分析并行事——理应是这样,薛阳想着,但是现在他们有江一鸣,这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至于他们节目组的任何工作人员,是几乎不能在之后的录制过程中,出现在嘉宾的视线里的。 哪怕中间出现了意外的环节,比如目前这样的状况,也只能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找个方式迂回补救。 薛阳跑去一间木屋里,和道具组的组长江林一起商量。 江林也是老熟人了,之前合作过几次不说,江林姐姐的惨死还是多亏了江一鸣才破了案的,他那侄子黄小波,尽管从小就有些言语方面的障碍,可却能画出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也是奇妙无比,就算是江一鸣也说不出其中原由。 这一次江林和他的侄子也在,只不过之前两人都只是在节目组的房车里,没能和江一鸣打一个照面。 “提示嘉宾他们共住的别墅里有一个神经病?”江林接到薛阳的通知愣了愣,皱了皱眉反问,“既然有这样的不安定因素,为什么不换一个地方?” “早问过了,没地方换,只能住这儿。何况之前布置了那么多东西,要是临时换地方,也有些赶不上。”薛阳说道。 江林闻言了解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很快商量出一个对策来,毕竟这个信息是要确保能让这六个嘉宾接收到的,不能弄得太复杂,相对来说也就比较简单了。 “这些布置内容,就我们两个够了。”江林对薛阳说道,他起身拿了件外套穿上,对自家侄子吩咐了一句,“小波,我先去趟别墅那儿,你就呆在屋子里别乱走,知道么?” 黄小波低头趴在书桌上,也没搭理江林。 江林习惯了黄小波不回话,也没在意,直接和薛阳出门了。 如果他再往黄小波那儿走近两步,就会看到黄小波趴在书桌上,桌上摊着满当当的一堆稿纸,全是一片漆黑,既让人摸不着头脑,又莫名打心底地生出一股寒意来。 这些纸上乍一看,好像只有一片用黑色蜡笔涂抹开来的黑,但是细看却又能看见隐约有两条铅笔勾出的线,像是一条走廊。 在两条线的尽头角落里,有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背影,那个男人趴在墙壁上,像是在摸索什么,又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摁在上头,动弹不得。 在这些稿纸的底部,是暗红色的蜡笔晕开一片片的红色,和漆黑蜡笔混在一块儿,几乎不显。 第195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五天·七个住客?八个住客? 江一鸣和钟晟两人用完晚饭, 便像往常那样,在外面逛了一圈,美名其曰消食, 其实不过是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把江一鸣的焦虑又勾了出来。 他绕着别墅一圈,沿路设下一路的警示符咒,但凡夜里有任何人或者东西从外围试图进入到别墅内,都会引起警示符咒的报警。 至于别墅内, 他则是在上二楼和三楼的两个楼梯口、以及自己房间门口留下三道警示符咒。 就目前看来,也就二楼那个神经病看起来有些怪异,需要提防。 【江爷和总裁两个人……是在到处溜达?留下标记, 巡视领土?】 【哈哈哈哈神他妈留下标记巡视领土, 忽然接入ABO世界吗?】 【总觉得江爷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肯定有问题】 【+1】 江一鸣做完这些后, 见钟晟也不问,便主动解释道:“晚上睡觉心安一点。” “嗯,都听你的。” 江一鸣勾勾嘴角:“我先洗澡还是你先洗?” “不如一起?”钟晟反问。 “想得倒是挺美。”江一鸣笑了起来, 拿上自己的换洗衣物就进了浴室。 【啊啊啊啊我的妈总裁这是在调戏?】 【没想到总裁面上一本正经, 其实内里黑得很??】 【江爷溜了溜了hhhhh】 【救命,虽然get到这大概就是直男间的调侃,但我越看越觉得我嗑的cp像真的……艹】 【我多希望江爷能够忘记带一下换洗的衣服……然后当众演绎脆皮鸭名场面】 【诶, 江爷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其实早就犯过, 但是同样的错误江爷不会犯两次,不过这个就不需要其他人知道了。 等整幢别墅的人都熄灯休息了,江林和薛阳两个人带着布置的工具悄悄潜入别墅里。 两个人打着手电, 第一次这么像做贼似的潜入一幢房子里。 “灯晃到我眼睛了!” “嘘,你轻点!” “走, 去两楼,先把两楼的给布置了。” “行。” 两个人窃窃私语。 由于这会儿已经夜深了,还留在直播间的人倒是很少,但一个个都炸开了,谁都没想到大半夜的,节目组居然会让人悄悄潜入别墅里来。 【果然就像江爷说的!没安好心!】 【还真是!江爷果然把这节目的套路摸得透透的!】 【啧啧,我劝这两位最好别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不然被江爷反杀就丢人了】 【+1】 江一鸣躺在床上,在江林和薛阳两人闯入别墅的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要不是察觉到门外两个人只是节目组的,恐怕江林和薛阳都上不到二楼就被撵出去了。 “先留个字条……”江林小声地碎碎念,把事先准备好的小纸条压在江一鸣的房门口,纸条上写着“七个住客里,有一个是精神病患,危险!远离!”——这样的纸条一共有三张,在每一个房间门口都压了一张。 随后就是布置找出精神病患的线索。 江林和薛阳两人配合着,一个人打着手电的光,一个人进行场景布置。 江林刚开始做,薛阳打着的手电的光就像是没电似的,一闪一闪,最后忽地一下就灭了。 “出来的时候没检查电?”江林皱皱眉。 “忘了,我以为都是新的肯定有电啊。”薛阳无辜地摊手。 “算了,拿我的吧。”江林把自己的手电筒丢给薛阳,让对方继续打着。 然而接下去的情况却像是进行了一场复制黏贴,江林的手电筒坚持了六七分钟 ,也在闪烁了几下后熄灭。 两个男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两只手电筒都没电了?没那么巧吧? 忽然,长长的走廊里吹过一阵冷风,刮得两个人浑身一抖,冷冰冰得像是有冰渣子掉进衣领里去似的。 “谁开的窗啊……”江林嘀咕。 薛阳咽了咽口水,“这条走廊里没有窗。” 江林一愣,旋即打了个冷颤:“操?没有窗?哪来的穿堂风?” “可、可能是楼下吹上来的。”薛阳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你这边还有多少没做好?” “快了快了……”江林摸黑加快手上的速度,手心都被冷汗浸湿,总觉得自己身后仿佛被一双眼睛盯着。 “薛阳薛阳……”江林声音有些发抖,喊薛阳的名字。 “我靠我在呢,别这么喊我,喊魂呢?!”薛阳被江林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转头看看我们后面……”江林一边说,手一边有些发抖。 “干、干嘛看后面?”薛阳蹲在江林身边,两个人像是一起种蘑菇似的,他缩着身子蹲在那儿,不肯回头。 “我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俩看,我不敢回头看,你看看。”江林说道。 薛阳头皮都快炸开了,压低了声音叫起来:“操!你别说那么恐怖!我他妈就敢回头看了??” “两个没胆的还被派来大晚上做坏事,薛珂手下是没人了吗?”一道声音冷不丁地贴着江林和薛阳的背后响起,惊得那两人想跳起来却腿软了,噗通坐倒在地上,软绵绵地力气都吓没了。 江一鸣见状,噗嗤笑了一声,打开走廊的灯,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人:“哟,熟人?” 薛阳和江林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江一鸣,刚才一听见声响,他俩连对方说什么都没听清,光顾着惊恐去了。 “江小少爷……”薛阳抽抽嘴角,哭笑不得,节目组被嘉宾吓唬到,还被当场抓包布置现场……简直是重大节目事故了吧? 尴尬。 “干嘛呢?”江一鸣问。 “多出来一个临时环节,明天要用,我俩来布置一下场景……”薛阳小声说道。 “这样啊,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开着灯弄吧,别黑灯瞎火了。”江小少爷颇为体贴地直接进了房里,没在外头多停留。 薛阳和江林两人面面相觑,不过好在手上要做的活也不多,赶紧趁着灯亮收拾完了立马离开。 【哈哈哈哈哈操,原来这两个不是来吓唬嘉宾的?人家只是来布置场景的!】 【结果还被江爷吓了哈哈哈哈哈,我无限怜爱】 【看到节目组吃瘪我咋那么开心呢233333】 【没想到大半夜的直播间还那么热闹,不枉我熬夜了】 【坐等明天的新环节hhhh】 江林和薛阳两人并不知道,在他们关灯离开后,江一鸣再次打开房间,站在门口盯着走廊尽头的一片黑暗看了半晌,一缕纯阳罡气萦绕在指尖,被他弹指射出,仿佛击散了尽头那团黑暗,却又好像是被吞没进去,叫人分不清楚。 没有什么大动静,好像刚才他在房里感觉到的瞬间异常只是他的错觉,是他过度紧张敏感了? 第二天,所有人清晨起来,打开房门,都注意到了房门外压的一张小纸条。 那四个年轻嘉宾拿着纸条聚到江一鸣的房门口,对了对彼此纸上的内容,其中一人念出来:“八个住客里,有一个是精神病患,危险!远离!” “诶,原本写的好像不是‘八’,划掉了?都有这个修改痕迹吗?”有人问道。 “都是这样诶。” 坐在节目组房车里的江林看着监控屏发愣:“……我明明写的是七个住客啊,哪来八个人?谁改的啊?” 一股寒气顿时从脚底升起。 第196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六天 “八个人?”脸上苹果肌尤其明显的一个嘉宾发出好奇的疑惑, 她问道,“除了我们和昨天看到的那个男人,还有谁住这儿?” 江一鸣看过去, 记得这个女孩好像姓张, 就是不知道是叫张曦涵还是张啥啥了,这几个人的名字都有些相似,人长得也大同小异,实在难为他去一个个记住。 “去问问前台好了。”另一个小明星说道, “对了,你们收到角色资料卡片了吗?” 他这句话刚说完,六个人的手机齐刷刷收到一条微信消息提醒。 【各位嘉宾, 游戏现在开始, 请所有嘉宾仔细阅读自己的角色资料,按照角色设定完成剧本任务。】 【请在从现在起的72小时内, 找出凶手是谁。】 【第一晚若没有找到凶手,将有三位嘉宾死亡;第二晚同理,将有两位嘉宾死亡;第三晚, 将有一位嘉宾死亡, 幸存一人及凶手,游戏结束,凶手赢得游戏。】 【以下, 是所有嘉宾共享的游戏背景资料, 请仔细阅读,妥善记忆,所有背景资料将在五分钟后销毁^_^】 四个嘉宾面面相觑:“第一晚就淘汰三个?” “这个是随机的吗?” “大概是吧……只不过这个死亡俩字, 看得怪渗人的,也不打个双引号什么的……” “你要求真多哈, 怪讲究的?” “嘿嘿。” “第一晚死三个,第二晚死两个,第三晚死一个,最后幸存一个人及凶手……”苹果肌女孩喃喃地数道,“一共加起来,八个人?” “八个人,难道就是纸条上写的八个住客……?我以为嘉宾就是指我们六个人?”另一个方下巴男孩纳闷问道。 “诶,那等下还是得问问前台,第八个住客是谁,总得见一面。” “等下去问好了,快看,新消息又来了!” 六个人的手机屏幕上,同时跳出一段长长的故事背景。 【八位客人住在半山腰的民宿里,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似乎谁也不认识谁,只是恰巧聚在了同一幢别墅民宿里。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清楚这座别墅的来历,他们看见别墅的走廊里,挂着那些满是挣扎人像和奇怪刑具的壁画和照片,感到一丝怪异,可同时又抱着说不清的好奇玩味。 别墅一共有三层,底下那层是一个下沉式的酒吧和桌球房。客人们在夜里喝酒聊天,纷纷聊到发生在朋友身上的故事。 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些故事里,似乎都有自己的影子……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奇怪和莫名不安的时候,死亡的脚步悄悄跟上了他们。他们中间陆续开始有人死去。 ——有的人活着却像是死了,有的人死了,却生生不息,到处都有他们的影子。】 【本资料销毁倒计时:4分钟59秒】 “这资料还能销毁?微信的撤回时间不是两分钟么?”苹果肌女孩说道。 “鬼知道呢。”方下巴耸耸肩膀。 就在这两人纠结资料销毁时间的时候,六个人的角色资料和背景故事也都发到了各自的手机上。 不过上头也没注明谁会是第一晚就狗带淘汰的嘉宾。 江一鸣简单扫了一眼,按照之前给的资料来看,今晚应该就是所有人聚在酒吧互相讲述故事的时候。 那么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就是留给他们先找寻线索。 八个住客,显然其中有一个是凶手。 四个小艺人很快看完了自己的角色卡片,开始疑神疑鬼地彼此打量起来,又露出程度不一、了然于胸的笑容。 “原来张涵玉和方夏你俩是这样的关系。”一个双眼皮割得非常明显的年轻男孩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在苹果肌女孩和方下巴之间来回打量。 “我也没想道你和方夏的关系和我一样。”苹果肌女孩,张涵玉不甘示弱地看回去。 张宇铭,双眼皮那位,虎躯一震,笑容微僵。 江一鸣和钟晟站在一旁,没有参与进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里。 小少爷看戏似的抱胸站在那儿,眉梢扬了扬,像是明白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江一鸣的表情和我刚才听见这个消息的表情,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谁来做个图,江一鸣这个表情简直就是“专业吃瓜”嘛】 【江爷很懂2333333】 【大家都明白哈哈哈,这什么角色剧本啊哈哈哈哈,想立马看见所有人的爱恨纠葛故事线】 【+1】 “我们要不彼此介绍一下自己的角色吧?”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姑娘开口,江一鸣看过去,噢,是那个高鼻梁的女生,叫什么来着? “张曦涵说得对,先彼此简单一两句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吧。”苹果肌女孩张涵玉附和道,并且开口,“我叫张涵玉,职业是个作词家,才华和美貌兼备,就差火了。我和张曦涵是室友,相约出来玩。” “我叫张曦涵,职业是个拳击教练,目前单身。”那个小姑娘说道,羞涩一笑。 “我,张宇铭,语文老师。”双眼皮男士说道。 “方夏,应邀专栏作家,和张涵玉是男女朋友关系。”方下巴说道。 江一鸣一一听过去,心想这就是为什么他记不住这些人的名字原因了,除了方夏,别的名字都挺绕。 “江一鸣。”江小少爷说道,顿了顿,看向无处不在的摄像头,露出一个让人心生不安的笑,慢吞吞地说道,“被有钱佬看上的新晋偶像小生。” “……哇哦。”四个小艺人齐刷刷地沉默后感慨,节目组有些胆子,敢在江一鸣身上玩,哪怕是他们这些娱乐圈边缘人士,都知道江一鸣的身份后台不一般呢。 五个介绍完自己身份的人纷纷看向钟晟。 钟晟停顿了两秒,淡淡开口:“钟晟,有钱佬。” “……” 江小少爷“呵”了一声。 【搞事情搞事情搞事情!】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节目组神来之笔?】 【节目组出来挨夸!】 节目组:不敢不敢。 “???这是什么角色卡???怎么和我们准备的不一样???方夏和张宇铭那两个是什么情况?不对,江一鸣和钟晟是什么情况?!卧槽谁干的?!”薛导尖叫。 “……不仅是角色卡有问题啊,整个游戏的背景都不对了啊!怎么就变成八个嘉宾了啊叔!”薛阳跟着尖叫。 “到底是谁改的???”薛珂站起来问整个团队。 “谁没事改这个啊导演?” “就算恶作剧也不敢改到江一鸣和钟晟那两位头上去啊!” “就是就是……” 薛珂脑海里闪过去一片“卧槽”。 “怎么办?先把直播喊停?”薛阳问。 “赶紧喊停。这些压根和我们节目没关系!哪里冒出来的恶作剧,真的是……”薛珂气急败坏。 薛阳点点头,立马从小木屋里出来,急匆匆跑到别墅那儿去。 然而整个别墅大门都是用铜锁锁起来的,任凭薛阳在外头怎么敲门,里面都没有一点动静。 薛阳纳闷,趴在大门口一块半米见方的玻璃那儿往里看,指望从里面看见什么人路过,好引起对方的注意。 他两只手罩在玻璃上,试图越过反光往里瞧。 他费力地眯起眼,往里张望,玻璃那头几乎看不清什么,先是一团乱糟糟的光影折射,薛阳调整角度,才渐渐看清了一点,似乎有人影在里头忙忙碌碌地走动,却看不清是什么人。 他隐约听见金属碰撞在一块儿的声音,声音有些耳熟,但又不像是什么常见的动静,薛阳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像是镣铐彼此碰撞在一块儿的声音。 ——因为他看见一双青白带着淤紫的脚踝,上头拷着一堆铁镣,就在他眼前走过。 薛阳倒吸了口气,下意识后退两步,摔倒在门口楼梯上。 他用力揉了两下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两秒,旋即扭头就跑回了木屋里去。 他把情况与薛珂和团队一说,所有人都沉默了。 薛珂沉默了几秒后,不信邪地挣扎道:“我亲自去看一眼。薛阳,你用微信联系他们,让六个人都从别墅里出来。直播暂停。” “好。”薛阳立马点头应下,“我跟你一起再去看看。” 不只是薛阳和薛珂,整个节目组团队大批人马都浩浩荡荡地赶过去,但是半山腰的这幢别墅大门,就像是巨兽的铁齿铜牙,牢牢紧闭着,任谁也撬不开。 薛珂毫无形象地趴在门口,和薛阳一样,拿手罩在门口的那一片玻璃上,试图阻挡光线的反射,试图看清门那头的情况。 薛珂起初并没有看见薛阳形容的那些东西,没看见任何脚踝、镣铐,直到他冷不丁地看见一双手倏地出现在玻璃上,手指尖全是血印,本该是指甲的地方光秃秃血淋漓的一片。 薛珂倒抽了口气,好险没晕过去。 薛导晕血,没几个人知道。 等边上的人纳闷他半天没动静,伸手摇了他两下,薛珂才回过神,下意识再瞥了眼那片玻璃,却发现玻璃上干干净净,什么印子都没,好像刚才看见的都是他的错觉。 “薛叔……薛导,我发微信过去了,但是那边显示我不是对方的好友,没法把消息发过去……”薛阳哆哆嗦嗦把手机举给薛珂看,屏幕上几个红色感叹号显示消息无法送达。 “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江一鸣那边,六个人的手机屏幕同时熄灭,任凭他们怎么按重启开关都没有任何反应。 苹果肌女孩张涵玉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讷讷开口:“……正好五分钟到了,资料……销毁?” 第197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七天·吓唬人?不看看谁在这儿? 张涵玉几人跑到前台, 前台那姐妹正在布置照片墙,把所有之前在这儿拍过照留过影的住客照片全都一一挂上去。 张曦涵眼尖地看见那面照片墙上赫然挂着江一鸣和钟晟的合照,显然不是昨天刚拍的。 照片里的两个男人, 看起来异常的般配和谐。 “不好意思打扰了。”张曦涵还在疑惑为什么这里会出现江一鸣和钟晟两人的照片, 张涵玉已经隔着前台桌子和对方打招呼了。 “你好?” “嘿姐妹?” 几个人轮番上去和对方说话,都没得到对方的回应,最后还是江一鸣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前台姐妹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人, 她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摘了耳机回头看。 “啊啊啊!”那位姐妹小声尖叫,捂着心口倒退一大步。 边上几人被吓得一个哆嗦, 连忙问怎么了。 “好、好他妈帅。”前台小姐妹捂着脸小声说道。 “……”四个年轻嘉宾。 江小少爷露出一个得意又满意的笑来。 他就喜欢听人说真心话。 “有事儿吗?”前台小姐妹抹了把脸, 试图让脸上温度降下去,佯作冷静地询问道。 “是这样, 我们想问问除了我们之外,有哪些人住在这里?”张涵玉问道。 前台姐妹看了她一眼,说道:“本来就只有四间房, 你们占了三间了, 还能住什么人呀?就那个你们之前见过面的,戴鸭舌帽的那个。” 她说完,顿了顿, 又好心提醒道:“不过我建议你们最好别和他多接触。” “什么意思?”张宇铭追问。 前台看了他一眼, 说道:“那个人说话颠三倒四的,脑子有些不清楚。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还看到他拿着美工刀在墙上刻字, 手腕上也全是刀疤印子,吓人呢。” 张涵玉闻言, 立马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小声嘀咕:“那纸条上说的人肯定就是他了,还有攻击自残倾向啊。” “那还有一个人呢?”方夏问前台,他记得很清楚,纸条上写的是八个住客。 “还有什么人?”前台姐妹纳闷看他,“一共就这些人了,谁跟你说还有别人?” “不是八个住客?”方夏疑惑纳闷地反问。 “我在这儿做了那么久,就没遇到过满客八人的情况。”前台姐妹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这个别墅里住了几个人,还有谁比她清楚?质疑她?怎么想的? 方夏和其余几人尴尬地对视两眼,可节目组发来的资料卡片上,清清楚楚写着八个住客? 方夏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又问这个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前台姑娘:“那……你平时住这儿吗?” “不住,我下班就走人了。”前台姐妹狐疑地看他两眼,要不是知道这一行人是来录节目的,她都觉得这人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方夏被小姑娘的眼神看得说不出话来。 前台见这几人又沉默了,便转去做自己的事情了,顺便时不时地偷看两眼江一鸣,自己偷着乐。 “对了,这些照片都是……?”张曦涵忽然开口,目光驻留在前台一直在折腾的照片墙上。 “哦,都是之前住在这儿的住客。”前台说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玩的,她忽然笑起来,指了指走廊上挂的那些相框。 “看到那些照片了么?那些也都是先前‘住’在这儿的住客。”她笑着说道,竖起两只食指勾了勾,一语双关。 张曦涵微愣,她是看见照片墙上有江一鸣和钟晟的合照,才想起来问的,却没想到对方会提到走廊上的那些装饰挂照。 那些照片,他们一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还小声吐槽过这幢别墅主人的装饰恶趣味。 一行人特意走过去,第一次仔细打量起上面的每一张挂画。 走廊的两边墙面,都钉上了满是狰狞面孔、扭曲肢体的人像照片,处理得倒像是某种怪诞的艺术品。 看他们清一色的宽大白色着装,双手被缚,像是被处刑的犯人。 “你们都还不知道吧?这幢别墅之前可是关押即将被处于极刑的犯人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在前台的姑娘走到了他们中间,声音放轻了,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她压低声音,仿佛贴在一行人的背后说话:“他们被处刑之前,都住在这儿呢。” 张涵玉一行人听着,齐刷刷地打了个冷颤。 前台看他们胆子如此小,不由得笑起来,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行人:“这就怕了?那你们要是去地下一楼的酒吧的话,千万别往左右两边看,那两边墙上的东西可都是货真价实的。” “……”完了,听都听见了,谁能忍住不往左右两边看? 人就是那么奇怪,害怕归害怕,好奇归好奇,明知道结果或许是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外,可偏偏还要去尝试。 江一鸣倒是没有留意过酒吧那层楼两边的墙壁装饰,不过他想,要是真有那么奇怪的东西,当初他和钟晟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他就该注意到了。 何况有了之前几次并不轻松的综艺经历,江一鸣不觉得薛珂还有胆子找一个有如此渊源的“原址”作为活动场所。 ——江一鸣猜的没错,薛珂的确不敢。 他特意找了一家干干净净的民宿,能容纳的住客不多,可以允许一到两个随机出现的素人住客,增加节目的随机意外性,丰富可看性。 离闹市区的城镇不远,便于联络和处理意外事故,却又相对独立僻静,可以营造出节目所需要的氛围。 为了找到这么一块符合要求的地方,薛珂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节目的随机意外性实在太高了,远超他的预估。 明明之前团队来摸底的时候,也没看出这个鸭舌帽男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归根结底还是薛珂大意了——之前接连几期录制这档综艺的轻松和谐,让薛珂一时间放松了警惕,而现在,一个小小的漏洞就足以让这个节目又一次变成求生游戏。 薛珂想,如果他有机会重来,他一定会好好查清每一个人的底细。他顿了顿,觉得不够谨慎,又划掉了这个念头,并且修改为:他一定会拒绝鲍启文要把江小少爷塞进这档综艺节目的要求! “酒吧作为资料背景里特意提到的场所,去那儿是必不可少的。”方夏打破了沉默,清了清嗓子开口,看了一眼已经脸上有些慌乱害怕的几个同伴,说道,“既然这样,不如趁着白天先过去翻查一遍,总不见得白天你们还怕吧?” 张宇铭被方夏这么一刺激,不可避免地升起几分作为男人的攀比和逞强来,他撇撇嘴说道:“不就是装饰?怕什么?走呗。” 他说完,带头走在最前面。 他心里想着,充其量也就是节目组的布置而已,只不过这一次的节目更加让人身临其境,可说白了,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张宇铭往前走了几米,正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可忽然,他意识到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不由得顿了顿,扭头看回去:“干嘛不走?” 其他人都留在原地,脸上有些讪讪,目光确实不约而同地看向江一鸣和钟晟,似乎是在等他俩做决定。 江一鸣对此感到一丝意外,不过看起来至少这些人不是脑子里空有废料的傻瓜,至少知道谁是可以信赖依靠的。 他微眯了眯眼,对于昨天夜里感觉到的那一瞬异常,他有心想要找出源头来,但也不放心让这几个年轻人单独分散行动,他稍琢磨了一下,看向钟晟,眼里传达出明显的询问对方意见的意思。 钟晟见状,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低声说道:“做你想做的,之后有我。” 意思很明确了:你尽管做,收尾收拾麻烦的事情,钟晟全都大包大揽了。 江一鸣扬了扬眉梢,尽管他并不需要钟晟这么做,他完全可以应付那些可能出现的麻烦事情,但显然江小少爷很吃钟晟的这番话。 他眼里带出一分星亮的笑意,整个人都显得柔软下来。 江小少爷转而看向那些年轻人,微扬下巴示意:“走吧。” 通往地下一层酒吧的那条走廊,逼-仄-窄长,头顶上方却悬着突兀的大灯泡,有种怪异的违和感。 江一鸣明显发现这里和他们之前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但要是为了节目而重新装潢……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一是时间不允许这么大的重塑工程,二是这个节目的成本耗不起。 两侧的走廊,就如同那个前台姑娘说的一样,比之之前挂满照片的那条走廊更显阴沉怪诞——用金属包裹的墙面,墙里竟然是一把长椅,依稀可以看到椅子上刻着并不那么清晰的字迹。 “这是原来此处牢房里的长椅。”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突然加入进来,“这上面的话,也都是原先囚犯们刻下的话。” 男人突兀的声音显然吓到了不少人,胆子稍小一些的两个女孩更是小声尖叫了一声。 “吓到你们了?真不好意思。”男人咧开一个笑容,显然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抱歉。 他摘下鸭舌帽,揉了两下头发,手掌垂下来的时候,掌心里竟是拽了一把头发。 他仿佛没有察觉似的看着他们,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停留了几秒,最后定格在江一鸣身上:“还记得我吗?你们想了解什么?可以问我。我是本地人,你们想玩哪儿?我告诉你们什么好玩啊!” 这一幕,让本来就惊魂未定的几个年轻人感到更加诡异,不由得下意识聚成一团。 就在这时,江一鸣挑起一个笑,淡淡开口:“我看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的头发吧。” “年纪轻轻,脱发就那么严重,怕不是要中年秃顶。” 第198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八天·【第一更】“有机会的话真想让你们看看那场景” “我们暂时不想出去, 只想待在这里面休息休息。”方夏开口,他被边上张涵玉拉了一个趔趄,只好硬着头皮打破沉默。 手里把玩着鸭舌帽的男人闻言, 目光转向方夏, 方夏这才发现这个人的眼睛,一只是斜视的,盯着自己的时候,那只斜视的眼睛令人不适地转动着。 方夏头皮发麻, 说完这句话后,就立马缩到了人背后。 这回节目组找来的NPC还真是让人不太舒服。绝了。方夏在心里嘀咕,唾弃自己的表现, 可让他重新再来, 或许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 “既然不想出去,那就喝点小酒吧, 反正大家都已经在这里了。”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笑笑说道,他径直走到吧台里,挑了一瓶酒打开, “或许你们也愿意听听我的故事?” “对了, 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过吧?我叫陈鹤宁。”鸭舌帽男人这么说道。 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这是进入剧情了吧?资料卡片上那段,酒吧里开始互相讲述彼此朋友身上发生的故事? 于是张涵玉几人便顺从地坐到吧台前的那一排椅子上。 “椅子上好像有字。”张宇铭忽然说道, 手指在皮质的椅垫上摸了两下, 然后弯腰低头凑近了看,“‘方夏的椅子’。” 他笑起来,揶揄道:“方夏, 你什么时候悄悄过来刻上名字的?” 方夏抽抽嘴角,没有搭理。 张涵玉闻言稀奇, 也低头找了找自己身下这把椅子的名字,是张宇铭的。 她乐了,笑道:“诶,椅子还一对一对号入座呢?来来,都换好坐上。” 几个人重新排序坐下来,依次是方夏、张涵玉、张宇铭和张曦涵。 江一鸣和钟晟两人没有入座,两个人在不大的酒吧里慢悠悠晃了一圈,没有加入这几人的意思。 戴鸭舌帽的男人见状也不在意,他给四个年轻人各调了一杯酒,推到四人面前,慢吞吞地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现在很少有人记得我叫陈鹤宁了,他们都叫我‘那个疯子’。” 四个年轻人齐刷刷一愣,谁都没想到开场白会是这么的……令人尴尬。 他们该说什么?四个人彼此讪讪对视两眼,仍旧是沉默。 “请不要介意,我当然不是‘疯子’。只是那些人害怕我。”陈鹤宁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继续说道,“因为我看得到他们看不见的东西,因为我了解他们不了解的东西,他们害怕的是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害怕的是未知,因此宁愿否认我的一切,把我说的都杜撰成一个疯子的言论,这样可能多少可以给他们带去一点安慰吧。” 陈鹤宁说着又笑了一声。 几个年轻人讪讪地附和着牵起嘴角笑。 江一鸣和钟晟两人站在墙边,他一边听着那个“疯子”的话,一边端详着眼前这面被金属包裹灌注的墙壁,对钟晟说道:“光是这点,我看他没说假话。” 他不屑地弯弯嘴角:“这的确是人的通病。” 钟晟看向他。 “恐惧未知,抹消未知,把所有不合适的言论打成异类。似乎哪怕过了几百上千年,斗转星移,这一点都不会变动。”江一鸣低声说道。 钟晟微低头看着他,开口道:“因为那些人胆怯懦弱,但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 江一鸣笑了一声,微抬下巴点头:“的确。” 他眼角余光在陈鹤宁的身上稍稍停留了短暂的一瞬,淡淡说道:“可惜被人当成疯子久了,真疯假疯就连自己也分不清了。” 钟晟知道江一鸣说的是陈鹤宁。 陈鹤宁的故事还在继续,四个年轻人不自觉地往嘴里送酒,火辣的烈酒下肚,似乎能驱散一些故事带来的不适和地窖酒吧的阴冷。 “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住在这幢别墅的后头,那里之前有一小片成群的木屋,住着四五户人,都是猎人。不过这些人猎的不是野兽。”陈鹤宁说道。 “不是野兽?”张曦涵问道。 陈鹤宁露出一个让人不太舒服的笑容,声音里掺杂了一点古怪的笑腔,他慢吞吞地拖长了调子:“他们猎的都是人。” 几个年轻人下意识倒吸了口气。 江一鸣转过身,看向陈鹤宁,微微皱眉。 “怎么跟你们解释好呢……你们这些人呀,一看就是大城市出来的,应该没法理解我们小城镇的执法方式。很多时候我们用不到法庭法官这些司-法程序。”他说着让人匪夷所思的话。 “一些不那么严重的犯-罪,我们会把人关押起来,关到老实了,便把他们放开。” “猎人们会给这些人一些干粮,让他们先跑出去半个小时,接着他们便开始追捕了。追捕过程中的任何伤亡都是允许的,顺利逃脱的人就算是完成了服役,而那些没有逃脱的,好些的可能是受了点伤,当然这是极少的,不幸的则是在反抗过程中就被杀了。” “有机会的话真想让你们看看那场景,真是让小时候的我印象深刻,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打开了。” “那种场面,婆娑的树影在月光下,像是怪物干枯的手,蓬头垢面浑身血腥的猎人,和狼狈不堪满身伤痕的逃亡者,那一片树林里的风都是血的味道。” 那个男人说着,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到现在,他还能闻到那股气味一样。 “即便是年龄最小的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也是一名合格的猎人,各个都是好手,他们从来不用热武器,冰冷的鱼叉、粗犷的斧头,我敢说那些人一定享受这些利刃刺入皮肉里的触感,不然他们不会那么钟情于此。” 张涵玉和张曦涵两个小姑娘的脸色都刷地白了,哪怕她们心里知道这只是节目组编撰出来的故事,只是他们要走的剧本的一部分,但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恐惧在蔓延滋生。 “当然了,现在早就没有这些事情啦,那些猎人都在十几年前的一次追捕里,被逃亡的人反杀了,只有一个因为高烧昏迷没有参与追捕游戏的男孩活了下来。” “后来就有人把这里原先私下关押犯人的地方,改建成了别墅。你看这些墙上的痕迹,都是当年原封不动保留下来的,为了让这里的客人更能感受到这里曾经的历史气息。” “这墙里的椅子,都是当时犯人坐着听审讯的椅子,你们要是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有人在上面扣的字呢。” 陈鹤宁低低说道:“——有的人活着却像是死了,有的人死了,却生生不息,到处都有他们的影子。” 方夏一怔,这是资料片里的话。 他同时松了口气——这也侧面证明了眼前这个人的确是节目组的NPC先生,什么猎人游戏,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唬人的故事而已。 “好了,我的故事到这里暂告段落吧,接下来该由你们来说了。”陈鹤宁忽然抬头,冲四个年轻人微微笑,“让我看看,就按照你们坐的座位顺序来说吧。第一个是你,先生。” 陈鹤宁看向方夏。 方夏知道这是要他们进入剧情配合了,但是他到现在也没收到自己角色卡片的详细故事,这要他分享什么?他拿出手机轻轻按了一下,仍旧是毫无反应的黑屏。 张涵玉小声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要讲一个关于你自己的故事么?可你说的好像都是别人的故事。”并且丝毫没提为什么他会被人称为“疯子”。 陈鹤宁闻言看向她,那只斜视的眼睛里露出充满恶意和恐吓的笑容:“小姐,你以为那个活下来的男孩是谁呢?” 张涵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她被对方吓得浑身打颤,反应过度得直接弄翻了自己的椅子。 “好了别怕,我知道你对我很有兴趣。这样吧,你们讲一个故事,我也跟着讲一个,怎么样?”陈鹤宁说道。 张涵玉闷闷地点头,只能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节目效果,哪怕她因此被吓得魂都丢了。 “先生?该你了。”陈鹤宁看向方夏。 方夏讪讪一笑,不停地低头看自己的手机:“马上马上,我想想……”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手机终于亮了起来,似乎什么异常都没有,只是普通解锁开屏,露出先前的聊天框。 一声提示音紧接着响起,方夏点开新的消息框,粗粗扫了一眼,是他要分享的“他的朋友”的故事。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这个人没什么故事,但是发生在我朋友身上的故事倒是值得一说。” “哦,你的朋友的故事?”陈鹤宁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 方夏微顿,说道:“你只是让我讲个故事,不是么?” 陈鹤宁笑起来:“是这样先生,你继续,很乐意听‘你朋友’的故事。”他有意在几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方夏觉得有些别扭,就像是对方清楚这个“朋友”就是他自己一样。 他不得不强调:“的确是我朋友的故事。”——或者说是节目组写的故事,方夏在心里想,尽管他还没来得及看完全部内容。 陈鹤宁点点头,咧嘴笑。 第199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九天·【第二更】朋友的故事:“她养了几只狗” “我朋友是个长相普普通通的女孩儿,家庭缘故, 她的性格有些内向, 小时候看起来甚至有些阴郁。但她是个好人。”方夏说道。 他时不时地瞥一眼手机上的消息, 照着上面的内容念出来。 “我和她一起念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的时候,她考去了另一个城市, 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分别了七年了。她的容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或许是更会打扮自己了吧, 她看起来漂亮多了,气质沉静, 仍旧像过去一样不爱说话, 但是以往的阴郁却没了。” “她一定遇到了更好的人,那个人改变了她吧。我很开心我的朋友能有这样改变。” “她回来后就在一家广播电台工作,前景很不错。她每天都会按时下班,回到家不会超过晚上九点, 自律守时得可怕, 一点也不像个年仅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我会知道这些, 是因为有的时候她会约我出来一起吃饭、看电影, 我们工作的地方就隔了一条街,彼此距离很近,但无论是做什么,她都会赶在九点前离开。” “她说家里养了几只狗,她放心不了。” “我也是一直这样以为的,直到有一天她生病了, 拜托我帮她买些药送过去。我去了她家,一进门,就能看到她父母的巨幅黑白相片挂在墙壁的左右两边。” “我很诧异,因为我从未收到过她父母已经去世的消息。” “然后我朋友告诉我,那只是照片,墙上的装饰而已,不代表什么。我感到有些怪异,毕竟谁也不会在父母健在的时候,就把父母的照片调成黑白色挂在墙上吧?” “但我什么也没说,毕竟这是人家的家,怎么装饰都和我没关系。我给我的朋友倒了水,又照顾了她一会儿,直到她退烧我才离开。” “离开后,我忽然觉得有些怪异,她养了不止一条狗,可我好像从来没看见,也没听见什么动静,更没有看见她家里有什么狗狗相关的物品,她家里干净得不像是个养狗的。” “或许是她把狗送走了——那时候我一开始是这样想的,但后来她仍旧是早早地回去,仍旧是说为了家里的狗,可我真的很好奇,她的狗到底在哪儿。” “于是我又找了个借口拜访她,她似乎不是很乐意让我进去,可我心里的好奇占了上风,我装作没有感觉到她的勉强和不乐意,进了她的房子后,我便问她,狗在哪儿呢,怎么没见它们出来。” “她说,狗都在睡觉。她站在我旁边,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就在我什么也没收获、打算离开的时候,她面上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可她房里那几扇紧闭的房门里,突然传出响亮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地上。” “我一惊,她也同样吓了一跳。我一边往传出动静的地方快步走,一边问她是不是狗摔下来了。” “她看起来很勉强的样子,一边阻止我开门,一边说没事的。她的表现越是反常,我便越是好奇,最后我不顾她的阻拦——她甚至在我手臂上抠出了血印——我把门打开,看到里头居然藏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浑身被捆缚,跪趴在地上,几乎全-裸,身上是肉眼可见的青紫,天知道这人受过什么样的折磨。他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只能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他显然也看到了我,激动地朝我挪过来,嘴里发出沙哑含混的呜咽,看起来就像是只摇头摆尾的狗。” “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我朋友说的养了几只狗,显然指的是眼前这个男人,而他只是其中一只。” “我大喘着气不敢置信,我没有等她的解释,立马又打开了另外两扇紧闭的房门——那里头各自关着她的父母,但是显然,那两个老人已经断气很久了,身体都是僵硬地佝偻在那儿,哪怕后来来了警察与法医,也只是保持着他们生前趴伏在地上,像只狗似的模样,将他们带上运尸车,无法让他们恢复正常人的体态。” “我朋友说,那个尚且还活着的男人,是她大学里结识的男友,曾经让她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是有温度的,可是当她回来后,这个男人就向她提出了分手。” “她说,她世界里唯一的阳光都被剥夺走了,她又一次被离弃,就像当初她的父母选择离弃她一样。她说只有狗才是唯一忠诚的,她有一只狗,无论什么时候都陪在她身边,直到有一天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里,还在费力地舔她的手指。” “她想要狗这样忠诚的陪伴,她舍不得她的男友,也怀念她的父母。因此她把三人分别骗到了自己的家里,将足量的安眠药混进他们的水里,当他们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们都成了她的狗。” “我的朋友被警方带走了,但是并没有过太久,警方告诉我,他们失去了我朋友的踪迹,她忽然就在看守所里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方夏说完,他的几个同伴全都沉默了,方夏也没想到自己这个故事那么劲爆,以至于他念完后,浑身的汗毛都根根竖起,浑身发冷。 他咽了咽口水,才想起来要说一句:“我说完了。”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掌声响起,陈鹤宁笑眯眯地看着方夏,说道,“我喜欢这个故事。” 他说着,目光是看着方夏,可那只斜视的眼睛,却似乎是在看张曦涵。 “怎么了?我们中间似乎有人的表情不太对劲,脸色很差劲啊。”陈鹤宁说道。 第200章 装神弄鬼第两百天 装神弄鬼第两百天 陈鹤宁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一排年轻人, 各个神色迥异。 这是他最喜欢的游戏环节, 有的人纯粹为故事感到不适——或是胆颤或是不安, 而有的人就大有意思了。 他盯着张曦涵, 那只有些斜视的单只眼睛闪烁着令人不安的恶意和打量,拖长了调子,用着有些抑扬顿挫的怪异腔调,又重复了一遍:“怎么了?我们中间似乎有人的表情不太对劲, 脸色很差呀。” 方夏几人闻言, 都顺着陈鹤宁的目光看了过去,张涵玉惊呼了一声:“曦涵,你脸色真的好难看啊!怎么了?” 张曦涵勉强笑笑,扭头避开陈鹤宁的视线:“没事, 只是这个故事有些吓人。” “是啊,我听得也觉得怪不舒服的。”张涵玉闻言点点头, 轻巧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张宇铭和方夏两人也跟着安慰了两句,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故事还真的让人挺不舒服的】 【+1, 两个小姐姐脸色难看也正常】 【说真的,故事让人不舒服是一方面, 我觉得这个NPC可比故事还让人不舒服……】 【对对,他看着曦涵小姐姐的样子,像是审视犯人一样……而且那只眼睛真的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啊啊,我真怕那只眼睛能自己滴溜溜地转……那样我得疯】 【操了,我脑海里有画面了, 操,噩梦】 【为什么这一期的《大真探》这么有恐怖片的即视感啊啊,画风突变!我本来只是想看几个小哥哥小姐姐们打打嘴-炮、找出凶手这种平易近人的桥段!】 【前面+1,但说真的,虽然和预期的内容不太一样,可现在这个画风更让人……欲罢不能?】 【对对对,尽管现在我睡觉都得开灯才敢睡,但我还是想看】 【+10086】 弹幕上对陈鹤宁这位NPC的意见极大,但显然并没法改变什么。 陈鹤宁见那几个年轻人似乎并没有觉得张曦涵的反应过激得不正常,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仍旧挂着他那副让人不适的笑,目光慢悠悠地转向江一鸣和钟晟两人——这两人始终没有参与进这边的话题。 江一鸣蹲在墙角边,手指碾过凹凸不平的墙面坑洼处,那上面沾着稀稀落落的墙粉,再看墙边贴脚线的地方,墙粉更多,看起来被剥除得非常仓促,细节上根本没法兼顾到。 这么一来,尤其是墙面的新旧交替痕迹,格外明显。 他微微皱眉,没说什么,但钟晟也看出来了:“显然现在我们看到的墙面才是最初的原貌,几个月前我们看见的,是被额外粉刷装饰过一遍的墙面?” “问题在于,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江一鸣皱眉。 这个问题暂时无解。 被关在别墅大门外、只能徒劳盯着直播看的薛珂,见到这两人凑一块儿的碎碎念,闻言一顿,觉得自己或许有这个问题的答案——还不就是为了骗他租下这块场地好收费? 要是一早让他看到这幢别墅的装饰那么的“杀马特”,他怎么也不可能选这块地方。 现在这幢别墅的人又把外漆剥开,这显然是在向他挑衅! 薛珂不由得郁闷,把别墅装修成这幅模样的主人/设计师,到底拥有什么样子的恶趣味? 【啊啊我听见什么?江爷和总裁之前就来过这儿?】 【刚才前台那个同好姐妹!一开始不是在搞照片墙?我看到江爷和总裁的合照挂在角落里!一闪而过!我刚还以为是长得比较像而已!现在看?哈喽?本尊?】 【我的妈呀!】 【我不怕了!我好了!我可以!】 “按照之前说的,那接下来依旧是讲我的故事。”陈鹤宁开口,他一说话,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来。 张涵玉不由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捧着酒杯子小口喝,看起来有些紧张。 “不要害怕,我的客人们。”陈鹤宁看着她,笑道,“我的故事比起你们的,不值得害怕。” “您谦虚了。”方夏抽抽嘴角。 张涵玉和张宇铭两人也点头,陈鹤宁给他们的冲击不比方夏那个故事小。 张曦涵没有多少反应,好像听完方夏的故事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木然,不过她向来不多话,在节目里也大多是个边缘嘉宾,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陈鹤宁在开始他的故事前,向站在不远处的江一鸣和钟晟两人发出邀请:“你们不想听听我的故事么?我觉得你会有兴趣的。” 他说道,最后的视线只驻留在江一鸣身上。 钟晟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皱了皱眉头,往前跨了一步,挡开对方的视线。 江一鸣眨了一下眼睛,看了眼挡在自己面前的宽厚背影,嘴角微翘,他轻轻拉了拉钟晟的衣角:“没事。” 【啊啊啊啊江爷这个小动作!拉衣角是什么小可爱救命!】 【戳死我了戳死我了!】 【操总裁护犊子了!我永远喜欢这样的桥段!】 【我仿佛在看什么真人版……凡是我想看的,江爷和总裁都有?!】 【呜呜呜我歌颂这绝美兄弟情】 江一鸣看向陈鹤宁,并肩站到钟晟的身边,勾起嘴角一笑:“你说你的,有没有兴趣我说了算。” 陈鹤宁闻言,玩味地看着江一鸣,沉默了小半晌后,他笑了起来,视线收回,转而看向坐在他面前一排的剩下三个年轻人。 他说道:“这个故事很短,花不了你们多长时间,下一个讲故事的人准备好了吗?” 按照顺序,下一个讲故事的人是张涵玉。 苹果肌小姑娘听见自己被点名,下意识地一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没收到消息。 她还没答话,陈鹤宁就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了。 方夏安抚地拍了拍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姑娘,小声说道:“没事,等轮到你了,节目组会把故事发过来的,我刚才就是这样。” 张涵玉闻言点了点头,可心里仍旧隐隐生出一些不安,好像女人的第六感在叫嚣着提醒她危险。 小姑娘紧张得捏了捏手指,没心思听陈鹤宁的故事,下意识地去找江一鸣。 虽然还没和江一鸣有多少直接接触,可她就是觉得好像有对方在的地方,就安全了,这种直觉真是没法解释。 江一鸣注意到苹果肌女孩投来的视线,带点水光的视线里,藏着或许连目光主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求助意味。 江一鸣皱了皱眉,朝着女孩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一下对方的目光。 “这幢别墅的前身,是一个类似监牢的地方,但是我更觉得这里像是一个‘集中营’。这里没有明确监狱的概念,所有被抓捕来的人,或大或小地犯了错误。” “除了少数生活在这附近的当地居民外,知道这里情况的人很少——毕竟能逃过‘猎人游戏’的幸存者,除了当初那个把所有猎人几乎杀尽的逃亡者外,没有第二个,也就无从得知这里的真实情况。” “集中营里的这些囚犯,我们称他们为猪佬,因为我们从不克扣他们的伙食,等他们一天三餐喂饱后,一天天的待满了他们该待的时间,我们就会让他们出来,进入游戏。” “这些人就像一头头待宰的猪,只不过,或许他们自己并不清楚这一点。” “除了个别犯了更严重罪行的猪佬——对于这些猪佬,我们拔光了他们的指甲——而那些只犯了小错的猪佬,我们只是让他们戴上脚镣,并没有进行什么过分的私刑。” “可总有一些猪佬,连最后的游戏环节都挨不到,有的选择自尽,就死在那把椅子上。”他抬起手,指了指被封在墙里、被金属灌注起来的一把长椅。 张涵玉注意到他的食指指甲长得过分,就像是白雪公主里典型的反派巫婆的手指。 她打了个寒颤。 而陈鹤宁像是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他收回手指,冲张涵玉一笑。 张涵玉更害怕了。 陈鹤宁继续往下说:“还有的猪佬,则求我们直接杀了他们。对于这类猪佬,我们总是很慷慨。” “请各位注意,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并没有参与其中来,这些猪佬的死亡都与我无关。”陈鹤宁忽然强调了一下。 张宇铭有些出戏地抽抽嘴角,不以为意。 ——谁还会把节目组编撰的故事当真?这个补丁打得像真的一样。 “那时候的我,还不太会分辨活人和死人的区别,我们有的时候会和集中营的这些猪佬们住在一块儿——譬如大人们又收进了一批新猪佬们,我们总得连夜为他们编号、替他们穿戴上脚链,他们总会挣扎,发出像被宰杀的猪一样的嚎叫。” “这样的事情总会耗费我们更多的时间,所以通常我们选择就睡在这儿。” “而我,总发现自己会在睡着后,走进死人堆里,躺下继续睡觉。” “是的没错,的确是在睡着后,我很清楚自己至少在睡前,身边躺着的是我的父母,可每当我醒来,我发现我身边躺着的都是冰冷的尸体。” “我原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是谁在我睡着后,把我抱到死人堆里去,可后来我却发现,不是这样,是我自己自愿地、无意识地过去了。” “后来我做了一个实验,我把自己捆在了躺下的地方,可我发现我无法睡熟,好像我不属于那里,我不得不解开束缚的绳子才能入睡。” “而再一次的,我在死人堆里醒来,可我却觉得满足,好像我生来就该属于他们。” 第201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一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一天·“我有故事了!我有故事了!” 陈鹤宁的话, 带来的冲击显然不小。 在场所有年轻人的脸色都变了, 哪怕在心里反复强调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故事——可那一瞬间爬上脊梁骨的冷意和恐惧,细细密密, 不受控制。 陈鹤宁显然很满意这些年轻人的反应,他近乎愉悦又满足地笑了起来,审视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像是在欣赏自己的创作品。 当他的视线转到江一鸣和钟晟脸上时, 他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瞬:“看起来你们二位仍旧无动于衷。” “故事不是还没讲完?”钟晟反问。 “呵呵。”陈鹤宁看了钟晟一眼, “那我就继续往下讲了。” “就像我说的,那时候我还不那么分辨得清活人和死人的区别。”陈鹤宁耸了耸肩,“不仅是因为我总睡在死人堆里,如果仅是这样,那些人还不至于把我当做疯子,惧怕我、疏离我。” “我看得到他们看不见的东西。那些他们认为死了的猪佬,在那时幼年的我眼里, 和活的猪佬没什么区别, 他们就晃荡在所有人的身边, 谩骂诅咒着那些‘猎户们’。” “这些人用鲜血淋漓、没有指甲的双手去掐那些猎户的喉咙;又或者是拔出插在他们脸上的鱼枪, 当做武器,挥舞着要去戳瞎猎户们的眼睛。” “年幼的我一遍一遍地去提醒那些人, 但没人当真, 直到有一个猎户莫名其妙地一头撞上了墙,而墙上又恰巧凸起了一枚钢刺——那枚钢刺戳穿了他的眼睛、贯穿了他的头颅——一如我提醒的那样。” “当然,所谓‘莫名其妙地一头撞上了墙’, 只是他们的说辞,我看到的却是那个脸上被扎了一根鱼枪的猪佬,拽着那个猎户的头发,用力往墙上那根钢刺上摁。” “一声‘噗嗤’血肉被扎穿的响声,就像是发生在我耳边,那个猪佬摁着猎户的头,死死往墙上又推了两下,直到再也摁不进去、知道那根钢刺从另一头戳出来,他才满意地松开手。” “那个猪佬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他很诧异,也很怕我,立马就逃开了。我本想追上他,可他跑得飞快,我跟着他转了个弯,就彻底找不到了。” “但是这没关系,重点是那个人死了,而我早就提醒过他们。” “我是乐于见到这样的结果的,甚至是沾沾自喜地看着这样的结果,以为这些人总该认真听一回一个孩子的话了吧?可结果却不是这样的。” “我最后得到的是什么呢?”他发出一声叹息。 “——那些猎户怪异地盯着我,仿佛我才是要掐他们喉咙、戳他们眼睛的人。”陈鹤宁古怪地笑了一声,那双不太一致的眼睛里,藏着一簇掩饰得很好的怒火, “那时的我还是太小,还不懂有的时候闭嘴比什么都管用。” “我试着向他们解释,描述我看到的那些场景——那个其实已经死掉了好些天的猪佬,拽着那个刚死的猎户的头发去撞墙上的钢刺——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实,可没人相信,甚至那些以猎人为乐趣的大人们,竟然觉得我比他们还疯狂。” 陈鹤宁笑起来,他忽然看向张曦涵,问这个女孩:“你觉得呢?是他们疯狂,还是我疯狂?” 张曦涵脸色仍旧苍白,没有答话。 陈鹤宁伸出手指,指甲轻轻划过自己的嘴唇,却轻而易举地划开了一道血痕,血珠子滴在他过分长的指甲上。 他忽然又说:“还是说,你觉得你比我们都疯?” 这句话似乎对张曦涵来说很刺激,她蓦地瞪大了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微晃了晃身体,似乎差点就要摔下椅子,引得边上人轻呼一声,连忙伸手拖住她。 “没事吧?!”张宇铭低声问道。 “……没事。”张曦涵回神,摇头,看向陈鹤宁。 她用力抿了抿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哑声反问道,“谁说的准呢?” “说的也是。”陈鹤宁咧开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点了点头,像是在附和赞同张曦涵的回答。 陈鹤宁继续说下去。 “集中营里总有人会莫名其妙地死去,有的是猪佬,有的是猎户,活下来的人总把这些死亡归咎于自杀或是意外,哪怕我无比详尽地向他们解释了当时事发的真实情况,甚至还尝试着还原了一部分场景,可仍旧没人相信。” “虽然他们并没有说,但是我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他们在怕我,也怕我描述给他们听的那些场景。” “现在这些人喊我是疯子,其实这个叫法算得上是温和了,在我年幼的时候,那些人私下里管我叫瘟疫,就连我的父母也逐渐疏远我、惧怕我,因为但凡我说的,都会发生。”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那一次成功逃亡的猪佬出现。” “那次我病得很严重,足足躺在床上三天。我没力气下来,高烧不退,可没人照顾我。在高烧不断的时候,我模糊听见我的父母在窃窃私语,他们似乎担心我会就此死去,又似乎为此松了口气。” “于是我就明白了,没有人期望我活下来。光是我活着这一点,似乎就带给人不愉快,甚至是恐慌。” 陈鹤宁脸上露出夸张的悲伤表情,可嘴角勾起的弧度却从没有放下来过,他看着几个年轻人说道:“说实话,我很伤心,于是我决定更要活下去。” “这个世界上,能带给大家愉快的人太多了,但天生就能让人恐慌的,实在少见,显然,我太重要了。” 几个年轻人齐刷刷一噎,这个逻辑该是这样的? 显然江一鸣也有些意外听见这样的结论,脸上露出两分不知道该做什么评价的无语。 【哈哈哈哈这个台词剧本谁写的?是个人才啊!能把江爷噎到无言以对的,绝对是独一份!】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不是嘛!难得见到鸣鸣这个样子!我截图了!】 【姐妹分享一下!】 弹幕上为陈鹤宁笑倒一片的大有人在,刚才营造出来的氛围,似乎眨眼就被戳破了。 陈鹤宁又开口:“老天爷也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所有人都死了,唯独我还活下来。我熬过了病魔,成为猎户里的幸存者。” “我拥有这幢别墅。我将它改建。但同时,我又将这里原有的一切都保留,把这里的痕迹,全都一一封存在墙壁里,渴望着向路过这里的所有住客,讲述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故事。” “等等,你是这幢别墅的主人?!”张涵玉一愣,明明那个前台说这个人只是个久住在这儿、付了房费的疯子。 “嘘——知道这个的人可不多。毕竟在大部分人眼里,我只是个疯子。”陈鹤宁笑。 “好了,我还有很多故事,但是按照约定,下一个该你来讲了。小丫头,你准备好了吗?”他看向张涵玉,询问道。 张涵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手机仍旧是黑乎乎的一片,没有丝毫发来剧本的意思。 张涵玉有些紧张,手掌心都在出汗,有种如果讲不出故事,就会发生很糟糕事情的奇怪预感。 她结结巴巴地开口:“等、等一下,我想想。” 陈鹤宁微微挑起眉头,看着她,声音里充斥着满满恶意:“如果没有故事的话,那你就是在骗我的故事了,没有人可以骗我讲故事,你得付出代价。” 张涵玉一听,仿佛刚才所有的不安都得到了验证,她脸上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求助似的看向江一鸣,无声地恳求帮忙。 江一鸣顿了顿,刚要开口,却听见那人忽然插话:“嗯哼?不可以插队讲故事。一个一个,按着我给你们排好的顺序来。” 张涵玉死心,她用力按手机,嘴里小声不停地祈祷:“快出来啊、快出来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就在陈鹤宁开始倒数的时候,边上张宇铭忽然叫起来:“诶曦涵的手机亮了!等等,这不是涵玉的手机吗?你们俩是不是拿错手机了啊?” “可能是!”张涵玉松口气,连忙把手机要回来:“我有故事了!我有故事了!” 就在她开口的同时,换到张曦涵手里的那个手机,忽然也跟着亮了起来,却又和方夏、张涵玉的不太一样,她的手机屏幕上出现开机的初始画面,白底的黑色苹果停留在页面上。 几秒后,忽然整个屏幕全都变成了黑色,却不是那种黑屏的模样,反而像是一张潦草的涂鸦,只是全画成了黑色。 方夏稀奇地拿过张曦涵的手机,仔细地看,他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叫起来:“诶!不只是黑色!这上面还画了一个人!?等等,下面……下面好像还有一团团红色?那是什么东西?” 盯着直播间、看实时情况的节目组一头雾水,只觉得事情似乎越来越脱离他们的想象了。 倒是道具组组长江林,盯着监控屏上的画面,一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有些迟疑,最后他快步离开房车,跑进休憩的小木屋里。 小木屋里,黄小波躺在木床上,大睁着眼睛,双手横握在胸前,一动不动地躺着。 江林见到黄小波这个样子,纳闷又疑惑:“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我……在为他们……祈祷。”黄小波小声而断续地说道。 江林一顿,心慌意乱,他走到书桌前,就看见书桌上果然还是摊满了黄小波先前画的那些东西。 他拿起一张,对着台灯照。 纸上乍一看,好像只有一片用黑色蜡笔涂抹开来的黑,但是细看却又能看见隐约有两条铅笔勾出的线,像是一条走廊。 在两条线的尽头角落里,有一个戴着帽子的人的背影,那人趴在墙壁上,像是在摸索什么,又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摁在上头,动弹不得。 在稿纸的底部,是暗红色的蜡笔晕开一片片的红色,和漆黑蜡笔混在一块儿,几乎不显。 这简直和张曦涵手机屏幕上的东西一模一样! 江林倒吸了口气,再结合刚才黄小波的话,一股寒气窜上江林的后颈,他猛地打了个哆嗦,连忙揣着稿纸转身打算去找人商量。 他一转身,却没想到黄小波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起来了,就站在他的身后,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江林冷不丁被吓得大叫一声。 黄小波一双纯黑的眼睛静静看着江林,说道:“没用的。” 第202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二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二天·【二合一】“跑!快跑!” 江林不知道黄小波究竟预见到了什么, 可无论他怎么询问,对方却都没有开口多解释一个字。 黄小波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没用的。” 要不是江林太熟悉黄小波的个性,知道黄小波从来不会添加任何夸大的的成分, 江林几乎要被黄小波这句话惹毛了。 江林想, 怎么可能没用?他们有江小少爷啊。 而正被寄予厚望的江小少爷, 此时此刻在别墅里, 因为方夏的那个发现而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 他脸色一沉,伸手道:“手机给我。” 方夏一愣, 下意识地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乖乖把手机交给江一鸣。 张曦涵因为方夏的话吓得脸上更没血色。 她瑟瑟发抖地坐在椅子上, 缩起两条腿, 抱膝踩在高脚椅的横栏上, 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掉, 睁着一双没神的眼睛, 低声又絮絮地不断喃喃:“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手机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张涵玉看她仿佛情绪崩溃了一样,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只是一个节目组的道具环节, 却让张曦涵的反应那么大,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张曦涵的剧本要求她这么演, 还是真情流露了。 张涵玉只好小声安抚两句,可对方却像是浑然听不见一样,一味地自说自话,身体不由自主地摆晃, 幅度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从高脚椅上摔下来,张涵玉连忙伸手扶住她。 可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触碰,却好像一下子打开了张曦涵的应激开关。 她尖叫着甩开张涵玉的手,自己则失去平衡地摔倒在地上。 张涵玉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张曦涵连滚带爬,四肢并用地从地上爬到角落里。 “别刺激她。”江一鸣开口,让张涵玉别再有别的多余举动。 张涵玉下意识收回了手,“噢”了一声点点头站在原地。 张宇铭皱眉,对于江一鸣的提醒警告觉得奇怪。 他们只是在录节目,他们里面有人出现了异常,他们不询问清楚、不确定对方的精神状态是否适合接下去的活动,那怎么继续节目录制? 他没有搭理江一鸣的警告,试图询问对方怎么了,结果他刚向前靠近一步,张曦涵就像是受惊了一样,立马从角落里飞快地跑出了酒吧。 “不好!” 江一鸣只来得及抓住张曦涵的一个衣角,但也不知道对方哪来爆发出的力气,竟然直接撕开了被拽住的衣角,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江一鸣暗骂一声,立马跟上。 钟晟狠狠拧起眉,冷冷看了一眼还是一脸呆滞的张宇铭,二话不说跟上江小少爷的步伐。 其余人见状,虽然都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莫名其妙的不安和危机感都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 再看一眼还一动不动站在吧台里、微微笑着看着这一切的陈鹤宁,所有人都宁愿跟着江一鸣跑出去。 位于地下一楼的下沉式酒吧与一楼的连接,是一条斜坡,跑过斜坡再有一处拐角,拐角拐过,就是一楼的别墅会客大堂。 由于酒吧下沉式,位于地下没有光线的地方,斜坡到拐角的一条路,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一直亮着灯,很容易让人丢失时间概念。 江一鸣和钟晟跟着张曦涵跑过拐角,映入眼里的就是一片漆黑的长廊,而张曦涵到底跑去了哪里,谁都没有看见。 方夏几人紧跟着赶到,跑过拐角看到外头一片漆黑,都齐齐愣住。 张宇铭倒吸了口气,意外极了:“怎么外面天都黑了?!” 方夏和张涵玉两人也震惊地彼此互看了一眼,他们在酒吧里完全没有感觉到时间过去得那么快,只不过是听了三个故事而已? 张涵玉喃喃:“这到底……” “怎么没有开灯啊?”张宇铭不适应地看着眼前一片黑,手摸索到墙壁上的开关,“咔哒”一声按下,却意外没有任何动静,想象中的灯光并没有亮起,眼前仍旧是黑压压的一片。 张宇铭愣了愣:“断电了?” “那个前台的姑娘呢?问问她?” “外面天都黑成这样了,人家早就下班了吧……” “那怎么办……那么黑……” “我记得房间里那本入住指南上有写,前台桌子底下有放置一些备用照明设备,还有什么紧急药包用品这类。”张涵玉眼睛一亮,说道。 “房间里还有入住指南?”方夏和张宇铭都没注意过,纳闷地问。 “是啊,就放在床头柜上,你们肯定没拿起来看。”张涵玉理所当然地点头,鄙视地瞥了眼那两个大男孩,就是不如她们女生细致哈。 经张涵玉这么一说,方夏才有一点印象,的确,他记得床头柜上是摆着一个小册子,不过昨天晚上到这儿就挺累了,他俩洗了个澡后就直接闷头睡,谁都没去看那个小册子。 “那我们去找找那些备用的东西吧。”张宇铭说道,“江一鸣和钟晟,你俩就……诶?人呢?” 他本想让人都分头行动起来,他们几个找照明的,再让江一鸣和钟晟负责收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救急药品,比如感冒退烧药、紫药水邦迪这种,结果他一抬头,却发现本来就站在他们身边的两人,居然全都不见了。 张涵玉和方夏闻言也都抬头张望了两下,张涵玉顿了顿说道:“算了,他俩估计发现什么了吧……用不着操心江爷,我们还是先顾好自己,找一下照明的那些东西,然后再去找张曦涵去。” “江爷?”张宇铭纳闷,什么时候张涵玉和江一鸣那么熟了? “你没看过那档《逃出生天》的节目啊?”张涵玉和方夏几乎是同时开口,两个人声音一同响起来,让两个当事人都有些想笑,要不是张曦涵这会儿不见了,别墅里还断电,他俩说不定真的会笑出声。 方夏咳嗽一声,解释道:“之前有一档节目,也是咱们这个综艺导演导的,有点像是荒野求生吧,播出形式和咱们这期的形式挺像,都是有直播,然后基本没什么工作人员会直接参与,全靠嘉宾自行发挥。” “那和江一鸣有啥关系?他参加了?然后?体力爆炸?Carry全场?”张宇铭问,心里却不太相信。 他看江一鸣那个小身板,啧啧,悬。要说是边上那个总裁,体力爆炸Carry全场他倒是信。 “也可以这么说吧,反正要是没有江爷,我看那些嘉宾一个晚上都撑不过去。”张涵玉说道。 张宇铭抽了抽嘴角,虽然他没看过那档综艺,也不知道江一鸣到底做了什么,但是现在他总算弄明白为什么张涵玉似乎在见到江一鸣的第一眼时,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以及后来在酒吧里不安无措的时候,也是频频看向江一鸣。 敢情是见到偶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四个嘉宾里混进了两个自己人?】 【姐姐别怕!有江爷镇综艺!】 【但说实话,我还是觉得有点吓人……】 【是啊!我看得大气不敢出!那么长的直播,我居然都没有玩手机……】 【我头颈好酸……我要录屏了,等明天白天再起来回放后面的直播】 【+1,晚上不敢看了QAQ】 【啊啊可是我好想知道那个女的后来怎么样了?鸣鸣和总裁跑哪儿去了?】 【挠心挠肺】 方夏几人摸黑找到前台的位置,也就今晚窗外的月亮特别亮,倒还能把大堂这一片照得清晰些,可惜再往里的那片走廊就照不进了。 甚至,方夏往走廊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一个念头藏在他心里,没有说出来。 ——他甚至觉得,这走廊里仿佛像是住着一头可以吞吃光线的怪物,把所有光亮都吞了,不然怎么会一点点的亮光都没有。 “诶呀方夏你愣在这里干什么?快一起来找找。”张涵玉说道,她嘀咕,“前台这个姐妹真能塞东西,桌子底下塞得满当当的,怎么找得到啊……” 方夏被张宇铭又拽了一下,回过神,连忙凑下来一起帮忙找。 “有说给备什么类型的照明设备么?我们到底要找什么?”方夏问,“换新灯泡?电池?还是那种小型家用的发电机啊?” 张涵玉和张宇铭两人闻言,齐刷刷停下手上动作,看向方夏:“……不知道啊。” “那你们在找什么?”方夏纳闷。 “……照明的东西?” 方夏:“……” 什么憨憨? 张涵玉也反应过来,他们现在没有目标地找,实在是没多少效率,她摸摸鼻尖,说道:“那就……什么和照明有关的,找到哪些算哪些,先单独拿出来再说?” “……行吧。”方夏无奈。 三个人蹲在不大的前台桌底下,借着月光半是摸黑地找东西,把那一圈本就不大的地方占得满满当当。 “诶这个是什么啊……粘粘的好恶心啊……不过形状有点像那种五号电池。”张涵玉找到了什么,一边摸索,一边说道。 她把手里摸到的东西拿出来,模糊一团,直到拿去放到窗边的月光下,才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一截手指头。 “啊啊啊啊——” 【卧槽啊啊啊】 【我靠什么东西啊啊啊操】 【我他妈夜宵要吐出来了】 “别慌别慌别慌,好像只是……一个摆件?你看这后面还贴着标价……”方夏捡起了张涵玉下意识一把丢开的那截手指头,一拿起来,那个东西的触感就是明晃晃的橡胶质感,也就是做得精致了一些,乍一看的确像是一根血淋淋的断指。 “这是万圣节的布置道具吧……”张宇铭不确定地猜测道。 方夏连连点头:“肯定就是!” 张涵玉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加上这会儿又莫名其妙地断了电,整幢别墅都陷入了奇怪的惊悚片的氛围里,以至于当她一眼看到自己亲手拿着一截“断指”,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终于“啪嗒”断开。 这才止住了尖叫,她抹着眼泪,嘴里嚷嚷地没好气地骂:“神经病啊放在这里吓唬人嘛……真的好吓人啊呜呜呜……” 方夏和张宇铭两个人抽抽嘴角,一边安慰着哭得抽抽噎噎的小姑娘,一边继续卖力找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备用照明设备”。 “……我好像找到什么了!”冷不丁的,张宇铭忽然叫起来,他整个人几乎都钻进了桌底下,感觉手上脸上都蹭到了一堆灰,但是他想,至少在直播面前,他好歹有一个好名声。 张宇铭举着刚摸到的手电筒,一脸兴奋:“是手电筒!” 一共有三个手电筒,数量正正好,就像是量身给他们定做的一样。 弹幕上都齐刷刷地飞过去一片“太假了吧”、“一看就是剧本痕迹啊!”、“多一个或者少一个手电筒都比数量刚刚好来得真实一点嘛” ……… 注意到弹幕内容的薛珂有苦说不出,并且被一无所知却又无形中真相的观众们,吓到了。 三个手电筒上全是灰,显然一直没人使用,方夏和张涵玉两个人拿到手电筒,捣鼓了两下,找到开关摁下,久违的亮光终于出现。 “幸好是有电的……我真怕节目组来个坑爹的,先给我们希望,再让我们自己去找电池,那真的让人恶心了。”张宇铭碎碎念似的说道。 他稍微抬手挡了挡晃眼的光,无奈地对站在面前的方夏和张涵玉两人说道:“能不能麻烦你俩把手电筒的方向挪一下?晃眼。” 他说着,面前两人却毫无动静。 张宇铭不由得好奇看向他们,却见这两人全是一副震惊的表情,愣在原地,好像他脸上写着“我是凶手”四个大字一样。 张宇铭吓了一跳,忍不住拿手电筒晃了晃那两人:“干嘛你们?” “张宇铭……你脸上、你脸上都是血……”张涵玉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着张宇铭。 就见张宇铭一张脸,哪哪儿都沾了血,脸颊上、鼻子上、眼角处、甚至头发上,乍一看简直像是杀人狂魔刚从案发现场走出来一样。 张宇铭疑惑地伸手抹了把脸,再用手电筒一照,哦豁!果真是一手未干的血迹。 “这……这不是我的血啊!”张宇铭立马拿着手电筒去照桌下。 方夏和张涵玉也紧跟着反应过来,连忙拿手电筒照过去,就见桌子底下,被塞得满当当的狭小空间里,有血一点点地往外流,地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汇成了一小滩,像一个迷你洼塘。 “血,血从里面流出来的……”张涵玉的声音在打颤,“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流血?” 没有人回答,整个别墅大堂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张涵玉停顿了几秒,又问:“那我们要不要翻开来看一下?” 方夏和张宇铭像是忽然回过了神,听见张涵玉问的,两个人倒是异口同声地叫起来:“不!” 两个男人有些讪讪、尴尬地对视一眼,方夏干咳了一声,补充一句道:“现在先不查,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张曦涵,和江一鸣、钟晟两个人汇合后,再来看这里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 “对对。”张宇铭点头附和,“不然一件事情还没解决,紧接着又冒出新的麻烦事儿,我们就三个人,也顾不过来。” 张涵玉心里也巴不得等找到江一鸣后再来管眼前这件事,她闻言立马点头:“说得对,那我们去找江爷和曦涵吧。” 三个人彼此搀扶着站起来,都发觉脚有些发软。 他们打着手电筒,却不敢四处照,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照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三个人三束光,全都规规矩矩地只照自己眼前的路。 方夏几人往走廊的方向走。 别墅一楼的走廊是最长的,走到底才是楼梯拐上二楼。 一行人一边走,一边浅浅地呼吸,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方夏一边盯着眼前的路,一边脑海里却是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他忍不住想到之前让张曦涵崩溃的手机画面,似乎就是他描述的,一片漆黑的走廊,一个人影趴伏在墙上,地上是一团一团的红色……是血? 方夏不确定地想着,然后冷不丁的,被张涵玉用力一拉,一行人停顿了下来。 “地上。”张涵玉压低了声音,拽着方夏的手在轻轻颤抖。 方夏拉回思绪,目光聚焦在脚底的地板上。 他瞳孔蓦地一缩:红色,暗红色,一簇一簇,一团一团,染上花纹的地毯,像是开了一朵一朵美艳又完整的花。 ——就像他在手机屏幕上看到的一样。 方夏被自己的念头吓住,他猛地抬起手电筒,往远处照,可是手电筒的光像是电量不足一样,微弱得只够照亮眼前两三米的距离,走廊的尽头仍旧是一片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的黑。 方夏隐约生出了一点想法,他咽了咽口水,加快步伐往前走,手电筒打出的光束因为他的动作而不断地晃动颤抖。 张涵玉和张宇铭两人见状,也不知道方夏到底发现了什么,但又怕落单,急忙快步跟上去。 方夏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走廊再长,也不禁人跑的速度,于是几乎是一分钟不到的功夫,方夏就快跑到走廊的尽头,他脚步猛地一滞,急刹车在原地。 跟在方夏身后的张涵玉和张宇铭两人没有料到,撞在方夏的背上,小姑娘“诶哟”叫了一声,鼻子撞得发酸。 “干嘛忽然停下来?”张宇铭问。 方夏没有回答,只是把手电筒的光往上照了一点。 张涵玉和张宇铭两人下意识地跟着光束看去。 然后齐刷刷倒吸了口气:“啊啊啊——” 【卧槽卧槽是那个小姐姐?!】 【我靠这个姿势……刚才方夏说趴在墙上一个人影……敢情是真的完全趴在墙上?!腾空挂在上面啊这是!?】 【这是真人还是道具啊?】 【卧槽地上全是血?】 【@江一鸣 @江一鸣 @江一鸣】 【对啊江爷去哪儿了?这种时候不应该江爷冲在第一现场的吗?】 【为什么一定要是鸣鸣冲在最前面啊?什么逻辑习惯?把你们这些人惯的?】 【没看到江爷的我好害怕阿草……我觉得凶手今晚甚至可以直接……有一二三四,直接拿四血了?!】 方夏几人在最初被吓到几秒后,慢慢缓过来。 本着这是在录制节目、一切都是节目组在搞事情的基本原则,三个年轻人彼此打着气,并且商量着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挂在墙上的小伙伴先给摘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江一鸣和钟晟突然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像是找到了一个暗门。 江一鸣的胳膊上有一条很长的血痕,身上看起来都是血,很是狼狈,而他边上的钟晟正面看起来似乎还好,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些,一向抹了发胶的长发有些凌乱。 江一鸣和钟晟两人跑得很快,转眼从二楼跑到楼下。 江一鸣看到楼梯尽头堵着方夏几人,脸色不好看,厉声喝道:“跑!快跑!” “江、江一鸣?!你们怎么……”张宇铭拿着手电筒照过去,正照到江一鸣和钟晟难看的脸色。 江一鸣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晃了一下眼睛,本就疾跑着下楼,这时脚下一晃,险些摔下来,被钟晟下意识一把拽住,就听见钟晟闷哼一声,似乎是牵扯到了哪处的伤口。 张宇铭也意识到了自己做了坏事,讪讪地挪开灯光。 钟晟冷冷看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两个人就像出现时匆匆,跑过时也匆匆,只有江一鸣在跑过那几个人,看对方还没反应的时候,又骂了一句:“木头啊?!动起来!” 方夏和张涵玉盯着钟晟背后那个几乎横跨对方肩背的巨大血痕发愣,不知道钟晟和江一鸣两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么一副样子出现在眼前。 他们冷不丁被江一鸣的声音拽回注意,立马下意识地跟着跑起来。 张宇铭不明所以,但是看见自己两个同伴已经跑上了,连忙跟上。 他稍落后前面的人两步,没过几秒,就听见身后似乎传来更加粗重的喘息声和脚步声,紧接着,隐约空气中传来一股血腥难闻的味道。 张宇铭控制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一个庞然巨物紧跟在他身后,甚至一只巨手朝他一把抓来。 张宇铭尖叫一声,速度猛地提了上去,一溜烟地跑到了前面去。 “有怪物啊啊啊!” 第203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三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三天·钟晟:江一鸣真是他的止疼良药。 张宇铭被后头紧跟不舍的庞然巨物刺激, 竟是一口气冲在最前面, 带头领着一行人慌不择路地又跑回了酒吧里。 “别往那个方向!”江一鸣话音刚落,就看张宇铭已经转头跑进了酒吧的拐角,他身后是方夏, 也紧跟着跑了进去,情急之下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在喊什么。 江一鸣和钟晟两人反倒是落后了那两个男孩身后,只跑在了张涵玉的前头——毕竟那两个男生年轻又精力旺盛,并且没有受伤。 张涵玉落在江一鸣和钟晟的身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一鸣和钟晟照顾着她的速度, 一直没有拉开太大的距离,让她至少能勉强吃力地跟在距离他们不到一条手臂的距离。 她看得最清楚,江一鸣和钟晟两人身上都负了伤, 血淋淋、一点也不像特效妆容的那种, 她心里狠狠一紧。 “怎、怎么办?”张涵玉跟在后头,声音里隐约有些哭腔, 她不敢回头看,也不知道那个让张宇铭一下子跑到前面去的怪物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仍旧紧跟在他们身后。 “还能怎么办?”江一鸣的声音很冷,脚下速度不减,也跑进了酒吧的拐角坡道里。 张涵玉见状,连忙跟上。 一行人就这么又回到了酒吧里,张涵玉最后一个进来, 立马扭身就把酒吧的两扇玻璃门合严实了。 尽管那两扇玻璃门看起来挺厚实,小姑娘推起来挺费力的,但其实一点也不禁撞, 估计那东西撞一下,就能报废。 也不知道张涵玉那么费力合上,能派什么用场。 小姑娘一回头,就看见张宇铭和方夏两人绝望又无语地看着自己:“你关着有什么用啊?它……它要来了……门关不住它的……” 小姑娘闻言,无措地看向江一鸣,核实般地问道:“真的吗?” 不过没等江一鸣回答,始终站在吧台内的陈鹤宁却是开口了:“欢迎回来,我的客人们。” “我想,你们应该都能谅解一下一个主人,正设法把他不请自来、却又不问就走的客人请回来,因此他甚至不得不使用一些过激的手段来请回他的客人,并施以小小的惩罚,惩罚那位带头先走的客人,以儆效尤。”陈鹤宁不紧不慢地说道。 “一切伤亡都不在我的期望之内。对已经发生的流血事件,我只能说,我也很遗憾。”陈鹤宁表情诚恳地看着江一鸣他们。 ——甚至拿着他的鸭舌帽隔空舞了舞,行了一个滑稽又不合时宜的礼,像一个正可笑又拙劣地模仿着西方绅士的小丑。 张涵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管这个叫‘一些过激’和‘小小的惩罚’!?” 陈鹤宁看向张涵玉,微眯起眼睛,直到看到对方扛不住地率先挪开了眼,才满意地挑了挑嘴角,一笑:“是的,没错。那么从现在起,各位都清楚了吗?——你们要呆在这里,直到所有的故事全都讲完,你们才可以离开。” “那他们的伤怎么办?”张涵玉问,她指着江一鸣和钟晟,“钟总……钟总背后那道伤,不赶紧止血不行吧?!” 江一鸣紧紧抿着唇,脸色难看。 钟晟背后的伤,在出事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处理过了,只不过在后来跑动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又挣开了伤口。 他让钟晟转过身去,背对自己。 钟晟看了看小少爷阴沉的脸,倒是没有讨价还价,听话地转了个身,任由江小少爷在自己背后上下其手。 “我的妈!这么长一道伤口!”张宇铭看清楚了,倒吸了口气叫起来。 方夏也从没见到这么大面积的伤,连忙四处找摄像头。 他找到一个机位,一把握住两边,让镜头对准自己:“不行不行,这已经是节目事故了,我们要求暂停录制!要求立刻就医!紧急包扎!” “听到没!我们要求立即停止节目录制!我们不录了!”方夏用力摇晃摄像机,情绪渐渐激动。 “呜呜呜我付违约金!你们快让我出去!求你们了!”张涵玉在旁边也开始失控崩溃地哭起来。 一时间,整个酒吧里都是这些年轻人的鬼哭狼嚎。 钟晟扯了扯嘴角,明明受伤的人是他,怎么这几个人的反应倒像是他们受了这样的伤? 【我的天……这也是剧本吗?还是嘉宾们真的受不了了……】 【这要是剧本的话,我建议他们立马给我去演电视剧电影去,可以搬回奥斯卡小金人了】 【卧槽他们是真的都情绪崩溃了吧!?所以钟总和鸣鸣受的伤也是真的了?是那个怪物?】 【那个怪物是什么东西啊!?总不能是野人吧!?】 【怪物难道不是节目组准备的?艹我还以为是人扮的】 【可是怪物出现本身就已经和破次元了啊?!这难道不是直播吗?不就是在某个半山腰上的民宿里?怎么就跑出怪物来了?】 【那节目组还傻呆着干什么?早可以出现结束录制了吧?嘉宾都受伤了!】 【可是显然这个直播还在继续……节目组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话,是不是就说明这些其实都在节目组的掌控里?没有达到节目组认定的危险标准?】 【艹真·吃人血馒头剧组】 张宇铭几个人跑到分散在酒吧里的几个机位前,试图和节目组沟通,以期节目组能够暂停节目录制,让他们离开这块鬼地方。 可在他们意料之外的,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们,甚至也没有一个机位朝他们点头或者摇头,好像每一台机器都像是一个纯粹的摆设,没有起到任何的实际用途。 “各位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游戏既然已经开始,除非提前找到‘凶手’是谁,否则就得按照游戏规则来进行下去,直到只有凶手和仅存的一名嘉宾时,这个游戏才算结束,而你们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假使你们还能离开的话。”陈鹤宁给了这些人一个发泄情绪的过渡时间,然后说道,并朝所有人露出一个满是恶意恐吓的笑。 ——在看见张涵玉猛地捂嘴哭出来的时候,他的笑容更大了。 陈鹤宁的声音非常有贯穿力,至少在这一片嘉宾们的崩溃叫喊下,他一下子镇住了场子,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听他的话。 “好了,这边两位先生,你们身上的伤比起另一位还挂在墙上的女士的伤,不值一提,让我们继续聊下去吧。”陈鹤宁说道,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否则我也不确定等你们聊完所有故事后出去,那位女士是否还活着。” 张涵玉几人又齐刷刷地倒吸了口气。 江一鸣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在检查钟晟的伤口。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听见别人怎么样怎么样了。 手指尖极轻地抚过钟晟背后的伤口,这一道伤口是他们刚进入那个暗门时,谁都没有想到会突然有这么一道机关袭击他们。 那是一根立着刺的粗钝棒槌,就这么高悬在天花板上,当暗门被他们推开的第一时间,棒槌朝他们迎面舞来。 机关的速度太快,空间又太狭小,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江一鸣尚且能够躲开。 江一鸣本都想硬抗下来了,却没想到同样在一片漆黑下的钟晟,反应比他还快,直接一把压下他,用力按在怀里。 江一鸣听得尤其清楚,“扑哧”一声,立刺扎进血肉里的声音,让他猛地发狠地红了眼睛。 等那根棒槌经过第一次的攻击后,有一个缓冲又一次摆回来的时间,这一次江一鸣有了时间准备,袖里红绳串着七枚古钱滑出掌心,噌地一瞬立起,排列成剑,坚硬无比,削铁如泥。 钟晟挨那一下的当时,其实特别疼,疼得眼前都是发黑的。 立刺扎进背后肌肉,并且划拉出这么长的一道伤口,搁谁身上都疼得想骂人。 然后钟晟就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江小少爷的样子,先是小时候的三头身团子模样,到初长成少年的模样,再是后来青年俊俏不饶人的模样。 一遍遍过下来,起初尖锐的疼痛感到后头就变成钝钝的麻木了。 江一鸣真是他的止疼良药。 那道暗门一打开,里头就有一股极其熏人的恶臭迎面冲来——这股浓烈得让人几乎眼前一黑的气味,说不定也是让江一鸣没那么快就判断出机关的一大因素——等他们排除完所有的危险元素后,他们才看清里头到底堆放了什么东西。 ——难以计数的尸体,让人难以置信这些几乎成为白骨、有的只是半腐烂的尸体,竟然密密麻麻地堆积在这幢别墅里,而上一次江一鸣和钟晟来的时候,却没有丝毫察觉。 甚至这一次,也是因为他们追着张曦涵跑到了三楼附近,江一鸣才陡然感觉到一股极微弱的、不同寻常的气息,丝丝缕缕地从墙缝里往外钻。 ——而上一次留宿在这儿,他们从未去别墅的三楼,也就阴差阳错地错过了这样的发现。 当江一鸣和钟晟两人,在暗房里被那只怪物追赶、阴差阳错找到另一个出口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两楼,而本来消失在三楼的张曦涵,却挂在了一楼走廊尽头的墙上。 “不太对。”江一鸣拿着张宇铭塞给自己的急救药包——是之前张宇铭在前台搜刮时顺手带走的——一边给钟晟重新包扎上药,一边皱眉复盘着刚才所见所遇的一切。 “我们在暗房里遇见的、包括后来出现在走廊里的那只东西,如果是真实存在的……它那么大的脚步动静,在暗房里突然出现,我们却事先毫无察觉?这不正常。”江一鸣说道。 当时情况有些混乱,先是机关让他俩都挂了彩,尤其钟晟的伤还不清,直接乱了江一鸣的所有心神,紧接着暗房里堆积成山的腐尸白骨,哪怕是江一鸣都一时间回不了神,而就在这个时间点,那只大山一样的怪物陡然出现,那么恰巧,让他们来不及思索就下意识地开始了逃跑。 而且那只怪物追赶他们的方向,正是把他们赶进了酒吧,而现在,那只怪物又消失了。 江一鸣想着,抬眼看向陈鹤宁,陈鹤宁那只斜视诡谲的眼睛也正盯着他。 陈鹤宁冲他一笑,好像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说。 陈鹤宁对张涵玉说道:“好了,该轮到你讲故事了。” 张涵玉露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她紧紧捏着手机,手机屏幕亮起,跳出第一段字。 她哑着嗓音开口:“我要讲的,也是我一个朋友的故事。” 第204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四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四天·“烤箱里的烤鸡” “我要讲的, 也是我一个朋友的故事。”张涵玉开始念起她的故事。 小姑娘抽抽噎噎, 一副很勉强的样子。 她几次深呼吸,都想放下手机,试图和陈鹤宁讨价还价不再录制这个节目, 然而陈鹤宁仅仅是看着她,就让对方打消了每次鼓起的勇气。 “我相信您的故事一定会很精彩,您快开始吧。”陈鹤宁不耐烦地催促,尽管面上还维持着仅仅是浮于表面的礼貌。 张涵玉打了一个哭嗝, 她只扫了第一段的文字就不想念下去了—— “我的朋友从小住在洗碗柜里, 他不被允许出来,没事的时候总喜欢隔着玻璃往外看。有一天夜里,他听见他爸妈在吵架, 吵得很凶——不过他习惯了, 他爸妈总是吵得很凶,他习惯性地过滤掉了那些高分贝的声音。只是忽然间, 他看见水池子里突然滴进了几滴漂亮的鲜红色……” 张涵玉刚念完第一段,第二段的字样就紧接着跳进屏幕里,丝毫没有给她喘气的意思。 她忽地大喘气般地吸了一口气,眼睛蓦地瞪大了一点。 “请继续,女士。”陈鹤宁催促。 张涵玉没有回应他的催促,甚至没有抬头看他, 但她仍旧往下读了下去,也说不清是她想继续看下一段内容,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她看起来倒有些像是着迷了: “鲜红色滴入水池子里, 池子里还泡着晚上吃完的那些碗筷,没人收拾。就看见白色的泡沫里,鲜红色一点点晕染开来。紧接着,我的朋友就听见他母亲慌乱的声音,让他呆在洗碗柜里不要出来。” 张涵玉这次没有让陈鹤宁催着她往下念,她等待着屏幕上跳出下一个段落,然后迫不及待地读出来: “可我的朋友却是好奇心过于旺盛了一些。” “他没有听他母亲的话。外头先是一阵兵荒马乱、东西翻倒的动静,然后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又或者是一个小时的样子,外面终于再次回归平静。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朋友从他的洗碗柜里爬了出来。他小心地放轻了脚步,推开吱嘎作响的柜门。” “他走下来,先是看到地上一小滩面积不大的、凝稠的、暗红的血,他没有停顿,继续往前走,走过一台正正方方、到他腰高的巨大烤箱后,他看到他爸爸就趴在烤箱上,侧着身,脑袋像是粘在了烤箱的烧烤叉上。” “我的朋友绕到他父亲的正面,这一下,他看清对方睁着眼睛,像是在瞪着他,就像以前一样,他甚至觉得,下一秒这个男人就会从原地暴起,挥起他铁榔头似的拳头,狠狠锤在他的身上。” “可是不会了,因为他注意到那根尖长的烧烤叉子穿过他爸爸的太阳穴,尖头全是血,还带出一点白花花的脑髓。” “我的朋友没有离开,也没有找任何人,他猜测他妈妈大概是离开了,估计之后也不会回来了——还待在碗柜里的时候,他就听见有男人进来接她离开,也听见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他更没有报警,一直和他爸爸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三天三夜,直到尸体在炎炎夏日里闷出的恶臭腐烂气味让隔壁邻居不得不报警,他们才被人发现。” “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我的朋友正坐在他父亲尸体的对面,手里抱着一大碗牛奶浸泡的谷物早餐,正在用他的早餐。” “他和我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还笑着说,那时候他心里竟然一点惧怕的感觉到没有,只是想着,‘哈,我就在你的面前吃早饭,还吃了平时·的两倍,甚至客厅里还开着卡通片,那又怎么样?你压根没法揍我。’” “我好奇我朋友的母亲后来去了哪里,他轻描淡写地告诉我,谁知道呢。” “我想或许他母亲在某个别的城市里,时不时会为她的失手感到痛苦内疚吧。” “但我没想到,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局。” “时后不久,我正巧有事路过朋友的旧居,而更巧的是,我看到他也进入了那幢旧居的大楼里。” “我很纳闷,因为据我所知,他很早之前就已经搬去了另一个区,怎么会又回到这里呢?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跟上了他。” “我看见他走上三楼,拿出钥匙,打开其中301室的铁门。” “我的这个朋友,事业有成,买下一套自己曾经住过的旧居空置着,其实也不是那么让人感到意外,但我的确从没想过,他会购置下这间有着他过去那么沉重回忆的房子。” “非常凑巧的,我的朋友毫无戒心,只是随手将门带上,而大门并没有彻底合拢,还留下了一条缝隙。我犹豫了几秒后,就跟了进去——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但其实我很清楚,我只是好奇他到底为什么回来。” “我蹑手蹑脚地进了屋,脱下了我的牛津鞋拿在手里。房间里的摆设和家具几乎全都清空了,看不出哪里是书房,哪里是卧室,哪里是衣帽间,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唯独厨房和餐厅的地方摆放着规整的家具,显得格外突兀又诡异。” “我的朋友背对着我,坐在一把方椅上,他的面前是一个烤箱,我从旁边冰箱的反光里看到他手里正端着一个碗,似乎泡了什么谷物早餐之类的东西。” “我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跟我说的那个故事,他的父亲倒在烤箱上的烧烤叉上,而他却坐在尸体的面前,面不改色地享用他的早餐。” “脑海中全是这诡异的画面,我一瞬间感觉到恐惧,说不出来的恐惧。我想,他或许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待在这里,缅怀他的父亲而已?我还是离开吧。可就在我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他说,‘妈妈,你一定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在厨房里吃早餐吧?是不是想打翻我的碗?是不是想用指甲挠花我的脸?是不是想咆哮尖叫着让我爸过来,好把我撵出厨房再揍我一顿?’” “我愣了一下,我知道我好友的童年并不幸福,但我没想到无论是他父亲还是母亲,都那么热衷于……体罚教育。” “我紧接着又听见我朋友说道,‘可惜了,真可惜,你现在没办法做任何事情,只能待在这里,待在这个小小的、昏暗的空间里,就像当初被关在洗碗柜里的我——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我做你最不喜欢我做的所有事情。’” “我听见他说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对面的那只正正方方烤箱上,只有这个烤箱的体积,看起来最有可能塞得下一个成年人。” “玻璃的烤箱柜门,可以隐约从外面看见里头的情形——我费力的打量,然后终于,从一片模糊的昏暗里,辨别出了一双藏在角落里的眼睛,那双眼睛睁着,一眨不眨,像是在盯着我。” “我吓呆了,手脚顿时冰凉起来,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可我又怕自己会发出什么动静,我一边克制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一边小心地倒退,同时试图从冰箱的反光里,观察到我朋友的情况,确认他是否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就在我松下一口气的时候,我看见冰箱反光里的朋友,忽然扭头也看向了冰箱,而冰箱里‘朋友’的视线,与我偷偷打量的视线,正好对上了!我看见反光里的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生出一股绝望……” “他转身过来,与我面对面,就像是以前一样地寒暄,好像我不是一个不经同意就擅闯他的房子的人、也没看到那么可怕事实一样。” “他问我,怎么进来了也不打声招呼,他还问我要不要喝点水。他说他刚买了一只烤鸡放进烤箱里,正准备做呢,说我来对了时间。” “他刚说完,没等我来得及反应,就猛地点开了烤箱的开关,顿时烤箱里头的黄灯亮起,而一个完全被塞得变形的女人则被看得清清楚楚,她浑身上下的衣物都被剥干净了,我不由得想到他说的烤鸡,他是真的原本就打算把这个女人烤了吗?” “女人的头被刻意地扭向外面,以至于整个姿势都显得无比奇怪,可她在烤箱里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惊悚了,那么她在里头是什么样子、什么姿势,也就算不上什么了吧。” “我几乎是尖叫着跑向大门,却被对方一把拖了回去。他说我不是一个好客人,不请自来,却又不问就走,我必须得和他一起分享完那只‘烤鸡’才能离开。” “我怕极了,我知道我不可能逃脱他的控制,只好答应下来。空气里渐渐传出了脂肪被烤熟的香气,可我只想要干呕……” “再后来、再后来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我们吃了两只烤鸡,可有一个人却吃着吃着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第205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五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五天·“比起我, 那还是坐在那边的那位更加无所不知。”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在张涵玉讲完这个故事后, 全场静默,就像之前方夏说完“他的朋友养了三只狗”后一样的安静,只不过显然, 这个故事的尺度更大一些。 尤其是最后那句——“再后来、再后来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我们吃了两只烤鸡,可有一个人却吃着吃着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张涵玉说完后,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谁, 活了下来?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对峙, 力量差异上的悬殊恐怕没法克服,可如果是那个男人活下来了,那这个“我”, 又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站在谁的角度在讲述这个故事呢? 可能是因为张涵玉是讲述故事的当事人, 她打心底生出的诡异和凉意比谁都真实。 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在那个故事里,她一边讲述, 一边仿佛站在现场的某个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的白底黑字被黑屏取代,耳边陡然响起几声稀疏的鼓掌声。 张涵玉猛地回神,抬头看过去。 陈鹤宁冲她微微颔首,嘴里夸赞道:“非常、非常精彩的故事, 让我看看,有谁想要补充吗?” 他的视线扫过一圈,带着让人极端不舒服的打量, 方夏在对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狠狠拧起眉头,不过没一秒功夫,那人就看向别人去了。 陈鹤宁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张宇铭身上,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轻飘飘地反问:“或许您想要补充什么?” 张宇铭被点到名,整个人像是踩着尾巴的猫,蓦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防备地的瞪着对方:“我没什么要补充的。” “我以为您或许会知道另一个人的下落呢。”陈鹤宁说道。 “你以为我会知道?你以为你是谁?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吗?”张宇铭毫不客气地骂道。 陈鹤宁笑起来,好像一点也不介意张宇铭的话:“比起我,那还是坐在那边的那位更加无所不知。” 他手一指,点了点坐在角落里,埋头顾着给总裁包扎伤口的江小少爷。 江一鸣听见那人的点名,懒得搭理。 陈鹤宁继续对张宇铭说道:“您呀,要是愿意把您的生辰八字报给坐在那边的那位,我敢说,那位能把你前半辈子的事情算得清清楚楚,连您后半辈子有没有血光之灾都能测出来。” 张宇铭的眉毛抽动两下。 陈鹤宁笑起来:“就看您敢不敢告诉他了。” “说得好像我给什么人都算命?那么廉价?”江一鸣冷笑一声,“对于你们的游戏,我没兴趣。” 只要不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人命,其他人怎么样随他们去了,再说他也不执着事情真相,这些故事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意义,他一点兴趣都没。 ——或许换成隔壁那两个神神叨叨不是人的法医过来,那两个人兴许还有兴趣一探究竟。 陈鹤宁眯了眯眼:“那可不行,您要是不玩这个游戏,这个游戏光是这四个傻子可不好玩。” 被简单粗暴概括为傻子的张涵玉几人:“……” 陈鹤宁顿了顿,又说道:“那不如这样,我们来看看……如果我说,除非您和这些人找出凶手、游戏提前结束,你们才可以离开这个别墅呢?” 张涵玉皱眉,难道这人还打算把他们一直困在酒吧里?如果他们齐心协力,一口气冲出酒吧,再直冲大门的话,难道他们还跑不出去?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哇哦,看看你们的表情……”陈鹤宁打量着这几个年轻人,忽然笑起来,“你们该不会还没试过能不能打开这幢别墅的大门吧?你们可不是被困在酒吧里,你们是被困在别墅里。”他故作好心地补充提醒道。 张涵玉一愣,顿时脸上好不容易回来一点的血色,又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们被困在别墅里了?这是真的? “我甚至愿意让你们离开这里,亲自去试一试,可是这就代表着你们不信任我,那我会伤心,而你们就得付出一点代价来哄我。”陈鹤宁大方地说道。 三个年轻人齐刷刷地沉默了,谁都不想做什么多余的确认,更没人想去试一下所谓“代价”是什么。 陈鹤宁见状,笑眯眯的,完全没有考虑自己到底丢下了一枚怎样的重-磅-炸-弹。 他转向江一鸣继续说道:“我想您身边的这位,还是比较适合抓紧时间送医治疗,您看看他,多可怜,脸上都没什么血色了呢。” 江一鸣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钟晟,背后的伤口失血的确让钟晟看上去有些糟糕。 早上出门前还被江小少爷揶揄像孔雀一样骚包、涂抹了发胶的半长发,现在一缕一缕凌乱地散落在脸颊边,面色苍白,嘴唇上还结了咬破的血痂。 钟晟冷眼对上对方:“不关你事。” 江一鸣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陈鹤宁耸耸肩膀,无所谓地笑,目光仍旧停留在江一鸣的身上:“决定权在您手上。” “至于您……”他话锋一转,看向了张宇铭,并且啧啧了两声,“我对您的那点小秘密,也没有太大兴趣。不过相信我,在这个游戏里,没有秘密,您迟早会赞同我这句话的。” 张宇铭脸色微僵,一句话也没有搭,只是张涵玉和方夏两人听完陈鹤宁的话后,下意识地和对方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在这个时候说什么秘密不秘密的,能是什么事情?——可不管是什么事情,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张宇铭注意到了那两个人的远离,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沉默却又若有所思地扫了眼张涵玉和方夏,又垂下眼,有些倒三角的眼型这会儿看起来有几分额外的阴鸷。 张涵玉哆嗦了一下,尴尬地反省自己的行为,明知道只是个故事,可她却控制不住地下意识当真了,她咬着嘴唇低下头去。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NPC总是时不时地要在故事结束后,cue别的嘉宾?】 【总觉得意味深长……难道是什么案件背后的彩蛋?】 【鬼知道……可说真的,不让钟总去医院真的没关系?还是说这两人消失了那么一段时间,就是去补了一个特效妆?】 【……楼上也是个好想法】 【这个节目真是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我觉得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看节目,不然觉得哪哪儿都有问题】 【没错没错,我觉得节目组肯定都安排好了,我们不要带脑子了,就看着吧……】 【+1】 始终盯着直播看的节目组:是真的哪哪儿都有问题啊QAQ可我们也真的进不去QAQ …… “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讲故事了?”酒吧里,方夏咳嗽一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鹤宁有趣地打量着眼前这三人,他听见方夏说的,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的确轮到我了,让我想想我该给你们讲哪一个故事比较合适呢……”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些人,想了几秒后,他说道:“不如就讲一个发生在这里的故事吧。” 张涵玉又哆嗦了一下,手指朝下指了指:“就发生在这里?” “是的,就发生在这里,这个酒吧里。”陈鹤宁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可张涵玉一点也不想看到。 陈鹤宁说下去:“在这里还没被我改建成一个民宿别墅之前,这个酒吧其实是个地牢——很切合是不是?” 他忽然从吧台里走出来,而随着他的脚步,其他三个年轻人则下意识地离开了他们的座位,齐齐往后退了两步。 陈鹤宁不以为意地笑,他强硬又不容拒绝地走到三个年轻人的身边,说道:“你看那面墙上……来,我带你们过去。走起来呀,我的客人们。”他催促。 张涵玉三人不得不跟上陈鹤宁,走到他说的那面墙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被金属灌注的墙面上,凹凸不平得仿佛被狗刨过。 “这些都是曾经待在地牢里的猪佬们留下的痕迹。绝对真实。”陈鹤宁介绍道,仿佛在介绍什么旅游景点一样。 他说道,“有的猪佬会在上面刻字,用来记录他们被关在这里的时间,有的时候又会发狂地忽然划掉所有时间记载,哪怕因此整片指甲都被刨得脱落翻盖也无所谓——或许是意识到记录时间是没有用的吧,在这里,唯一对是否释放的衡量标准,是猎人,而不是时间。” “但也有些很有意思的猪佬,他们留下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话,又或者是很有意思的画作,他们的作品都被我用这种方式完好无缺地保存下来了,我想这面墙要是有任何损伤的话,都将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我把这面墙称作为,回忆录。”陈鹤宁露出一个陶醉似的表情,“而我要讲的故事,就是这上面的其中一个——我必须得说,这上面的每一个痕迹,都值得被讲述成一个故事,可惜我们的时间不多,不然我一定乐意细细为我的客人们解释所有的来历。” “不用客气了……”方夏抽抽嘴角。 陈鹤宁猛地看向他,眼里露出被冒犯的怒气:“我听出了你毫不端正的态度,这可不好,你最好小心一点。” 方夏蓦地闭上了嘴,紧紧闭上。 “看到这个印子了吗?你们觉得这像什么?”陈鹤宁又回到了他的墙壁上,他指着一个不到他腰高的印子发问。 几个年轻人下意识看过去,凹凸不平又坑坑洼洼,谁知道像什么? 没人回答。那几个年轻人只是低垂着头,习惯性地等着陈鹤宁把故事接下去。 但是这次,陈鹤宁不满意这样的沉默,他敲了敲金属墙,发出清脆的响声,声音冷不丁地拔高,并且充满怒气:“回答我!” 三个年轻人吓了一跳,大概是习惯了陈鹤宁软刀子似的白色恐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更显得可怕了。 他们战战兢兢地凑到墙前,仔细地看:“……月球表面?” 陈鹤宁:“……” 去你丫的月球表面,果真傻子。 陈鹤宁转向江一鸣,还是寄希望于江一鸣的答案,然而江一鸣丝毫没有配合回答的意思,眼睛都没抬一下,还在处理钟晟背后的伤——不好好处理,以后是要留疤的——江小少爷有很多独家处理伤口的手段,通常不告诉别人的。 陈鹤宁:“……” 没有一个配合他。 “啊啊啊我看出来了!”张涵玉忽然叫起来。 陈鹤宁不抱希望地看着她,扯了扯嘴角,“请说,我的客人。” “是一张脸吗?”张涵玉问。——她只是脑海里突然冒出刚才那个故事里的结尾,那张脸就好像根深蒂固在了她的脑海里。 第206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六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六天 “是一张脸吗?”张涵玉问。 陈鹤宁没有想到这个答案会从她的嘴里出来, 他意外地看了一眼张涵玉, 然后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张人脸。” “……怎么会印在这上面?”张涵玉不解又迷惑地看向那面墙,墙壁那么敦实, 那张脸是怎么印到墙上去的呢? 陈鹤宁显然很满意张涵玉提出的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和他要讲的故事有关。 他微微点头,看向女孩:“你提了一个好问题,为此我愿意给你一个奖励, 就奖励你在这场游戏里, 可以换取一个获得帮助的机会好了。” 张涵玉不知道自己是否该露出感激的表情。 陈鹤宁继续说下去:“那时候的地牢里,放着许多杂七杂八的杂物,有弃置的家具, 也有工厂丢弃的化工材料, 而我们总是乐意去收集这些东西,因为我们也总能找出这些垃圾的别样用途。” 他说着, 顿了顿,眼里露出别样的光彩,似乎有些兴奋:“譬如有一回,我们就用那些弃置的东西,做出了白磷炸-弹。你们真该看看那个东西用在身上的场景,那简直是魔鬼的火焰, 它会烧尽所有碰触到的东西,水也没有用,直到那些东西化为灰烬为止。” “沾上火焰的猪佬发出哀嚎, 哪怕他的同伴试图用水去扑灭他身上的火,也毫无帮助,甚至火焰调皮地跳到他们的身上,然后吞噬他们,哀嚎声从一个,变成一片。” 张涵玉打了个激灵,她下意识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寒气猛地从脚底升起。 “除了这些杂物的堆放,这里一晚上可以住四五十个猪佬。这样的环境也就可想而知了——窄小的床位冰冷穿风,有的猪佬会为了能睡得好些,去挤压、欺负别的猪佬,而我们对于这些猪佬之间的争执,往往是十分慷慨的,我们愿意网开一面,让他们自己去决定。” “而我要讲的故事,就发生在其中几个猪佬的身上。” “那是冬天,地牢里的壁炉烧着火,可哪怕是这样,地牢里依旧冷得让人直哆嗦。” “有一个猪佬,是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听说是因为和别的男人偷情,被自己的丈夫送到了这里来。” “大肚子猪佬很聪明,也很漂亮,哪怕挺着肚子,依旧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她一来,就看出了这里面谁是最厉害的,她依附着那个猪佬,睡到了比其他猪佬都舒服的床位。” “可渐渐地,她不满足仅是这样。她的小腿因怀孕而浮肿,而脚镣却牢牢锁住了她的脚腕,甚至金属嵌进了她的皮肉里,让她苦不堪言。” “她开始试图和猎人们套近乎,并试图让其中一个猎人爱上她。”陈鹤宁说到这儿,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就像我之前说的,她很漂亮,也的确富有韵味——让一个年轻又不谙世事的猎人喜欢上她,好像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有猎人爱上了她,并决定为她去除脚镣。可这让其他猎人和猪佬们都不满意了,纷纷发出反对的咆哮。” “猎人必须车轮战一样打赢所有猎人,才能赢得这个女猪佬,至于猪佬们的反对,则根本没被放在考虑范围内。那个年轻猎人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他发出了挑战,并愿意为这样一个女猪佬违背整个家族。” “所有的猎人都出离愤怒,并且毫不留情地向他发动攻击。那个年轻猎人谈不上是猎人中的好手,他只是年轻又冲动而已,当车轮战一样的战斗结束后,他浑身上下都是血,可他还活着,至少活着。” “只要是活着,那他就算是赢下了车轮战,也赢下了他的女猪佬。他为那个女猪佬解开脚镣,拥抱住那个女猪佬,他开心极了,可我却看见那个女猪佬嫌弃地用手轻轻推了推他,只是没有推动而已,她讨厌他身上的血腥味,甚至露出作呕的表情——当然,她最后还是强行忍住了。” “我很生气,那个女猪佬根本不值得那个猎人付出这么多代价。但是无论我说什么都没有用,毕竟他可是为了那个女猪佬,和整个家族的猎人都打了一架。” “日子还是照样过,只是那个年轻猎人被家族边缘化了,他只拿到最少的食物,睡最差的床位——甚至还没有那个女猪佬之前睡在地牢里的床位好——于是渐渐地,那个女猪佬又不满意目前的待遇了,她把目标放到了更远的地方,她看中了这个家族里,能吃最好的食物、睡最好的床位的猎人。” “她故技重施,而年轻的猎人却毫无察觉。” “直到那天夜里,他狩猎回来,狩猎激发出来的血气在血脉里翻涌,他猎到了三个猪佬,其中一个甚至被他用弩-箭贯穿了喉咙,他相信自己这回一定能分到最好的食物和最好的床,给那个女猪佬最好的。” “当天夜里,他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是抱着自己的女猪佬沉沉睡去。而第二天白天,他去领取食物,其他猎人嬉笑地看着他,嘴里说着不堪又下流的揶揄和荤话,这些话平时他也会说,可他没想到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指他的女猪佬和别的猎人好上了。” “年轻猎人仍旧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在第二次狩猎归来的晚上,他提前回来,站在房间的窗外,冷静又沉默地看着房间里,他用浑身鲜血赢回来的女猪佬,躺在别的猎人身上尖叫。” “他再回去的时候,是白天,女猪佬像是什么事情都浑然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跑出来迎接他,接过他脱下来的血衣,又想接过对方手里血迹斑斑的武器的时候,年轻猎人手上动作紧了紧,没让她拿走。” “他看向女猪佬,忽然一声不响地猛地抓起对方的头发,反手就拖着那个女猪佬大步走向地牢。” “女猪佬被他一拖一拽,冷不丁摔倒在地上,一边抱着肚子一边尖叫着挣扎扑腾,可她的那点力量,在年轻猎人眼里一点也不够看。他冷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也一言不发,只是拽着女猪佬直接往墙上一扔。” “女猪佬被这样的巨大力量撞得满头都是血,甚至一时半会儿都回不了神。” “年轻的猎人说,他受到的耻辱、吃到的亏,应该被记录在一个鲜艳的位置,让他以后能常常一眼就看见,永远提醒他,让他记起他曾记犯过多么愚蠢的错误。” “然后他选择了这个位置。”陈鹤宁点了点墙上的那个人脸,“这张脸,其实并不是印在墙上,而是挂在墙上,后来才被我灌注起来,嵌在上面。” “我知道这样说似乎有些难以理解,让我好好向你们介绍一下他的工序。”陈鹤宁露出一个笑。 而张涵玉、方夏几人见到他这样的笑,就心里发毛。 “他架起了一个火炉,从我们捡回来的那些弃置材料里,翻出金属块,融成了滚烫发红的铁水。然后他就把那个女人的头,按了进去,当着所有人的面,那个女人起先还尖叫扑腾了一下,但几乎没过几秒,她就趴在里面不动了。” “他把女人从铁水里拔-出来,她正面的五官已经几乎被融化了,而铁水里,则保留下女人尖叫的五官模样,虽然并没有印得那么完美无缺,但作为一件首创作品,这堪称优秀了。” “后来,那个年轻的猎人就把这个彻底冷却下来的铁水模具挂在了墙上,那个女人尖叫的脸,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所有人背叛的下场是什么。” “这件作品,我得说,极具意义。它见证了一个年轻猎人的成长,同时又是一道警示标志,对那时的猪佬和猎人们起到了非常有效的警示作用。”陈鹤宁侃侃而谈。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标识”实在过于惊悚,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学术家,在向他的学生们介绍什么里程碑一样的东西。 张涵玉、方夏、张宇铭:“……” 张涵玉大着胆子反驳他:“故事很精彩,可这讲的不是你的故事。” “那个年轻猎人是我的哥哥,帮助他把那个女猪佬从铁水里一起拔-出来的人,是我,所以我也参与在这个故事里,相当于这是我的故事。”陈鹤宁光明正大地换概念,哪怕他耍赖耍得那么明显,张涵玉几人也不敢说什么。 陈鹤宁看向张宇铭,问道:“您觉得我哥哥处理得怎么样?” 张宇铭看了他一眼,皱皱眉:“除了有点恶心,并且违反法律之外,合情合理。” 张涵玉和方夏两人跟着点头附和。 江一鸣抬头看了眼那三个年轻人,合情合理? 他不确定是因为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让这些人的思维潜移默化地发生了转变,还是说正是这样的环境,让他们放下了心防,展现出了他们最原本的想法。 不管是哪种,这个“合情合理”的结论,看似温和理智,实际上却疯狂又病态,让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滥用这种程度的私刑,无论什么理由,都与“合情合理”挂不上边。 江一鸣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如果不是刚才在别墅里的所见所遇太过怪异,让他一时间摸不准眼前这个人、这片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早就暴力拆卸,拎着他家总裁闯出去了。 他总觉得,这幢别墅、陈鹤宁,还藏着别的秘密,而这个秘密,隐约让他感觉到威胁,寒毛都立了起来。 钟晟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安抚地揉搓了两下对方手腕间细腻的皮肤,耳语道:“不要急,静观其变。” 第207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七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七天·“我这个朋友, 很有本事, 他抬手点睛起龙脉,覆手天下顺昌,得名无数。” 江一鸣没有想到钟晟会这么说, 他明显愣了一下。 事实上,江一鸣的每一个动作、眼神,都在钟晟的观察下,他轻而易举地就能猜到江一鸣在想什么、为什么, 他清楚江一鸣有自己的节奏, 他不希望因为他的缘故而打乱了。 背后的伤口的确是个问题,但出乎意料的,他不知道江一鸣用了什么东西抹在他伤口的地方, 先是痒得难耐, 然后是一片火辣,现在几乎感觉不到痛了, 甚至隐约有种伤口在长出新肉的麻痒。 钟晟想,江一鸣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办法,稀奇古怪的点子信手拈来,那么他有处理伤口的独一套本事,也就没什么值得好奇的了。 钟晟全然把自己交给江一鸣。 陈鹤宁注意到了这边两个人的小动作,他眨动了一下眼睛, 发出一声轻笑,然后他说道:“我想没人有别的问题了,既然这样, 那么我们可以轮到下一位来交流他的故事了。” 张宇铭知道陈鹤宁说的人是他。 这在他意料之中,他已经熟悉了陈鹤宁的游戏规则,也不像其他人露出恐惧或是不安,他只是拿出手机,等着手机上出现他该讲述的“朋友”的故事而已。 他捏着手机的手心微微有些汗湿,尽管他面上看起来冷静淡定,可只有他心里清楚自己有多少惊异,他想知道为什么张涵玉的故事会是这样的,他想知道这些故事都是哪来的。 他也想知道,自己接下去该讲的故事是谁的,又会是……怎样的精彩。 没有让张宇铭等太久,他的手机上出现了白底黑字。 他看清上面的字,瞳孔蓦地一缩,但没有念出来——这是附加问题:谁吃掉了那个烤鸡?仔细想想,之后再回答我。 “怎么了?没有故事吗?”陈鹤宁看着他,慢条斯理地问道。 张宇铭猛地回过神,他唰地抬头看向陈鹤宁,陈鹤宁只是无辜地看着他,说道:“没有故事的话,那就得付出听故事的代价了。” “等一下等一下,他有的,他肯定有的!”张涵玉看张宇铭没有反应,顿时有些紧张,连忙替他说道,忘记了先前自己还下意识和对方拉开过距离。 “你快看看自己手机呀,上面不是出现字了吗?”张涵玉压低声音,拉扯了一下张宇铭的袖子,皱眉提醒他,发什么呆呢?! 张宇铭被苹果肌女孩拉了一把,才又重新看向自己的手机。 只见手机上的白底黑字已经换了一段,好像刚才的那个“附加问题”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张宇铭的手在抖,越发对整个节目的安排、剧情感到不安和慌乱。 “讲故事呀!”张涵玉又催促了一下。 张宇铭这才开始念上面的文字: “我这个朋友,很有本事,他抬手点睛起龙脉,覆手天下顺昌,得名无数。” 第208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八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八天·“地无完土, 人死如麻, 旁边犬迹交错,鸟鹊飞舞,惨不忍睹。” “他看得见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 也道得出一个时代的繁盛和衰败,他很厉害,比在座的所有人都要厉害。”张宇铭说道。 他说完,压下心里隐约的怪异。 ——“比在座的所有人都要厉害”? 这句话总觉得像是另有什么指代, 因为只有他清楚, 他们所讲的所谓“朋友的故事”,其实很大程度上,是他们这些人曾经的经历, 只是被或多或少地强行夸大了。 张曦涵会突然失常, 跑出酒吧,最后挂在墙上变成那副模样, 很大程度上,也和之前方夏讲的第一个故事有关,那个养了三只“狗”的人,或许就是张曦涵。 只是张曦涵现在已经不可能和他交流,这个真相恐怕就只剩下他知道了。张宇铭在心里这么想着,同时目光扫向其他几人, 那么,他讲的到底是谁的故事呢? “我的朋友,有一颗仁慈的心, 所有人都爱戴他,所有人都钦佩他,可是这些人却不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是我朋友显露给他们看的那一面,好的一面。” “凡是人,都有好的一面坏的一面,谁也做不到没有阴暗面不是?这很正常。我朋友告诉我,每当他看到那些人看向他时带着满满的钦慕,他总觉得痛苦,总觉得那是负担,我很好奇,于是追问下去。” “可他没有告诉我,他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似的,闭口不谈,脸色不好看地匆匆离开。” “自那之后,我又过了好久才遇到他,而这期间,我又听说了他的好多些事情,总归又是些救人于水火危难间的故事。” “其中更令我讶异的一件事情是,我的朋友救了一座城,具体是怎样一件事情我不是那么了解,但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恨不得所有人夹道来迎接他。我的朋友又成了大英雄回来。” “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再遇到他的时候,他看上去不像是个风光无限的少年英雄,反而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股无限颓丧迟暮的味道,好像身上所有的生气都被一点点抽离了一样。” “我坐到他身边,恭喜他又救了那么多人,又获得了那么多的好名声。” “他抬眼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却又好像说了不少,只是我没看懂而已。” “没多久,他身边的人来了一群又一群,所有人都在向他举杯致意,有人高声喊,祝我的朋友长命百岁,祝他福泽无双,祝他一生平安,祝他荣华富贵,祝他……我在为我的朋友高兴,我看向他,却意外发觉他脸色极差,好像这些祝福不是祝福,是诅咒,像是寄生虫,在汲取他的生命力。” “他的脸色在一声声的祝福里越来越苍白,我甚至以为他会支撑不住。我扒开了人群,把我的朋友从人群里带出来。”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一双眼睛通红,看着我,却又像是透着我在看别人,他低声喃喃:总有人得死,不是这群人死,就是那群人死,总得有人死。” “我从没见过我朋友这幅样子,我吓了一跳,猛地抽出我的手,惊恐地看着他。而他,也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怪异地看了我一眼,匆匆说了一声抱歉,让我忘掉刚才不愉快的谈话,然后他就离开了。” “自那之后,我没有再遇到我的朋友,可他临走前对我说的最后那次话,时常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我像是个吸-鸦-片的瘾-君子,嗅到了一点甜头后,挠心挠肺地想要更多。” “于是过了几天,我终于忍不住去四处挖掘我的朋友的事情,我去了他去过的城市,深入进他曾经住过的地方,和他的邻居们打成一片,试图了解更多关于我朋友的情况。” “他的邻居们对我的朋友也是赞誉有加,很奇怪,好像没有人不喜欢他,没有人不钦佩他,这让我觉得更加茫然,既然如此,为什么我的朋友却永远像是生活在一片责难里?为什么他的脸上总是悲天悯人又充满苦闷?” “我想,要是我能让所有人都爱戴我、钦佩我,我必定会成为一个花孔雀,为所有人的夸赞沾沾自喜。” “就在这样的疑惑下,我终于找到了一点端倪。这次我去了我朋友曾经挽救了一座城的地方,我沿着路,走过好些个小村庄,走过堆着雪的稻田,充斥着宁静平和,而我看得也心情舒畅了许多,我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我的朋友总爱到这些地方去,的确,这里的风景更让人心神清明许多。” “然而不愉快的事情总是会在这种时候冒出头来,我路过了一个死寂的村庄,看上去像是被大水洗劫一空的样子,地上到处都堆着尸体,不大的村庄,看起来顶多百八十号人了,可我看地上,也差不多这样的数量。” “村里还有一些人在走动,他们点燃尸体,黑烟四起。” “我询问后,才知道这些人并不是这个村子的人,他们是邻村的,只是过来收拾尸体而已。听说这里发了一场奇怪的大水——这里从来不是黄河之水经过的地方——大水直接冲垮了整个村子,所有人都没有幸免。” “他告诉我,他们刚来的时候,有的尸体挂在屋顶上,有的尸体被大树拦腰撞断,可比我看到的场景要震撼得多。是他们把这些尸体搬下来。” “棺材不够用,就只好把尸体直接扔在地上。冬天的地,冻得像石头一样,挖半天地都刨不出一个像样的深坑来。” “棺材也无人钉,直接敞开,尸体的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裸露在地面上的尸体,更是以各种奇怪的姿势堆积。” “可我却觉得,我看到的场景也不遑多让。地无完土,人死如麻,旁边犬迹交错,鸟鹊飞舞,惨不忍睹。” “就在我打算离开这块不祥之地的时候,我遇见一个瞎眼的老人,那个老人神神叨叨地‘看着’远方隐约可见的巍峨城镇,突然说道,‘总有人得死,不是这群人死,就是那群人死,总得有人死,是他选择了让这些人死。’” “听见这句话,我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愣在原地,太熟悉了,实在是太熟悉了,就是这句话,萦绕在我心头整整几个月,让我跋山涉水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就为了寻找这句话的真相。” “我立马去找那个瞎眼的老人,与他攀谈起来。” “我得知,老人的眼睛是因为窥看天意瞎的,他说他没那位大人厉害,只是初窥天意,就被天意灼瞎了一双眼,但侥幸保住了一条命。他说,这村里的八十几号人,是那位大人让填命的。” “我问那老人,填命填的是谁的命,可这个他就不知道了。但我想,或许我猜得到。” “难怪我的朋友总是那副没有生气的样子,或许就是窥探天意,也在源源不断地汲取他的生命力吧,就像那个老人瞎了一双眼,我的朋友也在预支他的生命。可我没想到,他会去用无辜的八十几号人的命,去填补他的寿命……真是……真是可怕。” “直到几十年后,我已经白发苍苍,走过街边的时候,我忽然又看见了我的朋友,他还是像几十年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他还是那么的年轻,满头黑发,脸上手上没有一丝皱纹,我和他迎面走过,可他已经认不出我了。” “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我的朋友,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或许他已经死了,又或许他仍旧用那个办法,活了几个世纪吧。” 张宇铭的故事讲完,话音一落,便立马抬头去看所有人的脸色,想找出这个故事背后的“朋友”是谁。 可是他找不出来,方夏和张涵玉就像听完每个故事一样的反应,嘴巴微张,像个傻子,而钟晟和江一鸣,仍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好像不管是什么样的故事,都没法让这两人产生多少情绪波折。 张宇铭皱起眉头,心有不甘。 “这个故事,听起来也不错。有机会的话,希望你能为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我想和他认识认识。”陈鹤宁看向张宇铭,笑着说道,“毕竟谁都对一个活了几个世纪的人,充满好奇。” 他说完,看向江一鸣,“您觉得呢?” “无稽之谈而已。”江一鸣冷哼一声,他掌心一片汗湿。 当他听见这个故事的时候,他几乎坐不住,就像是把他最难堪的一面当众刨了出来,丢给所有人看,让所有人嬉骂。 是钟晟不露声色地抓住他,把他牢牢按在自己身边,才没有让他第一时间失态地离场。那一瞬间他几乎是悲哀地绝望地待在那儿,像是一个倾听自己凌迟判决的罪人。 可当他听到后面,他从这个故事里抽离出来,这是个哗众取宠的故事,哪怕用的是他的故事壳子,可这个故事恶心得让人作呕。 ——尽管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他的故事更让人恶心,还是现在这个故事更让人恶心。 在陈鹤宁拉回所有人的注意力后,钟晟把手放在江小少爷的后颈上,轻轻地按揉,手指卷曲着绕着小少爷软软的卷发。 他感觉到江一鸣在他的掌心下,渐渐不再那么紧绷,渐渐放松下来。 第209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九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九天·“现在, 我们的游戏角色该换一下了。该轮到我了。” 张宇铭讲完了这个故事后,总是在想, 他讲的这个故事, 到底是谁的? 他想来想去猜不透,却又没法问出来,直到听见陈鹤宁突然转向江一鸣发问, 他顿时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这个故事是江一鸣的? 他陡然看向江一鸣, 哪怕对方面上一丝痕迹都显露不出来,可他依旧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像那个人在张涵玉讲完他的故事后, 那个人只追着自己发问,因为只有他最清楚每个故事背后代表的人是谁! 张宇铭的目光太露骨, 以至于方夏和张涵玉都下意识地跟着看向江一鸣。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看鸣鸣?好奇怪啊?】 【好烦这种神经质的环节,搞得所有人都神经兮兮的】 【艹不准用这种眼神看我们鸣鸣!一个个像看犯人一样什么鬼啊!】 【就是走剧本而已……大家不要那么真情实感啊……】 就在所有人讨伐、骂声不断的时候, 忽然直播间的弹幕画风陡然一变—— 【诶?啊啊!总裁护短了!】 【嗷嗷嗷干得漂亮钟总!】 就见钟晟直接往前跨一步,宽阔的肩膀挡在江一鸣身前:“收回你们的眼睛, 不要看你们不该看的。”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那个故事到底……”张宇铭开口,话没说完, 陡然间卡在喉咙口。 ——本来站在他几米远的钟晟, 几步一跨, 蓦地停在他面前, 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他,硬是让张宇铭下意识地收回了剩下的话。 “一个故事就值得你们用这样的眼神去打量别人?这是你们的家教么?”钟晟反问。 【害!总裁别和他们讲道理!直接上手就是了!】 【冷静?摄像头录着呢!】 【钟晟小题大做了吧?不就是多看了两眼?用得着这样唬人么?】 【那你去挨两下这样的打量?圣母放什么屁……厥词?】 张宇铭脸色白了白,他噎了噎, 本还想解释一句,却紧接着,就听见钟晟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而与此同时,他们俩身上的收声器发出短促又刺耳的鸣叫,像是受到信号干扰一样。 张宇铭听得很清楚,钟晟在反问他:“你以为没人查得到你的故事么?你以为你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吗?” 男人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里的呢喃,充满恶意和威胁,就在钟晟贴近他耳边的时候,那种胆寒的感觉随之深入骨髓。 张宇铭浑身僵硬地站在那儿,头一次感觉到钟晟不仅仅是一个集团的当家人,他远比这层身份危险得多。 张宇铭瞪大了眼睛看向前方,双眼没有一点焦距。 他突然想起以前听到的消息,说钟晟一家过去是黑-道-出身,钟晟更是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 ——他听说这条消息的时候,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一点也没放心上,这样的小道消息天天都有人编,要是真的话,那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可就多了去了。 可现在,张宇铭却不期然地想起了这个消息,并且打心底地信了。 一个人的气场是没法骗人的,钟晟给他的压迫感,那种不怒自威、乃至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他才不相信对方只是一个集团的当家人。 钟晟说得很快,说完就抽身离开了,他冷冷扫了其他两人一眼,见方夏和张涵玉两人不自觉地连忙撇开视线,才又回到江一鸣身边,手掌安抚性地轻轻落在对方的后颈上。 让收声器短暂地失去功能,只需要做到暂时干扰信号,而这类节目用的收声器通常存在很大的漏洞,而不像军用设备那样严防死守,对于曾在某兵营里受过特别训练的钟晟而言,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手段就足够了。 【我的妈我的耳朵死了啊啊啊】 【天啊刚才那声音太恐怖了吧,我头皮都要炸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大概是信号不好……?】 【可能是两个嘉宾靠太近了,收声器频道互斥吧】 【楼上的回答好专业(星星眼)】 【哈,是我随口编的,不要信】 【……】 【好奇总裁说了啥,张宇铭看起来像是坏掉了一样】 【e“坏掉了”这个形容好糟糕,换一个换一个】 【张宇铭看起来像是傻掉了一样】 【傻掉+1,钟总肯定干坏事了!感觉张宇铭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威胁了?】 【哦豁,虽然这么说有些过时,但还是……天王凉破!】 【……总觉得这四个字好像不是这么说】 【总而言之一句话,千万不要惹一个会护短的总裁!】 陈鹤宁饶有兴趣地在钟晟、江一鸣还有张宇铭三个人身上看来看去,他眯了眯眼睛,嘴角带上一丝笑:“看起来我们的客人已经给自己找到了一些乐子?愿意和大家分享一下吗?” “好吧,看起来没人愿意。”陈鹤宁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故作伤心的样子自言自语,耸了耸肩说道,“看看时间,离第一晚的午夜还有三个小时,我们的故事得加快分享了。” “因为你们中间有一个人违反了游戏规则——尽管她已经收到了惩罚——但作为她的队友,你们也需要受到一些惩罚。”陈鹤宁突然话锋一转,满意地看到那三个年轻人都因为他的话而紧绷起身体来。 “我喜欢听故事,不如这样,就罚你们其中一人,代替她,再讲一个故事。”陈鹤宁说道。 “可你的故事还没讲。”方夏大着胆子反驳。 “我的客人,注意我说的,我说的是‘惩罚’,而不是‘交换’故事,现在是‘惩罚’你们的环节,你们还指望听什么故事呢?哈!”陈鹤宁讥笑一声,方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精彩极了。 “那么由谁来讲呢?”陈鹤宁扫视了一圈,手指忽然指向钟晟,“就您吧。” 钟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任何反对的样子,可他却把手机往裤兜里一放,完全没有要看着手机读稿的意思。 “我要讲的故事,很简单。也是我朋友的故事。”他开口。 江一鸣忍不住盯着他看,发凉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蜷曲着,轻轻在膝盖上敲着不成拍的节奏,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有多紧张。 “我的朋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和你我没什么区别。只是他能算什么时候降雨,什么时候出晴,何人生病因何故,何人死后未了何心愿。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像个小神棍,会点通灵之术。” 江一鸣听到这儿,心里的紧张已经一点点淡下,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里小人撇了撇嘴:小神棍?会点通灵之术?这是对他风水大师的蔑视和侮辱……但是算了,谁叫这人是他的长发公主呢。 钟晟继续说:“可他和其他人仍旧没什么不同,他就是个普通人,偶尔帮帮人的忙,偶尔帮帮鬼的忙。” “我的朋友总觉得他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总觉得他不过是行了举手之劳而已,可他永远不知道他的随意一帮,带给多少人福音,又有多少人因为他,才活下来。” “我倒是知道有一个城镇的人,为了感谢我的朋友,每年都会集合全镇的人,一同放天灯。” “天灯齐齐奔上夜幕的时候,底下乌泱泱的一片人,都低着头虔心地为我朋友祷告,祝福我的朋友今生来生皆平安喜乐。” “我还知道有那么一群人,真心实意地爱戴着、喜欢着我的朋友,哪怕我的朋友对此毫无所知,也不知道他们为他做了什么,但他们依旧毫无保留地喜欢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不善言辞,总有人会扭曲误解他的善意,可他也不欲为自己表达或是解释什么,而这些人,则永远冲在最前面,为我的朋友发声,为他披荆斩棘,为他抵挡谣言和刁难。” “——在我的朋友遇到困难危险之际,这些人众筹钱款行慈善之举,为我的朋友祈福祈祷。” “我想我的朋友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他特别好。所有人都会跨过谣言、跨过误解、跨过不了解的表象去拥抱他,他只要乖乖坐在那儿,张开双臂,去迎接这些就该属于他的拥抱就好。” 钟晟谁也没看着,只是一句一句不紧不慢地说道,他看起来像是真的只是在讲述一个故事,所有人都在认真听他讲。 可能是许久没有听过一个这么平静的故事,所有人都渐渐放松下来,呼吸都变得绵长而轻松。 可陈鹤宁却不喜欢这样,他狠狠皱起眉头,不悦地打断了钟晟的话:“这个故事太无聊了,这不是我想听的故事。” “我只是负责说故事,没考虑你爱不爱听。”钟晟淡淡说道。 陈鹤宁一噎,罕见地露出吃瘪的表情出来,而江一鸣见此,也终于露出一个笑。 陈鹤宁猛地像是抓到了什么似的,立马看向江一鸣,手指指着江一鸣说道:“您,我的客人,您总是那么神秘莫测地站在那儿,我相信您一定有许多故事,而您一定不会吝惜于提供我们一个故事,是吧?” 江一鸣深深看了一眼钟晟,忽然起身,周身气场陡然一变,像是轻松了许多,信步般地走到陈鹤宁面前。 他扫了两眼那人,忽然又转向钟晟:“刚才你怎么玩的?帮我弄一下。” 所有人一脸茫然地看着江一鸣,不知道江一鸣在说什么。 唯独钟晟,了然地笑了笑,走上前,忽然又是一阵刺耳的长鸣,所有人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江一鸣在陈鹤宁的耳边说道:“你似乎觉得自己很聪明,可以把我们所有人玩弄在鼓掌之间,可以尽情欣赏我们慌张失措的模样。” 他说着,眯起眼:“可现在,我们的游戏角色该换一下了。该轮到我了。” 第210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天·江小少爷:“有句话你的确说得不错, 我的确无所不知。” 江小少爷对钟晟说完那句“帮我弄一下”后,刺耳的信号干扰声再次出现。 这一下, 谁都知道刚才那两次出现的长鸣不是意外了。 直播间的弹幕都炸了——这未免也太直白地玩作弊了?一点也没把节目组放眼里? 导演薛珂:咱什么也不敢说, 什么也不敢问。 【所以,鸣鸣和总裁都在和那些人说什么悄悄话?】 【虽然不知道鸣鸣和总裁悄悄说了什么,但我看那两个人听完后,脸色都挺难看的嘻嘻】 【实不相瞒,他们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不管是那个陈鹤宁, 还是那个张宇铭, 我都挺不爽的】 【不爽+1, 一个神经病,一个没脑子, 要不是张宇铭,那个小姐姐也不会跑出去,鸣鸣和总裁也用不着追出去, 还受伤了!】 【有道理……这么一捋, 受伤还是因为张宇铭了?艹生气!】 【可不就是因为张宇铭!尤其刚才这人还那样盯着我们鸣鸣看!总裁干得好!】 【我真的超级好奇鸣鸣对着那个小神经说了什么, 居然让小神经变脸色,想想都带劲啊!】 【谁能想到, 还有我们直播间VIP听不到的悄悄话……】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综艺的终极BUG江一鸣能做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其实是总裁……不过总裁的就是鸣鸣的,四舍五入一下还不就是鸣鸣?】 【楼上逻辑鬼才】 江一鸣说完那句话, 便退开一步,不紧不慢地走到墙边,像是在欣赏墙上那些奇形怪状、凹凸不平的“壁画”。 而陈鹤宁,则紧紧盯着他的背影,一双完全不对称的眼睛里,划过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思,他像是在思考江一鸣丢给他的那句话——游戏角色互换了?他想怎么换? 他忽然一笑,有趣,真是有趣,这场游戏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一些。 江一鸣忽然在其中一面墙壁前停下。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擦过上头刻着的、凹凸不平的数字,他看向陈鹤宁,问道:“这面墙,看起来像是什么记名墙,我没猜错的话,上面这些名字和对应的日期,全和猎人有关?” 陈鹤宁眯了眯眼,闻言微点头:“这上面记录的,全是优秀的猎人。日期代表他们猎到第一个‘猪佬’的时候,后面的数字是他们的年龄。” 江一鸣注意到这面墙上的痕迹新旧不一,而陈鹤宁的名字,赫然挂在最后,而且是一副新刻上去的样子。 方夏几人好奇地跟着江一鸣过来,围在墙边。方夏也在好奇找陈鹤宁的名字,而当他看见后头新刻上的那一串日期时,他眼里闪过茫然喃喃地数日期:“27号?27号……不就是今天?!” 他反应过来后,陡然一惊,下意识地原地跳起来:“这上面刻的时间是今天!?” 张涵玉也吓了一跳,她无措地睁大了眼睛,跟着呢喃:“今天?怎么会是今天呢?” 陈鹤宁露出一个充满恐吓意味的笑:“因为你们全是我的‘猪佬’啊。你们被困在这里,我的客人们,和‘猪佬’有什么区别呢?顶多是你们的脚上没有被拷上脚链而已。” 方夏和张涵玉两人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张宇铭猛地看向陈鹤宁,惊恐地睁大眼睛。 “请放心我的客人们,只要你们遵守游戏规则,一切都会好的。”陈鹤宁毫无诚意地敷衍道,“我是个讲规则的人。” “什么是游戏规则?”张宇铭问。 “当然是我定的规则就是游戏规则。”男人理所当然地一笑,邪恶地看向张宇铭,“比如说现在,我要你们每人再给我讲一个故事,而我不用交换任何故事,这就是新的游戏规则,开始吧。” “什么!?你这不公平!”张宇铭叫起来。 陈鹤宁看着他:“您要和我谈公平?真的吗?在您和您的朋友玩烤鸡游戏的时候,您可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张宇铭闻言,脸色刷地一白,血色顿时退得干干净净。 方夏没有错过对方的变化,他暗自把张宇铭的不正常牢记在心里,并且和对方悄悄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会儿要是随便哪个人告诉他,那个烤鸡的故事说的就是张宇铭,他估计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陈鹤宁说完后,见张宇铭没有再反驳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抬眼扫向其他人:“那么现在,从谁开始好呢?” “对了,还是从您开始吧。”陈鹤宁最后看向江一鸣,他微眯起眼,“我很好奇,您是想要如何角色互换呢?” 三个年轻人闻言,纳闷地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什么意思? 江一鸣冷笑了一声:“我第一次见到有人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扯掉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他轻蔑地瞥了对方一眼,勾了勾嘴角,“急什么?” 江一鸣看了眼墙上的那串数字,倒推一算,48岁,1967年生,属羊。 “有句话你的确说得不错,我的确无所不知。”江一鸣低低笑了一声。 陈鹤宁:“……”有股子不祥的感觉。 “我要讲的这个人的故事,在场各位都认识。”江一鸣开口,一开口,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大家都认识? 几个年轻人彼此对视两眼,全是茫然。 “他从小八字轻,看得见鬼魂,被家里人视为不详。” “因此他总是一个人行动,一个人待在角落里,没人与他为伴,没人与他说话,只有鬼魂围绕在他身边。” “渐渐地,他习惯了这些与众不同的同伴,并且在他幼小的认知里,他觉得自己是属于这些鬼魂的。” “这些鬼魂教他识字,教他说话,告诉他它们的经历,那些或阴暗或奇怪或美好的经历,五花八门,色彩缤纷,构成了他最初的记忆。” “当他成年的时候,他家里人仍旧忽略他,没人为他庆生,偌大一个家宅,在他生日当天,却像是一座空城,没有活人为他留在家里为他庆生,反倒是那些死了不知道多久的鬼魂,游荡在这座家宅别墅里,为他狂欢庆祝。” “‘有的人活着却像是死了,有的人死了,却生生不息’。”江一鸣低沉地重复这句话,他看向陈鹤宁,“于是他开始编撰故事,为自己编撰一个热闹的大家庭,他把那些鬼魂告诉他的故事也编成了他的生活——于是就有了猎‘猪佬’的‘猎户’,有了杀人如麻的游戏,他为了让这个故事更加真实,他从自己的家开始改造,越发往他的故事靠拢。” “他重新浇筑了墙壁,让墙壁充满历史感,充满故事的痕迹。” “他只活在他编织的故事里,可哪怕是在他的故事里,他仍旧是一个属于死人堆里的存在,哪怕被困在故事里,他也走不出现实的阴影。” “而渐渐地,他愈发分不清故事与现实,他成了一个人人皆知的疯子,他的家人彻底抛弃了他,可他无动于衷……”江一鸣面无表情地说道,而在他的面前,陈鹤宁的表情越来越狰狞。 他突然发狠地用力一推椅子,把面前的一排高脚圆椅统统推翻,打断了江一鸣的话:“闭嘴!闭嘴!无聊的故事!糟糕透顶的故事!闭嘴!” 旁边的方夏、张涵玉还有张宇铭几人都愣愣地张大了嘴,再看陈鹤宁的表现,更像是欲盖弥彰了。 张宇铭打破沉默,发问道:“什么意思?难道刚才他说的那些故事……都是假的?不存在的?” “本来讲的就是故事,三分真七分假算是良心的了。”江一鸣不管陈鹤宁的恼羞成怒,他看了眼那三个年轻人,嘴角一翘,同样话里也暗含了两分警告的意味,视线最后意有所指地落在张宇铭的身上。 张宇铭一怔,随后咽下了本要脱口而出的第二句发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张宇铭想,故事三分真七分假,那么他讲的那个故事里,到底哪三分是真的呢……? 陈鹤宁仍旧发狂,可这下没有人再怕他了。 陈鹤宁见状,恶狠狠地盯着江一鸣,阴沉着声音说道:“你不要得意,你以为这样就能击败我了吗?你错了!游戏照旧进行!” “击败?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江一鸣大吃一惊似的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一脸的无辜,“我不过是遵循你的游戏规则,讲了一个故事而已。你为什么要气急败坏呢?真是奇怪。” 陈鹤宁呼吸猛地一滞,更加跳脚,却又无言以对。 江一鸣见他这幅模样,嘴角扬得更明显,就是一副“我就是使坏了可你能拿我怎么着”的欠揍模样,一点也没有要掩饰一下的意思。 江小少爷抬抬下巴,挺气人的是吧?他还能更气人呢。活着不好吗?有事没事跑来招惹他?呵。 忽然,陈鹤宁冷静了下来,他那只斜视的、总是不怀好意的眼睛打量着屋里的所有人,他开口:“我一直说,这个屋子里,一共有八位住客,我的客人们,你们还记得吧?” “?”三个年轻人齐刷刷一愣,沉默又疑惑地看向陈鹤宁。 “还有一个人在哪儿?从来没有出现过不是吗?难道就没有人好奇吗?”陈鹤宁问。 三个年轻人顿时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脑门,又像三只鹌鹑似的,被吓得瑟瑟发抖得抱成一团。 江一鸣“嗤”了一声,故弄玄虚。 他眯眼看向陈鹤宁,反问:“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难道你从来没有好奇过为什么在这间别墅里,你总能看到你的那些‘老朋友们’?为什么它们总是盘踞在这里,几十年过去不曾离开不曾消散?” 第211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一天 江一鸣的那句问话一出来, 立马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直播间里一边披着小毛毯瑟瑟发抖、一边看热闹的观众们。 想知道! 虽然害怕,但还是想知道! 直播间的观众们挠心挠肺地难受,节目组真是太绝了,既让他们害怕得要披上小毛毯,又让他们欲罢不能地想要听下去,他们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抖M热爱受虐的一面。 苹果肌小姑娘都大着胆子开口搭腔:“想知道。” 张宇铭和方夏两人也在边上“嗯嗯”地点头。 陈鹤宁:“……”又没问你们! 江一鸣扫了眼这几人, 翘起嘴角, 却没有说话。 陈鹤宁沉默了几秒, 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开口拒绝——显然在他心里, 并不是从没有疑惑过这一点的,只是他总是在疑问冒出头的时候,摁回去。 他只有这些鬼魂陪着他,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它们聚集在这里、存在于这里,他只有它们了。 陈鹤宁看向江一鸣, 那双眼睛阴沉又压抑,夹着一丝疯狂:“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它们就在这儿, 它们比我更早就在这儿,要说起来, 它们才该是这幢别墅真正的主人……” “的确,它们是这幢别墅的主人,早在你之前,它们就‘入住’进来了。”江一鸣冷不丁地打断陈鹤宁略带激动的回答, 煞有介事地点头。 陈鹤宁一顿,狐疑地看着他。 江一鸣在附和赞同他的话?——那必定是有猫腻。 尽管陈鹤宁还没和江小少爷有过多少交锋,但显然江小少爷留给他的阴影不浅,以至于他下意识地生出了这样的念头,而自己根本毫无察觉。 江一鸣和钟晟先前误闯入别墅三楼的暗室,在里面看见的那一堆堆腐尸和白骨,就像是一只只陈旧的、腐烂的锚,每一只锚的另一头,定着一只游荡在别墅里的鬼魂。 这些鬼魂早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待在了这里。 它们是谁、它们的尸体为什么会在这里堆积成山?是在这里死,还是尸体被搬运到了这里?这些像是一团团迷云,谁也不知道答案在哪儿。 江一鸣直到看到那些白骨,又与陈鹤宁的情况联系起来,才恍然意识到,为什么他多次进入这里,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这幢别墅里藏着不同寻常的东西——那些尸体被藏在三楼的暗室里从未有过接触是一个原因,可这只占了极小的一部分。 归根结底,这些鬼魂和这幢别墅,早就融为了一体,这幢别墅本身,是名副其实的“鬼屋”。 如果别墅里藏着鬼,江一鸣总是能感觉出异样来的,可当鬼已经成了别墅的一部分的时候,这种异样的连接就会薄弱到几乎无法感应,而且也从未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这些埋骨在此处的鬼魂,日日夜夜,月月年年,最终“锚”和“沙地”天衣无缝地彼此嵌合。 而除此之外,体质极阴的陈鹤宁也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他就像是媒介一样,既滋养着这些困在这里的鬼魂,也像是强有力的粘着剂,他、鬼魂、屋子三者之间产生了强大的联接。 当鬼魂成了屋子的一部分,这个屋子也就“活”了——江一鸣这些来客无法自行出入别墅、外头的人也无法不请自来地进入——这些也就变得理所当然。 这样的情况的确不多见,首先得有一个体质极阴的活人、心甘情愿做媒介,其次得有那么多白骨埋葬在同一处,鬼魂不得散去——无论是找一个体质对应的活人,还是找那么多白骨,都不是一件易事。 “你不是问我们,第八个客人在哪儿吗?”江一鸣忽然说道,他轻轻跺了跺地面,手指朝下一指,“它不是一直都在么?” 陈鹤宁瞳孔微缩,被找到了……? “在别人的肚子里折腾,想想还挺刺激。”江一鸣笑了笑,可不是么,在别墅里和在那些鬼的肚子里有什么区别? 陈鹤宁闻言,心里一沉。 他还没有什么动作,就听四周围接二连三地响起“滋啦滋啦”的电音,像是信号又被干扰了一样。 陈鹤宁和其他几个年轻人下意识地看向钟晟。 钟晟顿了顿,这回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都看着他是怎么回事? 总裁面无表情地一个个瞪了回去。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盯着直播间黑屏的节目组和万万计的观众们傻了眼,随后反应过来——信号断了?!黑心节目组就不知道进点质量好的设备吗?!快进去抢修啊!直播事故了! 节目组:……早八百年前就已经直播事故了好吗 不过现在看来,倒像是不得不采用极端暴力方式,破门而入了。 薛珂找来剧组里几个开车的老司机,唧唧歪歪商量,打算开车撞出一个门来,又或者是反向把门扯卸了? 道具组组长带着他家小朋友来旁听,黄小波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场合里开过口,这回却是破例了。 他冷不丁地插话:“会把它们惹毛的。那样里头的所有人都会死。” 薛珂吓了一跳:“把谁惹毛?” 黄小波又不说话了。 薛珂和其他人面面相觑,薛珂之前听自家侄子说过这个黄小波“天赋异禀”,和江小少爷是一类人,现在听对方这么一说,顿时不敢瞎折腾了。 可不管他和其他人再怎么试图从黄小波嘴里得到什么消息,对方就像是被胶水糊住了嘴,严丝合缝的,一句话也漏不出去。 薛珂郁闷地直叹气。 “这可怎么办?” “就……祈祷吧……” 黄小波抬眼看看那些人,又趴下去继续画他的画。 边上江林提着心,胆战心惊地看着:“你画啥?” …… 别墅里几个年轻人都没有意识到四周围的摄像头都坏了,倒是钟晟古怪又隐晦地看了两眼镜头,随后收回了视线。 江一鸣对于镜头被屏蔽弄坏的情况,不以为意,他也不觉得接下去的事情适合被广而告之。 不过能让所有摄像机器在同一时间报废,这更加证实了江一鸣之前的猜测。 江一鸣笑了笑,倒是没提摄像头的问题,他只是看向陈鹤宁,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道:“只不过你的这些‘朋友’不太老实,怎么那么喜欢窥看别人的秘密?看了就算了,还胡编乱造一气,征得过人家同意么?要过改编权利么?” 他说完,眉头一挑,手指尖掐着一枚裹着黄纸的古钱,话音一落,就将那古钱钉入地板里头。 江一鸣随身带的古钱不多,但总是够用的,就比如说这一次。 在别人讲故事的时候,他和钟晟两人在这片区域内瞎晃悠,并不是漫无目的的,他只是习惯未雨绸缪,先将几枚不起眼的古钱落在四面八方的角落里。 ——当然,起初江一鸣做这一手准备,并不是为了这里的鬼魂而设,只是单单想作为一个保留手段,能在需要的时候为他们多争取一些时间都是值得的。 单个古钱没什么威力,也引起不了任何人、或者鬼的注意,但却无形中彼此组成了一副阵。 这个阵就差一个阵眼按上,一经按上,就截然不一样了。 江一鸣作为前朝大国师,抬手点睛起龙脉,玩得最转的就是风水阵。 而风水大阵里,最入门的就是币阵,简单实用,凡是入门的风水师都会玩,但就因此,也没人放心上。 可偏偏,前国师就能把这么一个初级入门的阵,玩出花来。 第212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二天·“那些人怕我,可显然, 也怕你。” 但凡币阵, 都不复杂, 最简单的,甚至三个钱币就能成阵. 但江一鸣摆的这个阵,却是把不同的币阵叠加融合,币阵与币阵之间嵌合联接,最后形成一个复杂又巨大的“终极版”。 这样一个币阵,不说在如今风水师都快绝迹的当代, 就是放在当年, 天底下恐怕也就只有一个江一鸣使得出来。 江一鸣曾经用过最广的一个币阵, 绵延百里, 如同一条巍峨的长龙。 阵眼落下后, 整片大地都仿佛醒了过来一样——那是一种肉眼无法察觉的变化,可生机却焕发了出来,哪怕看不见摸不着, 却仍能让人实实在在地感觉到。 而这次江一鸣落在这里的暗阵, 和当年摆的那个一比,简直像是个奶娃娃, 根本不值得一提。 江一鸣最后射-进地面的那枚古钱,裹着黄纸,和别的古钱长得都不一样,一看就是个厉害的。 最后这枚古钱也就是阵眼。 阵眼入阵,立马整块地方都不对劲了起来, 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像是房子在发出呻-吟。 张涵玉几人的脸色都变了。 小姑娘紧紧攥着方夏的袖子,方夏也反手下意识地抓住对方,两个小可怜似的缩在一块儿,苍白着脸咽口水,抖着声音问:“这这这是什么动静?” 江一鸣一心操控币阵,没有分心思搭理对方的问话。 就见有荧光闪烁,以江一鸣脚下为圆心,一点一点的闪烁荧光,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荧光点点连成细碎的线条,乍一看,仿佛脚下踏出万千碎光来。 这场景,渐渐地,让张涵玉一时间看得有些傻了,都忘记了害怕,呆愣地张着嘴:“……哪来的光呀?” “这底下藏了什么东西?”方夏稍微观察得细一些,他睁大眼睛,要不是对那些不知名的光还心存一些畏惧,恐怕这会儿都不顾形象地趴地上去看了。 好神奇,还怪好看的。 方夏和张涵玉两人不约而同地想着,再去看看站在光芒中心的江一鸣,觉得这样的江一鸣看上去更加……神秘莫测了。 那些关于江一鸣的传言,因为当初的几次直播,总有人把他传得神乎其神,现在他们觉得,似乎并不夸张。 脚踏碎光的青年,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人,要是换上一身仙气飘飘的长袍古装,说是修仙的小仙人下山来渡厄,都有人信。 钟晟也同样定定地看着江一鸣,他注意到方夏和张涵玉两人的目光,他毫不在意那两人眼中生出的热枕、崇拜、还有惊喜,他觉得他的小少爷值得被所有人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 而且无论如何,这样一个浑身都是惊喜、浑身都是秘密、这样吸引着所有人的人,是属于他的。 只要这样想,钟晟就生出暗搓搓的得意来。 当然,钟晟也注意到了另一股尤其不和谐的视线—— 张宇铭站在离江一鸣最远的角落,惊恐地看着对方,好像江一鸣是童话故事里总是待在地窖里煮毒药的可怕巫师。 钟晟微皱起眉头,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张宇铭的身上,总觉得对方似乎像是个时不时要捅娄子的祸祸。 江一鸣这个阵,是分魂的,魂归骨,骨归土,该怎样怎样去。 只不过这幢房子的鬼魂数量众多,又有陈鹤宁这么一个“粘着剂”在,这里的情况比江一鸣之前预想的还更麻烦一些。 哪怕是这个币阵已经算是威力不小,江一鸣仍旧与这儿的脏东西僵持了下来。 他微闭着眼,沉下心去维持币阵。 那四面八方的嗡嗡声,正是鬼魂冲撞币阵发出的动静;他脚下的细碎光芒,是魂魄震荡的动静,要是他知道这被方夏几人误以为是什么神圣的光的话,估计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张宇铭果不其然猛地冲了上来,只不过还没来得及靠近江一鸣呢,就被早盯着的钟晟抓了个正着,像是提小鸡仔似的抓住了后衣领。 方夏和张涵玉两人吓了一跳,压根就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张宇铭你干嘛呢!?”张涵玉叫起来。 江一鸣眼皮子动了动,仍旧一心维持币阵。 “他一定又在做那种事情!以命填命……以命填命!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他要拿我们的命去填!肯定是这样!”张宇铭惊慌失措地叫道。 他讲述的那个故事根深蒂固地刻在他的脑海里,看见江一鸣的每一份每一秒,都是在无时无刻生出增长蔓延的恐惧。 钟晟蓦地沉下脸,背后伤口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而抻得发疼,但他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没滞住。 他蓦地扬手抓住张宇铭的下巴,手掌一用力,就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张宇铭的下巴被卸了下来,脱臼地张着,一双眼睛瞪得浑圆,不敢置信地看着钟晟,嘴角一点点流出透明的口水来。 “既然不会说人话,就不要说话了。”钟晟垂眼看他,“要是这双眼睛看不懂眼前的情形,那也用不着了,你觉得呢?” 张宇铭浑身一抖,旋即紧紧闭上眼。 张涵玉和方夏怔怔地盯着钟晟直看,谁都没想到钟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尽管那个张宇铭说的也的确不太人话。 张涵玉战战兢兢地喝了口水,杯子在吧台上划过刺耳的声音,小姑娘吓得顿时一阵呛咳,手上动作一乱,竟是把杯子给打了下去。 杯子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该巧不巧地撞在江一鸣的阵上。 阵断。 江一鸣猛地睁开眼,脸色微微白了一点,嘴唇却异常的红。 陈鹤宁一直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出,他“咯咯”地笑起来,盯着江一鸣嘴唇的红色直看:“不管你多厉害,你都敌不过人的劣根性,人的恐惧心。” 他摇头晃脑,得意极了:“那些人怕我,可显然,也怕你。他们总是恐惧未知,总想着抹消未知,就像你说的,哪怕过了几百上千年,斗转星移,这一点也不会变。” 第213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三天·——游戏规则:第一晚若没有找到凶手,将有三位嘉宾死亡。 江一鸣没有搭理他, 脸色难看极了。 阵被中断, 对摆阵人的影响是必定的。 不过江一鸣从没指望过这几个年轻人能做到安安分分不给他出岔子,也留了一手备着, 只是多多少少仍旧受到些许震荡的冲击, 但真正让他脸色难看的, 还是眼下这个阵断了。 这个阵是用来分魂的,魂归骨, 骨归土, 要是顺利的话, 甚至能让这幢别墅里的东西散开,一一逐个驱逐。 但是现在阵被打破, 本来用于压制的阵法碎开, 反而让那些被压制的脏东西势如破竹般地涌了出来,并且出乎江一鸣意料的,那些东西把破碎的阵法能量当做养分一样吸收吞噬了进去。 江一鸣跳出阵法的圆心,二话不说就拉着长发公主开溜:“跑!” 方夏听见江一鸣说的,瞳孔微一缩,虽然就一个字,什么解释都没有, 但他反应极快,连忙扯了一把还没回过神的张涵玉,低声说道:“我们快跟上他们!” 小姑娘这才回过神,连忙点头小跑跟上, 跑过张宇铭身边的时候,犹豫了两秒,还是拉起瘫在地上、下巴脱臼、不怎么会动的张宇铭:“你快跑啊!跑起来啊!” 张宇铭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却反手拉着张涵玉要往反方向走:“没用的没用的,跟着他们死的更快,那些故事讲的是我们的故事啊,那个以命填命的人是江一鸣,你们别跟去,去了就要填命了……”他小声又絮叨地念着。 可是他的下巴被卸了,他说的那些话只有他自己清楚是什么意思,张涵玉和方夏只听见一串含糊不清的、长长的嘟哝,连带着还有快滴到小姑娘手上的晶莹口水。 张涵玉小声尖叫着拼命抽回手:“你干什么!你要拉我去哪里?!方夏!方夏!你快来帮帮我!” 方夏本已经跑出去几米远了,听见张涵玉的声音,他才回过头,一看张涵玉居然被张宇铭绊住,还往反方向拽着跑,连忙又跑了回去:“疯了吗?!往那里跑?!送上门去吗!?” “我不想的啊!张宇铭拉着我!我拽不动他!”张涵玉快要哭出来了。 张宇铭看见方夏,另一只手又拽上方夏,嘴里继续含糊不清地嚷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清的胡言乱语。 方夏是个成年男人,力气可比张涵玉大多了,更比现在下巴脱臼的张宇铭健康有力得多,方夏见张宇铭居然也要拽着自己往那儿跑,寒毛都竖了起来,反手一挣就挣开了。 他拉起张涵玉扭头就跑:“这家伙疯了吧啊啊?!怎么跟着陈鹤宁躲一块儿?!” “不知道啊!”张涵玉声音里满是哭腔。 方夏跑得飞快,身后跟着张涵玉,几乎是拖着对方在跑:“快跑快跑,江一鸣和钟晟两个人都快跑没影了!” 张涵玉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闻言心都凉了:“那我们躲哪儿去啊?” “先躲房间里去。”方夏几乎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了,可能人的本能就是往更小的空间里躲,空间越小,越有安全感。 张涵玉毫无异议地跟着方夏跑。 两人上了二楼,还记得楼梯的左边房间是江一鸣他们的,于是两人立马就选了右手边的房间,想着离江一鸣他们越近越安全。 两个年轻人一头冲进右手边的房间里,门“砰”地一声关上。 张涵玉下意识地反手就把门锁上,好像这样就能防止有人、有东西进来一样。 等她转过身来,看清这间房间内的情况后,她浑身又是一震,半张着嘴:“……这、这又是哪儿?” 就见房屋里,到处摆着相框,堆积成山,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所有的相框里嵌着的,都是同一张照片。 是陈鹤宁。 但不知道他在哪儿,他立在一片黑暗里,周围都泛着淡淡荧光,什么也看不出,只看得见他那张脸,在荧光下,显得麻木又怪异。 就是这么一张单看就足够怪异的照片,在这间房间里,却是堆得到处都是。 张涵玉的呼吸几乎停住了,在这样的房间里,哪怕只是待一分钟,她都觉得是煎熬,好像整个人都当机了。 方夏猛地回过神:“这是陈鹤宁的房间!” 当初他们几个人刚进来的时候,就站在楼梯这儿,遇见陈鹤宁,对方一脸热切地询问他们要去哪儿玩,好像和现在的样子截然不同。 方夏想起来,当时江一鸣就打断了他们的交谈,似乎就把他们几人赶走了。 现在一回想一琢磨,难道江一鸣那时候就察觉到陈鹤宁这个人有问题吗? “方夏……方夏?方夏!”张涵玉叫着方夏的名字,“我们别呆在这里行吗?这里好吓人啊……我们去找江一鸣和钟晟他们,求他们收留我们好不好?他们人那么好,一定会答应的!” 方夏回神,闻言低头看了看张涵玉,苹果肌小姑娘已经哭得鼻涕眼泪糊一脸了,一点女明星的模样都不剩。 他也不想待在这个房间,哪怕他胆子不小,都受不了这样的环境。 方夏点点头,咽了咽口水,让张涵玉站在自己身后,他凑到猫眼那儿往外看:“我先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张涵玉连连点头,一只手始终拉着方夏的衣角,就怕方夏离自己远了、丢下自己。 她在心里想,江一鸣他们一定会答应收留他们两个的,这里的摄像机都录着呢,直播间那么多人都在看着呢,他们怎么能把他们两个拒之门外? 张涵玉深呼吸,小声地问:“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方夏却没有回答。 张涵玉疑惑地抬头去看,就见方夏紧绷着下颔,嘴巴微张,眼眶睁大,偏深的一圈瞳孔瞳仁缩得小小的,像是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张涵玉顿时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再问,两个人就保持着这样僵立的姿势一直站着。 直到方夏缓缓地往后退开一步、两步…… 他透过猫眼往外看的时候,起先什么也没看见,一片黑,他以为外面走廊的灯又灭了。 可就在下一秒,他的余光又看见了一点白,然后慢慢的,出现了更多的轮廓…… 方夏看见的那片黑色在晃动,忽而向上,忽而向下,忽而白色的一片更多。 陡然间,方夏反应过来,那是一只眼睛,那只眼睛就像他一样,紧紧贴在猫眼上,以至于他看到的只有那么一点面积,而对方,或许看到的也是同样的画面? 方夏被这样的猜测念头吓得几乎不敢动,眼睛都一眨不眨地、放空地看着眼前。 他意识到自己和门外的人,只隔了一扇门,或许那个人也像他一样,想透过猫眼观察房间里面的情况? 那么那个人是不是也和他一样,现在几乎全身都趴在这扇门上?是不是他稍有一点动作,那边的人就能感觉到门的颤抖动静? 方夏不敢动,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他看见猫眼那边,那个人似乎拉开了一点距离,至少他看清了那只眼睛的轮廓。 旋即,方夏倒吸了口气,这是陈鹤宁的眼睛,是那只怪异的、有些斜视的眼睛!那只眼睛耷拉在眼眶眼角的地方,仍旧那么死死地看着他。 陈鹤宁就在门外! 该怎么办?陈鹤宁发现他们在里面了吗? 方夏不知所措地贴在门上,仍旧不敢动,他看见陈鹤宁的眼睛似乎终于放弃似的拉远了一些,现在他能看见陈鹤宁的那张脸,苍白又面无表情的脸。 方夏刚松了一口气,他眨动了一下眼睛,用力闭了闭,眼眶酸涩得难受。 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却看见猫眼那头,陡然放大了一只眼睛!陈鹤宁的眼睛! 方夏倒抽了口气,下意识地猛一后退。 紧接着,门口传来了细碎的动静,方夏和张涵玉两人不由自主地看过去,就见门把手凭空往下按下,门发出沉闷的“哐当”一声,没有被打开,门把手又缓缓弹了回去。 方夏瞳孔微缩:“陈鹤宁知道我们在他的房间里了!” 门外传来钥匙碰撞的金属声。 ——这是陈鹤宁的房间,他当然有开锁的钥匙。 方夏和张涵玉两人下意识地往后退,直到抵到脚边堆起来的相框堆才猛地停下。 “怎么办?怎么办!”张涵玉哭着问。 方夏跑到窗户那儿试图开窗,却发现窗户明明没有被锁死,可无论怎么也打不开。他猛地想起先前陈鹤宁说的——他们早就被困在这个别墅里了。 没多少时间给他们了,方夏咬咬牙,说道:“等他一进来,我们就冲出去,一定要快、要撞出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张涵玉闻言用力点头。 两个人绷紧了神经,门慢吞吞地打开了一条缝,他们先看到一只手伸了进来。 张涵玉尖叫着猛地冲了出去,直把外头的人掀了个翻天。 方夏迟疑了一秒,没有出去。 “张宇铭?!” 张涵玉压在那个人的身上,惊讶地看见张宇铭被她撞翻在地上,估计撞晕了过去,苍白着脸一动不动。 “不是陈鹤宁吗?”张涵玉问,不知所措地指着张宇铭,心想,那这个人怎么办? “我在这里。”陈鹤宁的声音陡然出现在昏沉的走廊里,张涵玉后颈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她听得出这个声音是从她身后传来的,那个人就在她的身后! “原来是你进了我的房间?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闯进了我的房间?”陈鹤宁的声音陡然拉高八度,充满怒气和恶意。 张涵玉浑身都打颤,紧紧闭着眼睛,扯着哭腔直喊“对不起”。 她几乎认命地等着陈鹤宁的惩罚,也许她也会像张曦涵那样被挂在墙壁上。 但张涵玉想,挂就挂着吧,她宁愿没什么意识地晕过去,也不想再这样担惊受怕了,这简直是最残忍的酷刑。 可她迟迟没有等来陈鹤宁接下来的动作,反而是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音传出。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方夏拉起张涵玉,陈鹤宁就倒在张宇铭的边上,地上还有一个木角带血的相框。 张涵玉撞开门的刹那,方夏看到门口竟是站着两个人影,他下意识地就躲到了盲区里,看见张涵玉把张宇铭撞得摔到地上,张宇铭完全没了意识,然后又看见陈鹤宁从暗处出来,就站在张涵玉的身后,背对着自己。 方夏意识到,陈鹤宁以为刚才猫眼那头的人是张涵玉,陈鹤宁根本不知道门后有两个人! 于是他悄悄捡起一个相框,静悄悄地靠近他的身后,然后猛地砸了上去。——他还收了一点力道,只想砸晕对方,不想闹出人命来。 张涵玉浑身发抖,吓得几乎站不起身。 “不能让这两人就躺在这里,万一被那些东西撞见的话……肯定没好事。”方夏说道。 张涵玉点头:“我们把他们藏好!” 两个人一头一尾搬着张宇铭和陈鹤宁的身体进屋,拉开一个矮茶几的壁橱门,费力地把那两人塞了进去。 “为什么要塞进去?”方夏跟着张涵玉做完这些后,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盯着玻璃的壁橱门看,张宇铭和陈鹤宁两个大男人被塞在里头,蜷曲着长手长脚,怪异极了。 张涵玉顿了顿,眼里露出满满的疑惑和茫然:“……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应该要这样做……” 她话音刚落下,整幢别墅突然响起了轻灵悦耳的钟磬声,“当”、“当”、“当”三下。 “啊,过午夜了啊……今天这一天好长啊……”张涵玉反应过来,脱力地瘫坐在地上。 这是别墅里的报时钟,在他们入住的第一天晚上,到了午夜零点的时候也这样响起过。 方夏浑身一震,过午夜了? ——游戏规则:第一晚若没有找到凶手,将有三位嘉宾死亡。 ——张曦涵、张宇铭、陈鹤宁。 …… 另一头,节目组。 道具组组长江林盯着自己的侄子,胆战心惊地看着对方又在纸上涂涂画画。 “你怎么又在画……这回画的是什么?” “这回画的是……一对双胞胎……蜷起来、待在母亲的子宫里?”边上薛阳看过来,图上周边是一片浓墨般的黑,只能看见两团小孩似的人影彼此依偎着蜷在一片留白上。 他试探地问:“……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可我怎么想到了那个烤箱的故事……?”江林犹犹豫豫地看向薛阳。 薛阳猛地低头又看,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像? “操……” 第214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四天·制造凶手的游戏 方夏和张涵玉两人“安顿”好了张宇铭和陈鹤宁后, 他们两个站在这间满是相框的房间里, 彼此相看无言, 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方夏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要不我们还是就待在这里吧?反正陈鹤宁也已经被我们关起来了……” 对方夏来说, 最让他不安的源头是陈鹤宁,说到底,普通人对鬼啊魂啊之类的东西,没有多少认同感, 哪怕这件事情被拿到明面上说, 在方夏的潜意识里, 还是人比鬼神更可怕一些。 张涵玉闻言点了点头, 她找了个地方慢慢坐下来,抱着膝盖:“现在到底算是什么……?我们还在录制节目吗?” 方夏犹豫地看向张涵玉, 沉默了几秒后开口说道:“其实早在我们穿过长廊跑进来的时候, 我就注意到走廊上的那几架摄像机器,已经没有亮灯了,不知道是因为没电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但不管如何, 我们可能很早之前就已经没有在进行节目录制了。” “但是节目组没有人来找我们啊?”张涵玉一愣, “这些机器是连着直播间的画面的吧?直播都断了,为什么节目组没有一点反应?” 方夏摇头,这就是让他最不安的地方了。 为什么出了那么多的状况,节目组就是没有人来呢?之前钟晟和江一鸣两人受伤见了血也是, 这要是搁在平时,早就十几二十个医疗小队的工作人员冲进来了。 ——何况受伤的是钟晟和江一鸣,这两位受伤,可不比他们这些人受伤,一个是钟家的现当家,一个是江家的命根子,随便哪个受了伤,都该是叫上直升机赶来的那类吧? 可偏偏,节目组一点动静也没有。 是压根没有采取措施,还是采取不了措施? 结合那两位的身份,方夏觉得是后者的原因更多一点,那么这就更让人担忧了——到底出了什么样的状况,才让节目组连措施都没法采取?现在他们只能靠自己了吗? 张涵玉又开口:“我们就坐在这里,一直等到天亮吗?” 方夏迟疑着没回答,他看着张涵玉,想着先前对方毫不犹豫地就把张宇铭和陈鹤宁两人塞进矮壁橱里去,他不由得生出两分说不出的紧张警惕。 “还是天亮之后再出去吧。”方夏没回答她,张涵玉便自问自答,“天亮后好像安全一些。” 方夏点头,却是找了一块儿离张涵玉有些距离的角落坐了下来。 张涵玉不明白为什么方夏离自己那么远,她巴巴地靠过去,小声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近些,要是有什么情况,互相也好有一个照应。” 方夏也不好意思说拒绝的话,只好干巴巴地坐在原地,让张涵玉自己靠过来。 小姑娘摸着黑,沿着墙壁一路摸索一路靠向方夏,也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东西,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像是按到了什么开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后倚着的墙就陡然颤动起来。 张涵玉吓了一跳,方夏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张涵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就借着月光照进来的亮度,看着眼前的那面墙慢慢下沉,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空间入口。 “这是一个秘密房间?”张涵玉意外极了。 “节目组到底借了一个什么地方啊……”方夏目瞪口呆。 他们两人站在这个黑黢黢的空间外,能明显感觉到从里头吹出的风。这至少说明里面的空气是流通的,他们要是贸然进去,不会被毒死、闷死在里头。 “你不会想要进去吧?”张涵玉看着沉默不语的方夏,忍不住出声问道。她看方夏的样子,像是对里头很有兴趣似的。 “我们不是还有手电筒么?”方夏反问。 他打开手电筒,往里头照了两下,乍一看似乎是一个不小的空间,让人有些意外这个别墅里居然还藏着这么一片小天地。 “可是这里面是什么情况你都不知道……就这么进去?”张涵玉不可思议地问,“万一里面有什么意外情况,怎么办?” “就算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们不也一样没辙?在哪儿不都是逃?”方夏反问。 “……” “你呆在这里好了,等我回来。”方夏其实只是不想和张涵玉共处一室,他只想找个借口离开,眼下这个空间的出现正好能够满足他的念头。 他头也不回地就踏进了那片陌生的空间里,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有一束热切的目光胶着在他的背上。 方夏也不确定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疑神疑鬼的念头,这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 他不知道的是,从他们收到那张卡片开始、当他们开始在到底是七个住客还是八个住客之间疑惑、当陈鹤宁的第一个故事开始讲述,他们所有人都已经进入到了一个怪圈里。 而在这个怪圈里,但凡意志力稍微薄弱一些的,都会潜移默化地被那些怪诞的故事影响,而这样的影响,并不突出,它扩大恐惧的情绪、放大隐藏的怀疑,所有的勇气在这样的影响下都变得脆弱不堪,每一个人都变得敏感又多疑。 方夏并不是独一个受到影响的,他甚至算得上意志力稍强一些的,而意志力弱一些的代表人物,则像是张曦涵和张宇铭,这两人在重压和恐惧下已经崩溃了。 方夏一个人大着胆子走进黑暗的神秘空间里。 他还没走远几步,身后多出了一串凌乱又慌张的脚步声,眼前多出一个到处乱晃的淡黄色光束。 方夏眉头皱了皱,果不其然就听见身后传来张涵玉刻意压低的、细细的声音:“方夏!方夏!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 “我们还是一起行动吧,不要分散了,彼此好有个照应。”张涵玉小声说道。 方夏心里隐约升起一股火气,他在心里想,明明每次都是他在照顾她,谈什么彼此照应?就是个拖油瓶而已。 他这么想着,忽然一惊——他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刻薄易怒? “好的。”方夏应了一声,压下心里的平白无故升起的怒气和慌张,还有一丝对对方的警惕怀疑,两个人并肩往里头走。 “这里头的味道好难闻,没通风的吗?”张涵玉皱着鼻子,气味已经不能算是仅仅“难闻”了,甚至让人反胃。 方夏沉默地点头,他也闻到了,像是什么东西发霉腐烂的味道。 两个人没走多远就停下了。头顶有月光洒进来,室内变得亮堂了许多,手电筒的光顶多是锦上添花。 方夏可以轻而易举地看清这个神秘的暗室里,到底摆了什么——堆积成山的白骨,无论是在他们的前方,还是在他们的左右两侧,哪里都是骨头。 白骨也就算了,可还有的却是腐烂程度不一的尸体,虫子在上头爬进爬出。 张涵玉脸色白了一白,立马就跑到边上干呕去了。 方夏扶着张涵玉,等人稍微缓过来一些后,才开口:“这是……藏尸点?” “难道都是陈鹤宁……?他的那些故事!?没有别的猎人,只有他?”张涵玉慌张地抓住方夏的袖子。 两个人站在这么一片空间里,身边一丛丛的白骨借着月光的零星折射,发出莹莹的磷光。 方夏脸色也难看得不行,至少他现在知道陈鹤宁放在房间里的那些照片是在哪儿拍的了。 “我要是你们,就根本不会进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在两人身后。 张涵玉吓了一跳,小声叫了一声,旋即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方夏立马扭头看过去,下意识地拿手电筒照去,就看见江一鸣面无表情地站在后面,冷冷看着他们两人。 “江一鸣?钟晟?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和你有关系么?”江小少爷冷哼一声,反问。 方夏:“……” “江、江一鸣,这里都是骨头……”张涵玉眼巴巴地看着江一鸣,声音里带着哭腔,就要往江一鸣身上靠,寻求安全感似的。 钟晟不着痕迹地挪了一步,挡住张涵玉。 江一鸣看了女孩一眼,扯了扯嘴角:“显而易见,我的眼睛不瞎。” “我们该怎么办?现在去哪里?”方夏询问道,像是他们之中突然有了主心骨一样。 “其他人呢?”江一鸣不答反问。 两个年轻人齐刷刷沉默了一下,张涵玉对上江一鸣的目光后,下意识挪开,飘忽地道:“没、没和我们在一起。” 江一鸣眯了眯眼,一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他们,他沉下声音:“我再问一遍,其他人呢?” “……”方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解释,明明方才他们是为了自保才出此下策,把那两人打昏了不是?为什么现在却觉得好像他们做错了一样? 顶着江一鸣的视线,方夏慢慢把他们分开后经历的事情简单捋了一遍。 “你们两个人,把张宇铭、陈鹤宁打昏了、塞进了橱柜里?”江一鸣觉得匪夷所思,他来回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觉得荒唐又好笑。 第一晚,没有找到凶手,三个嘉宾“死亡”。——江一鸣想到了那个游戏规则,竟是在不知不觉里应验了。 他吐出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这个“游戏”真让人有些绝望,它是在游戏的过程中制造凶手。即便是好人,也会变成凶手。 第215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五天·【倒计时结束·上】江一鸣:“手得烂。” 空气中的沉默, 让张涵玉和方夏两人逐渐感到不自在。 “我们也没别的选择呀……”张涵玉打破沉默, 小声说道,“他们看起来像是要袭击我们, 我们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方夏没说话。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 就算他们是为了自保, 也完全没必要把那两人打晕了关在壁橱里。 ——只要限制他们的行动就足够了, 让他们跟在身边, 捆缚住双手,这就够了。 而现在,张宇铭和陈鹤宁两个人都失去了意识,又被关在壁橱里, 就像两只只能坐以待毙的兔子,万一真的有东西来袭击他们……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只能坐着等死。 方夏看懂了江一鸣沉默下的语言, 他和张涵玉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成为了“凶手”。 可他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方夏的呼吸有些不稳, 他看向江一鸣, 像是寻求一个答案——又或是一个劝慰——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不过, 也没给方夏和张涵玉多少自省的时间,他们身后传来粗沉的喘气声,很有规律,像是闷雷一样,炸响在耳畔。 方夏神经一紧,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声音他有印象, 就在他们离开酒吧,跑出去找张曦涵的时候,他们就是被这道声音的主人追赶,那是一个体型大小能撑满一层楼高的庞然巨物! 哪怕仓皇逃跑的时候,他并没有看清那个大家伙长什么样子,但他也记得从它嘴里吐出来的气味,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要熏得掀他一个跟头。 方夏来不及细想这个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怎么一点也没留意到,他连忙扬声喊道:“是那个东西!那个怪物又追来了!大家快跑啊!” 张涵玉猛地看过去,月光朦胧地照映下,地上隐约升起了一道巨大的阴沉影子,好像长着牛的一对角,头有电视机那么大。 张涵玉瞳孔微缩,倒抽了口气,转身就跑。 只不过那个东西的移动速度太快了,转眼就出现在几人眼前。 巨大的身形带去的压迫感,让方夏和张涵玉两个年轻人不由自主地软了脚,一个人“噗通”摔在地上,拽着边上另一个人一起摔下来,两个人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江一鸣!钟晟!快跑呀!”张涵玉爬起来,看见江一鸣和钟晟没有动作,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尽管她自己也跑不快,可还是紧张地大喊,犹豫着又往回跑了两步,试图把人喊醒。 江一鸣看了一眼跑回来几步的小姑娘,淡淡说道:“没用的,它要是想追,你们是跑不过它的。” 张涵玉和方夏两人一听,脸色又白了两分。 江一鸣看那两人的反应,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上翘了翘。 钟晟扬了扬眉梢,明明鸣鸣已经知道了这个大家伙是什么……真是坏得可可爱爱。 江一鸣注意到边上长发公主的视线,挑了挑眉回望过去:“我说的也没错。” “的确。”长发公主选择毫无底线地附和,鸣鸣说的都是对的。 至于那两个为此担惊受怕的年轻人?与他有半毛钱关系? 于是,在方夏和张涵玉惊恐的注视下,江小少爷趾高气昂地迈步走向那只庞然大物,天不怕地不怕地伫立在那个毫不对等的怪物面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他在做什么?他怎么还过去了!?钟晟你快喊住他啊!”张涵玉害怕地捂住眼睛,小声尖叫。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有分寸。”钟晟淡淡说道,就站在江一鸣的身后,不近不远,可要是出了意外状况,这个距离一定是来得及让钟晟把江一鸣拽回安全线内的。 钟晟就像是一尊寡言的守护神。他会赞同江一鸣做的任何事情,但他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做江一鸣的保险绳。 一步、两步、三步,那只巨大的、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靠近了过来,它弯下笨重粗壮的腰,发出一声恐吓的低吼,空气中一时间都充斥一股难闻的血腥腐烂的气味。 张涵玉紧张得浑身都紧绷起来,甚至觉得那个怪物张嘴的下一秒,就会把江一鸣整个叼起来,仰头一甩,吞进肚子里去。 可是江一鸣只是继续往前走,像是面前完全没有站着一只那样的怪物一样。 然后,他穿过了那只怪物,站在了怪物的身后。 “这、这怎么会?”方夏吃惊地微张嘴巴,江一鸣穿过那只怪物的身体了? 张涵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假的……是投影?” 她虽然这么猜着,可仍旧不敢靠近过去。 “可是刚才那个声音、还有那股味道……投影能做到那么逼真?”方夏不敢相信。 不管方夏和张涵玉怎么不相信,这的确是投影,也的确骗了他们这一行人不轻。 江一鸣猜出这是投影的契机,还是他和钟晟两人第二次进入这片地方。 之前的币阵被打断,那么只剩下眼下这片存放了大量尸骨的地方是最后一个切入口。 他们进来后,大约逗留了三四分钟的样子,这只怪物又出现了。 就和上一次出现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可预感的动静,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他们的身后,然后是低吼声、难闻的气味、庞大的体型压制——这些只有在它现形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不正常。这么一只庞然大物,不可能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他们身后,而他们却毫无察觉。 所以这一次,江一鸣和钟晟两人没有再慌乱地逃开,两个人对视一眼,反而是绕着那只东西慢慢移动。 他们的移动轨迹不再是一条逃跑的笔直直线,可那只怪物却好像浑然没有注意到一样,只是一边威胁低吼着,一边闷头往前跑,像是一个拧上了发条的巨型玩具,只会按照既定的设定走。 这个发现让江一鸣和钟晟顿时确定了他们的猜想。 钟晟找到了投影出眼前那只怪物的机器,看着十分现代的样子,地面角落里仗着视线采光极差,摆放着成堆的电线,蜿蜒如同细长的黑蛇。 声音的定时同步、气体的定时投放,都和这个小小的影像投影连接在一起。 江一鸣和钟晟两人顺着怪物的“追赶”脚步跑出了暗室,然后没过多久,那只怪物凭空消失,只剩下脚步声还在空间里传荡。 江一鸣敢说,那些被吓得慌不择路的人们,压根不会注意到身后的怪物什么时候消失、又是怎么消失的。只能说设计这个环节的人,是个喜欢拿捏人心揣测人心的怪人。 从怪物的追赶路线来看,这只怪物投影的存在意义,仅仅像是要把人赶出这个空间。 为了证实这个猜想,钟晟和江一鸣两人又钻进暗室里,他们一边计时,一边往里走,大约走了三分钟左右,差不多是眼睛逐渐适应暗室里昏暗光线的用时,那只怪物如约出现,然后就像是按照剧本在行走一样,它又是同样的威胁低吼、同样的追逐路线、同样的脚步声和凭空消失。 江一鸣和钟晟这回确定了。 基于暗室的形状布局,只有从东到西一条路可以逃跑。 而在思维惯性下,人逃跑的时候,也不可能出现反方向朝着怪物那儿跑去的情况。 于是,逃跑的人永远以为怪物在追逐他们,而不会意识到那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投影成像。 至于发现暗室、在暗室里安装这些东西的人,只有可能是这幢别墅的主人,陈鹤宁。 那么,为什么陈鹤宁要做这一番大费周章的事情?就为了防止有人误入密室、在密室里逗留过长时间?这个念头简直单纯得可笑了。 那么陈鹤宁必定是在这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害怕那样东西被人发现,才靠这样的手段逼迫误入其中的人离开。 当他们再一次踏进暗室、打算找出陈鹤宁藏在密室里的秘密的时候,江一鸣和钟晟就这么撞见了误入其中的方夏和张涵玉。 江小少爷欣赏完了两个年轻人的慌张后,才慢吞吞地解释了两句:“简单来说,就是个投影。4D电影看过没?和那个差不多。” “……”方夏一时间接不上话,他想,这可比4D电影晃晃椅子、喷喷气什么的牛逼多了。 江一鸣看那两人都不说话,眯眯眼,在心里啧了一声,怎么比他还老古董呀,4D电影都不知道。 张涵玉抱着一丝幻想,问道:“那……那些骨头是不是也都是投影?跟4D电影似的?” “那些还真不是。”江一鸣好笑,小姑娘还挺会举一反三的? 可是江小少爷专业打击二十年:“那些都是真的,你可以上手摸一摸确认一下。” 小姑娘将信将疑,脑子昏昏沉沉的,竟是下意识顺着江一鸣的话伸出了手。 江一鸣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建议最好戴上手套,不然被那些真菌什么的东西沾上了,手得烂。” 张涵玉:“……” 第216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六天·【倒计时结束·下】江小少爷:“可谁叫他遇见了我呢(¬_¬)” 张涵玉被江一鸣后来补上的半句话吓得缩回手,作为艺人, 皮肤好是基础, 不然得被嘲到死。 小姑娘心有余悸地搓了搓手。 江一鸣见状, 扯了扯嘴角, 然后说道:“虽然那个东西不足为惧,不过这里始终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两个年轻人闻言, 赞同地点头, 并且期冀地看着江一鸣——这是要送他们回到安全的地方吗? “你们哪来的从哪儿回去,不要乱走。”江一鸣眯眯眼。 江小少爷跟人精似的,怎么会看不懂那两个年轻人眼光里的意思?可他一点也没给情面,下半句话直接打破了两个年轻人的幻想。 那两人听见江一鸣说的, 眼神一呆, 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愣在原地。 江一鸣也不管那两人是什么反应, 直接转身, 打算离开。 他看看旁边钟晟, 伸手又撩了两下男人背上的绷带, 低声关心道:“伤口没抻着吧?” 钟晟笑笑, 拉下江一鸣的手。 在对他动手动脚呢。 喜欢。 “我跟你说,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 特别招某些东西喜欢, 你跟紧我些。”江一鸣一本正经地吓唬道, 边说着,边把胳膊往钟晟那儿拐了拐,暗示钟晟最好搂得紧紧的。 钟晟在心里头暗笑, 面上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勾住小少爷的胳膊,说道:“那我这样。” 江小少爷用眼角余光瞄了两眼长发公主搭上来的手,满意了,点点头。 两个人谁也没搭理后头的人,说起来倒是颇有一些幽会的小刺激,如果周围不是一堆堆一丛丛的白骨就更合适了。 与后面两人的胆战心惊相比,江一鸣和钟晟可以说得上是有些悠哉过分了。 ——除去两个人现在看起来多少有些狼狈。但事实上,他们身上的伤口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如果医护人员在现场检查的话,一定会吃惊钟晟背后的伤口和看上去的狰狞毫不一样。 在这间暗室里来回走了几次后,江一鸣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张地图,对暗室的构造了然于心。 这里像是一个被醉酒建筑工挖出来的电梯井,是一个向下的空间,却是倾斜着的。 或许张涵玉和方夏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初入这片空间时的环境、与现在他们已经往下走了些许的左右两旁环境有什么区别,但是对于江一鸣来说,却是一个眼熟又敏-感的换置空间。 暗室从别墅外围的三楼往下,像是斜坡一样呈现,坡度并不大,但细心感觉,还是可以觉察得出整体在向下走的趋势。 这种缓缓深入底下的感觉,就像是在向地狱深处渗透一样,尤其在一片黑暗又缺乏光线的地方,格外让人不适。 但这并不是关键。 在江一鸣和钟晟第一次误入这间暗室的时候,是他们追随张曦涵到了三楼,而处于这个高度的暗室就像是敞开的空旷门厅,并没有多少东西。 而随着他们向下深入,空间逐渐变得开阔起来。不仅出现了那只投影的庞然巨物追赶他们,过道的两旁还出现了一丛丛一堆堆的白骨,反射着莹莹的磷光。 整个暗室的布局就像一个“由”字,三楼的暗室就是“由”字上头孤零零的一根竖,而越往下,则越是“丰富多彩”。 而“由”字型,在这样仿佛地宫一般的环境里,多半用于墓葬。 再加上这一片堆积成山的白骨,更是让江一鸣想到了殉葬坑的说法。 江一鸣几乎是本能地想到了这些东西:这里就像是一个藏在活人住宅里的墓葬,活人与死人共活在一处。 ——这样的猜测着实是让人瞠目结舌。 但是江一鸣找不到更符合眼前事实的解释了。 如果这里是一个殉葬坑,那么越过周围的白骨,应当是中心墓室,埋藏着这座墓葬真正的主人。 有了这样一个概念后,江一鸣显然像是如鱼得水一般——毕竟说实话,这才是他曾经的主职,是他熟悉的东西。 江一鸣很难想象,到现在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居然又在他眼前出现了上一世熟悉的东西,让他有种上一辈子的经历果真阴魂不散的念头。 不过因为钟晟在身边,手背上传来的体温让他清晰的意识到,有一个人始终站在他身边,既没有把他看做是救世主,也没有把他当做是灾星,甚至那个人甘愿去做他的救世主。 ——一切都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江一鸣清楚自己正在经历某种变化——这一次的意外经历,让他一次又一次地、不得不正视自己不愿意回想起的过往,而同时,感谢他不是独自一个人,钟晟以一种温和却又强势的姿态,把他从牛角尖里牵了出来。 这种变化当然是好的,但是江一鸣并不熟悉它,他需要时间去适应,也需要忍受痛苦去适应,这种改变就像是割掉腐肉,才能焕发新生——那些记忆当然是腐肉。 但江一鸣确信自己会适应变化。 上辈子抬手点睛起龙脉、覆手天下顺昌的大国师,拥有那样绝佳天赋的大国师,江一鸣对自己能力天赋自然是极其骄傲,他从不为自己拥有的能力和天赋感到惭愧。 哪怕是这一世,他仍旧自傲又自负,偶尔表现得让人觉得像个小混蛋,气得人牙痒痒,可谁都不知道,这一世的江一鸣,又总是因为过去的阴影而在午夜不敢入睡——他竟然在恐惧他总是引以为傲的能力和天赋。 可现在,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这样的能力并不再是恐惧的枷锁——使用它、敬畏它,而不是占有它。 于是,江一鸣现在反而闲庭信步似的,也不再把那些烦人又笨拙的年轻人当成是自己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在过去,他总觉得这些责任和压力、乃至是痛苦,是他曾经对那些死去的村民的弥补和赎罪,他必须去承受,但现在不一样了。 江小少爷开始自我解脱,可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毕竟他们的救命稻草再也不觉得必须做他们的救命稻草了。 说到底,江一鸣并不是要将真相追求到底的那类人。在他眼里,眼前这桩麻烦事已经有了解决的头绪,他也就犯不着多纠结,就像是卸下了一桩心事,这会儿的江一鸣甚至都有闲心去看其他人的热闹了。 他不需要知道这些白骨生前是什么人、为什么死,也不需要知道陈鹤宁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主意,这间暗室墓葬里有什么……又或者说这件事情里,还有没有其他人的掺和。 ——江一鸣只要让这间别墅太平下来就够了,至于这里发现的白骨,自然会有专业的人来接手。 说实话,要不是这里总关着他们,不让他们离开,现在的江一鸣压根懒得插手这件事情。 穿过殉葬坑,就该是中心墓室,就是他这次进入暗室的目的之所了。 江一鸣在心里画着地图盘算着,没留意身后本该离开的两个年轻人又缠了上来。 “我们、我们跟着你行不行?我们不多话的,也不多事,就跟在你们后面。”张涵玉大着胆子开口祈求。 江一鸣皱皱眉,被打断了思路,扭头看过去。 方夏就站在张涵玉的边上,看见江一鸣看过来,连忙点头附和:“我们进来也有一点路了,就怕往回走又遇到什么状况,不如就跟着你们吧,大家彼此有个照应。” “彼此照应?”江一鸣咬着音,没什么好脾气,他挑起眉梢看过去,“还是我照应你们俩?” 可以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了。 方夏和张涵玉两个年轻人僵在原地,又羞又尴尬,就像是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扯掉了似的,或许他们两个也没想到江一鸣会说得那么直白。 方夏涨红了脸,嚅嗫着、硬着头皮,只是说道:“请让我们跟着吧!” 江一鸣最受不了这种软硬不吃就剩倔的人,他“啧”了一声,不耐烦地一摆手:“算了,跟上。” 张涵玉一喜,眼睛都亮了,连忙和方夏两人往前跨两步,紧紧跟在江小少爷身后,像两条小尾巴。 钟晟没有任何意见,也没什么所谓,只是垂眼看了看既不耐烦又没有开口拒绝的江小少爷。 他最清楚他的小少爷藏在外壳下的温柔了。 一行人抵达“由”字地宫的中心后,江一鸣停了下来。 他环顾四周围,视线可及的地方,全是白骨,该是中心墓室的地方干净得只有石板,什么东西都没有。 张涵玉和方夏两人也在观察四周,两个年轻人越看越觉得眼熟,方夏低低“啊”了一声:“这里才是相框里的地方吧……” “没错没错,这里的确更像他站的地方。”张涵玉用力点头,同时忍不住往江一鸣和钟晟那儿靠得更近一些。 江一鸣皱皱眉看向两人。 方夏和张涵玉立马意识到自己违背了刚才不发声的承诺,连忙闭紧嘴巴。 “你们说的相框是什么?”江一鸣出声询问,见那两人紧张的样子,无语地抽抽嘴角,倒也不必那么怕他? “就是陈鹤宁房间里的相框,一幅幅挂的都是一样的景,就是他站在这里呢!”张涵玉连忙说道,“我们就是从陈鹤宁的房间里不小心进来的。” 江一鸣猛地看向张涵玉。 “陈鹤宁?” 张涵玉跃跃欲试地站到石板的位置上,微微低着头,脖子侧倾向一旁,给江一鸣演示她在相框上见到的场景:“陈鹤宁就是这个姿势嘞……咦?” 她猛地一愣,眼睛眨了眨:“那边有一行字?一念生,一念死,往往复复,死生无畏……” “什么意思?”张涵玉抬起头,纳闷。 “这地方那么暗,你还看得见字?”方夏也往张涵玉看的角度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是哦……只能站在这里才看得见?你来试试!”张涵玉连忙拉着方夏站上去。 方夏果然也看到了,惊奇地睁大眼睛。 江一鸣在听见张涵玉念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明白了。 其实陈鹤宁很早就已经告诉了他,只不过陈鹤宁自负地笃定没有人猜得出他的谜底而已。 “有的人活着却像是死了,有的人死了,却生生不息,到处都有他们的影子。”江一鸣嗤笑了一声,难怪该是中心墓室的地方,反而干净异常,只有这么一块东西。 就如同他之前猜测的,陈鹤宁与这里的魂、这幢房子的关系,就像是彼此融合。 地宫最中心的地方,从风水的角度来看,从来都是这些魂最强劲的念力汇聚之处。 陈鹤宁自愿把自己变成了搭载这些魂魄的桥梁,而作为某种必然存在的交换,这些魂魄的记忆、甚至这些魂魄作为灵媒可以窥探到的记忆,都变成了共享,哪怕这些人已经变成了白骨,他们借由这幢屋子、借由陈鹤宁,仍旧在某种意义上“活着”。 陈鹤宁藏在地宫里的秘密,设下影像、恐吓干扰不速之客的原因,应该就是这个了。 他自负相信自己安排得严丝合缝,绝顶聪明,没有人能破得了他的秘密,同时又有强烈的表达欲——他,一个被亲人从小遗弃的小可怜虫,竟然有着如此不一般的天赋,甚至,他正在利用这样的天赋进行那么一件骇人听闻又前所未有的事情,可偏偏无人知晓——这样的矛盾念头,恐怕才是造成现在这样局面的最终原因。 江一鸣踩在石板上,脚尖撵了撵石板,笑了一下。 “的确,他挺不错,很聪明,一开始就把人玩得团团转。”江小少爷翘翘嘴角,指间一张黄符凭空倏地点燃,却是亮白的火焰。 火焰落入石板的沟渠之间,立马以星火燎原之势蔓延出去。 “可谁叫他遇见了我呢。”他垂下眼,遮下满眼的嘲讽,看着这一片地宫几乎在转眼间,亮如白昼。 第217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七天·江小少爷:“的确有不少人爱我,这点没错。” 在那间摆满了相框的昏暗房间里, 被蜷曲着四肢塞进低矮壁橱里的男人, 陡然睁开眼, 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 陈鹤宁一双眼睛猛地瞪得浑圆, 布满了血丝。 他近乎是狂怒地、疯了一般从壁橱里挣扎着出来,手脚并用地蹬开与他卡在一块儿的张宇铭。 可怜张宇铭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丝毫不明白自己身上青紫交加的伤到底哪儿来的。 不过这会儿, 张宇铭还昏迷着,毫不抵抗地被陈鹤宁踢开。 陈鹤宁爬出壁橱,就看见房间里的墙壁打开一个黑黢黢的大洞,冷风从里头窜出, 吹得他心冰凉冰凉。 “不、不、不……”他嘴里一连串地念叨, 飞奔进去。 等到陈鹤宁跑到江一鸣他们先前逗留的地方, 那片已经被亮白色的火焰光顾了一遍, 只剩下一地焦黑的狼藉。 陈鹤宁小心翼翼地趴了下来, 侧耳贴在地面上, 静静地屏住了呼吸, 倾听了片刻后,他才颤抖地试探般的呼唤, 好像这里有人似的:“你们在哪儿?回应我呀?” “快回应我呀……快点, 求你们……别这样……”男人小心翼翼地祈求着, “我们还有故事没有讲完,你们还没告诉我那些故事的结局呀?你们不能就这样不见了……” “我只有你们了……求你们……”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轻得几乎叫人听不见。 江一鸣从暗处的角落里走出来。 他看着眼前陈鹤宁, 开口:“你让死人的思想寄住在自己的身上,这过分危险了。” 陈鹤宁唰地抬头,死死盯着江一鸣:“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只做了对你、对他们都好的事情。”江一鸣说道。 “你口中的‘好’,又是什么‘好’?你认为的‘好’,难道就是真的‘好’?”陈鹤宁恶狠狠地咬着每一个字。 他匍匐地爬起来,走到江一鸣的面前。 他身体还有些不稳,后脑勺的血沾在地面的板砖上,显然方夏先前那一下的确砸得结结实实。 “我可不敢相信。”陈鹤宁说道,“你的‘好’,可曾经害死了一个村子的人,这个我可没有说假话。” “尽管我很好奇,为什么我查遍近十年的所有记录,都查不到这件事情,但我敢肯定这是你做的,或许你有一手遮天的通天本事,但你骗不了我,瞒不了我……”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想到了什么。 “哈!”陈鹤宁忽然一叫,又笑又恨地说道,“难怪你要这么做……你就是在怕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你怕我和它们连接起来,挖掘出所有你们这些人想藏起来的秘密……你们都害怕我,害怕我们能做到的事情!” 江一鸣冷冷看着他,这次他身边没有钟晟,也没有其他任何人,只有他一个,他却一点都不再害怕那件过往被人带着恶意地提起。 “我从没说过那件事情是我本意想要促成的。”江一鸣说道,其实他压根用不着向陈鹤宁解释什么,但他还是说了,这倒不太像他一贯的作风。 “那件事情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我从没有试图去掩盖这一点。” “但如果你只看到了那一件事情,狭隘的是你,可悲的是你。”江一鸣话锋一转,他扬起下巴,一双棕色的浅色瞳孔里满是冷意和倨傲,“没有我,会有更多人死。” “哈!所以你还是个大英雄了?”陈鹤宁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满的嘲讽。 “我从不否认,也从不承认。”江一鸣说道。 世上的英雄,本来就是靠人喊出来的,他是不是英雄,那就问那些人去吧。 “的确有不少人爱我,这点没错。”江一鸣补充了一句,扯了扯嘴角。 陈鹤宁:“……” “你从来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吧?”江一鸣忽然问他。 陈鹤宁看着他,说道:“我只需要知道是它们一直陪在我身边,它们是我的启蒙老师,它们的故事是我的启蒙读物,没有它们,陈鹤宁或许早就死在幼年的某一场高烧下了。” 用那样的故事作为启蒙读物,陈鹤宁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也是有迹可循。 江一鸣沉默了片刻,说道:“或许你该知道一点:如果你的肉-体不够强壮,这些魂魄的思想会撑爆你,幼年的你如果活不下来,这些东西也不可能留存更长的时间。而它们的灵魂力量已经很弱小了,没有时间给他们再找一个像你这样的绝佳容器。” “反过来,成年后的你足够强壮,可以滋补润养着它们,它们的思想与你盘踞缠绕在一起,共用一具身体,让你看见它们看到的,让你说出它们想说的,让你去做它们想做的,哪怕是这样,都不足以让你警觉心惊么?”江一鸣反问。 “不,它们只是要这个地皮而已。地皮的灵气足够它们活下来。”陈鹤宁下意识地出口反驳,显然他并不是冲动地就把自己交换出去,他询问过。 “这个地宫是你建的?”江一鸣问。 显然这个地宫看起来很新。 陈鹤宁点头。 “那你是怎么知道要造成这样的‘由’字形状?你对墓葬有多少了解?”江一鸣又问。 陈鹤宁一愣。 对于墓葬?他当然一窍不通。 “你什么都不懂,却靠自己建出了一个墓葬形式的地宫,是这个意思?”江一鸣继续问。 陈鹤宁迷茫了。 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建造地宫,就好像……他就是知道应该这么做。 陈鹤宁并不傻,他看向江一鸣,已经反应过来了——他被潜意识地灌输、并执行不属于自己的思想。 所以,他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失去了对自己身体、对自己思想的绝对控制,他接受了那些外来者的思想,无形中也交出了自己的掌控权…… 陈鹤宁愣在原地,第一次开始动摇,他真的选错了? 如果时间再长一点、再久一些……他是不是会失去更多自我的意识?是不是甚至……他会忘记自己? 陈鹤宁陡然一阵后怕。 江一鸣开口:“人鬼殊途不是一句平白无故的话。” 陈鹤宁看向他。 “活人和死人不能共存在一个屋檐下,活人住阳宅,死人住阴宅,魂魄该入轮回的入轮回,该去地狱的去地狱,逗留人间妄想死而复生的,总没什么好事。”江一鸣说道。 “那他们……到底去哪儿了?”陈鹤宁抿了抿嘴,还是问道。 “你说的那些故事,是这些人的故事吧?那些猎人、猪佬,你说得仿佛自己亲身经历,但其实,是他们的故事?”江一鸣不回反问。 陈鹤宁深深看了他一眼:“很明显?” 他问完,顿了顿,其实他不需要江一鸣回答,他知道江一鸣并不是要一个答案,答案对方心里早就有了。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的确是他们的,就像我说的,他们玩脱了,关了不该关的人,那个猪佬死了后,有人过来把他们全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江一鸣点头,与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先前点起的火焰是渡魂的,只有在这些魂魄集结的地方,才能落下渡魂火,火势会去寻找那些需要被渡的魂魄。 但是这些魂不被轮回收下,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些人多少罪孽深重,有待还尽。 “它们不下地狱,谁下?”江一鸣看了眼陈鹤宁,“它们该去哪儿不是我决定的,是它们自己决定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仅此而已。” 陈鹤宁没再说话。 他沉默地待在原地,好像还在感受这里曾经残余的温度。 江一鸣离开了,他还有人在外面等他呢。 张曦涵被人从墙上放了下来,她失了一点血,还有些受惊过度,谁也不知道在那个编纂的故事里,到底因为什么让她的反应如此激烈。 张涵玉和方夏两人裹着一条长毛巾坐在车里,两个人执拗地要等江一鸣出来,说要当面好好感谢人家——刚才他们两人稀里糊涂地就被钟晟带出来了,也不知道江一鸣后来怎么了,为什么还留在里头。 救护车和警车都开来了,这会儿天已经亮堂,前台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靠近警戒线的外围,问道:“这里面怎么了?” “暂时无可奉告,小姐。” “哦……可是我是在这里工作的呀……” “暂时无可奉告,小姐。” 江一鸣从屋子里出来,推开别墅的大门,刚出来,就下意识伸手遮了遮眼,也不知道是谁,朝他闪了两下闪光灯拍照。 钟晟见状,眉头皱了皱,手伸进裤子侧袋里按了两下小玩件,就听他边上几个架着摄像机器的人忽然叫起来:“我的机器怎么黑屏了?!” “我的也是!” “怎么开不了机?” “……” 江一鸣看向钟晟,长发公主能让麦克风失效,那让摄像头失效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的事情。 他嘴角一翘,朝钟晟走过去。 “这种好东西,下次也给我几个。”江一鸣低声说道。 “好。”钟晟自然是有求必应。 两个人并肩走出人群,倒是有不少闻声而来的媒体,像吸血虫一样的靠近过来,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被人有意无意地挡住了。 江一鸣注意到节目组的人插桩似的站在那些媒体人的周围,一个个人高马大,挡得死死的,他弯了弯嘴角,收回视线。 张涵玉和方夏坐在医护车上,方夏小声问:“我们还要过去么?” “……算了吧,这样也挺好。”张涵玉看那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想,他们也不一定需要这个。” 第218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八天·“我帮你擦-身,伤口不要进水。” 鲍启文安排的保姆车早就过来了, 不过看到钟家的一排车子低调却霸气地停在马路边上, 鲍老师看看就又挥手让司机回去了。 有钟晟在, 江一鸣会在结束后跟着他走就怪了。——鲍老师心如明镜。 何况, 专注享乐从不会亏待自己的江小少爷,会放着更舒适的豪车不坐, 跑去坐他一辆几十万的小破保姆车? 鲍启文都不想坐呢。 鲍老师已经瞄上了, 那么多辆钟家的车,总有一辆能让他坐上。 最靠近别墅的那一圈,除了节目组的人以外,几乎没谁进得去, 媒体全都在外面一圈候着, 可也被跟着江一鸣他们出来的节目组挡住了。 钟晟和江一鸣两人, 很顺利地就在钟家和鲍启文安排的保镖护送下离开了。 坐上主车后, 钟晟和江一鸣才注意到车里还坐了一个人, 两个人一愣一惊, 倒是都难得少见地乖乖低下了头, 看着乖顺极了。 ——钟爸亲自出山提溜两个小孩回家了,能不乖吗? “你看看你, 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回来了?”钟义瞪着钟晟, 嘴上似乎恨铁不成钢, 可视线却紧紧盯着钟晟身上的血痕,“你姨也跟来了,等会儿就让你姨先给你包一包。” 秦姨没嫁给钟义之前, 是外科的主刀医生,后来因为别的原因才退了下来,虽然后来就没怎么拿过手术刀了,但这种外伤的小事情,仍旧不在话下。 钟晟闻言皱了皱眉,说道:“秦姨现在肚子里有孩子,你怎么让她跟来了?” “就你们那节目,闹得沸沸扬扬的,我能拦得住她?”钟义瞪了一眼。 “……等我换一身衣服再见她,别让血气冲了她。”钟晟说道,“我身上的伤没什么,鸣鸣当时就给我处理过了,也就现在血了没擦干净,看起来有些吓人而已。” 钟义点头,看向江一鸣:“要不是有鸣鸣在,我看你这次真要载大跟头。明明老大不小了,比鸣鸣还大一轮……” “没到一轮。”钟晟打断,斤斤计较地纠正。 钟义不解地眨眨眼:“不都差不多?” 长发公主不吭声,反正只是大十岁,多算一个月都不行。 江一鸣可能是最清楚钟晟别扭的原因的人了,他翘起嘴角,无声笑了笑。 钟义接着他没有说完的话念叨:“鸣鸣都比你会照顾人!你说说你,大十岁白长了?” “这倒不是钟晟的错,当时那个情境下,要不是钟晟反应得快,恐怕受重伤的人就是我,要被扎个对穿了。”江一鸣插嘴,看着钟晟说道。 钟义挑了挑眉,视线在两个小年轻身上打量了个来回,然后在江小少爷有所察觉之前,就收了回来。 他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钟晟,交换了一个钟家男人你知我知的眼神。 钟义:伤得挺值? 钟晟:呵。 不管怎么说,钟晟最后还是没拗过固执的秦姨,伤口的包扎被重新拆开。 她低声意外地轻呼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伤口愈合得那么快?我看直播的时候,明明看见是一条大血口子?” 钟晟笑笑:“秦姨,我都说了没事的,鸣鸣帮我处理过。” 秦姨又看向江一鸣,像是看见一个大宝贝似的:“这是怎么做到的?” “行走江湖,总得有些傍身的家当嘛。”江小少爷虚头巴脑地忽悠,这样的本事怎么能让别人捞底? 秦姨闻言明白了江一鸣的意思,她点点头,没有再追问,只是依旧嘘着两人赶紧好好休养一阵,最好再吊一瓶葡萄糖下去。 钟晟和江一鸣两人婉拒了秦姨的建议,两个人闪进房间里,关上了房门,才松了口气。 “我先去洗一通了,浑身粘腻,恶心死了。”江一鸣率先说道,看向钟晟。 钟晟自然不会对江小少爷的决定说不,他点点头:“好好休息一下。” 江一鸣转身走进浴室里,磨砂的移门拉上,外头就几乎只能看见一个影绰的人影。 他打开热水,没几秒的功夫,滚烫蒸腾的热水就将浴室笼罩在一片茫茫的水汽里。 江一鸣把身上的衣服一点点脱下,他身上也有血,干涸的血和衣服的纤维黏在一块儿,贴着皮肤,撕下来的时候他都不得不小心翼翼,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从铺了一层蒸汽的镜面上看,就见江一鸣的背后,在钟晟受伤的同一个部位,竟是有一道一模一样的狰狞伤口,伤口不深,却因为没有包扎,血和纤维和皮肤组织粘在了一起,江一鸣撕下来的时候,硬是疼出了一身冷汗。 他闷哼一声,所幸先前就开了热水,水声能盖过他的声音。 就在江一鸣晃晃身体,从马桶上站起来的时候,磨砂的浴室移门冷不丁被人打开。 江一鸣一惊,下意识地抖开一条浴巾围在身上:“?!” “对了鸣鸣,泡澡别泡太久,刚回来,要晕的。”钟晟探进一个脑袋提醒,却看见压根还没进浴缸里的小少爷一副受了惊的样子。 钟晟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江一鸣轻咳一声,站起身走过去,顺手就要把门关上:“知道了,鸡妈妈。” “等一下。”钟晟伸出手,拦住了移门。 江一鸣心虚了一瞬,开启胡咧咧:“今天不提供鸳鸯浴服务,明日爷赶早哈。” 钟晟没有搭理。 “你背后……”钟晟顿了顿,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起来,他硬是挤进了移门,把门反手合上。 江一鸣抽抽嘴角,也不敢和钟晟用力拼谁的力道大,两个人背后都有伤,要是用力抻着了,疼的还是自己,亏。 钟晟按住江一鸣的肩膀,江小少爷不自在地扭了扭,一慌张就话多:“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没-穿-裤子像是在犯-罪。” “我警告你别盯着我看,鬼知道你在看哪里?别占我便宜!” “鸡妈妈鸡妈妈?听见我说的了么?” “诶呀你别上手上脚哈,我和你没那么熟!” 江小少爷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说了一串了,钟晟仍旧按着他的肩膀,在人稍稍比先前放松一些的时候,冷不丁按着人往后一转。 钟晟知道江一鸣就像一条滑不溜手的小鱼,要跟他转圈绕,怕是绕到热水放尽了都没个结果。 只有这样最有效。 江小少爷像被勒住要害的白毛狐狸,被人按住肩膀一动不能动,还调转了个方向,光滑的背脊线条和两瓣屁-股-腚-子朝着钟晟。 “钟晟!操-你!”江小少爷又气又恼又羞,还有一点点底气不足的慌张,索性借题发挥恶人先告状上了,“你走开!” ——到底没什么底气,告状都像是气急败坏的小白狐狸,哪怕被挠两下都无关痛痒。 钟晟盯着江一鸣的后背看,一双眼睛阴沉得像是一潭墨:“你背上的伤,和我背上的,一模一样。” “巧了不是?”江小少爷冷笑,被惹恼了就更不乐意配合,哪怕被长发公主抓了个明明白白,就是偏要对着干。 钟晟一顿,沉默了两秒后松开手,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他的手指在小少爷背后的伤上极轻地抚过,微微弯腰,嘴唇轻而飞快地点过,随后站直起来,低声说道:“我帮你擦-身,伤口不要进水。” 江一鸣顿了顿,反而是不习惯这样的钟晟。 他知道这要是换做发生在别人身上,肯定就是大骂他不知好歹、不识好人心,然后气得火冒三丈、摔门出去。 但是这是钟晟,钟晟的反应让他不知所措了。 他闷闷地闭上了嘴,心里其实有些后悔,可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脾气。 江一鸣抿抿嘴,克制了一下自己的脾气,听钟晟的,扭头走进冲淋房里,等着男人进来给自己擦身。 钟晟也的确仅仅是在擦身,他拧干了烫手的湿毛巾,热毛巾贴在江一鸣皮肤上的时候,小少爷都哆嗦了一下,微烫得很舒服,他甚至微微眯起了焦糖色的眼睛,肩背的肌肉线条稍稍放松了些许。 身前身后每一寸皮肤都被钟晟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或大或小的伤口都被他用沾水的棉签细细清理又保持干燥。 江一鸣敢说,哪怕是让皇帝身边的御医来做,也做不到比钟晟更好的了。 钟晟在他面前蹲下,江一鸣惊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一步,结果小腿却被男人伸手抓住:“别动,擦-身。” “……下面我自己来就好了。”江一鸣咧了咧嘴,舔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低声说道。 “弯腰会抻到背后的伤,我蹲下来正好。”钟晟说道,解释得很认真很正经,可江一鸣却不自在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等下你也可以这样帮我。”钟晟又说道。 “……去你的,我们还在吵架。”江一鸣抽抽嘴角。 钟晟什么也没接口,只是继续做他的事情,好像给江一鸣擦-身是一件多么需要全身心投入的大事情一样。 江一鸣觉得这样不太好。 他左手捂住脸,右手向后撑着贴了瓷砖的墙壁,钟晟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大-腿-内-侧,小小少爷站立敬礼了。 操。 他们明明还在吵架! 第219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一十九天·人甜心善江一鸣 江·小小少爷的一举一动,自然不可能逃得开钟晟的视线。 钟晟轻轻笑了一声, 所幸没有说什么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不然江一鸣可能会直接把男人踹出去。 “鸣鸣,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等全身上下全都擦过一通后, 钟晟看着江一鸣浑身的皮肤都泛起浅浅的粉红色,忍不住笑起来。 江一鸣翻了个白眼, 敢情先挑起吵架又紧接着在男朋友手里敬礼的人不是他, 说得轻巧。 小少爷裹着件大浴衣,二话不说埋进被窝里,鼓成一个小山包。 丢人丢人丢人。 江一鸣心里的小人在尖叫。 “鸣鸣,该轮到你帮我擦-身了。”钟晟换了一身睡袍走进来, 坐在小山包的边上, 轻轻晃了两下鼓起的地方。 江一鸣:“……”这个人要不要脸?他们还在吵架呢! 钟晟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的样子, 看江一鸣没说话, 便继续说道:“我都帮你擦了, 还做了别的, 也没要求你给我做别的, 很公平……” 江一鸣猛地从被窝里跳出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给我进去!” “那……” “我马上进来。”江一鸣黑着脸打断钟晟的话。 长发公主顺从又乖巧地下床, 转身进了浴室, 在浴室移门合上之前, 又说了一句:“那我在里面等你。” 江一鸣:“……”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哼! 江小少爷做了几分钟的心理建设, 理了理吵架后冷战的思路。 首先,是钟晟不顾他意愿,强行让他做他不愿意做也不愿意说的事情,他生气是理所当然的;钟晟给他擦身是为了向他道歉讨好,也是理所当然的;他给钟晟擦身……那是因为钟晟确实行动不便,而他人甜心善,所以也是理所当然的。 绝对不是他松口表示不再生气的意思。 江一鸣捋清楚了,然后趾高气昂地踏进浴室里。 他“唰”地拉开移门:“把衣服脱干净,一件也不许剩!” 听听,多么嫖-客的味道。江小少爷在心里勾勾嘴角,暗搓搓地过着谁也不知道的瘾,脑补着长发公主这样那样地听自己的话。 就很爽。爽得连伤都能忽略了。 难怪古语有云,美人在怀,死也复生。——没有这句话,是江小少爷自己编的。 不过江一鸣没想到移门后的景色是那样的。 他说完后,才看清热气蒸腾的浴室里,钟晟对着镜子,手上拿着酒精,稳稳地在给自己重新消毒清理伤口,饱满的肌肉因疼痛而激出一层冷汗,湿淋淋的,头顶浴霸的光照得汗淋淋的,显得肌肉格外漂亮。 江一鸣虽然知道这会儿的重点不应该放在“肌肉漂亮”上,可他还是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 “咕咚”好大一声响。 钟晟抬眼看过去,嘴角扬了起来。 江一鸣:“……” 丢人丢人丢人。 钟晟朝小少爷招了招手,江一鸣走进去,从钟晟手上拿过酒精。 “秦姨不是刚给你包扎了一遍?干嘛又拆开?”江一鸣还没有被美色与肉-体冲昏头脑,他皱皱眉,看看愈合良好的伤口,不解地问。 钟晟:“……用美色来弥补我刚才犯下的错?” 江一鸣顿了顿,随后嘴角一抽。 “我没有想到背后的伤,愈合得那么快,是这个原因。”钟晟转过身,看着江一鸣,“我知道你大哥、你爸妈、你外公……随便哪一个都能为此生气动怒,但这些人里,绝对没有我,我最不能生气,在你做了这些后,如果我还生气,那简直是混蛋且不知好歹。” “你知道就好。”江一鸣不自在地撇了撇嘴,挪开视线,把下巴扬得高高的,极其傲娇,“混蛋且不知好歹是真的,不过生气……你想生就生,我管不着。” 以江一鸣别扭的个性,后半句其实算是间接性地退步赔礼道歉了。 翻译过来的潜台词就是:瞒着你确实有我一丢丢的小过错,但我拒不承认。 钟晟作为江一鸣语言十级优秀毕业生,自然是听懂了,他眼神暗了暗,其实在内心深处,他更想把这个小混蛋按在腿上打屁股。 “我看你这个道歉,有卖惨的嫌疑。不过算了,下不为例。你把纱布缠回去,包好了我再给你擦-身。”江一鸣说道。 钟晟顿了顿,看向江小少爷:“……缠不回去了。” 江一鸣:“……我身上这个不就是你缠的?” 他指指自己背上被包得漂漂亮亮整整齐齐的纱布,纳闷看钟晟。这手法可比他好多了,不愧是部队里出来的。 “我们都是拿战友练手包扎的。”钟晟说道,言下之意就是对象换成自己就不会了。 江一鸣:“……” 最后还是包回了最初江小少爷给打的丑结,江一鸣抽抽嘴角,无语地瞥了一眼看起来长得挺精明的长发公主,怎么做事那么憨憨? “鸣鸣,擦身。”钟晟惦记着。 江一鸣:“……” 擦完了身,江一鸣惦记着钟晟身上的伤口包得着实难看,便把人赶出去,找秦姨重新包一下。 他把钟晟押到秦姨和钟义的房门前,按了门铃后就溜走了。 钟晟:“……” 钟义睡得一头鸟窝似的起来给钟晟开门:“怎么了?” 钟晟眼角余光看见躲在角落里盯着自己的江一鸣,顿了顿,慢吞吞地开口:“……找秦姨包伤口。” “?” 秦姨从房间里出来,看见钟晟背上的纱布又乱成了先前的一团糟,轻呼一声,连忙把人放进来,让钟晟坐下,自己去拿药箱来。 秦姨语重心长地一边换药一边叮嘱:“阿姨知道你们年轻人经历了那么一遭事情,现在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休息,难免……咳,心潮澎湃,但是你背后伤口不是个小伤,怎么也得休养个一周两周再做吧?” 钟晟:“……” “噗嗤。”门外小少爷一声闷笑没憋住。 江一鸣听到想听的了,想想钟晟这会儿尴尬的小脸色,江一鸣的心情就大好,也不在意他们俩被误会成做那啥事情,心情大好地哼着小曲儿跑开了。 钟义无语地把自家儿子提溜起来,丢出房间外:“让你去兵营里训练那么多日子,连给自己包个伤口都要找别人,我看你是要回炉了,明天我就给你联系你前教官。” 钟晟:“……” 门“砰”地一下,贴着钟晟的鼻尖关上。 过了几秒,门又开了,秦姨从里头递出一卷纱布和绷带,拍拍钟晟的肩膀:“年轻人,不要急,夜多着呢。” 钟晟:“……” 没吃着还被人误会吃着了,有点想吐血。 最后钟晟还是自己一个人找了个角落,悄悄给自己包扎好了回去,冒充是秦姨给包的。 只是想撒个娇而已,怎么那么难。钟晟叹了口气。 一行人在这个暂时休憩点停留了两天后,启程回去了,估计要是再多留两天的话,江家人就得耐不住冲来了。 江一鸣又在家里待了整整一个星期,江爸江妈江家大哥天天整整齐齐地在家里报道不说,就连夏老爷子也从郊区另一头过来了,也不知道怎么这回就如此大动干戈。 江一鸣压根就不知道在直播期间,江家、夏家还有钟家把那几个参与嘉宾和陈鹤宁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那些所谓的故事都被翻了出来——说实话,藏得并不是那么好,但是三家人有志一同地选择了替那几人藏得更深。 那些人的故事与现实自然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结果,只是过程仍旧雷同,能叫人猜到几分对号入座。 于是与此相同的,江家自然想到了他们的小儿子,那个故事不管是真是假,不管发生在什么时候,江一鸣都是他们的宝贝命根子,谁也不能用这个来伤害到他。 ——看看最初那个小姑娘的反应,听听那几个故事,想也知道这个过去经历对任何当事人来说,都谈不上美好。 如果网络可以查到那些嘉宾的故事,那么顺藤摸瓜的,总有人会想去了解江一鸣,与其这样,不如索性他们替那几个嘉宾把过去藏得干净利落一些。 江家还想到了江一鸣从小就有的噩梦,他们甚至在想,或许那个噩梦的根源就和这个“过去”有关,只不过他们谁都不明白,那些村庄、大水,是怎么发生的,甚至哪怕动用了他们三家的人脉关系,也没人查得出这件事情。 不过查不出就查不出吧,江家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们三家都查不到的事情,估计没人查得到了——江家人宠孩子一定是教科书级别的反面例子。 等江一鸣回到家了,江爸江妈江家大哥都进入了十级戒备的状态,每晚都小心地听墙角,关注着小少爷晚上的好眠。 要是放在以往,估计又是噩梦连连,谁都喊不醒的那种,他们咨询过不少医生,可没人拿得出什么好法子,只告诉他们,这样连续又深沉的噩梦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物理伤害。——为此,这几天江家可以说是紧张极了。 可出乎意料的,江小少爷夜夜好眠,反而比江爸江妈江家大哥休息得都要好。 经此一次,彻底放下心结的江小少爷,看着自家爸妈和大哥三个人的黑眼圈,茫然地问道:“你们失眠了?” “鸣鸣不做噩梦了?”江浔川微微张嘴,看着眼前比自己精神还好的弟弟,愣了两三秒后,高兴地一把抱住,“好了?!” 江一鸣这才反应过来,其实他的噩梦情况……在这之前就好了不少,只是很少回家,可能只有长发公主清楚。 而这一次……说真的,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缠绕了他那么久的噩梦,这一次居然始终没有光顾过。 他恍惚了一下,然后笑起来,点点头:“不做噩梦了,以后都不做了。” 第220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天 江家这几天忽然像是雨过天晴似的,尤其是江浔川公司里的那些员工, 感受尤其直接——老大每天都给他们定奶茶喝呢! “是不是谈成什么大桩生意了?” “一定是!没看到老大天天笑眯眯的。” “太好了, 今年年终奖一定少不了!” “老大真好, 每天都有一杯奶茶喝, 我上回逛商场见过,一杯要四五十呢!” “那么贵?” 顿时一群只拿死工资的打卡上班族换了一种眼神, 崇敬地看着放满前台的下午茶, 怎么说也有四五十来杯了吧?一天就是他们小半个月的工资? “老板真大方!” “老板威武!” ——其实奶茶只是小秘书喜欢喝,江浔川偶尔发现后,天天都买一杯来讨好小秘书。这两天也就是心情大好,普天同庆, 雨露均沾, 发放一周就停。 “真好, 我弟弟现在不做噩梦了。”傻哥哥看到自家秘书抱着一沓文件进来, 就迫不及待地和对方分享。 “半小时前我进来的时候, 您就和我分享过这个好消息。”严柯无语地看了眼对方, 又扫了一眼江浔川的桌面, 脸沉了沉,“同样, 半小时前, 您桌子上摊开的文件也是这一份。” 江浔川:“……” “对了严柯, 今天的奶茶刚送来,去冰全糖不加料的,我给你拿进来了。”江浔川立马换了个话题, 起身把给小秘书准备好的奶茶拿来,天天一杯。 ——他连上任女友爱喝什么都不记得,现在为了讨好小秘书,连这样细致的小爱好都记住了。 江大哥为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自己请来的秘书,自己含着血泪用。 严柯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奶茶,再看看一脸讨好、像只小哈巴狗的江家大少爷,他眯了眯眼警告:“希望这不是您为了偷懒工作而讨好我。” “不是!当然不是!”江家大哥一口否认,觉得自家小秘书藏在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在审视自己,让他有种危机感,他立马堆起满满的笑容,看向小秘书,“这些是公司福利,严柯你天天帮我处理那么多事物,我给你准备一杯奶茶算什么?” 严柯挑挑眉,看着满眼谄媚一点也没老板架势的江家大少爷,他安静了两秒后,慢吞吞地开口说道:“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您的慷慨和体贴。” 努力清空大脑、生怕被小秘书读出心声的总裁,挂着满脸的笑:“严柯,把文件放下来吧,我等下就看完了。” “您最好是马上看完了。再过半小时您就该下班了,如果您还想按时下班回家的话。”小秘书铁面无私。 江浔川:“……”QAQ 他看看堆起来的一摞公文,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能偷懒摸鱼,好像也没做什么,一个白天功夫就没了? 大少爷心里苦。他是创新型人才,处理公文这种枯燥的事情简直要了他的命。 半个小时过去,严柯回到办公室里拿文件,就看到半小时前还意气风发满脸是笑的大少爷,像条死咸鱼一样坐在桌前。 小秘书的脚步一顿,该加班了。 小秘书转头就要走,偏偏又听见了江家大少爷的心声,简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听者流泪闻者伤心: ‘鸣鸣呜呜呜大哥不能回来陪你吃晚饭了呜呜呜,还有好多文件怎么都看不完,太难了,我太难了……’ 被迫听总裁心声的小秘书:“……” 江浔川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去瞥站在门口背对着自己的严柯,见对方有回身的意思,连忙收回视线,一心一意地盯着眼前的公文件,浑身上下散发着愈发浓烈的死咸鱼气场。 严柯:“……” “还有多少公文?”严柯走回江浔川身边询问。 江浔川眼前一亮,立马说道:“你标着紧急文件的都处理了,就剩一些不怎么要紧的……” “没有不要紧的文件。”严柯皱皱眉打断。 江浔川立马改口:“就剩不那么紧急的。” 严柯抿抿嘴,看看眼前可怜巴巴的江家大少爷,半晌后干巴巴地开口:“您可以明天再处理这些……”大不了他加班算了,加班费他一定会要求人事做三倍。 江浔川蓦地站起来,狠狠熊抱住了严柯:“太好了!那我先走啦!严柯你也早些下班吧,工作的事情不着急。” 严柯扯出一个假笑:“如果我的老板不是一个那么热衷摸鱼的人,那我一定会非常乐意准时下班的。” 江浔川噎了噎,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明天我一定全都处理完。” “希望您说到做到。” 江大少爷逃也似的下班了,有点点羞愧。 回到家,人都已经来齐了,钟家都过来蹭了一顿晚饭。 江一鸣才不会说,是他几天没见着长发公主,才找了个借口邀请钟家全家来吃顿饭呢。 “哥,你脖子上……被人抓了?”江一鸣盯着自家大哥的脖子看,一道还挺新鲜的血痕尤其引人注意。 江浔川闻言摸摸脖子,脸都黑了:“在停车场遇到一个疯女人,没事。” 他下班取车的时候,蹿出来一个女人,他认识,一个小明星,之前见过几次面,喝过几次酒,但也仅此而已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女人总以为他对她有意思,私下里都以他的女友自居,他回应解释过几波了都效果甚微,最近索性避开对方的所有联系,希望对方能够冷静下来。 结果,就今天下班,这人直接找上来了,认为他有外遇,要讨个说法。 江浔川都快委屈哭了,别说自从这人以自己女友自居后,他少了多少桃花,就说他最近一段时间,被小秘书盯着办公,哪来的时间去找女人?他可比和尚还和尚! “我只是对女士温柔体贴绅士了一点而已!”江浔川梗着脖子喊冤。 江一鸣抽抽嘴角,行走的荷尔蒙呗。 “你自己克制一下。”江爸咳嗽一声,提醒了一下。 江浔川:“……”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隔天上班,江浔川一进公司,就看到自己的员工们异样地看着他。 他:“……” 不祥的预感。 一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小秘书沉着脸盯着他。 江浔川:“……早?” “我希望我的加班让您早回去,不是为了让您寻花问柳,处理您纠葛的感情问题。”严柯冷着脸说道,把公文全都丢进江浔川手里。 江浔川茫然地看了眼边上一个个抬着脑袋八卦的员工,那些人对上他的视线后,连忙移开。 江浔川:“……” 严柯说完后,转身就走了,江浔川腾出一只手摸摸鼻尖,问旁边八卦看戏的员工:“什么情况?” 员工眨眨眼,慢慢抽出今早报刊上买的杂志报:“今天的加印增刊,老板,您上封面头条了!” 江浔川看见封面上,自己在停车场被女人堵了个正着的样子,赫然被拍了。 被算计了…… 通常情况下,江浔川对于自己被算计拍照传绯闻的事情还挺大度的,反正他风流名声在外,让他的商业竞争对手总是低估了他,对他来说并不是坏事。 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江浔川脸色沉了下去,下意识就吩咐道:“严柯,叫公关部的人来我办公室。” “那个,老大,严秘书请假了。”员工摸摸鼻子说道。 江浔川愣了一下。 “请了一个月长假呢。”员工又说道。 “能请那么久?”江大少爷茫然,他公司的福利那么好?他不知道? “严秘书说,您要是不准假的话,就炒他鱿鱼好了。”员工说完,立马把头缩了回去,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电脑,好像上面有几百万。 江浔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秘书这是生气闹罢工了? 江浔川脸更黑了,敲敲小员工的桌子:“通知公关部的人立马进来。” “好的好的。” 然后小员工发现,今天份的奶茶没有了。 QAQ 另一头,江小少爷那边,开了一场发布会,主要是回应这一次的直播节目出现的意外状况。 发布会的牵头方是也是这个节目台。 媒体会询问的问题提前发来了,鲍启文准备好了答案,和钟晟过了一遍后,才最后交到江小少爷手里。 “这些是什么?”江一鸣问。 “发布会上的回应。”鲍启文说道。 江一鸣接过来扫了两眼。 “核心意思不变,怎么组织语言随你。”鲍启文退让一步,知道让江一鸣按着稿子背是天方夜谭。 江一鸣咧咧嘴角,意思意思地假笑一下。 发布会上,一开始的提问还挺温和,也都在提问单上,但是随着发布会进行到尾声,为了有更多爆料和吸引眼球的内容,媒体的发问逐渐变得犀利起来。 鲍启文皱起眉,脸色不好地看了一眼发布会的主办方,对方甚至没有朝他这边看过来。 鲍启文立马意识到,节目台也想趁这个机会大赚眼球。 “在直播中,您和您的队友,同样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青年才俊钟晟,举止亲密,网传您和对方是恋人关系,您对此有什么解释么?” “您好,网传您被钟氏集团的当家人包-养,您对此想说什么?” “您参与的所有综艺节目都灾事不断,网传您自带灾星体质,您觉得是这样的吗?” “……” 鲍启文冷着脸从后台走出来,就要拿过话筒阻止这些媒体发问的时候,江一鸣轻巧地关上鲍启文的麦克风,然后开麦: “网传这种没有智商的话,就不要拿到我面前来了。”江小少爷扯开嘴角假笑,“网传媒体是狗,是垃圾场,你觉得你是么?” 众媒体:“……” 第221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一天·江小少爷:我可低调低调了 现场发布会这种东西,江一鸣没怎么开过, 跑宣传这种事情, 江一鸣也没怎么掺和过,这么一算, 一年下来, 江一鸣“出山”次数屈指可数。 也就难怪这一次的现场发布会惹来那么多人的关注——无论是粉丝还是非粉丝, 哪怕是只看过一点直播的人,这回都注意上了。 毕竟这次直播虽说只有短短的两天时长, 但这两天的精彩和丰富, 可一点也不下于那些得录制一两个月的综艺节目。 【之前还在说怎么这回江一鸣的回答那么无聊……果然不负期待!】 【明显后面的媒体提问环节是没有商量过的!鸣鸣的经纪人都黑脸冲出后台了!】 【肯定啊, 那些都是什么垃圾问题啊,肯定是野鸡媒体报刊的记者】 【哗众取宠!】 【没错!不过鸣鸣回应得好爽!】 【对对对, 把要替自己回应的经纪人麦克风掐断, 这个帅得一塌糊涂!我一秒路转粉了要!】 【不愧是江一鸣, 现场发布会都能和媒体直接对打上】 【我一点也不意外+1】 【江一鸣出山后, 觉得生活都变得有趣许多】 【尽管大家都在哈哈哈,但我还是想说一句,那些媒体真的狗, 问这种问题简直恶心人】 【真觉得应该好好整治一下现在的娱乐媒体风气了,一点职业道德说准都没有】 【+1, 我觉得江一鸣说得算客气了,给脸了】 【毕竟媒体也不好得罪得太狠吧……】 【楼上一看就是新来吃瓜的。江一鸣那个后台背景,还怕得罪媒体吗?】 【我倒是挺好奇,那些发问的媒体, 就不怕得罪江一鸣?】 【有道理……】 那些发问媒体的背后杂志的确害怕得罪江一鸣,但是发问的记者却不怕,他们只要能在现场问出这样的问题,就能得到一笔丰厚的红包,其中的金额哪怕是要他们冒着被辞退的风险,也愿意一试。 ——何况他们都清楚,这点“小差错”,还不至于让他们被辞退,顶多是扣个奖金工资什么的,比起那个红包里的数额,不值一提。 唐先礼笑眯眯地关注着江一鸣最近的动态,看到那个小后辈一顿操作猛如虎,不知不觉又是把娱乐圈的水搅浑了。 “那几个发问的媒体记者肯定有猫腻,就不知道这小家伙又得罪了谁。”唐先礼说道。 他边上是一直与自己搭档合伙的冯图之,也是这次电影剧本的大编剧,听见唐先礼说的,他笑了一声,说道:“你那个小朋友性格如此跋扈嚣张,加上那么硬的后台,我看得罪谁都不奇怪。” 唐先礼闻言一乐,他看中的就是江一鸣那股跋扈嚣张的劲,深得他心。 这两人此时在城里,《妖精志异》的服装服饰进入了最后的修正环节,服装总设计梁茂康自从上回被江小少爷打击过一次后,就加班加点地重整了,进度飞快。 而剧组里其他待命的演员,则大多都在山里。 虽然导演先前对于江一鸣中间跑去拍综艺的做法,表示了正面赞许的态度,但大部分人仍旧老老实实地原地待命,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毕竟谁也不是江一鸣,谁也没有江一鸣那样的后台,谁知道他们要是中间混了一个什么商演活动,耽误了拍戏行程,惹导演不满,直接换人呢? 余飞更是如此,他本来就是靠着一些不能明说的手段,取得了唐先礼的好感,进一步拿到了现在的这个角色。 这个角色可以说是他近几年离开鲍启文后,接到的最好的角色,余飞把这个角色看作是自己事业飞跃的转折点,珍重得不能再珍重了。 因此,哪怕是唐先礼已经给出了非常明确的暗示,他更欣赏那些善于利用时间、榨取时间价值的人,余飞也不敢冒险——谁知道唐先礼是不是只是看在江一鸣强硬的后台份上,为了给江一鸣一个台阶下,说的好话? 再说了,哪个导演喜欢三心二意的演员? 余飞事后仔细一想,就觉得那天微博上的阵仗,一定是导演碍于江一鸣的后台,才不得不站队发话,至于其他人……那当然是想要巴结江一鸣背后的江家了。 这样的念头不难理解,至少余飞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情,把自己都给说信了。 这段时间,鲍启文也没给江一鸣找新的工作,一来是时间间隔太少,二来是江家和钟家都禁止江一鸣参加综艺了,尤其是和直播搭上关系的。 大家都觉得那些综艺和江小少爷的八字不太合。 鲍启文也是一万个同意。 他终于有正当理由,把“成为综艺咖”的念头,从江小少爷的脑袋里踢出去了。 “你准备一下,估计顶多下礼拜就要进组了。”这天,鲍启文和江一鸣在商量调整一些工作上的事项,差不多结束的时候,鲍启文提了一句。 江一鸣稍有些意外:“这么快?” “快?不快了,这都往后延了快一个月了,一天好几万的流水白白出去呢。”鲍启文抽抽嘴角。 通常情况下,当然是不可能同意延后开拍一个月这样的事情的,投资商不会答应,演员也不会答应——可偏偏这是唐先礼的电影,最大的投资商可能就是唐先礼本人,至于演员,譬如余飞这样的,都宁愿老老实实地候着,更遑论其他人? 江一鸣对这块儿一点也不了解,但他了解那些出了差错的服饰。那些服装修修改改重新制作一通,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全都完工? “另外,许久尊那边有联系你么?我算算,你的倒模应该也快做好了,他或许最近两天就会通知你。”鲍启文又说道。 江一鸣顿了顿,许久尊? “那天给你做特效的,记得么?”鲍启文见江一鸣的表情,就知道江小少爷贵人多忘事,肯定是对这一号人没多少印象了,他抽抽嘴角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他。”江一鸣翻了翻白眼,他当然记得有这号人,那人的脾气性格还挺对他胃口的,只是……他想起来,那天事后,他好像并没有加许久尊的联系方式? 江一鸣心虚地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瞄了一眼。 他的新加好友那栏,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申请人,大部分是他的学弟学妹们,毕竟在进娱乐圈之前,他也就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在读博士生,联系方式并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哪怕是后来成名了,江一鸣也懒得换手机号。 这就导致了他长期习惯性忽视新的好友申请。 江一鸣点开“新的好友”,往下稍稍一拉,就是十几二十个的新申请红点。 然后“我是许久尊”五个字的备注,被压在最底下,看着就挺可怜委屈的。 江小少爷摸摸鼻尖,挺不好意思的。 他能想到,要是鲍启文知道他现在才把许久尊的好友申请批过,一定会跳起来炸毛,然后叨叨他怎么连好友申请都不注意一下。 江一鸣想想就头疼,决定暂时做一个鸵鸟。 反正就算找不到他,那边团队的人也会去找他的团队,横竖正事不可能耽误掉。 江一鸣心安理得地想着,索性就忽视那个好友申请忽视到底了。 俗话说得好,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江小少爷的任性也不是一天、一个人就能惯出来的。 江一鸣扬着下巴,天不怕地不怕,这个脾气他要是能改掉,那他江一鸣就不叫江一鸣了。 本来嘛,江一鸣还打算含糊地应付两下鲍老师,却没想到就在鲍启文提起许久尊的时候,鲍老师的手机也响了。 江一鸣示意鲍老师先接电话。 鲍启文接了电话,脸上先是挂着商业性质的微笑,然后缓缓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疑惑又审视似的打量着江一鸣,看得江小少爷浑身不自在起来。 “好的,好的,我会和他再确认一下是否收到了申请,不过您可以再发送一个申请过来,可能是系统没有识别发送也不一定。”鲍启文一边假笑一边说道。 然后挂断了电话。 “听说许久尊还没成为你微信好友呢?”鲍启文开口。 江一鸣:“……” “是么?我看看。”江小少爷立马装模作样假装在找,“他的微信名字叫什么?我可能没备注。” “点开‘新的好友’小红点。”鲍启文说道,“上面最新一个刚刚发来的就是。” 江一鸣:“……” 小少爷果然又看见那个熟悉的头像和熟悉的备注——“我是许久尊”。 “哦,原来他刚发来呀,我说怎么没看见呢。”江小少爷厚着脸皮说道。 鲍老师无语,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也不能揪着江小少爷的小辫子说什么,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你快加快加。”鲍老师嫌弃地摆摆手。 江一鸣咧开一个笑,通过了许久尊的好友申请:“哦哟,这人微信名字就叫特效第一人啊?比我还嚣张。” “还能有比你更嚣张的?”鲍启文抽抽嘴角,觉得江小少爷一定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那可不?我可低调低调了。” 鲍启文想到江小少爷的昵称,的确叫低调低调。 鲍老师:“……” 第222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二天 江一鸣加上了许久尊的好友后, 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对方的消息。 江一鸣怀疑许久尊蹲点候着他。 微信提示音叮呤咣啷一顿响—— @特效第一人:江先生你好。 @特效第一人:我看了你最新的直播节目, 印象深刻。 @特效第一人:有机会可以见面聊一下吗? @特效第一人:你的特效道具已经制作完成了, 可以顺便一起看一下完成作品。 江一鸣抽抽嘴角, 把手机举到鲍启文眼前:“这人就是学不会放弃是么?” 鲍启文顿了顿,回道:“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做到了特效第一人的成就。” 江小少爷朝天翻了个白眼。 他哒哒哒编辑消息发过去。 @低调低调:伤是真的,没有特效。 许久尊看见消息, 眼睛一亮。 @特效第一人:这个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江一鸣想,那还找他做什么? @特效第一人:只是想约你出来。 @特效第一人:或许你愿意吃个下午茶小点心什么的。 @特效第一人:我朋友新开了一家下午茶店, 生意很好,每次都要提前三天预约排长队,招牌是每天限量供应的十个皇冠甜甜圈。 @特效第一人:[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特效第一人:但是我们过去的话,可以直接走后台, 而且招牌甜品不限量供应。 显然,许久尊投其所好,做了不少调查了解。 江一鸣这回没有把聊天内容给鲍启文看, 他只是抬起头, 告诉鲍启文:“明天我们去许久尊工作室。” 鲍启文:“……啊?” “他邀请我们去参观, 顺便看看给我做的东西。”江一鸣说道。 只不过这些行程结束后,还有一顿下午茶,不过这个活动鲍老师就没有必要知道了。 鲍启文虽然不知道许久尊是怎么说动江小少爷的, 不过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好事。 鲍老师在许久尊三个大字上打上了标签:不容小觑。 ——能说动江一鸣的人,都挺厉害,比如说钟晟, 比如说他。 许久尊的工作室在市中心,寸土寸金,所以工作室也就不那么大。 但是装修得很有特色,一看就是搞特效的工作室,不一般。 电梯门打开,江一鸣一走出来,就被正朝他张开大嘴、露出尖锐毒牙的眼镜蛇吓到了,下意识地出手一把拽住七寸,往地上一甩一砸。 “……” 怎么说,就震惊了工作室里那一圈总是乐于看客人惊吓的特效组成员。 谁都没想到,这一回好戏没看成,反而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小白脸似的青年,直接把他们的招牌砸了? 事后,看了现场的特效组成员表示:即便那是一条真正的眼镜蛇,那也只会在江小少爷的精准打击下,变成一摊蛇肉。 鲍启文看看地上变成一摊烂泥似的“眼镜蛇”,顿了顿说道:“江家会赔。” 江一鸣:“……” 做得太逼真也不是件好事情哈。小少爷摸摸鼻尖,刚到办公室就把人家的东西给砸了,还真是有些叫人心虚。 许久尊听见动静,从工作室里头出来,一眼就看见大门口的一片狼藉,他额角跳了跳,再看江小少爷满脸无辜地站在边上:“……” “没事,早就说过这群人的恶趣味了,砸了也没什么。他们要想看,就再去做一个。”许久尊说道,边说边接待江一鸣和鲍启文两人进去。 特效组员:“……”分明看得最开心的人就是老大! 江一鸣斟酌地道:“做得是挺逼真的,我都被唬到了。” “能唬到江先生的话,也是不错的褒扬了。”许久尊说道。 江一鸣在想这话是损他呢还是夸他呢?怪怪的。 目送着江一鸣一行人离开的众特效组成员,炸开了锅—— “我就说为什么那个年轻人看起来有点像明星!人家就是大明星啊!” “我也觉得眼熟……看过他拍的什么戏来着?” “直播!直播!《逃出生天》总知道吧!?” “?我擦江爷?” “和电视上看起来不一样啊!比电视上还白,脸还小,还好看!” “也矮了一丢……” “滚粗可。” “江爷是靠气场服人的好吧!身高不够,气场来凑。” “江爷气场两米八!” “我们居然想吓唬江爷?谁给的胆子!?” “所以,我们的招牌蛇变成了现在这个下场。”一个工作人员指了指地上的狼藉。 “……这么一想还真是一点也不意外了。” 的确。 想想《逃出生天》的那些工作人员吧,想吓唬江小少爷的,全被江小少爷吓惨了。 啧啧。 “你们说,等江爷出来后,我能去蹲一个签名吗?” “签名?嗤,脑残粉。我就不一样了,我要去搞个合影!” “我静静看着就很好,眼睛才是像素最高的摄像机,我一定要抓住每分每秒!” “诶,想到我们组要给那个余飞做特效,我就郁闷。给对家服务,艹。” “+1,我觉得我愧对江爷555555” “说到余飞……完了,我记得老A也是和余飞那边约了今天过来?!” “……哇哦。” “搞事情?” “刺激!” 许久尊带着江一鸣逛了一圈他的工作室,不过显然他意不在此,带人逛得很快,鲍启文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了什么,只觉得走了地图似的; 江一鸣也意不在此,他只惦记着之后的下午茶——倒不是说没有许久尊他就吃不到了,那也不至于那么稀罕,主要是在鲍老师的眼皮底下公然偷吃,这着实刺激好玩,而且最近江一鸣也确实关在家里关闷了,无聊得很。 于是两个心不在焉的男人一拍即合,江一鸣摆摆手说道:“我们直接去看你的完成作品吧。” “好。”许久尊果断领着人抄了小道直奔操作室。 操作室里,余飞和助理正在检查他们的完成品,助理在挑刺,这里不够完美,那边颜色有些失真,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小毛病。 “电影是要搬到大银幕上去的,一点点细小的瑕疵都能被放大无数倍,你们一定要细心再细心啊。”助理不满意地说道。 老A抽抽嘴角,合着他们专业做特效的,还被一个艺人助理指着鼻子说不专业了? “我相信许久尊老师团队的特效成员都是非常专业的。”余飞开口,貌似安抚着,然而话锋一转,却是变相赞同助理暗指对方不专业的话,“这样的小失误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现了。” 老A还以为这人会说什么好话,闻言吐血,更是把白眼翻上了天。 可这人是老板接下的生意,看在老板的面子上,也得忍气吞声,不能发作。 他只好耐着性子解释:“是这样的,你们现在看见的肉眼差异,正是因为我们在做特效的时候考虑到了大银幕上的视觉呈现,大银幕上的呈现和肉眼现在看见的是有偏差的……” “你说真的?”助理狐疑地看他,怀疑这人是不是为了推卸责任,而胡诌一套说辞出来糊弄他们。 “……”老A简直不想搭理。 那你别信别让我们做啊!老A快骂人了,可他不能骂,只能憋着…… “假的,慢走不送。”许久尊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 余飞和助理两人听见他的声音,都小幅度抖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遇见许久尊,老A不说是对方要去见个贵客,不在工作室么? 余飞心里疑惑着,转过身去。 然后眼睛就红了。 许久尊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江一鸣,一个鲍启文,全是他的眼中钉。 再结合老A刚才说的话——许久尊要去见个贵客?见的就是江一鸣?凭什么这人就轻轻松松成了许久尊嘴里的贵客?而他……甚至刚才还被下了赶出去的警告? 余飞脸色难看。 要是余飞身边有经纪人陪着,场面或许还不会那么尴尬,至少经纪人会帮他打圆场缓和气氛,但是余飞一直不满自己的经纪人,对方也就索性把更多精力放在其他种子选手身上去了,像今天这种小事,压根就没跟来。 许久尊说完,也不看余飞的反应,就带着江一鸣和鲍启文两人大步走进来:“这是老A,之前你们见过面。” 江一鸣冲对方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老A也朝江小少爷笑笑,之前在化妆室的简单照面,就足够让他猜到江一鸣的脾气了,连自家老大的面子都不怎么给的人,能朝自己点头示意,算是不错了,知足。 “这是给你们做的。”许久尊指了指一个放在玻璃器皿盒子里的东西,看起来挺精致,也挺怪异的。 江一鸣想到之前做倒模的时候,边上工作人员开玩笑说这和面具挺像,他还接了一嘴人-皮-面-具,现在看看,就觉得更像了。 余飞助理下意识看了一眼,江一鸣做的特效和余飞做的特效有些不太一样,他脱口而出:“这做的是什么啊?人-皮-面-具?给替身用的吧?” 许久尊冷眼瞧了眼对方:“我要是你,我就会闭上嘴,把自己的孤陋寡闻藏起来。” 助理:“……” 江一鸣乐了。 他也没多看,随手一摆,像领导总结性发言似的说道:“不错,看起来花了大价钱,辛苦。” 许久尊和江一鸣都志不在特效模型上,也就是来走个过场,现在听见江一鸣这么说,立马眼睛亮起来,知道这潜台词应该就是可以去下午茶私聊了。 快乐。许久尊一双眼睛闪烁出求知的光芒。 江一鸣被闪到了 他跟着许久尊往门外走,绕过余飞。 余飞听见自己的助理被人奚落,加上自己刚才又被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再看现在江一鸣一副气人的模样,可偏偏边上许久尊和老A都毫不在意,他气得肝都疼了。 凭什么? 就在江一鸣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拳头蓦地攥紧了,尤其想扯住江一鸣的衣领质问对方,有个好家世就能为所欲为横着走了? 但他忍住了,好歹他还有一点点理智。 不过江一鸣却不会错过余飞的这点小动作,他脚步一停,眉梢一挑,转头看向对方:“不服气?”他低声问。 余飞瞳孔颤了颤。 “原因很简单。模仿得再像,在正主面前,模仿者永远都只是个小丑而已。”江一鸣轻描淡写地一笑带过。 余飞捏起拳头,胳膊被身边助理紧紧拽着才没举起来,他咬着牙低声说道:“不过是有一个了不起的家庭背景而已,你就是个富二代!” “可你没有。”江一鸣扯扯嘴角,讥讽又轻蔑,“哪怕你削尖了脑袋,也求不得我天生就有的这些。” 第223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三天·“江爷!Niubility!” 江一鸣说话, 那是一点也没有要压低声音遮遮掩掩的意思, 至少整个操作间里的特效组组员都听见了。 具体表现就是,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目光大喇喇地停留在江一鸣和余飞两人身上。 余飞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难看极了, 他没想到江一鸣会如此嚣张地在所有人面前说这样的话, 他以为再怎么嚣张的人, 总得留一分余地。 江一鸣把余飞变来变去的脸色全都看在眼里, 他当然清楚余飞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嗤地一笑, 手指在两人之间随意比划了一下,说道:“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你和我之间的差距。我有底气随心所欲, 而你没有,所以你再怎么模仿, 永远只是一个暴发户而已。” 许久尊在边上听着,不客气地噗嗤一声, 然后看到余飞助理看过来, 他扬扬眉梢, 大大方方地看过去。 助理:“……”太过分了。 还是鲍启文咳嗽一声,拳抵嘴角遮了遮笑容,打了个圆场道:“你可算了吧, 千万人里也跳不出一个你这样的背景, 你这是在欺负人啊。” 助理看看鲍启文。 余飞也看看鲍启文。 鲍启文接着说道:“一个江家就够圈里人羡慕了,别说除了江家,还有一个钟家一个夏家, 谁能有你底气足?” 他说完,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余飞,话里带着两分警告,警告余飞,江小少爷的后台不是一般的硬,可别以为自己能像拿捏别人那样来捏江一鸣。 “硬件比不过,怎么勉强都没用,有着这样的功夫,不如考虑考虑别的。”许久尊在边上轻飘飘地说道。 “……我们走。”余飞咬牙切齿地对自己的助理说道,他阴沉着一张脸,阴鸷地看了一眼那几人,一言不发地离开。 江一鸣似笑非笑地目送余飞离开:“慢走,不送。” 余飞的脚步明显一顿,但是很快调整了过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一鸣心情舒畅。 鲍启文无奈地看着江一鸣,这回两人是彻底撕开脸皮闹翻了,真不知道之后拍戏在剧组里,又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配合搭戏。 鲍启文一想到江小少爷靠天吃饭的演技,真不觉得对方对着余飞演的小狐狸,能正常发挥。 鲍老师深深吸了口气,听天由命。 反正横竖小少爷都不会让自己吃亏。 要是NG太多次被导演骂……那也不是他骂的,鲍老师捂着耳朵表示什么也听不见不知道。 演员嘛,不挨骂没法成长。 “接下去没什么事情了,你先走吧,你后面不是还跟了一个小明星的行程么?”江一鸣见余飞走了,就开始赶鲍启文。 “不急,我先送你回去。”鲍启文说道。 江一鸣抽抽嘴角:“没必要,我自己回去……” 江小少爷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操作间内和操作间外的特效组组员全都围了过来,嘴里嚷嚷着要江小少爷给签字—— “江爷,签个名吧!” “江爷!我们拍个合照嘛!” “我们都是江爷的小粉丝儿!” “没想到看见江爷真人嘴炮,值了值了。” “现场嘴炮攻击力才叫MAX哈哈哈,嘴炮艺术搭配江爷的表情艺术,绝了。” “我觉得江爷该写一本书,或者开一档节目,就叫教你如何怼职场上遇到的傻[消音]逼。” “楼上附议……” 江一鸣看看周围一窝蜂围上来的一圈人,再看看许久尊,对方朝他挤了挤眼睛,于是江小少爷明白了,这都是许久尊安排来的脱身计谋。 机智。 江一鸣脸上挂着笑,装模作样地随手拿过几张照片签上名,看向鲍启文,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大家盛情难却啊,你看我这边满足一下粉丝的愿望,要花不少时间,你别等我了,等下我叫管家派车来接我。” 鲍启文见状点了点头,也行吧,反正喊管家派车过来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总不见得他让江一鸣单独一个人待几个钟头,江一鸣就能给他捅蜂窝篓子。 “那我先走了。”鲍启文摆摆手,虽然心里纳闷什么时候江一鸣变得那么好说话了,但看看这些狂热的“粉丝们”,鲍启文没问出口。 说不定是碍于合作关系不好拒绝? 鲍启文甩甩头,觉得在江小少爷的字典里,不存在“碍”这个字眼。 眼看鲍启文也走了,江一鸣松口气,看向许久尊,夸道:“这招不错。” 许久尊笑笑。 江一鸣打算离开人群,然而许久尊团队的组员们一个个眼睛亮亮地盯着他,手里无一例外地拿着照片求签名。 江小少爷迷惑:“……?” “他们确实是你的粉丝。”许久尊开口,微微一笑,“只不过先前不敢上来找你要签名而已,刚才为了脱身,我允许了。” 江一鸣:“……” “江爷!Niubility!” 被坑了一把、并且拿英语最是头疼的江小少爷黑着脸:“好好说话,不要拽洋文。” 第224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四天·【江一鸣和一个男人在我们这儿的网红下午茶店吃下午茶!】 江一鸣看看眼前一个个拿着纸笔要签名的特效组成员, 看在这些人帮他脱身的份上,江小少爷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签名的要求。 ——说实话, 江一鸣也挡不住这些小年轻亮晶晶的小眼神。 江一鸣屈服了,头一次给签了那么多名字,他甩甩有些不好出墨的笔, 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什么粉丝后援会里。 “我们曾经做过一段时间以你为中心的课题讨论。”许久尊说道。 江小少爷:“?” “老大是说你在综艺节目里的那些特效表现。”许久尊的副手老A在旁边补充解释了一下, 免得被人家误会是什么奇怪组织。 许久尊点点头, 瞥了眼老A, 觉得自己的副手这是在画蛇添足。 不是特效还能是什么值得他研究? “不过显然, 我们特效小组里的这些人全都在研究完你的那些视频后,变成你的粉丝了。”许久尊抽抽嘴角。 他想起之前, 他接下唐先礼的活, 回来告诉团队里的人合作对象有江一鸣, 简直全体像是发年终奖了似的。 当然,他也很开心, 但原因和这帮小子完全不一样。 许久尊心里无语。 江一鸣抽抽嘴角, 好不容易应付好了这些年轻人, 总算能和许久尊去下午茶店里坐坐了。 两个人都带着墨镜和口罩,是从好友店里的后门悄悄进去的。 后门连着包厢的走道,私密性还算不错。 这个场所是品尝下午茶、也可以同时欣赏音乐沙龙的小型社交俱乐部,包厢是对内俱乐部会员使用的, 对外则是一个小小的门面吧台,仅限每人购买一份甜品。 普通人、包括媒体,几乎不知道这家网红下午茶店还内有乾坤。 所以通常来说, 在这里不用担心会被狗仔拍到。 许久尊直接带着江小少爷去了定下的包厢,包厢里已经送来了一车的甜品,都用保温炉精致地放着。 “随便吃。”许久尊说道。 江小少爷很满意,取了个甜甜圈就倚在窗口那儿的榻榻米上,懒洋洋地眯着眼小口小口吃。 “我做了一点调查,希望你不会介意,我知道鲍启文没有特效团队,最近他的工作室也没有和任何一个特效团队有过接触合作,你在节目里的那些表现,和鲍启文、和别的特效团队没有任何关系,那些是你做的。”许久尊开口说道。 江一鸣眯眯眼,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 的确是他做的,尽管不是特效。 江一鸣出品,假一赔十,从不来虚头巴脑的东西。——划掉。 许久尊盯着江一鸣看了几秒,顿了继续说道:“其实我知道您对特效保密的顾虑,毕竟这一点被人学去了、拷贝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路数,观众也就不稀罕了。” 江一鸣挑挑眉看他,笑了一声:“你是说,被学去?被拷贝出一模一样的东西?” 他咬了一大口甜甜圈,把腮帮子塞满了鼓起来。 许久尊在赌自己这番话能不能激将住江一鸣,他点点头:“我也是做特效的,我知道掌握一项手艺和技术有多珍贵,被人偷走后又会变得多么一文不值。” “但是,我的经验同样告诉我,固守自己的手艺和技术,总是比不上一群人的头脑。” “你看我如今有了自己的团队,我的名气能到今天的地步,离不开我的团队,我的技术也离不开团队成员的集思广益。如果你愿意和我合作,名气不会被埋尘,你也用不着担心你的东西被人拷贝偷走……” 许久尊在背诵前两天他的组员集思广益给他写的劝说稿。 那些组员一听说许久尊打算把江一鸣拉入伙,一个个积极得不得了,花了整整一天功夫才搞出现在这么一个最终版本。 可惜许久尊还没念完,就被江小少爷打断了。 江一鸣笑起来,仍旧是懒洋洋地坐在榻榻米上,他摇着头好笑:“我是在问你,你觉得我的……我在直播里表现出来的那些东西,那些‘特效’,会被人学去、拷贝一份?” 许久尊以为江一鸣听进去了,他点点头,说道:“尽管现在还没有人能够做到,也没有人能够摸清其中的门道——我和我团队的成员研究了小半年,我们虽然是国内最顶尖的特效团队,但据我所知,你的视频已经引起了国外特效团队的注意,他们也在琢磨相同的技术。” “哪怕我们还没有什么进展,但不代表国外那些洋鬼子没有进展。”许久尊说道,“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找出来偷走,他们总做这些事情。” 说到后面,许久尊有些咬牙切齿,显然是有什么旧仇积怨。 “那我只能非常肯定地告诉你,我的这门‘技术’,没人能偷走。”江一鸣慢吞吞地说道,他看向许久尊,“或许以后你会知道,不过我衷心希望你不会有知道的一天。” 许久尊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因为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江一鸣说道,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许久尊,又转眼看向那一车的小甜饼,在心里轻轻叹口气,看来是吃不完了。 小少爷果断地拍拍屁股,从榻榻米上起来:“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好事,我看你不错才这样祝福你的。” 许久尊:“……?” “这里的东西味道不错,我挺喜欢的,你朋友有没有意向转手?”江一鸣忽然话锋一转,又问。 “?” 江一鸣诚恳地看着他。 “……我想应该没有。”许久尊干巴巴地回道, 小少爷惋惜地咂了咂嘴,这种商务上的事情,果然还是让长发公主来谈谈吧。 “感谢款待。”小少爷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我想我该走了。” 许久尊看看还有一餐车没怎么动过的下午茶,心想这怎么和他网上看来的消息不太一样?不都说江一鸣很能吃? 许久尊按了服务铃,让服务生把这些甜品打包,然后把打包盒交给江一鸣:“别浪费。” 江小少爷深以为然,顺手接过。 两个人压根没有在这家下午茶店里待多久,被一口回绝并且深感迷惑的许久尊糊里糊涂地跟着江一鸣往大门口走。 走出门口,他才恍然想起不妙,刚要一手拉住对方,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开门发现排了人墙的江一鸣:“……” 打算拽住小少爷的许久尊:“……” 许久尊慢吞吞地收回了伸出的手。 看着倒像是打算牵手、又碍于大众视线而收回去似的。 YOOOOOOOOO 许久尊:不太妙。 江一鸣:有点麻烦。 “诶?这居然是扇门?我还以为是壁橱!” “做得好隐蔽啊……” “里面难道是可以坐下的?” “问问出来的那两个人不就好了?” 于是有人拦住江一鸣和许久尊好奇询问:“兄弟,问问你,那里面是什么情况呀?是给人坐的地方么?” 江一鸣:“……”不给人坐还给鬼坐?不过他一路走出来,看见位置大都空置着。 不行,不能开口,一开口就得暴露身份。 还是许久尊开口:“里面是俱乐部会员的活动场所,并不对外开放。” “噢……万恶的有钱人。” “啧,我当什么呢,装[消音]逼专用。” “让人不爽。” “有钱人的消遣。” “要进去得交多少钱啊?” “兄弟,问问你……” 许久尊头都要大了,忙不迭地让小少爷赶紧冲出人群。 “啊!这是不是江一鸣?我看身高像!” 人群里,突然有人这么大叫一声。 江一鸣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沉下脸问:“……你对我的身高有什么意见?” 许久尊:“……” 第一个念头:没想到这才是江一鸣的炸点。 第二个念头:完了。 人群里安静了短暂的一秒,然后紧接着—— “卧槽!?真的是江一鸣!”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没错了!虽然看不清脸,但我已经能脑补出江一鸣的表情了!” “江一鸣是谁?” “我以为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江一鸣啊!就是,就是看过《逃出生天》吗?没看过?那前两天那个别墅杀人直播看过没?对对,就是那个!” “哦哦哦!” “啊啊啊江爷!看到真人了!” “江爷旁边这位是?” “……” 江一鸣:反正不是长发公主。 哦豁,尴尬。 江一鸣摸摸鼻子,看看眼前越发不可控的场面,掏出手机联系鲍启文:“鲍老师,来救驾?” 鲍启文:“……” 鲍启文就纳了闷了,怎么才把江小少爷放飞俩钟头,这位爷就能给他惹出事情来? 江一鸣把地址报给鲍启文,然后转身拽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许久尊回了俱乐部内里。 显然堂堂特效大师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 “傻站在那儿给人当猴看?”江一鸣翻个白眼。 许久尊:“……” 微博搜索江一鸣的广场上,同步更新—— 【啊啊啊啊捕捉到一只野生江一鸣!】 【江一鸣和一个男人在我们这儿的网红下午茶店吃下午茶!】 【我看到那个男人还打算牵江一鸣的手!】 正披着粉圈号在刷微博摸鱼的钟晟:“……” 他回头就把这个下午茶店盘下来。——不是 第225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五天·余飞:“你以为江家真的在乎江一鸣?” 钟总其实并没有询问任何有关今天下午的事情, 但是江小少爷十分自觉地联系了对方,摸摸鼻尖—— “在吗忙吗看热搜了吗?” 钟晟装作茫然毫无所知的样子,低低“嗯?”了一声,尾音一转一扬, 勾得小少爷心里发虚。 江一鸣咳嗽一声, 说道:“是这样的……” “我和一个男人上热搜传绯闻了。” 他顿了顿, 又补充:“不是于明浩。”——他记得钟晟对于明浩小同志的意见挺大,为了小同志不被误伤,江一鸣先前排解释了一下。 钟晟眯眯眼,其实心里挺意外江一鸣会那么主动地和他提这件事情。 他应了一声, 好奇江一鸣还想说什么,便静静等着下文。 江一鸣则是对于电话那头没有下文的沉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长发公主就“嗯”了一声, 这是生气了还是吃醋了还是无动于衷? 江一鸣在心里猜测……说不好。 他觉得吧,长发公主肯定看得明白娱记的套路,一定不会相信绯闻热搜的。 但是呢,不相信不代表不吃闷醋。 江一鸣觉得,说不定在那短暂的应声背后, 长发公主的醋坛子都翻了。 怪可怜的, 他还是得安抚一下。 “那个许久尊傻乎乎地想要我那特效技术, 专门请我去那家店吃下午茶。”江一鸣说道,“不过有一说一,那家店味道不错,你有没有办法盘下来?” “可以。”钟晟应下。 哦豁。江一鸣在心里悄悄给长发公主竖起大拇指——答应得那么干脆利落, 肯定是醋坛子翻了。 钟晟应完后,忽然又问:“那个人要什么特效技术?” “就是之前直播里出现的状况,他以为那些是特效。”江一鸣噗嗤一声,“还说迟早会有团队揭开技术的秘密,能拷贝复制出来。我倒是好奇谁能做到这一步。” 江一鸣一扬下巴,他就不信还有人能做到他这一步。 钟晟皱皱眉:“他缠着你?麻烦么?” “嗯?麻烦?还行。” “需要解决么?”钟晟又问。 江一鸣顿了顿:“……不需要,已经被我劝回去了,暂时打消那个念头了。” 钟晟点点头。 江一鸣轻咳一声,其实目前更麻烦的情况是,大批大批的网友认为,许久尊是和他举止关系亲密的同性友人。 就连之前搞cp大战的于明浩和钟晟,现在都得靠边站。 这就有点糟心了。 江一鸣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情况和钟晟解释说明。 鲍启文也头疼,前段时间的那场直播,说是公开出柜都不为过——至少在他们这些心知肚明的人眼中,已经算是江小少爷和总裁在宣布独属权了。 结果今天冷不丁这么一闹腾,网友纷纷宣布磕的真人cpBE了,还有模有样地闹着“出轨”、“第三者插足”这样的负面标签。 鲍老师要骂人了。 许久尊少见地安分了一点,态度诚恳:“你们说需要我怎么配合,我一定配合。” 鲍启文糟心地看了眼对方,特效大师在关键时候掉链子,让鲍老师三米厚的滤镜掉光了。 “我都没做什么呢,这些人凭什么说我和长发公主BE了?”江小少爷不悦地刷着微博嘟哝。 鲍老师冷笑一声。 没做什么? 都瞒着他和别的男人出去吃小甜品了! 江一鸣听见鲍老师冷笑,抬头看了眼对方,皱皱眉:“你别一副好像我又负了你似的样子,我和你可是清清白白。” 鲍启文:“……” “鲍老师,想想法子,总不能让这些人真觉得我和许久尊有什么。”江一鸣叹气。 鲍启文朝天翻白眼,他当然知道不能让这个误会再深入下去,不然等钟总发现,他还不得被穿小鞋? 许久尊在边上插嘴:“其实我和江一鸣真的什么情况都没有,就连甜品也是打包带走的……” “对了,我那些打包盒呢?”江一鸣忽然想起来。 许久尊:“……”可能落在逃跑的地方了。 江小少爷郁闷极了,被传绯闻、当猴子围观不说,还丢了甜品,这次是折了夫人又赔兵。 鲍启文用力敲了敲玻璃桌,重点跑偏警告! 许久尊回神,继续说道:“重点是,我和江一鸣没有任何出格的事情,顶多是友人相聚而已,我认为——” 江一鸣和鲍启文齐齐看向他。 “清者自清。”许久尊笃定地说道。 “我呸。”江小少爷毫不客气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鲍老师也抽抽嘴角,不想搭理。 许久尊:“?” 他哪里说错了? 江一鸣看向鲍启文:“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鲍老师表示洗耳恭听。 江一鸣:“公开吧。” 鲍启文:“?” 不可以!鲍老师不允许! “你见过谁家流量还在上升期就公开恋爱关系的?”鲍启文反问。 “我什么时候是流量了?你能用我上网还是看视频了?”江一鸣也反问。 鲍启文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江小少爷说的此流量非彼流量。 鲍老师抓狂:“总而言之,你不许公开。” “你跟钟晟说去。”江一鸣哼了一声。 鲍启文:“……” 您的好友长发公主加入聊天群。 出乎所有人意外的,钟晟并没有同意江一鸣一时冲动提出的主意。 长发公主深明大义:“的确,现在并不是一个公开的好时机。” 江小少爷眨眨眼,一脸意外地看着钟晟。 钟晟朝小少爷安抚地笑了笑:“我们的关系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释,他们既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了解这些。除非你想告诉他们,他们才会知道,而我也会支持你所有的决定。” 鲍老师狐疑地悄悄地打量着钟晟,什么时候钟晟那么好说话了? 江一鸣闻言沉默了一两秒,随后点了点头:“也是,被赶鸭子上架一点都不像是我的作风。” “那我们现在都赞成,不公开不回应,是这个意思吧?”鲍启文问。 ——不管钟总有什么别的小算盘,目前只要能劝住江一鸣不公开,都行。 江一鸣看向钟晟,钟晟温温和和地低头也看着他,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江一鸣心跳得有些快。 他轻咳一声,挪开视线看向鲍启文,点头说道:“就算要公开,也得是我找个良辰吉再公开。” “又不是结婚,还选日子?”鲍启文抽抽嘴角。 江一鸣怒瞪。 他堂堂一国国师,宣布恋情、订婚、领证、结婚,这些大日子还不许他给自己选个好日子? 钟晟笑得更美滋滋了。 以退为进,显然他的小少爷被这一出意外激得想要往前迈进一步了,而他的退让和周到考虑,让小少爷有些小内疚,难得主动了一回。 钟晟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许久尊围观了半晌功夫,只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钟晟和江一鸣的确是一对。 二、这些人的确除了“不公开不回应”外,没有别的措施。 那么问题来了,他说的“清者自清”又有什么毛病? 许久尊无语。 鲍启文很快就让许久尊意识到什么叫经纪人的公关手段,“不公开不回应”,不代表什么也不做的“清者自清”,等两个当事人敲定了最后结果后,鲍启文就开始了。 毕竟是坐拥十万水军的水军头子,鲍老师表示,他不做点什么,真是对不起网上扣给他的“水军头子”的帽子。 舆论风向渐渐转向了“艺人是否有权利拥有隐私”、“艺人的交友是否受到限制”等等,话里话外都在狙那几个扒江小少爷感情史的无良媒体,同时也在或暗示或明示地告诉所有人,那两人只是朋友而已,不要大惊小怪了。 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许久尊眼睁睁看着网上舆论渐渐从一边倒变成了势均力敌,再逐渐倾向鲍启文这边。 简直神通。 “爆恋情都没法让他伤元气……不愧是鲍启文。”余飞阴沉着眼。 余飞的经纪人寒着脸看他,刚刚从助理那边知道了余飞和江一鸣撕破脸皮的事情,顺带着也得罪了许久尊的特效团队。 经纪人深吸了口气看向余飞,说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和江一鸣起冲突,你怎么就偏盯上他?” 余飞没说话。 经纪人又说道:“江一鸣的后台你得罪不起。你就庆幸最近两次的事情还找不到你的痕迹,不然不管你抱上了谁的大腿,惹恼了江一鸣,谁都保不了你。” 余飞“嗤”了一声:“你永远都是这么小心翼翼,所以什么也做不成。” 经纪人脸色一变。 余飞说道:“你以为江一鸣的后台硬,可你就不想想谁会愿意无偿给人撑腰?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们真的会毫不顾忌么?我看未必。”他说着,轻蔑地扯了扯嘴角。 经纪人见状,犹豫地想,或许余飞的确找到了一棵不错的大树。 “而江家,江家是厉害,可是那么多年过去,江家只有一个江浔川始终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江家当家的那位,也都是带着江浔川出席商务酒宴,江一鸣作为他们的小儿子,却几乎一直淡出视野,直到最近被人扒出了家庭背景,才被人知道原来他和那个江家也有关系。”余飞接着分析。 “你觉得,这是江家重视江一鸣的表现吗?”余飞冷笑着反问,“真的重视他,会刻意淡化他的存在吗?真的重视他,会让他进入娱乐圈任其发展吗?真的重视他,又怎么会让一个少爷去参加那样艰苦的真人节目?” 经纪人被说动了。 余飞一摆手,无所谓地笑道:“别被鲍启文抛出来的烟雾弹迷惑了,什么后台背景硬,不过是鲍启文借所有能用的资源做出来的假象,这是他的老套路了,我跟他那么多年,我比谁都了解那个人的路数。” 作者有话要说:鲍启文:我才知道原来我那么厉害? 第226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六天·“听说了吗?酒店里住着一位很有排场的大-佬” 江一鸣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了一个“不受宠”的人设, 小少爷这会儿在家里收拾行囊,要出远门。 “鸣鸣,这次出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防蚊水随身带好, 山里虫子最毒了。”这是江妈妈。 “哥给你备了个保姆和俩保镖,每天三顿不能少。谁要惹你,就让保镖去找场子, 咱不怕惹事, 就怕受委屈。”这是江家大哥。 “受气了就回来, 回头就让钟家小子给你打个剧本,舒舒服服地拍。”这是江爸爸。 “没错没错, 我这就给钟晟发消息让他安排上。去什么深山老林啊,真是。”这是钟爸爸。 “你们这一个个的, 尊重孩子决定懂不懂?鸣鸣,秦姨给你特地捣鼓了一些小药丸, 你收好,红色的是救急用的,得内服,白色的是给坏蛋用的, 外用。”这是肚里踹了崽也仍旧彪悍的秦姨。 江一鸣:“……姨, 你不是外科医生吗?” “你秦姨家里是世家中医。”钟爸爸开口,顿了顿提醒,“白色那瓶你小心点放,是粉, 分分钟能迷-晕一个人。” 江一鸣:“……” 夏老爷子腰间别着一条马鞭站在边上,看行李都放置得差不多了,在江妈妈要合上箱子的时候,迅速地把一条马鞭塞进箱子里。 江妈妈:“……爸!鸣鸣又没学过耍鞭子!会把自己抽到的!” 夏老爷子板着脸:“鸣鸣,来,我们去院子里,外公教你两招速成的。” 江一鸣:“……” “一点也不受宠”的江小少爷本少,带着一家人的殷殷嘱咐,踏上了前往深山老林的道路。 首先要做的,上车,拉窗帘,放平车椅,睡觉。 鲍老师看着懒到出奇的江小少爷,糟心地叹了口气。 “别看我,等到了深山老林里,能好好睡一觉都是奢望。”江一鸣像是听见了鲍老师的叹气,立马说道。 上辈子江一鸣就感受过,没想到这辈子投了好胎,却还得去体验一回。 江小少爷叹气。 鲍启文:“……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拍摄林间景,但是收工后,我是安排了附近酒店休息的,没有那么艰苦。” 江一鸣拉下眼罩,眨了眨眼。 “不是睡帐篷?” “你见过哪个演员拍戏拍到要睡帐篷的?” 江一鸣撇撇嘴:“那来回花路上的时间,多半也是在我睡觉时间里扣了吧?” 鲍启文顿了顿,没回答。 江一鸣冷哼,拉上眼罩,继续睡觉。 鲍老师在江小少爷的后援亲属团的殷切瞩目下,一一记下小少爷日常需要照顾的地方,深觉自己比助理还像助理,简直是二十四小时的奶妈。 等到鲍启文带着江小少爷和一帮人到了大山里,紧接着又被山里那几顶特别豪华的帐篷闪瞎了眼。 鲍老师直觉这和江小少爷有些关系。 “这是什么?”鲍启文抽抽嘴角问江一鸣。 “如你所见,帐篷。”江一鸣打开保温杯,嘬了口水润润喉咙。——小少爷用的保温杯还是宝宝杯似的那种,带吸管的。 “您真是未雨绸缪。”鲍启文说道。 江一鸣坦然地应下了这一句夸赞,并且已经去巡视他的新帐篷了——哪怕不用在里面过夜,休息休息也不错。 剧组里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有江一鸣提供的豪华帐篷休息,除了余飞。 只有余飞的面前没有豪华帐篷,只有孤苦伶仃的两把椅子,在整个片场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余飞并不因此生气,他甚至更加洋洋得意地看向自己的经纪人:“他只买得起几顶帐篷,就这样你还担心他背后有势力会报复我?说不定江浔川反而感谢我呢。” 大户人家,兄弟阋墙的情况总是屡见不鲜。 ——要是让江家大哥知道余飞在想这茬子事情,余飞脑袋都得被江家大哥扇飞。 怎么能有人挑拨他和鸣鸣的兄弟情!太坏了! 江一鸣到了片场后,先和导演碰了头,然后再在唐先礼的带领下,熟悉了一圈片场,最后是去试了试妆。 经过长途跋涉抵达片场已经是下午四五点的光景,再加上试妆,第一晚居然也是到了七八点才收工。 一行人坐着剧组的专车打算回酒店,余飞和其他几个一直在深山里“闭关”的小演员已经先回去了。 唐先礼招呼上江一鸣,江小少爷礼貌地笑笑,看看那辆有些矮还有些窄的面包车,说道,“你们先走,我坐自己的车过去。” 他刚说完没一分钟,唐先礼还没上车呢,就看到江一鸣的房车慢吞吞地驶了过来。 唐先礼见状,嘴角微抽,看得出来这辆房车还是专门为了应付这样的山路,改装过底盘的,这么一套改装下来,小百万是起码的。 难怪他听朋友说,江家人虽然低调,但是宠娃的事情上,从来不低调。 江小少爷坐在房车上,稳稳地开回了酒店。 江一鸣抵达酒店一楼的时候,一帮人还在大堂里,准确地说,是一帮助理都在大堂前台那儿围着要房卡,艺人们都还留在车里。 余飞坐在车里,看见江一鸣和鲍启文两人走进去,嘴角牵了牵,鲍启文给江一鸣安排的助理都没来?只有一个鲍启文陪在边上? ——小少爷的助理被打发去买吃的了,保镖早就到小少爷要入住的房间里先排除不安全因素了,保姆则在房车里给小少爷煲汤。 江一鸣在鲍启文的陪同下,越过围在前台熙熙攘攘的助理群,直奔电梯,上了十二楼,1208是小少爷的房间号。 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站在门口,江一鸣从电梯门里出来,一转弯就远远看见了,顿时自己的房间变得瞩目得不得了。 江一鸣眯眯眼,够张狂,他喜欢。 十二楼,隔音效果不怎么样,江一鸣刚洗完澡出来,就听见自己左右两边、楼上楼下的,都传来了拖着行李箱入住的动静。 就很吵。 小少爷皱皱眉头。 正给小少爷盛汤的厨娘(保姆)见状,盛好了汤后,就提着勺子出了门,拍拍边上两个保镖的肩膀,眼神左右上下一睨,保镖们便心领神会了。 两个保镖板着脸分头行动,一个向左邻右舍要求降低分贝,一个向楼上楼下邻居要求轻拿轻放。 有的助理原本还想问谁家那么大牌,一看那保镖五大三粗气势极强,立马就消了音,不约而同地在心里留下一个“酒店里一定还来了一个大腕”的念头。 厨娘又提着汤勺淡定地回房间里给小少爷添汤了,深藏功与名。 隔天,片场上就飞快地传开了“入住酒店里住着一位有点架子的大-佬”的消息,很快助理们的见面打招呼就变成了“你知道吗?” ……… 至于那些还没有助理的小明星,他们的消息和助理一样灵通。 江一鸣自然也听说了,他好笑地扯了扯嘴角,也没解释的打算,就让他们误会去吧,反正要说他有架子是个大-佬,他也不否认不是么? 这一天是开机仪式,对外开放,媒体倒是都一窝蜂地来了,不过碍于唐导素来对开机仪式的重视,倒也没人敢胡乱提问,一个个架着机器,都安安静静地在边上候着。 江一鸣看唐先礼三拜天地,虔诚极了,微微笑了笑,也跟着装模作样地朝天一拜,朝地又是一拜:“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边上余飞:“电影大爆,票房大卖。” 江一鸣看看余飞,小伙子还挺实在的。 余飞注意到江一鸣的视线,嘴角微向下撇了撇,什么拍摄顺利,都是虚的,好听罢了,真是假。——余飞不曾了解过,江小少爷掺和过的剧组,“拍摄顺利”已然算是一个美好的愿景了。 余飞旋即就想到周围有媒体,硬是又把嘴角扬了两分。 江一鸣笑起来,轻声说道:“你变脸呢?脸上神经抽不抽?” 余飞:“……” 等上完了香,就是媒体的采访环节,不过没有搭专门的采访台子,以至于一行人一边走一边在采访,唐先礼显然是在糊弄他们,大都回答得敷衍又语焉不详,于是媒体又把话筒转向了余飞。 他们其实更想问问江一鸣的,但是找了一遍也没见着人,只好盯着眼前的余飞发问。 余飞清楚看见这些媒体在找寻什么人未果,才又转移了目标向自己发问的,他眼神沉了沉,面上却仍旧是一副和煦温和的做派。 “网上有很多人反映,认为您和角色之间有很大的年龄冲突,认为您的年龄过长,演不出小狐狸的机灵灵动来,对于这样犀利的网友发言,您有什么看法?”媒体问道。 余飞:“……” “您好,网上很多网友认为这部电影是您事业下滑后的一次转机,对此您怎么看?” “请您正面回答一下……” 怎么说呢,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一点也不像是经纪人提前打点过的样子,余飞脸上的表情都渐渐僵硬了。 ——或许是他当初为了模仿拷贝江一鸣的毒舌风格,一并得罪了这些小心眼的媒体却不自知。 当初他可以做到毫不顾忌地回怼这些媒体,因为他没什么可以再失去了,但现在不行,现在他好不容易置换来了一个电影资源,后续还需要媒体帮忙发布正面的物料。 余飞深吸口气,打算做个好好先生,脸上挤出了一点笑容:“一个一个来……” 再看唐先礼,大导演毫不客气地趁着所有媒体都在围攻余飞的时候,开溜了。 “好了好了,我们先开始吧,就先拍没有余飞的戏吧。”唐导非常随意地决定了开机的第一条戏。 第227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七天·江小少爷:这件事情,他干了两辈子了, 还不是信手拈来? 唐先礼现在拍的开机第一条戏码, 是僧人和总督察的对手戏。 这条戏是一条暗线,为之后总督察带军马闯妖阵灭妖埋下伏笔。 江一鸣被带去化妆, 换上了僧人的袈裟。 江一鸣在整部电影里的服装不多, 只有一套袈裟和一套需要外摄的亵衣。 袈裟的式样很是简单朴素, 像是三块布匹拼凑起来的样子, 和大多数人心里金丝佛光、颜色鲜丽的袈裟截然不一样,反而是灰扑扑的暗红色。 他略有些意外地抚过袈裟的料子,这点细节倒是做得不错,得夸一下总负责服装的那个梁茂康。 “这颜色倒是拟得有七八分相似。”江一鸣嘀咕。 “您说什么?”替小少爷穿上衣服的工作人员没听清,问道。 江一鸣看了眼对方, 慢吞吞地回道:“袈裟用的布, 追朔到最初千年前,是从尸陀林里取来的。” 他暗示得挺明显了吧?小少爷看看眼前的工作人员,觉得这个小姑娘不一定有胆子听详细的。 然而工作人员茫然地眨眨眼,并不明白这和江一鸣说的有什么关系。 “您的意思是……?”小姑娘好奇。 江一鸣见她好学好问,也不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便回道: “所谓尸陀林, 也就是指抛弃死尸处。这布,说白了,也就是裹尸布。佛弟子从林子里取的是裹尸布,七日七夜洗晒后缝成了衣裳,因浸渍过尸体血迹的缘故, 布色也就是像你今天看见的这样,是暗红色的。” 江一鸣用手指捏了捏身上的布:“这一身衣裳,颜色和手摸上去的质感,都挺像沾了血的裹尸布的。” 小姑娘:“……” 不愧是拍了《逃出生天》的江爷,一件普普通通的道具服装,也能说出恐怖故事的苗头,可为什么要吓唬她呢QAQ 小姑娘战战兢兢地替江一鸣穿戴好衣服。 江一鸣看对方脸色不太好,思索了一会儿会儿,开口道:“不知道这么说能不能安慰到你,贤劫千佛乃至十方三世一切佛,皆示现披染衣成道,虽是裹尸布,但也是非同一般的裹尸布,还有种说法是称这衣服为千佛衣,是不是好听一些?” 小姑娘勉勉强强地点头笑笑,应道:“……好一点。” 江一鸣放心了,安安静静地仍由化妆师给自己上妆。 和江一鸣搭戏的是个老演员,叫周京明,用现在网上的说法就是老戏骨——但凡年长的演员,但凡有时光滤镜的,基本可以被称为“戏骨”了。 周京明看不上江一鸣这样非科班出道的新人,加上又是靠综艺火的,等待开机期间还跑出去接了别的工作,周京明对江一鸣的第一印象就是负的。 江一鸣何其敏锐,只是打了一个照面,就明显察觉出了对方掩藏在表面和气之下的不屑。 他嗤了一声,毫不在意对方对自己的看法是好是坏,但既然这人本身就没什么好感,那他更没必要装出一副太平和气的假象。 小少爷压根没给对方几个正眼,大摇大摆地走到自己休息的演员椅那儿坐着待命。 周京明快被江一鸣的态度气坏了。 尽管他本身对余飞也没什么好印象——确切来说,这位老戏骨对所有年轻一代的新生演员都没什么好印象,觉得他们不过是仗着好皮囊,生在了一个好时代而已——但是比起眼前这个江一鸣,至少在他眼前虚心讨教、兢兢业业闭关深山的余飞,要顺眼太多。 周京明觉得他有必要教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什么叫尊师敬长,什么叫长幼有序,什么叫……等他想到再补充。 可问题是,江一鸣压根不看他,也不搭理他,让他根本没机会发挥。 “江一鸣,周京明,你们两个准备一下。”唐先礼开口,顿时让周京明眼睛亮起来了。 长得漂亮的,必定没什么演技。 周京明嘴角扯了扯,要是放在平时,他不介意有年轻人来偷师请教一些经验,但现在,对于江一鸣,周京明只想用他的专业来好好教训一下江一鸣。 “我准备好了。”江一鸣站起身,掸了掸微皱的布,迈步走到片场中央。 唐先礼看了看江一鸣,又看了眼边上没什么表示、神情莫名的周京明,眉梢一扬,带上两分看好戏的兴致。 虽然他喜欢看热闹,但他不会允许自己组里的两个演员在拍戏的时候出幺蛾子,要是过会儿戏没演好,那他必然不会客气。 不过嘛,唐先礼倒是挺看好江一鸣在周京明的“压迫”下的表现。 以他的眼力和了解,江一鸣不会是那种被眼巴巴压迫欺负了还不还手的,这类人尤其骄傲,说不好听了,还有些自负,热衷用别人擅长的东西打回去,唐先礼希望能看到的是这样的情景。 也算是良性循环恶性竞争了。 周京明和江一鸣两人相对而立。 总督察一身凛然正气,说,人妖不两立,哪怕用尽一切手段,哪怕妻儿百姓惧怕他,他也不会停下来,总有一天,活下来的人会懂他。 江一鸣掀起眼皮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 他演僧人,这个角色,说白了,就是在正经的时候装神弄鬼唬唬人,这件事情,他干了两辈子了,还不是信手拈来? 周京明看着眼前的青年,年轻人抬了抬眼睛,就带出一股说不出的气质来。 那一身暗红的袈裟,看起来像破布似的袈裟,穿在青年的身上,却好像变得有几分贵重起来了……对,矜贵。 周京明很快收回了自己这一分的分神,没有让对方看出来——他是个老演员,他知道怎么在镜头里遮掩瑕疵,至少周京明是这样想的。 僧人问,在总督察眼里,什么命是轻贱,什么命是金贵?人的命是命,妖的命,呢? 江一鸣的声音不轻不重,像是叹息着什么一样,又是一副悲悯世人的模样,倒是和平常混世魔王的小少爷完全不一样。 看得鲍老师一愣一愣的。 嘿哟,真能唬人!鲍老师美滋滋地在心里想。 他站在唐先礼后头,美滋滋地看着片场上,这都和人对了一个来回台词没被喊“卡”呢,小少爷不错。 余飞好不容易应付完了那些媒体,一回来,就看见唐先礼已经撇开他先拍了,当下脸色就黑了。 目光再一转,就看见鲍启文面带微笑地看着片场那儿,显然江一鸣在和另一个人拍摄戏份,发挥得还不错,至少还没被导演喊停。 余飞见状就更不爽了。 而周京明呢,周京明……老演员忘词了。 唐先礼咂了咂嘴,先前对方发愣的样子他就捕捉到了,但是没想到还忘了词,这实在是不应该,他等周京明自由发挥台词救场,但显然效果不怎么尽人意。 “卡。不错,第一条戏很顺,周老师调整一下状态,等下再来一条。”唐先礼说道。 周京明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江一鸣,江一鸣似笑非笑地冲他扯了扯嘴角,一扬下巴,转身就去找自己的经纪人要糖水喝了。 怎么说呢,就刚才那个表情,和拍戏之前两人打了个照面时的表情,都太欠锤了,看得人不得不气。 可就这么一张面孔,要说和刚才那张悲天悯人的脸是同一张,谁信呢?明明五官是一样的,可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周京明觉得自己忘词是情有可原——结合他前后的遭遇来看的话。 江小少爷在喝糖水,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一样,甚至他路过余飞身边的时候,还心情不错地朝对方扬了扬下巴,算是打招呼了。 ——尽管余飞觉得那是在挑衅。 江一鸣和周京明又拍了两条过了,一个来回下来,周京明终于习惯了江一鸣台前台下两幅面孔的样子。 “毕竟那是江家人,算了吧。”周京明的助理劝他,“人家还自带房车厨房过来拍戏,还备了那么豪华的帐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野炊的。您和这样的人置什么气?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呀。” 周京明顿了顿,承认助理说的在理,但是听完他更郁闷了。 他看看自己身后的豪华帐篷,得,这还是人家送的呢,拿人手短哈。 周京明撇撇嘴,暂时歇火。 江一鸣的小炤已经开起来了,厨娘上线,房车里都传出香味来了。 因为一早开机仪式的缘故,后来又赶着拍了开机的第一条戏,这会儿都下午两点多了,才吃上午饭。 厨娘都把菜热了一通又一通,后来嫌不够新鲜,自己和保镖嗤了,再重新炒给小少爷的。 香味早就传出来了,勾得边上无论是参演艺人还是工作人员都咽口水——毕竟山里盒饭实在没什么可挑挑拣拣的,雷打不动每天一个鸭大腿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但还是和江小少爷的海鲜粥、蟹粉鱼翅不好比。 两个保镖展开一张伸缩餐桌,铺上黄黑白三色的餐布,再摆好盘子和碗筷,为小少爷拉出一把稳稳的扶手椅,最后请江小少爷入座用餐。 非常有排场。 江小少爷愉快地在所有人或羡慕或妒忌的目光下,在片场的第一天,就打出了极度张扬的招牌。 第228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八天·这里有个熊本熊要探班 江一鸣在片场上, 算是如鱼得水。 深山老林里取的几场戏, 大多是僧人世外高人的模样, 江一鸣代入得还挺顺畅, 加上导演唐先礼和编剧冯图之隔三差五的就会办一场围读会,分析剧本分析人物, 江一鸣接受良好。 江小少爷表现不错,自然就有人心里不乐意了。 余飞本以为江一鸣在唐先礼的手下,讨不了好, 唐先礼在片场上骂人的架势是出了名的,再以江一鸣的性子, 要是被唐先礼那么当面指责骂两句, 估计会直接黑脸,说不定还会当场怼回去。 余飞都安排好了工作人员偷拍偷录, 打算安排一出手机被偷, 视频曝光的戏码,结果现在什么都没有, 唐季礼和江一鸣两人和乐融融, 反倒是他,还因为NG次数多了点, 被唐先礼单独拎出来补课了。 丢人。 其实唐先礼选角,第一眼看的都是演员本身和角色的契合程度。 他知道一个好演员可以演一个截然不同的性格人物,也不会叫人出戏;但他更希望用那些偏向本色出演的演员,本色才是一个人物的灵魂,演出来的到底有些刻意人为的痕迹。 最初的时候, 唐先礼看中的是江一鸣演小狐狸,但是接触下来后,他发现僧人更接近江一鸣的“本色”——江一鸣的骨子里,天生就带有一种对人命的悲天悯人。 这么说好像有些奇怪,可唐先礼的确从江一鸣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他高于生命,但同时敬畏生命尊重生命的矛盾感。 唐先礼做出决定后,就开始着手继续找小狐狸的人选。 他找到余飞,是看中了余飞表露出来的那点小矜傲,带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有几分江一鸣的影子,又试了一场戏,感觉尚可,便直接拍板用下来了。 可随着近一个多月的相处,唐先礼却发觉,这个余飞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首先,对方并不骄傲,甚至就是对他自己,好像也不引以为傲的样子,他逐渐表现出来的本色,和唐先礼最初看到的样子截然不同,这让唐先礼意识到,余飞对他自己也不怎么有信心——一个愿意抛弃自己个性、去扮演模仿另一个人的人,能有几分骄傲自信? 其次,余飞这个人,心术不正。 所谓面相心生,余飞和角色之间的脱离感越发明显,也就越发频繁地被导演喊卡。 只不过余飞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在哪儿,他不断地和江一鸣作比较,越是被喊卡,他越是沉迷琢磨他和江一鸣差在了哪里,可他找不出问题,只能恶性循环。 唐先礼和余飞接触不到一个月,就明显感觉到余飞大部分心思并没有花在拍戏上。 哪怕延后开机的那一个月里,余飞待在剧组里,也并没有研究过自己的角色,唐先礼甚至专门留在剧组,就因为他以为余飞会在这段时间里找他谈戏谈角色。 然而余飞一次也没找过来。 唐先礼虽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但他心里门清。 江一鸣笑眯眯地看着余飞被喊卡,小少爷就坐在自己的豪华帐篷里,小口小口吃着厨娘给他专门做了奥利奥千层。 ——十二寸的,鲍老师看见吓了一跳,趁着江小少爷切走一块后,就立马把剩下的分送出去了。 见者有份,虽然不多。 于是片场上很快就流传开一个说法:江一鸣家的厨娘厨艺一流,甜品做的贼好吃,有事没事去江一鸣边上逛逛,说不定就能被分到吃的了。 江一鸣懒洋洋地看着鲍启文拿着他家厨娘做的吃的送人,懒得管,反正厨娘大婶还给他藏下了一块。 深山里拍戏也就是那样,枯燥得很,江小少爷天天的乐趣,就是看导演在片场上发飙骂人,再看看余飞绿油油的脸色。 江一鸣也被唐先礼骂过,挨骂的时候,身后鲍启文心都提起来了,就见小少爷眯起了眼睛,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鲍启文读出了一点点危险的讯号。 不过好在小少爷似乎还挺敬业的,挨骂归挨骂,拍戏归拍戏,顺利一条过了后,唐先礼又笑眯眯地来蹭江小少爷的甜品了。 鲍启文都觉得这个导演脸皮厚的很,刚才骂得可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他再看看江一鸣,小少爷好像一点都没计较,好说话地招招手,让厨娘切了一块小蛋糕送给导演。 鲍老师大感惊奇。 直到后来隔了两天,鲍启文忽然发现唐先礼居然连着两天没来蹭吃的了,打听之下才知道,那天蹭了小蛋糕回去的唐导,被蛋糕的古怪味道恶心得晚饭都没吃。 鲍启文抽抽嘴角,这才是他熟悉的江一鸣。 江小少爷冲着飘来视线的唐先礼龇牙一笑。 唐导:“……” “候场候场,江一鸣,余飞,周京明,你们三个准备一下。”唐导吼道。 江一鸣耸耸肩膀。 聪明人善于总结错误,举一反三,避免错误,江一鸣虽然没怎么经过科班学习,但他从不会犯相同的NG错误,无论是发生在他身上的,还是发生在余飞、或是周京明、又或是其他人身上的。 江小少爷虽然平时总留给人一种懒洋洋、热衷前排吃瓜的印象,但不得不说,谁都看得出来江一鸣在唐导的调-教下,进步飞快。 余飞眼睁睁看着江一鸣在利用自己挨骂的经历成长,眼睛都红了。 简直气人。 江一鸣似有所感地歪了歪头,正对上余飞的视线,他微一停顿,随后扬了扬嘴角,做了个口型:“谢谢。” …… 余飞眼睛更红了。 闭关开拍了半个月后,剧组开放了一次探班,允许粉丝探班,但是拒绝媒体访问。 余飞虽然过气了,但是粉丝好歹还是有的,自然也有后援会组织人过来探班。 余飞的粉丝和江小少爷的粉丝凑在了一块儿。 正主都剑拔弩张了,何况粉丝? 于是两队人马还没抵达片场山里呢,就已经喊上口号对上了。 山里还挺冷的,虽然开放了探班,但粉丝也得等演员拍完戏后,才能上前拍拍照要要签名什么的,其他时间就得保持安静地在外头等着。 江一鸣看自己粉丝里大多是一些小女生,女生嘛,不抗冻的,便让自家厨娘煮点热汤,拿了剧组的一次性杯子分盛好送去。 “再订些奶茶吧。”江一鸣对助理说道,“一人一杯,少糖好了,女生怕胖的吧。” 助理点点头:“定多少杯?粉丝会陆陆续续过来,不好算吧……” “来多少定多少嘛,每人一杯。”江一鸣摆摆手,“对了,给我一杯正常糖的奥利奥奶盖。” “可鲍老师说您今天刚吃过甜食,不能再吃……”助理犹豫,鲍启文刚走,临走前特意叮嘱他的。 江一鸣眯眯眼:“鲍老师之前还说过不准我吃甜食,现在呢?不还让我吃了?没事,听我的。” 助理迫于江小少爷的威严,点点头应下。 过了大半个钟头,汤和奶茶前后都到了,江一鸣这边的粉丝们一个个有些傻眼,这些是给他们的? “江少让准备的,每人都有,排队来领,不要挤。”助理被江小少爷打发去派发这些吃的喝的。 汤锅一掀盖,立马肉味香味就飘了出来,引得别家粉丝眼热地看了过来。 追星还追到了本命送的汤和奶茶?怎么有那么好的事情? 别家粉丝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唯独江小少爷的粉丝喝着热汤,嘬着奶茶,就算外头天气冷,手都是暖的,心里美滋滋。 排队领奶茶的人里,有个穿着熊本熊玩偶套装的,笨拙地挪到前排。 助理看到熊本熊,嘴角抽抽,刚想笑,就看那熊本熊摊开手掌,掌心里沾着一张小纸条,上头写着:我是钟晟。 助理的笑容嗖地收了回去,愣了愣,又抬头看看熊本熊,愣是从熊本熊那个可笑的大圆脑袋上,看出了一点属于总裁的威严和气场。 ——助理想到之前鲍老师和他私下吐槽“熊本熊二三事”的事儿。 “您稍等,我这就安排工作人员,带您过去。”助理压低了声音,往熊本熊的手里塞了一杯奶茶,让人先到自己边上候着。 “熊本熊,你站错地方啦,你快过来。”后援会的粉丝热心地招呼熊本熊。 熊本熊:“……” “其实这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只是悄悄想给江少一个惊喜而已。”助理硬着头皮扯了一个自己都不怎么信的谎。 不过想想,其实和事实也差不离——钟总四舍五入也算是个编外工作人员了,过来谁都没告诉,是来送惊吓的,划掉,惊喜。 粉丝相信了,点点头,眼睛亮亮地看着熊本熊:“那熊本熊能不能帮我们把礼物也带进去啊?” “对对,礼物都是我们后援会的负责人检查过的,全都安全的,只是粉丝的一些心意。”边上粉丝附和。 助理不敢替钟总决定,小心翼翼地瞄熊本熊。 熊本熊停顿了一秒,有些僵硬地转向粉丝,伸出胖胖短短的两个胳膊,把粉丝准备的礼物抱了个满怀。 “熊本熊冲鸭!”不知道是哪个小粉丝小声喊了一句,看看熊本熊笨拙的小背影,还真有些“冲鸭”的辛酸感,怪可笑可爱的。 助理拉了一个场务帮忙发放奶茶,自己领着熊本熊去找小少爷了。 江一鸣正偷吃厨娘私藏下来的一块小蛋糕,被冲进来的助理撞了个正着。 江一鸣:“……你当做没看见,这个月奖金给你包个大的。” 助理:“……”这是贿-赂? 小助理把熊本熊推出来:“您的男……您的朋友来探班了,我先走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小助理慌慌张张地溜了。 “诶?你等下?我的奶茶呢?”江一鸣喊,然而小助理已经跑远了。 江一鸣走到熊本熊面前,伸手把熊本熊的头套一摘,钟晟站在玩偶套装里,笑得眼睛微微弯起来:“想你了。” “容我提醒你一下,从开机到现在,过去了半个月。”江一鸣眯眯眼,硬是板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 小少爷话里傲娇的意味不明,不知道是说“才分开了半个月就想我?”还是在说“都分开了半个月才说想我?” 钟晟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凑过去,在小少爷的额头上、脸颊侧落下一个接一个的轻吻:“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小少爷勾勾嘴角。 “你先待在这儿,我去和粉丝们碰个面。天怪冷的,让他们早点回去。”江一鸣推推熊本熊软乎乎圆滚滚的肚子,他的戏刚拍完,本来也要收工了。 他让助理带自己过去,看见了粉丝,粉丝们一个个抱着奶茶或是热汤的,看见他出来,嗷地就叫了出来。 “行了行了,你们都早点回去,天冷别感冒了,我也回酒店了,再见。”小少爷出来,挥了挥手,说了句话就转身要走,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年龄不大的小男孩站在一个年长女人身边,也是一脸雀跃地看着自己猛招手,小孩剃了个寿桃头,怪可爱的,不过看着就挺替他觉得头冷。 江一鸣脚步顿了顿,折了个弯,在助理的诧异下走到人群边。 粉丝们立马躁动起来,嗷嗷嗷地尖叫。 江一鸣把头上绒线帽摘了,往小男孩脑袋上一盖:“小小年纪也跑出来追星?” “最喜欢鸣鸣哥哥了!”小男孩兴奋地清脆脆地说道。 江一鸣笑了一下,手指尖碰碰小孩的脸:“行,我俩见过面了,赶紧回去。” “鸣鸣!能不能给我们签名呀!” “拍照可以吗?就一下下!” 江一鸣看看这一片兴奋的小姑娘,点点头,反正拍照又掉不了肉,他拿出手机:“那我拍了啊,自己找好位置,三二一!” 江小少爷只看自己在镜头里好不好看,一连换了好些个角度按了好几张。 “行了拍好了,等下我发给他,你们找他要去。照片也给他,到时候签完了给你们寄回去。”江一鸣拉出小助理拍了拍肩膀说道。 “走了。”江一鸣又是一摆手,转身,这回是大步走开了。 前后加起来,大概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小助理跟了不少艺人,就没见过像江一鸣这样那么短暂……但又丰富的粉丝探班。 再看另一边余飞的粉丝那儿,苦哈哈地吹着西北风,余飞的助理也在边上,喝着保温杯里的热茶,又给余飞倒了一杯。 余飞一边喝热茶,一边微笑着回应粉丝。 粉丝里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好想去那边弄杯热汤喝哦,看着就暖和,羡慕……” 边上立马有粉丝撞了一下她,小姑娘收了声。 余飞脸色微微难看了一点,他顿了顿,挂上温和的笑容,对边上助理说道:“天太冷了,你订几杯奶茶送来吧。” 助理点点头。 余飞最后说道:“谢谢这一路有你们陪着我,我一直都记在心里,你们是我最大的前行力量,感谢你们的陪伴。大家喝完奶茶就赶紧回去吧,片场这里不能太吵,会影响到拍戏的。” “好的好的!” 余飞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看被自己几句话就蛊得乖乖听话的粉丝们,在助理的护送下,进了剧组的保姆车,扬长离开。 “诶?这就走了?” “啊……我都没来得及要签名,礼物也没送出去……” “是啊是啊,我也没……感觉都没说上几句话。” “诶,毕竟哥哥拍戏很累了,我们要听话。” “嗯嗯嗯!” “可是好羡慕江一鸣的粉丝哦……礼物都送出去了,还有签名,还有合照……” “是啊,简直有求必应了……好宠。” “酸了。” “现在做江一鸣家的粉丝来得及吗?” “不刚和人家吵完架?你出息?” “……” 第229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二十九天·江小少爷:“我劝你安分点, 乖乖听话。” 钟晟在江一鸣卸妆前, 就先摸过两下小少爷的光脑袋了, 手感挺……别致的。 现在两个人回了酒店,钟晟被赶去洗澡, 身上一股玩偶的塑胶味道,小少爷嫌弃难闻。 浴室里传出水声来, 江一鸣则抱着手机刷微博。 《妖精志异》剧组第一次开放探班后,粉丝拍摄的物料经过了严格的把关,有损电影质量印象的照片视频都被要求删除, 至于留下的那些,则允许粉丝自由发散, 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宣传了。 粉丝们头一回见到小和尚模样的江小少爷, 一个个嗷嗷叫, 回去就把拍下来的照片拾掇拾掇上传微博和论坛了。 这一次压根没用上鲍启文的十万水军,江小少爷的美色就是行走的流量和热度。 哪怕粉丝拍摄的照片大多有片场上一些器械的遮挡,怎么都比不上宣传海报那样精致,可就是这样有些糊还有些看不见全脸的照片,更显得真实有烟火气。 【没修过!就调了一下光!我发誓!鸣鸣生图太能打了呜呜呜】 【啊啊啊求您渡我!】 【小和尚求破戒,小女子愿躺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和尚我可以!】 【鸣鸣:不,我不可以】 【我的妈江一鸣好吃古装啊!我第一次get到他的颜了!】 【加我一个!之前一直看首页的人刷他, 我还觉得特别烦……现在我愿意首页充满小和尚!请刷屏我!】 【我疯了,我居然觉得这个和尚特别欲】 鲍启文发现的时候,江一鸣的生图已经硬生生被刷到了热搜排行榜的尾巴上,这可值好多钱呢, 网友们真给力。 鲍老师笑眯眯地给加了把火,嗖嗖嗖地就见话题一路往上爬,堪堪挂在空降在第五位的 #余飞剧照流出#的后头。 同样是前排热搜,江一鸣那个话题里的讨论量几十万,量上亿,余飞那个话题讨论量却只有几千,量刚刚三千万。 可江一鸣的话题排名还在余飞的话题排名后面。 其实第五第六的曝光没什么大区别,可这个数据和排名联系在一块儿,就大有文章了,甚至挺尴尬。 一上微博,小少爷就看见微博上大家都在夸他,喜滋滋的,再看热搜榜,就见自己居然还没余飞高,眉毛一挑,点进去看了看,随即就看明白了。 尽管大家的热搜排位都靠买,可他的热度也算是实打实的高位能打了,和余飞空降的热搜一比较,余飞买下来的痕迹可就太重了。 【不服,为什么鸣鸣的热搜上不去?一直被yf压!】 【人家有钱呗,卡五热搜卡得死死的,可糊就是糊,位置再高,热度水花也就只有那么一丢丢】 【余飞对自己的热搜挺大方,要是愿意分出个百分之一体贴一下探班粉丝,说不定粉丝都不会爬墙去对家】 【诶?楼上有故事?】 【我在探班现场,不回踩,但是yf真的挺让老粉心寒的。大家在寒风里等了几个小时,就为了看看你,可你呢?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全是虚的,什么感谢粉丝,什么把粉丝放心里,可你压根不管粉丝。隔壁jym还给粉丝送汤送奶茶,拍照签名有求必应,不让粉丝在外头等着,虽然也没说一句好听的,直接轰粉丝离开,但显然是因为外头冷。这一比较,真的心寒。】 【江一鸣还给粉丝送汤送奶茶?】 【羡慕了,收到偶像送的汤和奶茶,这简直是追星族里的人生赢家了!】 【没想到yf这样子……我记得他好像刚才还发了一条微博感谢粉丝呢?】 【发个微博不痛不痒的,全是形式主义】 【早上刚和江一鸣的粉丝吵完架,晚上爬墙了,心情复杂】 余飞可没想到自家粉丝里出现了叛徒,更没想到自己这个热搜的热度根本没涨起来,他甚至特意安排了自己团队的摄像师拍了好几张角度不错的照片,结果却反响平平。 还不如江一鸣那边的糊照? 气死余飞了。 余飞在酒店里大发脾气,还把灯和酒店电话砸了。 余飞的助理在旁边不敢说话。 没过一会儿,余飞房间的门铃被人按响了,助理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看见一个保镖模样的男人站在门口,人高马大的,似乎一个人就可以把一扇门堵死。 助理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问:“你是谁?做什么?” “你们太吵了,吵到我家少爷休息了。”保镖面无表情,就连声音都没有一点起伏。 偏偏助理听出了一股怒气冲冲的味道,他咽了口口水,点点头:“……知道了,我们会注意的。” “你们家少爷是谁?”他又问。 “很好。”保镖没搭理对方的问话,微一颔首,转身离开。 余飞在房间里扬声不耐烦地问:“谁啊?” “……不知道是哪个客人的保镖,让您声音轻一些。”助理小声又弱气地回答道。 “什么东西?!”余飞的火蹭地就冒上来了,“让我轻一些?怎么?酒店是他主人开的?” 助理缩了缩头颈,朝他发什么脾气呀?又不是他说的…… 助理心里这么想着,却什么也不敢说。 余飞又砸了几样东西,反正这酒店本身就破破烂烂,酒店里的东西更是不值钱,他专门挑什么放肥皂的小铜盒、金属的烟灰缸,这些又重还砸不坏的东西丢,叮铃桄榔一阵响。 助理抽抽嘴角,怎么这段时间火气那么大? 果然,这回那个保镖来得更快了。 “告诉他,这酒店不是他的,他管不着!”余飞恶劣地说道。 “您的形象……”助理小声提醒。 “什么形象?难道是靠他用嘴说出来的?他说他的,我不会说我的?用得着你担心这个?”余飞反问。 助理撇撇嘴,当他废话多好了。 余飞虽然这么说,不过到底稍微消停了一些,只是心情烦闷暴躁,放起了摇滚。 住在余飞楼下的江一鸣脸都快黑了,他问钟晟:“你说最快买下这幢酒店需要多长时间?” 钟晟顿了顿,打开电脑,过了没半小时功夫就搞定了:“虽然还有许多纸质文件没有签署商定,不过……至少这个酒店现在名义上属于你的了。” 江一鸣看了看钟晟,扯开嘴角一笑,立马招来保镖又派下去。 余飞听到第三次敲门声,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走过去,脸色和江一鸣一样黑得难看:“又怎么回事?!” 保镖面无表情:“请您动静小一点,吵着我家少爷了。” “你家少爷是雪做的碰不得?这个酒店是你家少爷的?他管得那么宽?”余飞气笑了,他听个歌都要被管? “这酒店之前不是我的,但现在是我的了。”江一鸣的声音从保镖身后传出来,保镖见状,往旁边站了站,露出小少爷。 余飞脸上表情一僵,没有想到这个保镖居然是江一鸣的人。 片场里到处传的,说酒店里住着一个排场不小的人物……就是江一鸣? 江一鸣刚才说什么来着?这个酒店之前不是他的,现在是他的?什么跟什么? “现在我要求你退房、立刻收拾好你的行李出去。”江一鸣笑眯眯的。 “你凭什么?”余飞脸色一沉,居然要他搬出去? “我是老板,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要你允许?我就算是看你不顺眼不让你住,又怎么样?何况你还深夜扰民呢。”江一鸣“嗤”地一声。 正好走廊里走来客房服务的清洁阿姨,他叫住对方:“你的新老板刚才发话,让你把这间房间立马整理翻新,这个客人要退房。” 清洁阿姨愣了一下,犹豫地看看江一鸣,又看看黑脸的余飞,不敢动作。 没一会儿,客房经理也过来了,显然这位是知情人,立马让清洁阿姨进去打扫。 ——得罪一个艺人怕什么?现在要和这个艺人杠上的,可是要给他发工资的老板。 “这些放在外头的日用品和衣服……”清洁阿姨进去后没多久又出来了,小声问道。 “他们要是不开口要,那就是垃圾,随便你怎么处理。”江一鸣摆摆手,随意地说道。 阿姨看看都是名牌呢,还都没怎么用过,打算自己藏下来。 余飞没想到江一鸣会直接把他赶出酒店,这酒店怎么可能变成江一鸣的? “我不信!立马让你们的总经理出来见我!”他叫起来。 “总经理在过来的路上,马上就到了。”客房经理说道。 江一鸣闻言挑挑眉,显然这是事先打过招呼准备好了,能想到这一点的,只有长发公主了,真是贴心。 小少爷弯弯嘴角,更不操心之后的事情了,反正钟晟都替他想到了。 总经理果然没多久就来了,非常诚恳地请余飞离开,并且郑重和江小少爷打了招呼:“这是我们汉嘉连锁酒店的董事,江一鸣先生。” 余飞脸色精彩得跟调色盘一样。 “乖,快去收拾行李吧,我看再不收拾,该被阿姨都拿光了。”江一鸣笑眯眯地说道——当然,清洁阿姨不可能真拿那些看起来就不会是要丢的东西,小少爷也就是在故意气人而已。 余飞磨了磨牙,咬牙切齿地让助理去收拾行李,又让人赶紧给自己定个新住处。 小助理一时间忙得头头转。 江一鸣上上下下多看了两眼余飞,眼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余飞被江一鸣打量得不自觉生出一股寒意,他警惕地看了眼对方:“你看什么?” “我看你这衰样,和深山老林八字不合。我要是你,就收拾好行李赶紧溜——为了小命着想。”江一鸣似笑非笑地说道。 “装神弄鬼。”余飞狠狠瞪了眼江一鸣,只当是江一鸣让他离开剧组,他丢下狠话,“谁离开还不一定!” 江一鸣轻吸口气,一副受惊的小可怜样:“你恐吓我。” 余飞:“……”怎么这人还倒打一耙?! 小少爷无辜又弱小地眨眨眼,重复了一遍:“你恐吓我。” 他摸出手机,打开外放,里头清晰地传出余飞的声音:“装神弄鬼。谁离开还不一定!” 余飞:“……” 江一鸣咧嘴一笑,这是余飞以前对付其他艺人的招数,他听鲍启文提过,今天也就抱着试试的心思随便套了一下话。 没想到还真给他激出来了。 可真没意思,这段位都没上辈子在皇上面前争宠的小嫔妃强,要是丢进皇宫里,一集都活不下来。 江一鸣笑眯眯地看余飞:“熟不熟悉这套路?着道了?”他上前一步,拍拍余飞的肩膀,轻声说道,“我劝你安分点,乖乖听话。” 第230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天·江一鸣:“老天爷就专爱劈小人” 不管怎么样, 余飞是真的被连夜赶出酒店了, 寒风凛冽里,树影婆娑下, 方圆几百米都见不到下一个灯火阑珊的地方。 特别鬼片,特别吓人。 边上助理还发出瑟瑟的吸气声, 把氛围渲染得更是恰到好处。 余飞不自觉地就想到刚才江一鸣说的,说他和深山老林八字不合。 其实通常情况下,余飞压根不信这些玄乎的东西,就算是刚才江一鸣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他也没放心上, 只当对方是在和他斗嘴撂狠话。 但是呢, 江一鸣说那句话的眼神和表情, 让余飞印象深刻,当时就有种心底发毛的感觉。 让他感到不安的不是那句话,是江一鸣。 而眼下的一切,周围几乎看不清的昏暗小树林, 被风吹得莎莎作响的枝叶……好像又勾起了先前心里发毛的感觉。 就在余飞不安在蔓延的时候, 助理忽然开口:“车来了。” 不远处,车灯闪了两下, 他拉起余飞的两个行李箱, 忙不迭地跑过去,像是大松了口气一样。 助理给定到的住宿地方,比现在这家离片场还远了一公里,毕竟这深山老林的, 能有地方住就不错了。 当余飞早上比平时还要早起一个多小时的时候,他简直咬死江一鸣的心都有了。 他到了片场,化妆师在他耳边尖叫:“哦买噶!你昨天没有休息吗?看看你的皮肤状态,太糟糕了吧!天啊快点敷片面膜,你看上去简直像是皮肤松弛还下垂的小老头!” 余飞:“……” 江一鸣从他身边慢悠悠地晃过,视线扫来,对上后又收了回去。 意义不明。 余飞皱起眉头,非常明显地哼了一声:装神弄鬼。 唐导今天要拍的戏不少,任务繁重,一大早就开始吆喝演员就位。 江一鸣没有被喊到,就待在他的豪华帐篷里,帐篷里藏着一个长发公主,那个词叫什么来着……金屋藏娇。 就很惬意。 钟晟看着小沙弥似的小少爷,气质清冷,左手鸡大腿,右手冰可乐,嘴巴不停,没忍住拍了一段视频。 江小少爷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子,说道:“拍我可以,别给鲍老师看见。” “嗯。”钟晟应下,他当然不会给鲍启文看了,就算江大哥向他要,他都不一定给呢。 小少爷垫了垫肚子后,就拽着钟晟去参观片场了,一路大摇大摆走到唐导边上,打了声招呼:“唐导。” 唐先礼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这么早过来了?今天早上没你戏。” 江一鸣也知道一早没他戏,但他知道一大清早有余飞的戏,他过来看好戏的。 “介绍一下,我未婚夫。”江一鸣拍拍边上西装革履的长发公主。 唐先礼噗嗤一笑,就没信。 “我认识,钟总,以前投过我的电影。”唐先礼伸手和钟晟握了握。 江小少爷皱皱眉,咋这反应呢? “我未婚夫。”江一鸣严肃且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唐先礼茫然地眨眨小眼睛。 “他未婚夫。”钟晟点点头,笑了一声。 唐先礼:“……片场里不能谈恋爱。”导演半天干巴巴憋出一句话来。 “嗤。”江一鸣才不搭理。 想起要把钟晟介绍一下,也是因为之前那个绯闻闹得小少爷心里不痛快,加上昨天忽然出现的熊本熊,江一鸣觉得他也得做点什么等价的。 江小少爷就这么拉着钟晟招摇过市,一路和编剧、监制、副导演打招呼打过去。 等他晃了一圈回来,唐先礼那边已经开拍了,余飞正被导演骂成了狗。 睡没睡好,状态又差,还满肚子负面情绪的余飞,自然不可能拍戏的时候发挥得多好,可唐先礼偏偏又是精益求精的。 啧啧。江一鸣环胸站在唐先礼身后,轻轻摇头。 唐先礼郁闷,一回头就看见江一鸣站后头,随口就招呼道:“江一鸣,你去给余飞讲讲戏。” “我?”江一鸣没想到会有这差事,他“嗤”了一声,“我不去。” 说完扭头就走了,捎上长发公主。 唐先礼:“……” 余飞也听见了这句话,他难以相信地瞪大眼睛,唐先礼居然要江一鸣一个非科班出身的偶像艺人,来给他这个专业演员讲戏?发疯了? “唐导,给我几分钟,我调整一下。”余飞深吸了口气,沉下气说道。 唐先礼看了余飞一眼,答应下来。 江一鸣拉着钟晟往帐篷那儿走,边走边笑:“居然让我给余飞讲戏,余飞那张脸可真是精彩了。你瞧见没……”他正笑话着,忽然脸色笑意一收,话头止住了。 他停下脚步,目光定在远处。 钟晟也停了下来:“怎么了?” “麻烦。”江一鸣啧了一声,他指了指天上的云,低声说道,“看到那片了么?过不了多久就会形成雷云,这里的人都得撤。” 钟晟看不出这一片晴空万里,哪有半分雷电的样子,但他毫不怀疑,他只担心江一鸣这样告诉他,算不算泄什么天机。 “就算我不说,再过几个小时,也会有气象局预测预警出来,我又做不到不让老天爷布雷落雨,没事的。”江一鸣笑起来,不过要等气象局那边做出预警,他们也不剩多少时间了,他看他们剧组要撤得毫发无损不太可能。 江一鸣和唐先礼说了一下,唐先礼觉得天方夜谭,忍不住笑:“别闹了,这天气,你跟我说几个小时后会有红色雷电预警?你预言家啊?” “爱信不信,反正我罢演。”江一鸣耸耸肩,又叫小助理贴了一张告示,挂在领饭的地方,来来往往谁都能看得见。 唐先礼看江一鸣这幅样子,心里嘀咕,边上冯图之走过来,调出一段录像给唐先礼看:“你先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江小子之前那档真人秀?”唐先礼看了两眼,随后就不说话了。 视频里,江一鸣前脚刚说要下雨,后脚就是大暴雨,还把山路冲垮了,节目组的人都赶不过去。 破坏性可见一斑。 ——这视频要是让于明浩来看,一定悔不当初。 “……算了,反正也就一天半天延误的功夫,都延后一个月了,还在乎这两天?”唐先礼被唬住了,松口喊人收工。 余飞还在休息补妆呢,没想到眨眼就不拍了,他一愣,抓住一个场务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就收工了?” “导演说的。”场务回道。 江一鸣把自己的帐篷都给打包了,让小助理带走。路过余飞身边,就听见余飞对导演喊:“导演!我能拍!” 江一鸣“噗嗤”笑出来,心里想,唐导不可以。 “你笑什么?!”余飞唰地看过来,恶狠狠地问。 钟晟眉头一皱,挡在小少爷身前,冷下脸沉声:“管好你自己。” 余飞没注意到江一鸣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刚才一点也不显,直到前一秒,对方主动往前站一步,放开气场,他才猛地注意到:“钟晟?!” “我笑什么和你没关系。不过我劝你赶紧收拾好东西走人,老天爷就专爱劈小人。”江一鸣笑眯眯的说道。 “我走人?你开玩笑!我看是你走还差不多。”余飞回过神,看到钟晟的惊讶也抵不过被江一鸣挑起来的怒气,他坐回椅子上,坐如钟,“我就在这儿,你赶不走。” “不是我赶,是老天赶。”江一鸣就不明白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 “满嘴跑火车,装神弄鬼,信你有鬼。”余飞毫不客气地赶人。 江一鸣抽抽嘴角,这要是放几个月前,这样的人他才不会花一分钟的精力去劝,都怪长发公主把他养得心软还烂好心。 “随他去。”钟晟说道,房车开来了,直接把江小少爷最近放在剧组里的所有一家一当全都搬走了——什么暖风机啊、取暖小太阳、懒人躺椅、微波炉、烧烤架…… 房车上下来两个保镖,来来回回搬了六七次才搬完。 江一鸣的这些东西一搬空,余飞顿时就觉得身边好像冷清了好多,尤其是取暖的小太阳没了,还真他妈冷。 场务也在陆陆续续搬场子,把几个大件的东西拆了带走,光是拆这些,就花了不少功夫。 本来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想回去拿东西,正好被打算离开的江一鸣看见,江一鸣看看天色,停下房车把人拦下来:“还回去干嘛?不是让你们都走了?” “还剩一点东西没拿光……”工作人员说道。 “拿什么拿,命都不要?那里面还有工作人员么?” “没了,就我了。” “行,你上车,走了。”江一鸣示意司机开车门,直接把落在最后的工作人员给带回去。 余飞的助理看看周围清清冷冷的片场,搓了搓胳膊:“大家都走了,你不走啊?” “这不是还有东西没拿走么?刚才出去的那个场务说要回来拿的,到时候和他一起走。”余飞说道,“再说江一鸣刚出去,我们现在出去万一撞上了,多没面子?” 助理想想也是,便坐下来和余飞一起等。 两个人还没等个六七分钟呢,场务没等到,却是把乌云等来了。 眼睁睁就看着头顶的天黑了,助理吓了一跳,忙问:“这怎么了?” 助理话音刚落,自己的手机和余飞的手机就同时响了起来,跳出一条雷电红色预警。 余飞脸都青了,嘴里憋出两个字的脏话。 “快让司机过来!”余飞忙不迭地往外跑,边跑边喊。 助理回过神,连忙跟上,就看余飞已经甩开自己跑出去一大段距离了。 两个人气喘吁吁有惊无险地跳上车,可眼前的天气却让人觉得像是世界末日了。 天上的闪电白的紫的黑的闪作一团,雷声轰轰。 “小心!”余飞眼见着一棵车前老树被雷打中,摇摇晃晃地倒了下来。 司机猛踩急刹车,车轮打滑,侧着撞了上去。 余飞惯性猛地一冲,被安全气囊卡住,吃痛地惨叫一声,助理回过神来,连忙看过去,就见余飞胳膊折成了一个扭曲的角度,脸色惨白惨白。 “哥,哥,你别动别动,我叫救护车……”助理吓得声音都在抖。 …… 安全撤回酒店里的唐先礼和其它所有剧组人员都在大堂里,他们前脚刚到酒店,后脚就听见老林那边传来了雷声,从这边看过去,那头就像是被云层笼罩起来一样,可怕极了。 这就是林子里的气候,说变就变,叫人一点防备都没有。 “完了完了,小张还折回去拿器材了,会不会出事?”人群里有人叫起来。 唐先礼脸色难看:“折回去拿器材?都什么情况了还拿什么器材?!” “那……那时候也不知道真会这样啊……” 唐先礼一时语塞,那时候他也不信…… “那是江一鸣的房车?” “诶?好像是!我以为他早就走了,怎么现在才到?” “下来的是小张!小张没事!” “一定是江一鸣折回去带小张回来了!还好还好!” 大堂里顿时欢天喜地,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江一鸣走到唐先礼面前,朝林子那儿努了努嘴,笑:“挺吓人?” 唐先礼:“……” 导演无语地撞了一下江小少爷的肩膀,刚想说什么,电话就来了。 他接起电话,没一会儿,脸色凝重起来:“我知道了,谢谢,嗯,明天我会去看他。养伤要紧。” 江一鸣挑挑眉。 唐先礼挂了电话,看向江一鸣:“余飞离开的时候出车祸了,右手手臂粉碎骨折,明天我去医院看望一下,你去么?” “我和他什么关系?我才不去。”江一鸣翻个白眼。 他就说余飞和这深山老林八字不合,还不信,啧。 第231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一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一天·上帝作证, 现在的于明浩, 真的很乖很听话 余飞在医院里,医院四周围苍白的墙面衬得他脸色惨白惨白,一双丹凤眼下浓重的黑眼圈,给他整个人更添几分阴沉。 经纪人挂了电话,从门外走进来, 看向余飞说道:“我和唐导通过电话了, 他还有十多分钟就到。” 余飞没说话。 事实上,余飞自从意外事故发生后, 就没有开口说过话,他总是沉着一双眼睛,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经纪人见状, 叹了口气:“你别这个样子, 先把手上的伤养好。” 余飞无动于衷。 经纪人继续说道:“这个角色没了,还有下一个。” 这一次,余飞有了反应, 他抬起漆黑的眼睛, 阴沉沉地看向经纪人:“下一个?你知道我等这个角色等了多久么?下一个!?”他声音猛地拔高,尖锐极了。 VIP病房外的小护士都往里头多看了两眼, 要不是这里面的是VIP贵宾,她都想进去让里头的人小声些。 怎么能那么吵人呢? 经纪人压着火:“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样?” “你是我的经纪人!你做的难道只有通知所有人来医院里看我?”余飞用那只完好的左手猛地一拍床头柜,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的经纪人。 “你已经这幅模样了你还想做什么?!”经纪人也火了,“你还想要我替你做什么?!” “算了, 就算和你说了,你也做不来。”余飞冷下脸,又不说话了。 经纪人狠狠摔门出去,她早就受够余飞一副看不起她的业务水平的样子了,等明年年初合约到期,她就立马解约,让余飞自己去找个满意的经纪人去吧。 余飞冷眼看着经纪人离开。 没过多久,唐先礼就带着几个同剧组的合作演员过来了,还有两个水果篮。 “你就安安心心地养伤,别想太多事情,伤筋动骨一百天,别落下什么伤根。”唐先礼说道。 “导演你放心,我很快就能好,不需要一百天。”余飞着急地看向唐先礼,他明显看出导演身后那几个合作演员眼里,露出了同情、可惜和一点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唐先礼摇头:“狐非的角色需要你频繁地吊威亚,我已经和你的主治医生咨询过了,包括你的经纪人都认为你三个月内不适合进行这样的工作。” 余飞的脸颊一抖,包括他的经纪人? 听听,他的经纪人都在替他结束拒绝他好不容易挣来的机会!这是什么猪一样的经纪人? 唐先礼从花篮里取出一个苹果,塞进余飞的手里:“未来合作的机会还有,不必拘于这一次。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余飞猛地抬头看向唐先礼,却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浑不在意,对方过来,也不过是走一个过场——他在唐先礼心里的分量根本分文不值! 唐先礼冲他礼貌性地笑笑,转身就离开了,临走前对同组跟来的演员说道:“你们就多陪一会儿余飞吧,陪他解解闷,这两天找救场演员,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工,就当是放假了。” 同组演员一个个应声应得好好的。 唐先礼没有再寒暄多待就离开了,他下午还安排了一个试镜呢。 同组演员彼此看看,慢慢靠前上来:“余飞,你还好吧?” “你也太不巧了,居然离开的时候被树砸到……” “我妈说,出门在外拍戏,一定要备开过光的平安符在身边,又或者是什么玉器能压压不干净的东西、避避邪。以前我还总不信,现在我信了……” “不是早就说让离开了吗?你怎么那么晚才走呀?” “诶本来我还觉得是大惊小怪呢,现在不得不信……”那人声音越发地小,像是自言自语了,“江一鸣比天气预报还准。” “嘘!”边上一人猛地一撞说话人的背,大声嘘了一下,示意对方看余飞的脸色。 余飞:“……” 余飞觉得这几个人是专程来气他的。 “我有点累了,你们回去吧。”余飞一只手抚上额头,轻轻揉了两下,声音虚弱地说道,“我没事,谢谢你们来看我。” “余飞,你要是觉得难过,其实不要紧的,大家都懂,你不要一个人忍,找我们出来聊心也可以的。” “是是,反正唐导也说了这两天不开工,我们可以天天过来陪你的。” “大家都懂你心里肯定委屈郁闷,毕竟是唐导的男主戏啊,诶……真是不巧。” “算了算了,不说啦,你好好休息。” “我们走了,有事情叫兄弟们!” 余飞几乎是压抑着快要暴走的心情,目送着这些人离开自己的病房。 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来看望自己的,还是专程来找看他热闹的,听听这些人说的,都是人话? 那几个同组演员离开后,纷纷彼此对视两眼,笑了起来:“刚才你看见余飞那个表情没?生吃你的心都有了!” “害,我也觉得我挺欠揍。可没他平时气人。” “太可以了,没浪费我特意过来一次,解气。” “看到他气得脸发白,偏没法拿我们说的话抓辫子,我居然觉得特爽,我真是个坏男人。” “看他平时在片场里趾高气扬不把人放眼里的样子,啧,谁想到还能有这一天?” “是啊,以为自己是唐导男主就不一样了?能飞了?结果居然因为这种事儿掉下来哈哈哈哈,太绝了。” “我看他命中注定就火不了,强捧遭天谴。” “是啊,这不就被雷劈下的大树撞得车祸了?没被雷直接劈上算他命好!” “剧组里都早早通知了,他居然还能撞上,又不是场务工作人员要收拾,真不知道他磨蹭啥。” “这就是命。” “……” 几个小演员说得欢快,他们跑了不知道多少剧组的龙套配角,也没有怎么刷出知名度来,可能是越没名气就越肆无忌惮,压根不在意会不会被人听去、会不会被人报复。 反正就他们现在这个情况,还能怎么样? 再说了,他们和余飞,不都是当一行混一行饭吃?可偏偏,就是遇到余飞这个心比天高的,既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却又要指使着他们,时不时把他们这些演员当成自己的助理使唤。 哪怕面上多一层彬彬有礼的虚伪,可他们难道就看不出这是被当成工具人和助理了么? 不过是演了一个男主,就像气球一样膨胀,果然现在爆了。 余飞这样的人当然不少见,可像余飞这样现世报来得那么快的,还真是独一个。 这些到处受气的,还不逮着功夫就来“看望”了? ——或者说是把在别人那儿受的气,新仇旧恨全洒在余飞身上了。 几个演员压根不怕被余飞惦记上。真被惦记上又能怎样?给他们穿小鞋?余飞还能不能再拿到一部这样像样的资源都难说,更何况娱乐圈那么多人,能再一块儿合作的可能性有多少?能那么巧? 几个来看望的合作演员放了一百二十个心,一点都不怕得罪人。 另一头剧组那儿,有一个人也在感慨,娱乐圈那么大,一块儿合作的可能性有多少?怎么就那么巧?这一次次都合作了多少回了? “这不是老熟人么?”江小少爷发话,晃着脑袋走过来。 唐先礼在和一个新来的救急演员试镜,冷不丁就被江一鸣打断了,唐导看过去:“你来凑什么热闹?” “这不是得看看我之后要搭戏的对象?你不觉得应该征询一下我的意见?”江一鸣反问,“我要是觉得这人不合适,没法产生角色之间的化学反应,不还是白搭?” 江一鸣强词夺理。 可偏偏还说得挺像那么一回事。 唐先礼被问得一噎,头一回觉得似乎还挺有道理,真该和江一鸣商量一下? 唐导被带沟里去了。 “那你看看。我让他重新来一遍。”唐导说道。 “重新来一遍倒也不必,我看这人挺顺眼的,不错。”江一鸣朝场上的年轻人笑了一下。 于明浩:“……” 于明浩之前也知道唐先礼有一部新的影视剧在找演员,但是他家经纪人把他简历投上去后的第一个轮回,就被筛下来了…… 没想到,现在又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真是缘分。 “嗨……”于明浩颤颤悠悠打了个招呼。 听说前一个男主是被雷劈进医院才轮到他的? 不愧是有江小少爷的剧组! “你觉得他可以?”唐先礼问江一鸣。 江一鸣反问:“你觉得他不可以?” 唐先礼想了想,好像还行。 主要是现在也没什么合适的、还能救急立马开工的人选。 唐先礼对于明浩说道:“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于明浩爽快应了一声,走过江一鸣身边的时候,眨眨眼,特别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江老师好。” 唐先礼觉得这态度,比之前见到自己的时候还端正。 于明浩只是觉得,以后要是真进了这个剧组,那要靠江小少爷保护的日子肯定不少。 最近两人好久没见,一定要让江小少爷回忆起自己后来是多么的听话又乖巧,生怕对方光是回忆起之前第一次相处的熊孩子。 怎么说呢,于明浩在听剧组场务聊到这次男主进医院的事儿,他就想起了当初自己犯浑的时候。 显然,于明浩觉得,他既然能联想到那次的经历,那江小少爷肯定也记得,那会儿他真的,挺欠揍的吧? 但是上帝作证,现在的于明浩,真的很乖很听话。 第232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二天·江一鸣:“没多少斤两就出来招摇撞骗, 就不怕踢到铁板被人沉江里去?” 《妖精志异》这部片子从筹备到开机,还真是波折不断。 选角选完后, 传出延迟开机一个月;好不容易开了机, 男主又出了意外要临时换角。 网上都在热议,说剧组是不是该找个风水大师来看看。 成天挂在网上潜水的江一鸣, 看到这样的言论嗤之以鼻,他就是现成的风水师,他可没看出这个剧组需要什纠正风水的地方。 不过唐先礼却当回事了。 唐先礼本来就是从海的另一边来的,那边尤其迷-信, 便花了大价钱,请来了一个所谓风水师来片场看。 江一鸣见对方年龄一大把,鹤发红颜, 保养得极好。 乍一见, 还以为是请来的群演,临时演个道长什么的。 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位是来看风水的。 “多少钱?”江一鸣低声问副导演。 副导演比了个手势。 “三万?还行。”江一鸣想, 花三万求个心安那也还行。 副导演看了他一眼:“三十万。” 江一鸣:“……”唐先礼真是什么冤大头? 他抱胸站一旁, 倒是想看看这个鹤发红颜的小老头能给出什么意见来。 边上助理这时候拿来手机, 是钟晟发来的视频请求。 江一鸣点开来, 笑眯眯地朝钟晟打了个招呼, 说道:“正好,我给你直播一个招摇撞骗的小老头,我们唐导真是有钱没处花了。” 钟晟挑了挑眉:“招摇撞骗?” “唐导显然觉得最近诸事不顺和风水有关,专门请了一位风水大师过来瞧瞧。”江一鸣说道。 他没有特意避开唐先礼, 声量不轻,引得唐导看过来,竖起一根手指头放在嘴唇前,示意江小少爷轻些,别打扰到大师。 江一鸣翻了个白眼。 “请风水大师?”钟晟在电话那头低笑出声,剧组里有江一鸣在,还找了个风水师过来,有一点班门弄斧的味道,他笑道,“那你觉得那人怎么样?” “装腔作势。”江一鸣看了半天,给出四个字的评价。 仍旧没有降低音量。 副导演在边上发出倒吸气的声响。 唐先礼和那个鹤发童颜的老人都看了过来。 老人眉头一皱,就大步朝江一鸣走来。 江一鸣挑了挑眉,对钟晟说道:“看来有人要找我麻烦了。” “让小高小胖站过来。”钟晟说道。 小高小胖是江小少爷的两个保镖。 “有点道理。”江一鸣点点头,一点也没自己是要仗势欺人的自觉,他朝不远处招了招手,两个保镖立马赶过来。 那老人刚走到江一鸣面前,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就赶来了,站在江一鸣的身前,一左一右,像是两座大山,直接把江小少爷挡得严严实实。 “你刚才说什么?”被唐先礼请来的所谓风水师问。 “我刚才说了很多,你指哪句?”江一鸣躲在两个保镖身后,神神在在地反问。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小老头气笑了,“你这个后生,年纪小小,嘴巴不吃亏,迟早要翻大跟头!” 江一鸣点点头:“不劳费心。” 小老头被噎得说不上话。 唐先礼只好上来打圆场,咳嗽一声,示意江一鸣少说点,然后他看向小老头,问道:“大师,您觉得这儿有没有什么问题?” 小老头收回目光,转向唐先礼扫了一眼,哼了一声:“我还要再看看。” 江一鸣嘲笑似的一撇嘴,不过这回倒是什么都没说。 他慢悠悠地走在唐先礼和小老头的身后,倒是想看看这人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你这个地方,林深而广,处在凤凰的嘴上,不好不好啊。”小老头摇头。 “凤凰的嘴上?”唐先礼连忙问。 小老头不答反问:“我掐指一算,你这儿前不久是不是才起了火?” 唐先礼还没回答。 “林子是凤凰的嘴,凤凰一张嘴,就吐火,时不时一场大火才是常态,你要是定在这儿拍戏,以后肯定还得出事。”小老头接着说下去,他顿了顿,“除非你……” 唐先礼深以为然,紧张地问:“除非什么?大师请讲。” 小老头摇头:“不可不可,这是逆天之行,说出来要受大惩的。” “那您……那您想想办法?”唐先礼问。 江一鸣听了一路小老头卖关子搬弄玄虚,也听了一路导演掉智商,实在听不下去,但也懒得做恶人去点穿,觉得无趣了便索性要带保镖离开。 偏偏,那个小老头却点住了他:“我看刚才那个人,命中带火,适合做这件事,你让他来,向西南之向跪下,头顶一盆烧过的碳盆,最好是赤膊着上身,炭盆里要浇符灰水,再向凤凰请……” 小老头话还没说完,一杯凉白开就当头浇了下去,三九寒天的,冷得小老头猛打哆嗦。 “你还真敢想?”江一鸣冷笑,把空杯子丢回给助理。 要照这小老头说的来,半条命能去掉。 唐先礼自然不可能答应下这种荒唐的说法,但也没想到江一鸣会动手。 这大冬天的,寒风嗖嗖地刮着,小老头一杯凉水当头浇下,这滋味可够呛,唐先礼吓了一跳,连忙喊人拿干毛巾来。 “你你你!你对我不敬!我是天师的传人,你对我不敬是要遭天谴!”小老头浑身都在打哆嗦,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 “你是谁家天师的传人?你说给我听听,我倒是要看看哪家出来了这么一个庸人。”江一鸣冷哼一声。 “你敢说我……”小老头的话没被说完,就被江一鸣打断了。 “说的尽是废话,什么凤凰一张嘴,瞎扯也不扯点高明的。”江一鸣冷笑,“不过是看这周围有烧焦的迹象,就扯大火,你问过天雷乐不乐意被你说成大火么?” 小老头脸色变了变。他以为是森林大火。 “你说你是天师传人,哪家的?”江一鸣又问了一遍。 小老头听出了一股仿佛要去砸场子的气势。 “说了你也不知道。”小老头回道。 “嗤,这天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江一鸣眯起眼,“你不说,是压根不敢报上家门,怕被揭穿吧。” “笑话!我是丘家的传人,我丘晓峰的名字在家谱上赫赫摆着的!”小老头跳起来。 “丘家,丘家我熟悉啊,丘家的丘平和我是朋友,不过我倒没听过你这么一号人。”江一鸣说道,“你说你是丘家的人,那我就来考你几个丘家的看家本事。” “丘家以看人面相断三事见长,你来看看唐导的面相,能看出哪三件事来?”江一鸣努努嘴。 “你这个后生奇怪得很,我凭什么要照你说的做?我丘家是随随便便给人看面相的么?”小老头说道。 江一鸣啧啧:“那我就给你一个理由……因为我怀疑你在招摇撞骗,拿着丘家的名头骗人钱财。你得力证一下自己的清白。” 小老头气吐。 “快看看,不过你要再说什么凤凰符水的,我就再浇你一杯。”江一鸣说道,边上小助理倒了杯热水放边上凉着。 小老头憋屈地看向唐先礼,唐先礼想说什么,却被江一鸣止住:“唐导且先看看他能说什么,反正你也不吃亏。” 唐先礼闻言,想想的确,他不吃亏。 于是,唐导期待地看向小老头:“大师请讲。” 小老头:“……” 小老头期期艾艾:“你这面相,庭宽眼大,一定是个宅心仁厚之人。鼻头宽大,说明你,事业心重,有一份前景不错的事业,唇厚说明你不畏舆论,心志坚定。” 唐先礼觉得小老头说的挺对。 江一鸣笑了:“唐导,这段话你花二十块钱,去潘家园一路随便找个算命摊,能听见五种不重样的,讲得还比他好听些。” 小老头:“你居然把我和那些算命神棍摆摊混混相提并论!岂有此理!” “那你还能说出什么来?”江一鸣问。 小老头猛地扯下毛巾,把身上揣着的罗盘拿出来,神神叨叨说一定要拿出看家本领给江一鸣好看。 他跳大神似的一顿跳,嘴里嘀嘀咕咕:“生死者,入六道,问灵路,探鬼神……” 江一鸣扬起眉头。 小老头跳到江一鸣面前,眼睛一眯,似乎是在看什么:“我掐指一算,你有一门鬼亲,有人在等你。” 江一鸣咧嘴一笑:“这话你和我男朋友说去,他一定很想知道。” 小老头:“……” “我掐指一算,你和他说完你就得倒霉。”江一鸣又说道,说完就拿出手机打电话。 “喂?钟总?我这边有个风水大师说我有一门鬼亲,有个鬼在等着我。”小少爷笑眯眯。 小老头:“……” “让他跟我说话。”总裁在电话那头说道。 江一鸣笑眯眯地按着小老头,强迫小老头接电话。 也不知道总裁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唐先礼就看那小老头脸色越来越白,他甚至有些担心对方会不会晕过去。 小老头从江一鸣手下出来,战战兢兢。 “不一定是一门鬼亲,但……肯定有个鬼,你心里一直牵挂的那只,一直在等你,这个我肯定没算错。”小老头迅速说道,把电话还给江一鸣。 江一鸣看电话还没挂,便放到耳边:“喂?” 钟晟的声音从电话里头传出来:“不管是鬼亲还是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只有一门认定的婚约,只有我。” “好滴。”小少爷痛痛快快地回了一句。 江一鸣挂了电话,看看小老头,小老头一副焉了吧唧的样子。 “没多少斤两就出来招摇撞骗,就不怕踢到铁板被人沉江里去?”江一鸣问。 小老头:“……” 第233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三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三天·“你听这叫的, 像不像在喊‘难熬、难熬啊’?” 被江一鸣这么一折腾,唐先礼再看不出小老头是个江湖骗子, 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唐先礼维持着面上干巴巴的有礼,让人把憔悴了不少的小老头送了出去。 门口的保安见着小老头都愣了一愣——也就进去不过一两个小时的功夫,怎么就像是被洗劫敲打过一通似的? 这里头是有豺狼虎豹,还是恶鬼神通啊? 小老头要是知道保安心里在嘀咕什么的话, 他说不定会有气无力地回答一句:有的人,披着人皮, 却比鬼神还凶呢。 比鬼神还凶的人·本尊江一鸣, 这会儿正好笑地看着唐先礼,问他:“开机不都拜过四方和地公了么?还找人看什么风水呢?” 唐先礼叹着气说:“可剧组里不太平啊。” “天要打雷下雨,你难道想找风水师改行云布雨?”江一鸣笑,“那你花再多的钱, 要么是请来刚才那样的江湖骗子,要么就是什么也请不来。真有点能耐的风水师, 才不会为了你那点钱去改天意。” 唐先礼闻言顿了顿, 转向江一鸣:“我怎么听着听着觉得你好像还挺内行的?你懂风水?” “我懂风水?”江一鸣笑得更明显了, 他扬了扬眉梢,“我是风水这一行里的祖师爷。” ——至少是现在搞风水的这些人里的祖师爷。江小少爷在心里补充, 都不够他看的。 唐先礼:“……”这么大口气, 还真是江一鸣作风。 唐导将信将疑, 只对江一鸣也懂风水信七分,至于祖师爷那番话,那是一分信任都没的。 江一鸣懒得和他掰扯, 冲唐导咧咧嘴就走了,只留下一句话:“你啊,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你这小破剧组不存在什么风水好不好的问题,出了事的都是和人有关。人有因果缘由,风水也跟人变。” 唐先礼捉摸着这句话,似懂非懂的。 小老头风水风波过去后没一两天,于明浩正式进组了,全剧组特意给于明浩办了个小烧烤派对欢迎。 身为派对主角的于明浩,全程都在特别兴奋地烤肉串,就因为江一鸣偶尔夸了一句他烤的肉串又嫩又多汁,于明浩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光给江一鸣烤了。 当然了,于明浩也没做得太明显,雨露均沾地给所有人都分了点,只不过是专程送到江一鸣面前一大把而已。 “我发现你对江一鸣的态度好像特别不一样。”唐导吃着于明浩孝敬过来的烤串,砸吧砸吧嘴说道。 譬如试镜那天毕恭毕敬的九十度鞠躬,再譬如今天这一大把烤串。唐先礼觉得这差别对待实在有些明显了。 于明浩眨眨眼,偷偷瞄了一眼江一鸣,不说话。 唐先礼看见,顿了顿,忽然整了整脸色,看在手上烤串的份上,提醒于明浩:“我和你说,丑化讲在前头,片场里禁止演员之间产生不该有的情愫。” 于明浩点点头,他经纪人早就叮嘱过他了,要和所有女性艺人保持距离,避免三人以下的会谈。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部电影有女主吗? 他怎么就记得关键人物一个是什么总督察,成天嚷嚷着要灭他的,另一个是江一鸣,救过他一命的? 江一鸣…… 于明浩猛地反应过来,惊恐地看向唐先礼:“唐导你别误会!这话不能瞎说啊,要被……沉江底的!” 唐先礼:“……”有一点好奇这一个两个都想着沉江的危险念头是哪来的。 长发公主:是我。 …… 一剧组的人吃着烤串,热火朝天,谁也没留意到,有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循着香味找过来,却卡在了烤串车的车轮里。 直到最后烤串吃得差不多了,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场务和其他工作人员开始收摊,才有人发现那只小东西,奄奄一息的。 “这不是黄皮子么?怎么卡这儿了?” “什么黄皮子?” “这东西邪性,快把它弄走。” “对对,邪乎得很,等下回去一定要跨火盆。” “嗤,跨啥火盆子?又不是吃了牢饭回去。” “你们几个胆子就丁点大,算了吧,还是我来得了。”一个场务说着,蹲下来,把卡在车轮里的小黄皮子扯出来。 他手上力道大,又一点都不在意那只小崽子被卡在哪儿,扯得小崽子嗷嗷发出尖细的痛叫。 好不容易把它扯出来了,小崽子尾巴上的毛都被拉扯下一大片,血淋淋的,特别凄惨,看得边上工作人员都别开了眼睛。 那小崽子一被松开,就扭头又快又准地在场务手背上咬了一口,都见血了。 场务倒吸口气,猛地甩开,把那只黄皮子摔进林地里。 黄皮子翻身一落地,就一瘸一拐地飞快跑进林子里,眨眼就不见了。 “恩将仇报的东西!”场务啐了一口唾沫,气急败坏。 “得去打破伤风啊。” “破伤风有啥用,这得打狂犬吧?” “得打,都见血了呢。” 边上工作人员七嘴八舌地说道。 场务郁闷地直撇嘴,看看手背上的伤,俩尖牙咬出来的口子直往外流血,不好好处理肯定不行。 场务发了条消息和片场上的总协调请了个假,也没具体说是什么原因,就说被动物挠了一爪子,去城里打针去了。 隔天上工,江一鸣就听剧组里有人在聊黄皮子,他听了一耳朵。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提起这有灵性的东西,不过鉴于他们就在东北林子里,虽然现在野生黄皮子少见多了,但还是打了个预防针提醒道:“黄皮子这东西气性大、报复心又重,你们别招惹。” “哪敢招惹哦,我们老家的老人都说,要让黄皮子惦记上,隔天说不定就没命了。” “我们家也有这传闻!还说我家舅爷的小儿子就是这样没的呢!说是什么以命换命呐……” 江一鸣听着好笑,不过看这些人信这些有的没的都一股敬畏心呢,也就不担心这些人真遇上黄皮子会招惹上,于是他后面就没再搭理了,慢悠悠地晃着走开。 乡下的鬼故事大多都是以家里一个远房亲戚的“真人真事”作为背景展开的,也因此特别能唬人。 不过大多和真相十万八千里远。 只是谁都没想到,有一天黄皮子的传说会在剧组里灵验。 这几天都在补拍之前余飞的镜头,也就没江一鸣多少事儿,江一鸣两天没来剧组,第三天来拍夜戏的时候,才发觉剧组里似乎大变样了。 “嗷——嗷——”隐隐约约不知道哪儿传来的野兽嚎叫声,衬着被云半遮的月色,渗人得很。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叫?” “鬼知道啊!天天晚上到这个时候就冒出来了……昨天刚把这周围一圈翻了一遍,也没找到啊。” “这叫得一天天一夜夜的……叫得我心都慌了。” “我其实觉得吧……这声音特别像人的声音,不像野兽的,你听这叫的,像不像在喊‘难熬、难熬啊’?” “你别吓我啊!正常人……谁大半夜会这样喊啊?”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我也觉得这声音像人的,我还觉得这声音像是从帐篷里传出来的!” “别说了别说了,再说下去都要变成狼人传说了。” “诶,可这样叫下去真不是办法啊,我都不敢往那片角落走了。” “谁不是呢……” 江一鸣听着片场上工作人员的小声嘀咕,便往出声的那个方向看去。 他还没往那儿走呢,忽然被于明浩拉扯了一把,往唐导那儿带。 于明浩压着声音小声说:“你别往那儿看,那儿真的不太对。” “你又知道什么了?”江一鸣稀奇地看向于明浩。 “不是我,是我助理。”于明浩被江一鸣看得一僵,倒像是他是什么麻烦吸引体质似的。 于明浩抽抽嘴角,解释道,“我助理前两天从那头跌跌撞撞地跑回来,回来就跟我说,他看见有个长得像人、可模样行为举止都和野兽一样的东西在那儿。” “原本那个东西是背朝着我助理,在刨树发泄似的,听见动静就转头看我助理了。” “我助理说那个东西的眼睛和人似的,唯独有一点不太一样的,就是那个东西的眼白是黄的。” “那个东西的手,也跟人似的有骨节也有指骨分叉开来,可手掌大得出奇,还长满了毛,指甲尖得像镰刀。” 于明浩说得小声极了,几乎是趴在江一鸣的耳边上在说。 “反正我也没敢声张,怕剧组里乱了套,也怕有人不怕死的自告奋勇去抓那东西反而遭殃,只好传些虚的,警告吓唬那些人别靠近。”他最后说道。 江一鸣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你处理这种事情都熟练起来了。”江一鸣夸奖了一句。 于明浩:“……或许是熟能生巧吧。” “那你可真倒霉。”江一鸣由衷地说道。 于明浩倒吸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234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四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四天江一鸣:“我就是这一行里的祖师爷, 天下就没什么我不知道的。” 剧组里的鬼故事越传越离奇,越传越渗人,传得唐先礼甚至又想去找驱邪师傅来了。 被于明浩一把按住。 “您请的驱邪师傅正宗不正宗啊?别是去送人头的啊。”于明浩严肃认真地问。 别到时候请来一个捣糨糊的神棍, 到时候出什么岔子了还得让江小少爷去救场。 于明浩很有当鸡妈妈的自觉,他觉得,要是江一鸣在他眼皮子底下又又又蹚进什么浑水的话, 钟总肯定会不待见自己。 说不定得给他穿小鞋。 而且于明浩也不能看着江一鸣为了救送人头的人冒风险,这太不值当了。 唐先礼被于明浩问得仔细想了想,还真有可能遇见故弄玄虚的骗子,还不如找野生动物管理局的人过来看看呢。 唐先礼打了通电话, 找了动管局的人过来。 “您说的应该是一种昼伏夜出的动物, 听体型描述, 可能有一定危险性, 你们一定要小心。”动管局的人说道, 并且决定留下来蹲守一波。 到了晚上, 差不多又是九、十点的样子,那一声声的嚎叫又连绵起来。 这声音很奇怪,动管局的人一听见,就面面相觑地彼此对视了两下,然后又竖着耳朵细细地听:“……这声音,肯定不是野兽的声音,我在这里干了十几年都没听见过这样的声音。” “闻所未闻。” “听这个声量,一定是大型动物没跑了。” “的确,我们得研究一下, 不能这么贸贸然过去。” “是是是。” 几个动管局的人说着就又缩了回去,挑了一盏小夜灯围着开小会。 研究了小半天,一行人打算带上捕捉大型野兽的捕捉网过去,下下策是一把远程麻-醉-枪。 江小少爷在边上围观,见状说道:“这个网,怕是网不住有些智慧的东西吧?” “再智慧也比不上我们人,到时候我们几个会分几个角度给它网住,迄今为止,百发百中,您就安心。” 江一鸣笑笑,后退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瞧这信誓旦旦的样子,啧,啧,啧。 江一鸣一边微笑,一边目送着那几个人远行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于明浩直觉觉得那几个人得遭殃,不过看江一鸣这模样,应该不会是什么严重的事儿。 于是于明浩也就没说什么,和江小少爷站一块儿,目送着动管局的人离开,顺便也“啧啧啧”地摇着头。 “你‘啧啧’什么?”江一鸣听见耳边的动静,扭头看于明浩。 于明浩:“……随便发个声儿。” “啧。噪音。”江小少爷眯了他一眼,晃晃走开了。 于明浩:“……” 动管局的人离开了一个多小时,走的时候是带着几杆子大网兜和一把远程的麻-醉-枪,穿着动管局的森绿色制服,局徽别在胸口,精神奕奕,雄赳赳气昂昂的。 现在回来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网兜子烂了大半,看上去像是被扯坏的,兜眼里还卡着一揪一揪的毛发,那把远程麻-醉-枪也不见了踪影。 这些人的制服也都或被撕裂、或扯没了衣扣散开,但好歹,人都没事。 “回来了!回来了!他们回来了!”片场上有人看见,立马嚷嚷了起来。 动管局的几个人听见,稍微整了整脸上的疲惫神态,刻意挺直了背,结果牵动到背上还是哪儿的伤,忍不住又龇牙咧嘴。 “他们带着什么东西回来了!”等动管局的人走近了,这才有人看清楚他们尽管狼狈,但好说也是带回了什么东西。 “妈呀是个大家伙!” “他们真的给抓回来了?!” “这网兜都破了,能兜得住它吗?” “这东西看起来像野人啊……” “雪怪?大脚怪?你看这东西的爪子,跟人似的。” “哇……” 动管局的人拖着网走近,说道:“打了麻醉,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片场上围观的人放心下来。 “导演,场头,你们过来一下,看看你认不认识。”动管局的人朝唐先礼招招手。 唐先礼一边说我怎么可能认识,一边走过去,动管局把网兜扯下来,又把那缩成一团的东西翻身过来,露出正面。 “……小张?”场务总领班楞了一下。 “果然是你们的人。”动管局摇头,“刚给他打了一针麻醉。” “我们就在你们片场附近找到他的,看见他的时候,他身上衣服都爆开了,脸上身上全是毛,都看不清人形来。” “回来这一路,他身上那些毛慢慢褪光了,有的就卡在网兜里,就这些。” “他这情况有点特殊,我们打算带他回去研究……治疗一下。”动管局的人顿了一下,改口说道。 “你们觉得他这是怎么了?”于明浩问。 动管局的人看看他,给了个不确定的回答:“我们发现他手上有咬伤的情况,可能和这个有关吧。” “咬伤?会不会是黄……” “嘘!” 江一鸣扫了眼边上小声嘀咕的两个工作人员,然后就明白了。 “你们说带他回去治疗,那之前有这样类似的病例?”江一鸣问。 “没有。”动管局的人摇摇头,他们也头一回遇见这种事儿,一开始还以为真有狼人呢,吓死他们了。 带这个场务回去,说白了也就是当小白鼠,给研究一下这到底是基因变体,还是病毒感染,要是病毒感染的话,那他们几个也麻烦了。 这么想着,几个人加快速度,要把那个场务抗上越野车。 “没病例也没治疗方案,带他回去想怎么做?”江一鸣又问。 那几个动管局的人有些不耐烦了,敷衍道:“我们不管这块儿,这得看我们的研发团队。” “别说了,快帮忙,这人死沉,抬不上去!” “就是,你和他解释什么啊,走走,快上车!” 动管局的几个人好不容易把场务丢上去,迅速跳上车就打算离开。 “你们要是带他离开这儿,不说他得死,你们这几个也得死。”江一鸣冷不丁开口,他站在驾驶车门边上,一只手敲敲铁皮车门。 正要打火的那个,手一抖,熄火了。 江一鸣又说道:“说不定连镇上都回不去。” 于明浩在边上听着,虽然这事儿和他没什么关系,但听听都想打寒颤。 小少爷吓人的功夫又有长进了。 于明浩拉着自己的小助理一起缩成团,胆小且怂。 “你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 动管局的人和唐先礼几乎同时开口。 “不信你就试试。”江一鸣说道,“不过我建议你开出去的时候,速度慢一点,开十米,停几秒,多留心留心周边的动静再上路。” “……” 有的事情,耳听不信,眼见也不信,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信。 得让这些人感受一下才会听话。 动管局的人像是看神棍的眼神看江一鸣,江一鸣退后一步,示意这些人可以离开了。 副驾驶上的人敲敲方向盘,示意开车:“别理他,我们走我们的。” “对,注意路况,行车安全。”同车的人点点头附和。 越野车慢吞吞地起步了。 唐先礼目送着这些人离开后,扭头皱眉看江一鸣:“你刚才什么意思?” “你等这些人回来就知道了。”江一鸣笑笑,站在原地没走。 唐先礼更加疑惑地拧紧了眉头,看向那辆越野。 越野车没有驶出去多远,显然是遵循着江一鸣说的,开一米,停几秒,小心翼翼的。 于明浩见状咧嘴笑,这些人嘴硬归硬,还不是信江一鸣? 靠着山体那一侧传来了隆隆的声响,片场上的人开始东张西望起来:“这是什么动静?” “看不清啊,大晚上的。” 坐在越野车上的几个人却像是浑然没听见似的,还在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也没什么事儿啊,那人唬我们的吧?” “小心一点吧,那个人我知道,之前论坛上八过他,好像说话都挺准的,但也不知道是节目效应还是什么。” “行吧。”驾驶员耸耸肩。 “等等,十米差不多了吧,停一停!”坐副驾驶上的人喊住驾驶员,驾驶员吓了一跳,踩了个急刹车,一脚踩到底,索性没什么速度。 “你要命啊!”后排的人骂骂咧咧,其中一个把翻下来的场务塞回去。 驾驶员无辜,他是被吓的。 副驾驶摸摸鼻子,他是被江一鸣吓的。 “这不是那个人说开十米停几秒嘛,我估摸着刚才十米差不……”他话还没说完,眼前落下一块大石头,啪叽砸在车前盖上。 然后是第二块、第三块…… 驾驶员猛地反应过来,倒挡一挂,猛踩油门,滋溜一下就退了十几米。 等他们退回去,眼前的落石也不落了。 车上几个人惊疑地对视两秒:“这啥?” “落石……?” “不会真那么邪门吧……” “你盯着点山上动静,我往前开开试试。” 车轮刚往前一滚,就被边上的人喊停了:“别别别!操,真邪门了,回去回去,我们回去。” 越野车上一行人灰溜溜地回到片场,所幸片场上没人幸灾乐祸地看他们,反倒是一个个盯着江一鸣看。 越野没开出去多远,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那山顶就跟下雨似的往下砸落石,要是那些人往前多开一点,就正中靶心了,得全埋下去。 “你怎么知道的?”唐先礼深吸口气。 越野车上的人一个个下来,也看着江一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一鸣看向唐先礼,咧咧嘴角:“我不是说过?我就是这一行里的祖师爷,天下就没什么我不知道的。” 第235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五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五天·江一鸣:“我没在开玩笑。” 尽管眼前这个年轻人, 年纪小小,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说自己是风水这一行里的祖师爷,听起来颇可笑颇大话, 可现在,却没人会当面质疑。 毕竟刚才那一幕, 谁都亲眼看见了。 再看现在灰溜溜回来的这几个动管局的人,一个个面色惨白,被吓得不轻, 肯定现场情况比他们远远看见的, 要来得更加惊险。 所有人都看向江一鸣,动管局的人把场务从越野车上挪下来,问:“那现在怎么办?” “把他翻过来给我看看。”江一鸣说道,走上前一步,蹲下来。 于明浩皱皱眉, 觉得江小少爷和场务的距离似乎过近了, 不太安全。 他点点小少爷的肩,像个老母亲一般操心:“保持一下安全距离?” “没事。”江一鸣摆摆手。 场务身上那些长出的、看起来像动物的毛发, 一团团, 已经快要褪光了, 人的面容越发清晰。 除去裸露在皮肤外的过于突兀的毛发外,他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的。 就连之前于明浩助理提到的指甲,都变了回去,只有裂开的指甲、和指缝里的泥巴和木屑, 证实着助理先前说的并非夸张。 江一鸣翻开场务的手,手背掌心被纱布裹得像枚粽子,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碍了,但始终隐隐有股难闻的气味散在空气里。 江一鸣叫助理拿来一把剪子,剪开缠得紧密的纱布,露出场务的整只手。 周围人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倒吸——就见原本只是咬伤的小小创口处,溃烂发脓,伤口周边已经发黑,看不出原本的皮肉颜色。 “小张不是说专门去打针包扎了么?怎么伤口会烂成这样!?” “呕,我好像看见虫子了。” “我的妈,怪不得这两天我总在片场上闻到一股奇怪的臭味,就是这个味道!” “手都烂成这样了……他怎么都不说啊?” 于明浩也一脸的受不了,撇开助理跑到外围去呼吸了几口新鲜的、冰冷的空气,才觉得缓过来一些。 他回到人群里,回到江一鸣身边,江一鸣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小美术刀,就看刀尖在江一鸣的手指上打了个转,直接切进场务坏死的手掌皮肉里。 周围人又是发出一声倒吸气,那场务脸皮抖了抖,眼皮子微颤,但仍旧没有醒来。 看来麻醉效果还不错。 江一鸣瞥了眼那个场务的动静,见那场务还安分,便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一个形状像小三角包似的东西,只不过裹着黄紫色的纸,纸上布满经文一样的小蝌蚪字样。 江一鸣嘴里轻念:“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弟子奉三茅祖师之号,何神不讨,何鬼不惊,急急如律令!” 他念得又轻又快,边上的人几乎听不清他在嘟哝什么,就看见他手指间夹着的那个小三角包,冷不丁地窜起了一团小火苗,嗖嗖地蹿得老高。 江一鸣手指一抖,那着了三昧火的小三角包就落在场务的伤口上,转眼就烧成了灰烬。 原本昏死过去的场务陡然睁开眼,疼得粗吼一声,双眼瞪得浑圆。 本来围在旁边的人见状,惊叫一声,不需要江一鸣说什么,就急急忙忙地往后退开好几米远。 “他他他的眼睛!”人群里有人结巴着尖叫起来。 场务原本紧紧闭着的眼睛睁开,露出一双澄黄色的眼睛,细长的黑亮的瞳仁,看起来就像是野兽的眼睛。 他的力道也陡然暴涨,因为吃痛,另一只手试图去扒开江一鸣。 于明浩见了,连忙就要上去帮忙。 不过江一鸣动作比他还快,冷不丁一个翻身跨在场务的腰上,两条长腿夹住场务的胳膊,力道居然比对方还大,就看那场务涨红了脸,却怎么也挣不开。 于明浩轻轻“豁”了一声,反应过来后连忙问道:“需要我帮什么忙?” 这会儿边上的人也反应过来了,动管局的人急急忙忙就要回越野车上:“我再拿把麻醉枪来!” “要命,这个麻醉剂量连大野猪都能晕一下午,换他身上怎么那么快就失效了?” “别说有的没的了,快把麻醉弹装起来再给他一枪。” “用不着。”江一鸣轻飘飘丢了一句话,紧接着就腾出了一只手,握紧成拳头,突起的骨节又快又狠地抽冷子击在那个发狂的场务颈侧。 场务眼睛一翻,又昏了过去。 “这一下能安分小半天。”江一鸣说道,看了眼边上散开几米远的围观群众,也就一个于明浩还站得近些。 他挑挑眉,招呼人过来:“你来帮我打个灯,晚上光太差,照好这血口子,看看有没有东西出来,再帮我拿个透明杯子过来。” “什么东西?”于明浩问,递给江一鸣一个玻璃杯。 片场上一个工作人员跑去拿来一个照灯,灯一开,晃得人一瞬间有些眼晕。 江小少爷蹲得都晃了一下,伸手挡了挡眼睛,眉头微一皱。 于明浩有眼力见地立马把那个照灯挪开了,嫌弃地让人拿走:“这添乱的,拿走拿走。” 他说完,立马狗腿地翻出手机的手电筒,对在那人的伤口上,问:“这个光还行吧?” 江一鸣点点头,用美术刀往外扒开一点伤口,里头发脓的液体混着血水往外细细地流,他看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于明浩屏着气在边上看,蹲了两三分钟,也没看见什么东西,他有些蹲不住了,换了换脚,灯光微一晃。 江一鸣抬头看了眼他:“这就蹲不住了?” 于明浩立马讨好一笑:“没没,我就换个脚。” 周围围观的,或是群演,或是工作人员,或是导演组的,都嘴角抽抽,有些没眼看——堂堂顶流大明星,居然那么狗腿子。 唐先礼捂着眼,就这样,还没那什么沉江底的意思? “说起来,我们这到底是在找什么?”于明浩小声问。 江一鸣“嘘”了他一声,懒洋洋地道:“别吵吵,等。” 于明浩立马噤声,不敢说话。 其他人见状,也一个个安静下来,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直愣愣地盯着场务手上的伤口看。 到底在等什么呢……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所有人心里都在想这个问题。 再看看江一鸣,懒洋洋地好像也不紧张,看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江小少爷是有些困了,眼皮子都快搭下来了,得益于长发公主和自家保姆保镖的严格督促、以及唐导的积极配合,他进组以来,就没有晚于凌晨十二点睡觉过。 现在这个时间点,已经严格超标了。 冷不丁地,本来快要打起瞌睡来的江小少爷忽然睁开眼,伸出一只手,出声道:“要出来了,杯子。” “给你了啊……哦哦在这儿。”于明浩低头一找,就看见玻璃杯子倒在地上晃来晃去,他连忙递给江一鸣。 江一鸣将杯口朝下,半抵在伤口那儿。 伤口的地方不知不觉里,已经几乎不流血也不流脓了,边上溃烂的腐肉,也因为刚才那一下着火的三角包,一块儿给烧没了似的,干干净净。 就在江一鸣这话说完不多时,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见了一条黄褐色的、像一滩软泥似的虫子,长着无数只小脚,慢吞吞地翻开伤口的血肉,从肉里爬了出来。 围观的人里,已经有人忍不住恶心,跑到边上去干呕了。 等虫子完完全全脱离出伤口,从伤口里爬出来后,它的动作立马变得迅捷起来,滋溜一下就要蹿出去,被江一鸣冷不丁盖下玻璃杯,困在了里头。 “这是什么东西?”于明浩嫌恶地皱着鼻子,赶紧让自家助理接手。 “草蜱子,没壳板的那种。”旁边动管局的人一眼看出来,说道。 江一鸣抽抽嘴角,当是默认了。 这东西和黄皮子像是附生灵一样的关系,被这东西寄养了的人,就会从外貌开始变化,渐渐趋向黄皮子,然后再渐渐地,就连行为举止生活习性,也都完全变成黄皮子。 随便一问东北老林子里的老猎户,十个里面总有七八个会说起黄皮子,会说黄皮子这东西邪得很,一被缠上,就是以命换命。 这所谓以命换命,其实就是变成了这副模样。 场务这样子还算发现得早,这是外表渐渐出现了变化而已,还能遏制。 江一鸣让人把那“草蜱子”连同玻璃杯,一起烧了,玻璃杯在火堆里爆开的声音又清又脆。 他站在火堆边上,火苗映得江一鸣脸微红。 “这虫子出来了,人就没事啦?”动管局的人在边上问。 江一鸣闻言,偏头看了对方一眼,随意说道:“再让场务醒来后,冲着那黄皮子离开的方向,好好跪一跪,道个歉。” 他说完,手指一弹,一枚古钱啪叽丢进火堆里,好巧不巧地压在那只“草蜱子”身上,压得那玩意动弹不得,直到被火烤成一滩水,又干了,才彻底没了生息。 动管局的人以为江一鸣在开玩笑,在边上附和地笑两声:“这就真没事啦?太奇了,难道就是这个草蜱子闹的?” “我是认真的。”江一鸣看了眼那人,然后再扫了眼火里的古钱,想了想还是没拿回去,太恶心了。 动管局:“……” 道歉? 只有那天在场、看见场务怎么扯出那只小黄皮子的人,才心头一震,明白江一鸣在说什么。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江一鸣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 有个人大着胆子问:“可是那事儿是小张他救了、救了那个……” “生拉硬拽,毫无对生灵的疼惜和怜悯,这也算救?”江一鸣打断,“出于道德仁义高高在上的施舍……”他顿了顿,嗤笑了一声。 “黄皮子这东西灵性得很,分得清什么人是该报的恩,什么人是要报的仇。”他说道。 旁边的人瞪大眼睛:“你果然知道!可……那会儿你又不在?” “我说过,天底下没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江一鸣啧了一声,“牢记这句话,我没开玩笑。” “……” 第236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六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六天·江小少爷:“你这个长发公主,坏得很。” 场务睡了一个白天后醒了。 他看见外头天色昏昏的, 像是下一秒就要入夜似的, 吓了一跳, 立马就要从帐篷里冲出去。 “急急忙忙要去哪儿?”江一鸣算着时间差不多, 便往场务的帐篷那儿走去,正巧就看见场务从帐篷里冲出来,边上两个片场的工作人员正拦着他。 他刚刚下戏,身上还穿着戏里的那身红袈裟染衣, 手里捏着串念珠,顶着妆施施然走来,不急不缓地开口问道。 那模样, 活脱脱就像是戏里的那个念生和尚走出来了。 “你们不明白,快放开我,我没多少时间了!”场务着急地喊, 伸手扒拉那两个死死拦着自己的工作人员。 “是关于你那点毛茸茸的小问题么?”江一鸣走到他面前,站定了气定神闲地笑笑问道。 场务一顿,僵在原地, 震惊地看向江一鸣:“你怎么知道?!” 那句话我说厌了。江一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着。 他只是说道:“如果是担心那个问题的话,现在暂时解决了。” “你……”场务抖了抖脸颊, 还是不敢相信有人知道他的事儿, 但他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原本被自己缠了好几层纱布、裹得像一枚粽子似的手,这会儿只在伤口的地方贴了一块方方正正的赶紧纱布。 本来发黑的烂肉都没了,手上的那股难闻异味也不见了, 脓水也不再流出,他好像……全好了?! 场务震惊地、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手,好像眼前的像是一场梦,又或者说是几天前经历的一切才是一场噩梦? “你得谢谢江爷,我们差点被你吓死。”一个站得离了一点距离的人说道。 江一鸣听见自己被点名,抽抽嘴角。 片场上的人,不知道是从谁那儿叫着“江爷”叫开了,现在谁见着他,都喊他“江爷”。 尽管江一鸣早就在微博上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称呼,可面对面被叫,他发觉有点受不了。 场务闻言:“你们都知道了?” “你就那样出现在大家伙眼皮子底下,谁能不知道?”片场上的另一人说道。 场务脸色煞白,旁边的人见状,顿了顿出声安慰道:“你别担心,江爷先前都给你治好了,你看现在天都黑了,你不还一点事儿都没么?” 看看天,还真是。刚才几分钟前,天色还是典型的黄昏沉沉的样子,可就这么几分钟说话的功夫,就入夜了。 场务浑身一震,惊喜地摸着自己的脸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长毛、指甲也没有变化,衣服也没有被撑开,他没有失去意识!他还是一个人! 场务激动地跑到江一鸣面前,想抓江一鸣的手,被江一鸣不着痕迹地避开,他连连道谢,扑通跪在江一鸣面前。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重获新生了一样。 也的确是重获新生。 江一鸣没有扶他,也没有阻止他,这人拜他也是应该的,一条命换回来了,可不容易。 何况他上辈子被多少人拜啊,习惯了。 边上的人或多或少地围过来看个热闹,有好事的还拿出手机来录像,被江一鸣的助理和保镖拦下了。 围观的人里,有个瞧见拍摄被拦的,便悄悄把手机收进了口袋里,就留了一个小镜头,悄悄地露在外头。 场务在其他人的安抚下,渐渐冷静下来,他擦干净脸,喘着气打嗝问道:“您怎么做到的?我……我那是怎么了?” “你那是被黄皮子大仙记恨上了!”边上有人七嘴八舌地抢着给他解释,“叫你别碰那玩意儿了吧!邪气!” “可我那是救它!”场务郁闷气结,愤愤道。 江一鸣看了眼那个插嘴的人,扯了扯嘴角:“要是见死不救,也会遭殃。” 那人一听,不敢吭声了。 “你救了,它却不报恩反而记恨上你,你不觉得奇怪?”江一鸣冲那场务反问。 场务把江一鸣当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听,立马就虚心求教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我不是来做你老师的,自己想去。”江一鸣嗤了一声,手指朝着一个方向随意一指,说道,“我过来不过是提醒你,记得冲那只黄皮子逃走的方向好好磕头拜一拜,道个歉,诚意点走心些。” “好没好全,看的全是你自己造化。”江一鸣的视线扫过场务手上的纱布,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说完便转身离开。 场务把江一鸣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他连连点头称好。 等到江一鸣走了后,场务稀奇地看着自己的伤,小心翼翼地把纱布揭开,果然,全好了,伤口就跟普通的咬伤的一样,正在愈合着呢。 场务手舞足蹈地开心,他边上那些同事也过来给他庆祝,说要去喝酒,好好庆祝一番。 场务转眼就把江一鸣叮嘱他的事情给忘了,忙着去和同事庆祝去了。 酒过三巡,场务昏昏沉沉、满嘴酒气地跟同事抱怨:“你说那个黄皮子,我好心救它,它非但不感恩,还恨上我,还给我下这么套子。” “嘘!你就不怕现在说它坏话,它再给你折腾什么东西出来?” “它那是靠咬我,把那什么恶心虫子弄进我伤口里去,才把我变成那样的,我现在都不在那林子里,它想管也管不着我,它才不知道呢!你们当它真神仙妖精啊?”场务摆手,接着酒力骂骂叨叨。 “我还是觉得……” “是啊,江爷不还说了那什么……” 场务听见江一鸣的名字,心里一跳,想了想也还是住嘴了,怪力神说的东西,尤其是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还后怕着呢。 “不说了不说了,回头我就给那个黄大仙好好拜两个响头,求求它去找别的倒霉蛋吧,要不我再给它买两只大烤鸡?”场务说道。 “我看可以哈哈哈。”边上的人笑起来。 隔天,场务还真买了两只大烤鸡带到片场上,然后按着江一鸣说的,规规矩矩朝黄皮子逃窜离开的方向磕了两个响头,又把烤鸡摆上,阿弥陀佛念了两句,插上三根香。 ——反正是把他为数不多知道的玄学都用上了。 一行人在东北这个老林子里,又待了小一个月,拍摄完了所有老林里的镜头后,阶段性杀青了。 杀青当天,由这个场务起了个头,带着酒杯来敬江一鸣,于是一眨眼,其它人都跑来了。 江一鸣看看那些人,挑着眉问:“他来敬我,是有原因的。你们这些人过来做什么?” 有个人想开口说“为民除害”,刚做了一个嘴型,就被旁边的人捂上了。 也是,要不是江一鸣把场务的事情解决了,这组里的危险系数可就直线上升,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和一个“兽人”朝夕相处,多危险啊。 “我们敬江爷!” 一群大老爷们来之前就已经喝了不少酒了,喝酒壮胆,各个脸红脖子粗,端着白酒小盏杯子,说干就干,一口闷下。 江一鸣眨眨眼,视线往自己桌上的小酒杯飘了飘,有些心动。 “您可千万别。钟总特意叮嘱过的,别让您碰酒。”助理小心地把小酒杯往边上搁了搁,轻声说道。 江一鸣闻言,眼眉往上轻一扬,焦糖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不让我碰?我就碰不得了?” “诶呀,不是那个意思……”小助理连忙就要解释。 江一鸣没搭理他,直接喊人给自己斟酒。 小助理一噎,连忙抢先一步,死死抱住酒瓶子。 “又不是只有这一瓶酒。”江一鸣笑了一声,招招手,又让人开了一瓶,斟满了便往嘴里一倒。 小助理:“……” 于明浩敬完了一圈导演制片大佬们,晃了回来,走到江一鸣边上,就闻见一股酒味,接着就听到小助理低声喃喃着:“完了完了,要被沉江底了。” 于明浩眨眨眼,再看看江一鸣手里的小小空杯。 瞬间明白了。 他再看看江一鸣,小少爷脸不红气不喘,眼神清明。 于明浩笑了起来,说道:“没想到你酒量挺好呀,助理那么担心完全没必要呀?”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我也敬你一杯。谢谢江爷多次照顾!”于明浩一拱手。 江一鸣还是没说话,只是把空杯子轻轻往前一推,示意于明浩给斟酒。 于大明星乐颠颠地给倒了小半杯。 “斟满。”这回,江小少爷倒是矜持地开了口,发令道。 于明浩顿了顿,便给斟满了。 小助理见状,哭着脸连忙去给钟总通风报信。 本来已经在路上过来给惊喜的长发公主,接到消息,手一顿,便让司机师傅加快速度。 江一鸣又给一口闷了。 闷完了后,又把空杯子往前一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一点,淡淡说道:“斟满。” 于明浩手上动作僵了僵,这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低头看看江一鸣,小少爷还是脸不红气不喘的,面无表情地坐在位置上。 于明浩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轻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一鸣掀了掀眼皮子,看过去:“我管你是谁。斟酒。” 于明浩:“……” 完了完了,喝大了! 完了完了,他要被钟总沉江底了! “斟酒!”江一鸣见眼前这人不听话,不耐烦地低喝一声,手一拍桌子,桌上玻璃都被他拍裂开了。 于明浩一抖,连忙就要看江小少爷金贵的手掌有没有被玻璃给割了。 要真割伤了,他自觉去沉江底吧QAQ 不过有一只手比于明浩动作还快,一把抓住江小少爷的手,翻开看了眼。 小少爷的掌心又白又嫩,一点瑕疵都没。 于明浩差点就要跳起来,谁谁谁!谁吃江小少爷豆腐呢! 大明星抬头一看,结结巴巴:“钟总。” 钟晟冷冷瞥他一眼,于明浩嗖地站直了,立马跑人。 “你松手。”江一鸣皱皱眉,腾出另一只手,曲起手指头戳了戳拽住自己的那只手。 钟晟坐到他对面椅子上:“我是谁?” 江一鸣眯眯眼:“……我知道你是谁。” 他说完,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接着又道:“你这个长发公主,坏得很,其实心里特别想灌我酒是不是?” 旁边一圈人嗖地起身,连忙闪人。特别怕自己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钟晟闻言轻笑了一声,拉着江一鸣起来:“你说的没错。” “哼,被我识破了。”江小少爷发出一声黏糊糊的气哼,不悦地撇嘴,“那还让助理不给我碰酒。” “但我只想让你在我面前喝。”钟晟扶着小少爷往车里走,“只在我的面前。” “那我……”江一鸣曲起手指点点钟晟的肩膀,眯着眼睛,慢吞吞地吐字,“偏不如你意。” “没关系。”钟晟显得很好说话,“回去后的结果都一样,过程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嗯?”小少爷茫然地呼出一口酒气,往钟晟脸上吹:“说什么?” “你不需要太清楚。”钟晟笑笑。 第237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神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七天·“据知情人士透露, 视频里的中年男人是片场场务……” 江小少爷比原定回家的时间晚了两天。 江家大哥嘘寒问暖地天天问到底怎么了, 怎么就晚回来了, 被臭脸的江小少爷一巴掌盖在脸上。 “你问他去。”江小少爷恶声恶气地说道, 说完就出门去了。 “他?他是谁?问谁?”江浔川茫然地又是一串三连问。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江妈妈听不下去,招招手,让大儿子坐自己边上, 语重心长:“那么大人了,该开窍了。这还看不懂么?” 江浔川:“……”好像懂什么了。 江家大哥立马炸了毛, 撸起袖子就要冲隔壁:“可鸣鸣还小啊!钟晟这个人模狗样的, 我小时候第一次看见他, 就知道这个人坏得很!” 江妈妈吹了吹手上还没完全干透的豆色指甲, 诧异地看了眼自己的大儿子:“第一次见钟晟的时候, 你才丁点大啊?” 江浔川:“……那我不管。” 江妈妈朝天翻个白眼,伸出另一只手让美甲师继续:“那行,你去找钟晟吧。我看钟晟这回看在鸣鸣份上,一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专挑你脸上打。” 江浔川:“您就不盼点我好?” 江妈妈叹了口气:“小时候让你跟着钟晟去军训,你就哭着喊着钟晟专打你脸, 你不和他训,这还是你说的。” 江浔川:“……我俩现在都是成年人了, 不动手。” “那就好,不然你占不着优势。”江妈妈松了口气。 江浔川:“……”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 江一鸣今天出门, 是为了那啥啥之前拍的一部电视剧的发布会。 说实话,江一鸣自己都没几个印象了,冷不丁收到鲍启文的通知还纳闷了。 直到鲍启文提醒他, 就是上回拍的那部,江一鸣才想起一个大致来。 “是那个落水鬼对吧?”江一鸣在车上向自家经纪人确认。 鲍启文停顿了两秒,看着江一鸣说道:“发布会上你可不能提这个。” “我又不傻。”江一鸣翻个白眼。 可您任性。鲍启文在心里嘀咕。 那部是个网剧,没能拿到上星的资格,毕竟题材在那儿限制着,不过好说也是大热IP改编,人气摆着,就算没有上星这个渠道,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江一鸣演的陈封,是这个IP里的热门人气角色,当初从官宣到拍摄途中落水意外,网上抵制和诅咒的声音就没停下过。 不过江一鸣也没搭理放心上过,毕竟他也不是人-民-币。 他戏份少,杀青得比较早,加上后期特效配一下,整部剧的制作战线就拉得格外长,久而久之,江一鸣也就没什么印象了,就连合作过谁,名字他都记不太清。 现在重新炒冷饭,小少爷在车上被经纪人要求狂补人物角色和演员之间的关系。 “我不说话不就好了?”江一鸣皱着脸。 “媒体不会给你这个奢望。”经纪人铁面无私。 江一鸣:“……” 提前三个小时到了发布会现场,后台那儿化妆,再和当初一起拍戏的同剧组演员们打个招呼,江一鸣才稍微唤醒了一些细节记忆。 ——说真的,原本江一鸣就光记得他掉水里,长发公主从天而降;他被人网上诅咒唾骂,长发公主就去给他礼佛捐了寺庙。 江一鸣嘴角翘了翘,显得心情不错。 发布会上,媒体一个个地把话筒戳到江一鸣眼前。 “请问您对陈封这个角色有什么理解?” “您认为陈封……” “您对网上对您的那些评价,有什么想说的?” “您认为您被网络暴力了吗?” “……” 江一鸣扫了一眼像豺狼似的媒体们,挑了挑自己的话筒,手指轻拍两下,发出沉闷却不轻的响声。 现场沸动的人声稍稍缓了下来。 江一鸣开口:“你问我陈封,我只能告诉你,我和他朝夕相处四个月,我对他的理解,你们去戏里看,更清楚。” “至于网上什么看法,那我这么告诉你,仙与驴不同。” 媒体:“?” 骂得还挺狠? 底下媒体安静了几秒,然后炸开:“您说的仙和驴指的是?” “请问您是暗示网上那些网友是驴么?” “请问……” 江一鸣冲面前的媒体一行扯了扯嘴角,话筒一推,意思就是拒不接受别的采访,到此结束。 江一鸣一向我行我素,采访他的媒体都习惯了,加上鲍启文的有心打点,也就一两条小虾还在挣扎想问,可也没坚持多久,就被扛着摄像机的大哥挤得没边了。 江小少爷一句爆-炸性的答复冒出来,立马就把整个网络点炸了。 发布会是有现场直播的,哪怕没有,现在的舆论发展得多快啊,立马分分钟的就传开了。 【我擦第一次看见有明星公然敢这么说?】 【他就不怕被那些人追着骂啊?】 【说不说都被骂了那么久了,怕啥?】 【也是……网上骂得可没江一鸣那么文明。】 【笑死我了,仙与驴不同哈哈哈,头一回见到有明星把自恋放到明面上来,不愧是你】 【听鸣鸣的,咱也不跟驴废话了,没意思】 【还别说,这两分冷不丁的毒舌,挺有陈封感觉的】 【嗒!楼上大胆!(狗头保命)】 发布会的直播间被一时间涌入的大量观众,挤得卡顿,本来预计的高-潮点,应该是发布会当天的两集点映试映,可没想到现在就已经炸了。 鲍启文抽抽嘴角,看着后台的论坛状况,一边让人浑水摸鱼搅局去,一边感慨,这真是颇具江一鸣风格。 现场的人看情况有些失控,商量着便切了媒体环节,直接跳到点映的环节去。 现场的灯光齐齐一暗,也就不需要主持人招呼,所有人都自觉渐渐安静下来,盯着眼前的大屏幕。 点映的集数是第一集,和中间抽取的一个小*集,是主角与陈封因为观念不和而短暂的决裂。 当现场的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大屏幕上只剩下了黑屏,可现场上的所有人,好像都还能看见、听见最后那一幕—— 陈封就站在门口,背朝着所有人,手扶门框,微微侧头,他说,他不是圣人,也不是救世主,我只救想活的人、惜命的人。 他还说,“是我在救人,不是你。” 几个字不轻不重,却重重砸在所有人的心口上,好像在嘲笑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存在的、微妙的圣母心思,嘲笑所谓能者多劳的责任感。 就是那个瞬间,好像陈封从书里走出来了,有血有肉,有骨有魂。 他嘴角轻扯,一声嗤,就把所有人的伪善扯得干干净净。 他眼睛微抬,一双眼,看透所有人的从头往来。 【我、日。】 【我不看我不看只要我没看就没有被改编我的陈封就没被毁……】 【楼上姐妹睁眼看一下世界好吗?不看后悔】 【我本来就想,我就看看到底有多难看……然后,我就想,我就看五分钟就关,然后,我看完了……】 【靠,香了。】 【明人不说暗话,什么时候开播?】 【对不起我是驴呜呜呜呜呜我错了我错了】 【我不管,从此我就是剧粉了,不,驴粉,这是人家钦点的名字!】 【剧粉=驴粉?有点难听,但想想……算了,驴粉就驴粉吧呜呜呜】 【谢谢谢谢江一鸣没有毁我封神[双手合十]】 【然后你们逮着人家咒人家给人家烧纸钱的事儿就算了?】 【……】 短短三个多小时的发布会,从采访阶段就开始高能不断,先是陈封的扮演者,江一鸣当众回怼网友引热议,再是发布会点映引-爆。 这一票热度,直接在各大论坛登榜首了。 鲍启文觉得,江小少爷的天赋技能就是引-爆娱乐圈。 不过不管论坛上有多热闹,江一鸣这边却是要赶场子,去另一个地方继续拍戏了。 余飞自从休养在家,就一直关注着江一鸣的消息,像是一个病态的追踪狂,盯紧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甚至前段时间剧组里出了事的情况,也没瞒得了他。 他恶狠狠地盯着屏幕伤的直播间,那些滚动的弹幕和没有停歇下来的打赏“别墅”、“游艇”,让他眼睛红得像是熬了几夜通宵的人。 “你又在看他。”经纪人走进来,往余飞的屏幕上扫了一眼,皱了皱眉头,“这是我给你要来的杂封和商演,你这两天调整一下,后天我带你出去。” “另外我警告你,江一鸣已经内定好总平台年度最具流量代表,据我所知鲍启文也已经给他谈好一个大代言,过两天就有宣传了,这段时间你别生什么念头捣乱,不然毁的是你自己。”经纪人放下行程单,警告余飞。 余飞深吸口气,没有答话,他看了眼邀来的杂志,心里腾地升起一股火:“什么三流封面你也给我接?” 经纪人顿了顿,冷冷看了他一眼,转头就走。 “你回来!”余飞猛地站起来,可人已经摔上大门出去了。 他愤愤地丢开手里东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沉默了片刻后,他拿起手机,把一段视频传给自己曾经联系过的下线工作室。 “这个你给我传网上去,闹得越大越好。” “这不是最近特别火的江一鸣么?……好嘞,我知道怎么做。” 当天晚上,江一鸣在片场耍大牌,欺负场务的视频被传得沸沸扬扬。 点开视频,就能看见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大叔跪在江一鸣面前,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就差抱着江一鸣的大腿了。 据知情人士透露,视频里的中年男人是片场场务。 视频像雪花一样噼里啪啦砸下来,关于视频里发生的事情,像是有无数现场热心群众一样,到处都在说,到处都在传,有视频有图片,让人没法不去信。 第238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神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八天·妖风四起, 必有惊喜 鲍启文看见那条视频也愣了一下, 他当时不在现场, 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是江一鸣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知道么? ——虽然偶尔混蛋、偶尔少爷脾气,但和视频里这样的耍大牌没有丁点关系。 而随着那条视频被传出后,紧接着,就有更多的剧组“工作人员”爆料,声称江一鸣在剧组多次耍大牌, 甚至让剧组的替身戴上人-皮-面-具和人演戏。 那所谓的人-皮-面-具, 也有音频流出来, 里头是江一鸣和一个工作人员的对话,清清楚楚,甚至还带着笑意—— “您当这是面具也行。” “面具?怎么?用这个是打算做人-皮-面-具吗?” 这段音频也有鼻子有眼的被人传上了网, 谁都听见了话里工作人员和江一鸣都承认了这是面具,这让那个业内工作人员所说的话, 可信度上升不少。 这段话鲍启文倒是知道,是在第一次做倒模特效底妆的时候, 江一鸣和许久尊团队里的工作人员说的, 他也在现场,这段话的后半段内容,是对方的解释,却被人恶意掐断了。 鲍启文联系江一鸣,联系不上,再联系钟晟, 也联系不上。 找许久尊,许久尊这会儿人在飞机上,前一天还找鲍启文约了想和江小少爷见面,没约着,就顺便聊到后面的行程安排。 再打电话给唐导,转到了唐先礼的办公答录机,还是助理接的,说是唐导现在又进了不知道哪儿的大山沟里,没信号,谁都联系不上。 唐先礼进去了,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自然也跟着都进去了,难怪一时间谁都联系不上。 鲍启文郁闷地想吐血,一边又在纳闷这一波视频放出来的时机怎么就那么巧,这是掐准了剧组里的人没法被联系、谁都看不见消息,也没法出来做澄清? 鲍启文二话不说,直接连夜就买了飞机票去找人了。 这种事儿,迟一刻处理,都是名誉声誉上的大损失。 经纪人在飞机上恨得牙痒痒,在心里一个个盘算到底谁做得出这种事,盘算来盘算去,只剩下一个余飞。 余飞之前在剧组里待过不短的时间,剧组里有他自己的手下眼线不奇怪,再说余飞对他们恨得牙痒痒,现在就更加看不得江一鸣有好事。 鲍启文捏捏拳头,这是还没被资本爆锤过的熊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动了根本动不得的人。 说不定还当江小少爷只是圈里那些随处可见的、被有钱人看中的小白脸,又或者是不受重视的富二代,来圈里玩票了。 这要是换做别的人,说不定这样的情况还更常见。 可偏偏余飞撞见的是江一鸣。 江小少爷就是天生的不按常理出牌,浑身都是挂——有钱人是吃他吃得死死的钟晟,哪怕算是来玩票的富二代,那也是家里尤其受宠的,就连有钱人家兄弟之间龙争虎斗的情况,在江小少爷这儿也是完全不存在的。 鲍启文都已经接到江家的电话,来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只能让江妈妈稍安勿躁,说这事儿一定有反转,没事别上网,网上全是垃圾。 要从网上亿亿万的信息流里,挑拣出真相,那是万里挑一。 鬼知道每天营销号发的那些八卦新闻,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噱头,用来引人注意的? 鲍启文安抚下了这边的江爸江妈,又想到江家大哥,江浔川那边一定也知道这个消息了,不过大哥那儿会做什么事情,鲍启文就不知道了,也管不着。 横竖死的是余飞,和他没关系,他要忙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又连轴给之前谈下的代言那儿发消息。 本来原定第二天就要发的官宣代言人微博,现在因为视频的事情,代言商那儿正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推迟。 “我保证这件事情在明天下午之前就有一个大反转,您早上官宣,晚上就等正面热度腾腾腾地冲上来,您不会亏,也不可能给您的品牌造成任何形象损害,甚至,或许会有您想象不到的正面效益。” “我当然知道这事儿不是我一张嘴就能保证的。但是,江一鸣他不仅仅是一个明星艺人,他的身份用不着我多说,怎么可能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呢?您懂我的意思吧?” “感谢感谢。就这么定了,官宣照常,明天下午,我给您一个您定会满意的大反转。”鲍启文挂了电话。 下了飞机后,经纪人乘车一路赶往山沟沟里,一路不停地打电话周旋,好说歹说,才把推迟的事情劝下了。 他盯着窗外一路风景,发现走着走着,周围只剩下一片雪了,茫茫得压根分不清东南西北。 真他妈冷。 不知道江小少爷衣服带够了没。 鸡妈妈习惯性地开始操心起江一鸣的日常起居来。 等鲍启文在茫茫一片雪山里,终于找到了唐先礼,他眉毛上都结了一层霜,冷得他只打颤。 唐先礼正想寒暄呢,被鲍启文喊停,先找场上的工作人员借了一套大棉袄裹上。 冷死他丫了。 唐先礼好笑:“你这一身急匆匆地过来,不冻死你算不错了。这么急干嘛?有事儿?” 鲍启文捧着热茶缓了几分钟才不哆嗦,问:“江一鸣还没到?” “他们演员今天用不着进山,在临时酒店里休整,顺便适应一下这高原地区。江一鸣好像是昨天下午的飞机,凌晨才到。这会儿在休息吧。”唐先礼说道,觉出有些不对劲来,“怎么了?你没联系上他?” 鲍启文点点头:“不过找到您也差不多了。” 唐先礼挑挑眉。 鲍启文把事先下载下来的网络视频递给唐先礼看。 “这事儿是什么情况您清楚么?”鲍启文问。 “诶?江一鸣没和你提过?诶这事儿,反正和这上头说的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去,压根不是这样的,其实是我们场务……”唐先礼皱眉,压着火气,“小张,你过来,这上面的人是你吧?” 被喊来的场务跑来,一看视频,再看视频上的文案,说江一鸣欺负他,把他一大男人欺压得都跪下哭了,场务脸都气白了又红。 “我那是谢谢江爷救了我才跪下的,江爷才没耍大牌,江爷可好了,甚至没肯要我钱!” 场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鲍启文解释了一通。 鲍启文吸了口气,这事儿江小少爷连个口风都没给他透过,让余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等下见面一定要好好教训。 他看向场务:“这样,我给您录个视频,您给解释一下。另外现场当时也有别的人录视频是吧?让他们把视频全放网上,公开放,有多少发多少,糊的、清晰的,都放。” “啊?”场务一愣。 唐先礼看看鲍启文,默认由鲍启文说的去办。 “他们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发什么内容就发什么内容。”鲍启文说道。 片场上少说几百来号人,他就不信,余飞请的工作室,能折腾出那么多不一样的文案出来和他对撞么? 现在网上这些黑水,翻来覆去也就十来条文案,几十个微博营销号在复制黏贴转发罢了。 “这边没信号,就等出去了发,最迟明天下午之前。”鲍启文说道。 唐先礼摆摆手,对手下那些人说道:“用不着,今天就差不多这么结束了吧,你们回酒店去折腾。需要我这边配合的话,我找媒体开个发布会也可以。” “这事儿是在剧组里出的,我不能让我剧组里的演员背这个黑锅。”唐先礼说道。 “那倒不必,江一鸣他看见媒体就烦,您要是愿意的话,发条微博,那就帮大忙了。”鲍启文笑笑,像只老狐狸。 …… 第二天,余飞那边的工作室,继续按照之前说好的,去各个平台蹦跶泼黑水。 早上九点,原定的代言官宣按时发布。 粉丝们倒是立马抛开了前一天晚上让人懵逼的视频事故,欢天喜地地迎接新代言,恭喜江小少爷首提第一个顶奢代言。 【我就说昨天怎么突然那么一大波黑,吓死我了,果然有惊喜!】 【妖风四起,必有惊喜!】 【妖风四起,必有惊喜!】 【妖风四起,必有惊喜!】 余飞看见官宣代言的话题直接冲上前五热搜,脸色难看得让周围人都不敢靠近。 哪怕是传出这样的负面新闻,也没有让对方官宣代言的脚步有所停滞? 为什么?难道品牌就不怕被这样的负面形象关联上吗? 余飞沉着脸,化妆师站在他面前,为了之后的杂志封面拍摄,战战兢兢地给他化妆。 “你先出去。”余飞的经纪人走进休息室,对化妆师说道。 “时间有点紧,可能会来不及……”化妆师解释。 经纪人猛地提高了声音,语气不善地打断:“不用画了!” 化妆师动作一僵。 经纪人深吸了口气,缓了一下语气,说道:“你先走吧,钱我会转你的,辛苦了。” “那我……等下进来收拾东西,你们先谈。”化妆师看了一眼桌上铺满的化妆品和工具,识相地先退了出去。 余飞看向自己的经纪人,皱眉问道:“干什么?” “你的封面、以及后面所有的商演,全都被取消了。”经纪人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寒着脸说道。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经纪人气笑了,“我和你说过八百次的话,你听进去一次过么?你还问我原因?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不清楚?” 第239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三十九天·江一鸣:“吃点甜的, 心里没那么苦。” 经纪人的话一出, 余飞的脸色就变了,这件事情应该除了他和下线工作室以外,没人知道才对。 经纪人见余飞不接话, 便打开微博, 让余飞看微博上的热搜:“江一鸣的代言按时官宣出来, 你知道这意味什么么?” “这意味着你那点小动作根本没有用处!你输了!”经纪人把手机摔在余飞身上, 让他自己好好看看。 “代言那边不会让自己的代言人有真正的污点,网上流传的那些所谓耍大牌的视频,根本动不了江一鸣在代言那边的信任度,代言方既然选择替他保驾护航,就会做彻查。” “现在,你的商演全部被取消, 杂志封面被放鸽子……”经纪人深吸一口气,“哪怕目前网上的风向和昨晚没有多大区别,但现在你得到的这些待遇, 都已经明摆着这一场, 你输得彻彻底底。” “不管这些活动被取消的背后,到底是江一鸣代言商那边动的手, 还是钟家、江家动的手,你都已经把所有人得罪得彻彻底底。” 经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默了小一分钟的样子,最后说道:“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你已经被公司放弃了。合约一到期, 你就另投他门吧。” 余飞听到最后,脸色一变,他咬着牙说道:“这些跟我没关系,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做的?” “跟你没关系?你漏出一堆马脚来!这样的手段,要么就做得滴水不漏,要么就不要做!”经纪人冷笑一声,像是早就猜到了余飞的反应,丢下一沓纸,纸上的所有线索和证据都直指余飞。 “这些只是我查出来的。鲍启文、江家、还有代言那边,但凡他们要彻查,能查到的线索比我多得多!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经纪人反问。 “你以为你很聪明?你以为你做得很漂亮?” “你只是以为自己懂了圈里的游戏规则,以为自己在鲍启文手下看多了学到了一切。” “其实你什么都不是。” 经纪人一口气说完,仿佛把这段时间积愤已久的怨气全都爆发了出来。 余飞捡起经纪人扔下的那一沓纸,翻着翻着,手抖得不像话,不敢相信。 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经纪人冷眼看着余飞,看够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后摔门离开。 余飞就这么坐在公寓里,像是丢了魂一样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手边手机铃声响起,他才像是陡然被惊醒了一样。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 “余飞!不太行啊,你发给我的到底是什么视频?现在网上全都是不同角度、不同人发的那段视频内容,和你发的根本是两回事!还有啊,他们都说自己是片场的剧务人员,甚至那个场务都录了一个澄清视频,还特意感谢江一鸣,和你跟我说的欺压场务完全不是一码事啊?喂?你听见我说的了吗?喂?后面要怎么做啊……” 下线工作室那边的小头头还在说话,可余飞已经不在听了。 他一脸麻木地打开微博,之前那个片场耍大牌的负面热搜还挂在热搜榜单上,甚至还在前十,可点进去看,却不再是昨天那样的负面新闻霸占话题页面。 一个个带着认证的黄v号纷纷发微博发视频,拍摄的内容和他昨天传出的视频一模一样,只不过长短不一,角度不一,距离远近也不一样。 有的视频杂音很多,周围人的起哄、那个哭的眼泪鼻涕一把的场务的说话声,全都录了进去,能分明听见那个场务在感激江一鸣。 情况急转骤变。 余飞看到这些视频,就知道结束了。鲍启文又给自己手下的艺人,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他原本听他安排在现场的那个手下说,所有拍摄视频的人都被江一鸣的助手和保镖阻止了,还要求删除,他以为这些视频都没了,却没想到压根没有删除…… 他那个手下甚至还以此抬高了这只视频的价格,他也信以为真! 如果没有这些视频,只是这些人的口头澄清,他也可以让营销号一口咬定说是被买通了,哪怕有的人相信,有的人不信,怀疑的种子都被种下,江一鸣不可能是彻彻底底的清清白白。 这样的损招他以前也用过,很管用。 可上回那个倒霉蛋,没有那么多人帮他。 他看着视频里,那个场务认认真真地红了眼,说江一鸣救了他一命,这样的恩情,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不能让自己的大恩人因为自己不适当的举动,平白蒙受这么大的冤屈和不光彩的名誉。 余飞觉得这一幕刺眼得要命,这个场务,他熟悉,他还在片场的时候,还给过这个场务不少好处。 视频里还有别的工作人员,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还说到上回那场雷暴,多亏了江一鸣提前提醒,才没人受伤,还有一个工作人员站出来,说多亏了江一鸣停下车,把他接上房车硬把他带走,他才能捡回一条命。 余飞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手臂,如果他一开始就听了江一鸣的话离开,他就没有那场意外车祸,他现在就还在片场,演他的男一号。 光是这些视频的转折还不算数,许久尊的团队很快也发了一条声明微博,细细致致地给吃瓜跟风网民科普了一下江小少爷之前在做的那场特效——就是被谣传成人-皮-面-具的那场特效。 首先,目前特效市场上还没有人-皮-面-具这么神奇的道具,就算有,也绝对不可能达到真人使用还看不出一点瑕疵的。 其次,倒模是倒模,请各别搬运谣传的营销号不要写错别字“倒膜”,做特效和做发型是两回事。 第三,倒模需要几个小时忍受被浇灌、不能动弹、幽闭漆黑的心理压力,是一件非常考验常人忍耐力的活,请给予做特效的演员及特效团队一定程度的尊重。 …… 最后,倒模的成果,请在电影《妖精志异》中检验,不要在网上听风就是雨。 特效团队毫不客气的声明一出,立马引来了营销号的搬运和转载。 还有人抓到许久尊特效团队的工作人员前一天在某条微博下的留言—— @X特效团队-黑桃A:头一回看见有人居然敢这样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等我家老大看到,这个在背后捣乱的团队及其手下艺人,肯定会被老大永久拉黑。 然后就在今天,许久尊上线,并且转发了这条评论: @许久尊v:转发即立场。/@X特效团队-黑桃A:头一回看见…… X特效团队是什么?那是国内最最顶尖的特效团队,团队的领头人许久尊,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兼性格古怪。 被这样的特效团队拉黑的艺人,以后想拍什么大商业制作,恐怕都有一道难以跨越的门槛了。 网上的风向,一夕之间,全都变了样,江一鸣不仅没有因为那个视频而背上黑锅,反而传出了“乐于助人”、“见义勇为”的好名声。 【平时看他采访什么的,一点都没看出他还是个热心肠的啊】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人美心善我鸣鸣!】 【呜呜呜以前粉丝在机场偶遇鸣鸣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鸣鸣最暖了!】 【代言爸爸好眼光!在鸣鸣被小人泼脏水的时候雪中送炭,必须支持一波!】 【立马去下单!去代言爸爸评论底下晒单了】 【……】 果然就如同鲍启文说的,官宣这一波,让代言商狠狠赚了一笔,尤其是这样的名声反击战打得如此漂亮又戏剧得匪夷所思。 江一鸣事后才看见微博上的热议,对于那两个“见义勇为”、“乐于助人”的评价,颇觉得无语好笑。 “怎么就得出我乐于助人、见义勇为的结果了?”江一鸣嗤了一声。 “从您的行为举止里。”鲍老师笑眯眯地说道,“虽然您不愿意承认,但是大家都知道。” 江一鸣翻个白眼,懒得多说一个字,并且觉得鲍启文阴阳怪气得很。 “您下回再做好事的时候,请务必和我通过气,麻烦您嘞。”鲍启文又说道。 瞧,果然鲍老师阴阳怪气的。 江小少爷摸摸鼻尖,承认这事儿他在处理上有一点小问题。 江小少爷抓了一把葡萄干,塞进鲍老师的手心里,笑眯眯地弯起一双焦糖色的眼睛:“吃点甜的,心里没那么苦。” 鲍启文:“……谢谢您。” 鲍启文拿嬉皮笑脸的小少爷没有一丢丢办法。 “钟晟呢?没和你一起?”鲍启文一边咬葡萄干,一边环顾了一圈酒店房间,没有看见房间里有第二个人的迹象,这和他以为的不太一样。 “他就是送了机而已。”江一鸣说道。 鲍启文纳闷:“只是送机?那我怎么打你俩电话,都没人接?” “送机,自然是送到这儿才走的嘛。”江小少爷说得理所当然。 鲍启文:“……” 行,你们有钱人的送机,是他不懂了。 第240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四十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四十天·江小少爷笑眯眯:“是英雄救美人。” 《妖精志异》在转场后, 又拍了三四个月的功夫,前前后后加起来,小半年。 先前被黄皮子缠上的那个场务,跟了剧组三个多月, 后来因为别的什么事情先离组了, 临走前还好好感谢了一番江一鸣。 江一鸣看了他两秒, 问他那天有没有照着他的要求去做,好好给那只黄皮子道歉认错。 场务一拍胸脯, 极其肯定地点头:“当然了,您让我做的,我肯定去做。” 尽管他觉得这道歉挺小题大做的,就算那只黄皮子有灵性,都隔了那么多天, 恐怕早不知道跑老林里的哪个旮旯去了,能见着他道歉吗? 不过他还是按照江一鸣说的做了,道了个歉, 还提了俩烧鸡,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放在外头。 后来隔了一天他去看,烧鸡没被动过, 油布上倒是有几道爪子划痕,估计是循着味儿过来的小型动物扒拉了几下,没扒拉开,又走了。 他看烧鸡没被动过,油布还严严实实地维持原来的样子,他便带走了, 本想和被人分了吃,不过那些同事一听说这烧鸡原先是给黄皮子的, 立马就推拒了。 他一个人吃了俩烧鸡,闹了好些天的肚子才好。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还是道了歉的。 江一鸣见状,不再说什么,摆摆手就让对方走了。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听人说,那个场务似乎有段时间突然消失没了音讯,也有人说,有的人在当初那个老林里见到了一个长得极像他的人,不过对方似乎认不出人、也没多少为人的意识,听见有人出声喊他,立马就逃窜进林子深处,再也没见过了。 江一鸣听见助理提起这些,没有搭话,助理看看他的脸色,也就识趣地不再把之后那些更加离谱的传言,传到江小少爷耳边了。 剧组正式杀青这一天,少见地钟晟没过来,之前哪怕是小小的转场杀青,这位日理万机的总裁也次次到场。 杀青宴上,唐先礼坐在江一鸣边上开玩笑:“你家那位保姆总裁今天怎么没来?” 江一鸣也没收到消息,正为那位的缺席心烦呢,这会儿唐导凑来,正好撞到小少爷的枪-口上。 “他来不来,和我有什么必然联系?” 唐导理所当然地说道:“众所周知,但凡和你有关的大场面,他都在。” “众所周知,唐导是娱乐八卦刊物派来的卧底?” 唐先礼:“……话不能那么说,我是在关心我组里演员的感情生活。” “我的感情生活,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单身不知道多久的中年人来操心了?” 江小少爷字字诛心。 唐先礼:“……” 江一鸣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被噎得一时无话的唐导,顿了顿,仰头灌了一口凉白开。 长发公主最好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来他的杀青宴。小少爷在心里暗搓搓地想着。 小助理看着心情阴郁的江小少爷,悄悄拿出手机给总裁报小信。 鲍启文待在钟晟那儿,看见小助理发来的消息,再看看钟总办公室里那个硕大的熊本熊玩偶,他抽抽嘴角:“您这儿叫欲扬先抑还是玩火自焚?我觉得您这个小算盘,有点危险。” 钟晟抬眼看向鲍启文:“你觉得他不喜欢我去接机这个惊喜?” “我觉得他两个都要。”鲍启文说道。 钟晟沉默了两秒,的确,这符合小少爷一贯的霸道脾气。不过他没分-身-术,只能二选一。 “明天下雪,您多穿点。”鲍启文好心提醒了一句。 他看看熊本熊那个大玩偶里的空间,估计总裁得受冷了,他说完,又同情地看了一眼钟晟。 ——好端端的杀青宴不陪,偏要弄什么惊喜玩偶接机呢?鲍启文反正是看不懂。 鲍启文摇摇头,正打算离开,被钟晟喊住:“你谈过恋爱吗?” “谈过几个月,怎么了?”鲍启文问。 “谁提的分手?” “对方。”鲍启文撇嘴。 “没事了。”钟晟摆摆手,示意鲍启文可以离开他的办公室了。 鲍启文:“?” “我觉得您话里有话。”鲍启文站在原地没走。 钟晟顿了顿,问:“你想知道?” “当然。” “我只是在考虑你的建议有多少可行性。现在我有答案了。”钟晟说道。 一个谈恋爱都没谈几个月的人,还不如他。 鲍启文:“……” 反正横竖听起来不像是夸他的。 鲍老师麻利地离开了。 不得不说,江小少爷和他的长发公主,在噎人方面,有的时候出奇得默契。 …… 江一鸣这一次杀青的行程是公开的,所以哪怕是大凌晨的航班,机场里接机的粉丝都排成了人墙。 人墙里,一只熊本熊等人高的玩偶尤其瞩目。 “诶呀我知道你,你不是团队里的那只吉祥物吗?上次探班的时候也有你。”粉丝里有人认出熊本熊来了。 钟晟保持沉默。 “可能是跟风也搞了一只熊本熊吧?不一定就是同一只。” “肯定是同一只啦,这只熊本熊尾巴上还有奶茶渍呢,上回我不小心撒上的,咳。” 钟晟:“……” “又是来送惊喜的吗?太可爱了吧!”粉丝戳戳熊本熊软乎乎的屁股和腰身,七嘴八舌地讨论。 “手感好好。” “还很可爱。觉得里面一定是一个很可爱的萝莉小姐姐。” “+1” “不过这么大只玩偶……等下鸣鸣到了,现场肯定很乱,会不会摔啊?” “没事没事,我扶着你,等下我就拽着你跑,你跟紧我就行。我追星八年了,机场我最熟了。” 并不萝莉甚至又高又壮的钟晟本人:“……” “来了来了!有人出来了!” “啊啊啊啊我看到我崽了!人群里白得发光的那只就是!” “鸣鸣!鸣鸣!鸣鸣嗷嗷嗷嗷!” 钟晟觉得自己有一瞬间耳鸣了,难以想象这些看起来不怎么强壮的女孩子们,一个个居然有如此惊人的肺活量。 “熊本熊!快快快!冲啊!鸣鸣他们走了!”边上之前信誓旦旦说要带熊本熊追星的粉丝,果真没食言,拽上熊本熊的小胖胳膊,踩着一双坡跟靴子,哒哒哒一路飞奔。 总裁都惊了,迫不得已跟上粉丝一路迈开小短腿狂奔。 “熊本熊!冲鸭!”身后还有其他粉丝开开心心凑热闹一起狂奔的动静。 钟晟:“……” 本来吧,他只想一个人站在机场外围,岁月静好地摆一个好看的、可爱的姿势,等着被鸣鸣一眼发现,接着就是一眼千年那种mv上线的氛围,最后他悄悄溜进地下停车库,给鸣鸣一个爱的么么哒结束。 并没有现在那么刺激。 熊本熊那颗蠢萌蠢萌的圆脑袋,都要在狂奔中转向一百八十度了,马上就变惊悚片了啊。 总裁无语地跟着小粉丝跑,赶上江一鸣还不停,还要跑到前头去。 钟晟特别想开口提醒那个小粉丝,别看熊本熊玩偶软乎乎挺可爱的,其实里头那个巨大的钢铁撑架有几十斤重,跑起来那是相当的重。 可惜他不能开口,一开口就是公开出-柜官宣了。 长发公主有苦说不出。 江一鸣其实一出关就看见了熊本熊,他愣了一秒,硬是从熊本熊那颗圆脑袋憨乎乎的表情上,看出了钟晟两个字。 ——毕竟,熊本熊也可以说是他俩秘而不宣的小信物了。 但他没想到,钟晟会顶着熊本熊一路狂奔追星似的跑来,两个小短腿摆着两个胖胳膊,步伐特别魔鬼,也特别可爱。 小少爷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被看见的粉丝尖叫地直喊:“鸣鸣眼里有星星!” 江一鸣冲熊本熊的方向挥了挥手,扬起一个飞吻。 钟晟知道那是给他的,但是被周围那些粉丝都占了便宜。 算了算了,回家再要一个独属么么哒吧。 钟总撑着铁架子,在玩偶里头汗流浃背地想着,出门前特意抹了发胶的长发都汗湿成一缕缕的,贴在鬓角上。 总裁开小差地想,幸亏江一鸣看不见,太有损他向来的良好形象了。 江一鸣没有特意往钟晟这儿走,不过拉着钟晟一路狂奔的那个粉丝,的确是个经验老道的追星族,熟知路线,他们就在江一鸣必经要走的线路上,眼睁睁看着江一鸣好像是特意朝他们迈步走来的样子。 粉丝群都激动地沸腾了。 钟晟撑着个大玩偶,在人群里左摇右晃地保持平衡,本来说要扶着他的那位,早就扛起大炮咔嚓咔嚓拍照了,哪里顾得上他。 “诶呀呀呀呀熊本熊撑住!妹子撑住!” “熊本熊要摔了摔了!” “我的妈怎么那么沉,扶不住啊!” 只是摇晃着保持平衡的熊本熊,被热心粉丝前后左右地一簇拥,彻底难以保持平衡了,钟晟艰难开口:“……我自己可以,别碰我。” “……妈呀熊本熊是个男孩子!” “?居然是个男孩子?” “忽然觉得更可爱了怎么回事……”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哪个熊本熊啊!” 更多人围了过来。 钟晟觉得他不摔一下,都对不起这么多人挤他。 巨大又笨重的熊本熊在人群里摇摇晃晃,非常瞩目,江一鸣早就注意到了,本来还以为是长发公主在闹什么逗他呢,后来看着看着,才发觉好像那只熊本熊真的要摔了。 江一鸣眉头一跳,在人群尖叫着熊本熊要摔倒的那一刻,飞快地跑到了他身边。 一只手就扶住了连同长发公主体重那么重的熊本熊,少说也得两百斤。 “哇!” “鸣鸣好帅!英雄救……熊?” 钟晟沉默。 江一鸣低笑出声,一点也不在意周围全是自己的粉丝,他抬手,轻轻松松摘掉熊本熊那个少说也得十来斤重的大头套,纠正道:“是英雄救美人。” “……” “……” “……” 整个机场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擦?!我的妈?!熊本熊是钟晟?!” “卧槽……我拽着钟晟一路狂奔了那么久?” “……钟晟?熊本熊?接机?” “鸣鸣刚才说了什么?英雄救美人?” “……的确是美人不错?没人质疑这个颜值吧?” “重点不是这个!卧槽卧槽,钟晟,江一鸣啊!这俩?!” “我的天,不会是真的吧……我心脏不太行……” 江一鸣笑眯眯地扶起长发公主,小声咬耳朵:“没想到你喜欢那么高调呀,早说嘛。” 钟晟:“……” 钟晟感觉到玩偶的屁股被人捏了又捏,他揉着太阳穴往后瞥了一眼,就看见小少爷的手放在玩偶的小尾巴上。 “不要摸屁股。”总裁干巴巴地做最后的挣扎。 “我偏要摸。”江一鸣笑眯眯地又摸了一把。 钟晟:“……”他甚至听见边上粉丝一波接一波的倒吸气声。 当天微博热搜被这两位屠版了,鲍启文差点心肌梗——原来总裁盘算着这一波呢!果然江家大哥诚不我欺,长发公主这人坏得很。